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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虎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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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6/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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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茧》连载

第四章 寒枝雀

仁济药房的樟脑味与血腥气交织在一起,令人窒息。沈知微数到第七声滴答时,后颈的汗已经流进新烙的“陆”字伤口。柜台后的老中医第三次调整脉枕位置,灰白眉毛下的眼睛却紧紧盯着她耳后的旧疤。

“姑娘这脉象……”他指甲缝里还沾着血,“像是用过'金蝉脱壳’?”

沈知微缩回手腕。两小时前在停尸间,宋至清给的血清让她体温骤升到40度,现在掌心仍泛着不正常的潮红。老中医突然掀开她袖口,小臂内侧浮现出蛛网状青斑——与程砚青中毒时的症状一模一样。

“以毒攻毒的后遗症。”老头转身抓药,铜秤砣砸在“虎骨酒”标签上,“那位先生呢?没陪你一起来?”

药柜玻璃映出沈知微瞬间绷紧的下颌。她假装整理衣领,实则观察药房外的人影——穿西装的男子正在对面钟表店调试怀表,表链反光频率像某种信号。

“死了。”她故意提高音量,“炸得尸骨无存。”

老中医的紫砂药罐突然炸裂。沈知微侧身避开飞溅的沸水,看见窗外的“钟表匠”猛地按住右耳——那里藏着微型耳机的轮廓。

“拿着。”老头从柜台下推出青布包裹,“'金蝉脱壳’的解药只有一副,他当初说好要留给你。”

包裹里是支德制P08手枪,枪柄缠着浸过药液的纱布。沈知微掰开弹匣,里面压着六发刻有十字凹槽的子弹——老裁缝教过她,这种改造弹头能打穿防弹玻璃。

钟表店门铃清脆一响。沈知微迅速藏好枪,余光瞥见“钟表匠”正朝药房走来,左手无名指戴着枚不协调的玉扳指。

“佐藤的副官小野。”老中医突然用气音说,“专门排查黑市药品流通。”

沈知微摸向耳后的伤疤。血清带来的高热正在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某种奇异的清明感——她突然能看清十步外药柜标签上的蝇头小字,甚至能听见小野口袋里怀表的齿轮声。

药房后门的积雪掩埋了血迹。沈知微踩着程砚青的脚印前行——那些带血的足迹每隔七步就有个深坑,是他拄着铁棍停顿的痕迹。拐角处的冰凌上挂着半截绷带,结冰的血珠里冻着只死蚂蚁。

废弃教堂的彩窗全碎了。沈知微在圣母像后找到程砚青时,他正用手术刀剜出左肩的弹片,地上积着暗红的血洼。听见响动他立即举枪,枪口却在看到她手中青布包裹时垂了下来。

“宋至清……”

“死了。”沈知微截断他的话,“你早知道血清会诱发变异。”

程砚青的瞳孔在昏暗中泛着金芒。现在沈知微看清了,那不是中毒症状,而是虹膜表面覆盖的类金属膜——与她在药房获得的夜视能力如出一辙。

“陆明舟的'茧’不是疫苗。”他撕开青布包裹,取出手枪熟练地卸下撞针,“是让普通人获得免疫体特征的基因药剂。”

彩玻璃的阴影投在他裸露的伤口上。沈知微注意到弹孔周围组织呈现不规则的结晶化——就像被某种强酸腐蚀后又急速愈合。

程砚青突然拽着她扑向告解室。子弹击穿圣母像的头冠,石灰粉簌簌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沈知微的夜视能力清晰捕捉到三个进攻者:药房见过的小野,穿白大褂的女人,还有……宋至清?

“别开枪!”程砚青压住她扳机,“穿防弹衣的才是真老宋。”

白大褂女人正在装填某种针剂。沈知微眯起眼睛,突然看清针管标签上的日文——“精神诱导剂α型”。她本能地掷出银簪,针剂瓶在空中爆裂的瞬间,小野的玉扳指射出了钢丝。

程砚青用铁棍格挡,钢丝在金属表面擦出火花。沈知微趁机瞄准白大褂女人的膝盖,改造弹头击碎髌骨的声响混着日语惨叫。当她想补第二枪时,视野突然扭曲——血清的副作用开始影响视觉神经。

“闭眼!”程砚青的吼声与强光弹同时爆发。视网膜残留的炫光中,沈知微感觉有人拽着她滑入地下通道,霉味里混着程砚青特有的血腥气。

地下室的应急灯管滋滋作响。沈知微用程砚青的怀表碎片当镜子,看见自己瞳孔边缘也泛起了金环。更可怕的是,她竟能读懂碎片上密码的含意——那分明是裁缝铺暗室的开启方式。

“血清在激活休眠基因。”程砚青正用烧红的匕首处理伤口,“二十四小时内我们的感官会持续强化,然后……”

“然后开始器官结晶化。”沈知微接上他的话,“就像你肩上的弹孔那样。”

沉默在狭小空间里蔓延。程砚青突然扯开左襟,露出心口处的陈旧疤痕——那是个精细的“清”字,与宋至清眉骨上的刀疤笔迹相同。

“三年前南京,老宋亲手给我烙的。”他声音带着古怪的回响,“为了掩盖我身上原有的'樱花’标记。”

沈知微的指尖悬在疤痕上方。血清赋予的触觉让她甚至能感受到细胞异常增殖的微妙震动——程砚青的心脏正在形成某种结晶保护层。

通风管突然传来敲击声。程砚青举枪瞄准的瞬间,管口垂下条系着铜铃的红绳——正是裁缝铺用来召唤学徒的样式。

“是老宋。”程砚青的枪口却没放下,“但他不该知道这个暗号。”

沈知微的指尖触到红绳末端。绳结处缠着半片干枯的当归,断面整齐得像被手术刀切断。她突然想起药房老头说的“金蝉脱壳”,以及程砚青消失的那截小指。

通风管盖板被踹开的刹那,沈知微看清了来者:穿伪警制服的男人戴着宋至清的脸皮,但后颈的樱花刺青出卖了他——这是特高课著名的“画皮师”浅野。

“程先生好眼力。”假宋至清撕下易容面具,“佐藤课长想请您鉴赏新到的和服。”

程砚青的子弹穿透对方右肩时,沈知微正用银簪挑开通风管里滚落的金属球。乙醚烟雾爆开的瞬间,她屏息撞向应急灯管,黑暗中有刀刃划破空气的锐响。

污水没过膝盖时,沈知微的体温开始异常升高。程砚青摸黑给她注射剩余血清,针头在血管里推进的灼烧感让她咬破了嘴唇。

“感官强化第二阶段。”他声音像隔着水幕传来,“接下来七十二小时,你能听见三十米外的心跳声。”

沈知微突然按住他手腕。在放大的听觉中,她捕捉到头顶街道传来独特的脚步声——硬底皮鞋配合金属拐杖,每七步停顿一次。是真正宋至清的行走节奏。

“上去!”她指向生锈的铁梯,“老宋在引开追兵。”

程砚青却盯着污水流动的方向。有细小的晶体漂浮在水面,在黑暗中发出微弱的磷光。他沾取少许抹在伤口上,溃烂的组织立即停止恶化。

“佐藤在排污系统投了阻断剂。”他撕下衬衫布条收集晶体,“能延缓我们器官结晶的速度。”

头顶突然传来爆炸的闷响。沈知微攀上铁梯时,透过缝隙看见宋至清正用双枪压制一队日军,他的左腿不自然地扭曲着,却仍精准地击碎了街灯。

裁缝铺废墟上的雪被血染成粉红色。宋至清背靠半截断墙喘息,看到他们时瞳孔骤然收缩:“浅野冒充我接触过你们?”

程砚青直接扯开他衣领——锁骨下的“陆”字烫痕正在渗血,但边缘处多了圈细密的针脚。沈知微认出这是老裁缝独有的“千层锦”缝法,用于固定即将撕裂的珍贵面料。

“血清激活了追踪印记。”宋至清咳出带冰碴的血痰,“佐藤今晚举办和服鉴赏会,实则在排查泄密者。”

沈知微的指尖触到那些针脚。超敏触觉让她感知到线里编入了金属丝,随着脉搏跳动发出特定频率的震颤——这分明是生物发报机。

“老陆的最后一个'茧’。”宋至清突然抓住她手腕,“不是疫苗,是活体信号发射器。”

程砚青的枪口顶住宋至清太阳穴:“你故意引我们来当诱饵?”

月光照在三人交叠的手上。沈知微突然发现自己的指甲开始半透明化,皮下隐约可见金色的丝状物——就像丝绸残片上的金线。

鉴赏会请柬上的金粉簌簌掉落。沈知微抚平和服腰带的褶皱,衣料摩擦声在强化听觉中如同雷鸣。程砚青扮作她的随从医师,白口罩遮不住虹膜的金色光晕。

“记住。”宋至清最后一次调整她发髻中的银簪,“佐藤夫人是京都刺绣名家,千万别在她面前露出手指。”

领事馆门前的卫兵正在检查请柬。沈知微注意到他们刺刀上缠着红白布条——与药材车机枪手的装饰一模一样。当卫兵翻看请柬时,她故意让袖口滑落半寸,露出手腕内侧的蛛网青斑。

“请随我来。”穿十二单衣的女侍深深鞠躬,“夫人特别嘱咐要见苏绣传人。”

程砚青的医用箱里藏着收集的阻断剂晶体。经过大厅穿衣镜时,沈知微发现自己的倒影在镜中延迟了半秒——血清正在改写她的神经传导速度。

女侍拉开樟子门的瞬间,沈知微看见了佐藤夫人。这位传说中的刺绣名家双手布满结晶化疤痕,正用金线绣着朵半开的樱花,针法竟与老裁缝的“千层锦”如出一辙。

“沈小姐的银簪很别致。”佐藤夫人说的是流利中文,“能让我看看吗?”

沈知微拔簪时故意失手掉落。簪头暗格弹开的瞬间,佐藤夫人的瞳孔剧烈收缩——她认出了里面藏的钢针与老裁缝的完全一致。

程砚青的医用箱发出轻微咔嗒声。沈知微的超敏听觉捕捉到齿轮转动,那是他改造的定时装置,箱底藏着从药材车带来的病毒安瓿。

“夫人。”女侍突然跪地耳语,“课长说发射器信号源确定了。”

佐藤夫人绣到一半的樱花突然洇出鲜血。沈知微这才发现绣绷上根本不是什么丝线,而是植入金属丝的活体组织——那是从“茧计划”受试者身上剥离的皮肤。

“很遗憾。”佐藤夫人举起鲜血淋漓的绣花针,“你们身上带着我最讨厌的'陆’字标记。”

程砚青的医用箱弹开时,整个领事馆的灯光骤然熄灭。在绝对黑暗中,沈知微看见佐藤夫人手中的针尖发出诡异的荧光,而自己半透明化的指甲正不受控制地生长出金色丝线——与残绸上的纹路完美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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