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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列宁格勒的晨光穿透冰层，在墓穴地面上投下蛛网状的光斑。沈知微从那金色的茧中缓缓苏醒，此时，她皮肤下的神经网络已然完全可视化。她每轻轻地走一步，便有光尘从发梢洒落下来，在空气中形成短暂而神秘的密码图案。
墙壁上那些玻璃罐，此刻已全部破裂。罐中那些孩童的脑组织，皆化作了灰白的粉末，唯有延伸而出的金线，依旧悬浮在空中，恰似被冻结的雨丝一般。沈知微小心翼翼地触碰其中一根金线，刹那间，便接收到了临终的讯息——那是1941年的冬天，这些苏联的孤儿们，自愿成为了程砚青的第一批“茧”，他们的目的，只为对抗纳粹那可怕的生化武器。
墓室中央的控制台，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沈知微的呼吸，仿佛吹开了历史的尘埃，激活了那尘封已久的屏幕。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全球纳米机器的实时分布：太平洋美军基地的红点，密密麻麻，最为集中；欧洲次之，也有不少红点分布；而在西伯利亚的深处，有十二个蓝点正在缓缓移动——那正是她的孩子们！
“……载体模式已激活……”控制台的俄语语音，竟带着程砚青的语调，“……需要同步心跳频率……”
沈知微的银簪，早在之前的战斗就已遗失。她微微咬破指尖，一滴血珠，缓缓地滴在控制面板上。刹那间，里面的金线立刻与血珠交融在一起。剧痛中，她仿佛看到自己变成了一个活体发报机，每一次心跳，都在发送着重置纳米机器的密码。
二
墓穴的出口，被积雪严严实实地封死。沈知微那结晶化的左臂，散发着高热，缓缓地融化出了一条仅供匍匐通过的隧道。当她艰难地爬进那凛冽的晨光中时，发现整个列宁格勒的电台天线，都转向了墓园的方向——“蝴蝶墓园”发出的信号实在太强，以至于干扰了全城的通讯。
街角的报童，正挥舞着手中的号外。沈知微那强化后的视觉，轻松地穿透报纸，看到了头版上的内容——是太平洋某基地的爆炸照片。文字描述称这是“实验事故”导致新型武器失控，可照片边缘那模糊的身影，分明是茧 - 7号——他竟然带着其他孩子逃出来了！
“女士！”一名穿着苏军制服的少年，拦住了她的去路。“马卡洛夫上校留了这个。”
少年递过来的铁盒里，装着一把托卡列夫手枪，枪柄上缠着浸透血的金线。沈知微握住这把武器的瞬间，金线自动接入了她的神经网络，传来了马卡洛夫最后的记忆碎片：他在柏林教堂的地窖里，埋设了炸药，在与美军同归于尽之前，将孩子们托付给了地下抵抗组织。
“还有这个。”少年又掏出一块怀表——这可不是程砚青的那块，而是一块粗糙的仿制品，表盘上用血画着十二个孩子的面部特征。“上校说您需要新的'茧’来传递信号。”
沈知微的血滴，落在怀表的表面。裂纹中的金线，突然活跃起来，清晰地显示出孩子们此刻的位置：他们正在横穿西伯利亚铁路，朝着中国边境的方向移动。
三
开往莫斯科的货运列车，喷吐着黑烟，缓缓前行。沈知微蜷缩在煤堆的后面，用金线在掌心精心地编织着微型地图。每隔三个小时，她皮肤下的神经网络就会剧烈地抽搐一次——这是全球范围的纳米机器重置脉冲，每一次脉冲，都有数百个美军基地的仪器失灵。
“……同志，看这个……”列车员偷偷地塞过来一份报纸。报纸的内页小方块里，报道着“神秘康复事件”：广岛核爆的幸存者，身上的烧伤突然愈合；柏林废墟中的伤兵，断肢也重新再生。每处奇迹发生的地点，都精确地对应着沈知微地图上的蓝点。
列车突然急刹。沈知微的透视眼，轻松地穿透车厢，看见边境检查站架起了特殊的设备——一个巨大的声波发射器，正对着每节车厢进行扫描。她急忙把金线缠上列车底盘，准备跳车。就在这时，煤堆里突然伸出一只小手。
“妈妈！”茧 - 12号从煤堆里钻了出来，小脸上满是煤灰，“哥哥姐姐们在最后一节车厢！”
女孩的结晶化左眼，比上次见面时更加严重，已经蔓延到了左脸颊。但她的笑容，依然十分明亮。她递过来一块绣着金线的手帕——正是沈知微当初在戏班见过的“绣绷”材质。
“爸爸说这个能帮您控制信号强度。”女孩把手帕按在沈知微的胸口。金线融入皮肤的瞬间，全球地图在她的意识里清晰了十倍，沈知微甚至能看到每个蓝点周围的具体地形。
检查站的警报器，突然尖锐地啸响起来。茧 - 12号惊恐地指向窗外：“他们找到我们了！”
四
美军的吉普车，扬起阵阵雪尘，疾驰而来。沈知微抱起茧 - 12号，冲向车尾。她的强化视觉，清晰地捕捉到追击者头盔下的机械眼——正是在柏林研究所见过的“黑眼茧”系列。这些程砚青早期的失败实验体，如今已经被改造成了杀人机器。
最后一节车厢里，堆满了棺材。沈知微踹开某个棺盖时，十一个孩子同时抬起头来。他们的眼睛，在黑暗中如同星辰般闪烁。茧 - 1号迅速地展示刻在棺木内壁的地图：“爸爸说西伯利亚有'蝶蛹’！”
列车突然脱轨。沈知微在翻滚的过程中，拼命护住孩子们。棺材就像积木一般，四散崩裂开来。雪地里，穿防化服的美军士兵，正用声波武器轰击车厢。每次震荡，都让沈知微皮肤下的金线暗淡一分。
“手拉手！”她大声喊着，将绣绷手帕撕成十二份。孩子们围成一个圆圈，分到的手帕碎片，立刻与各自的金线融合在一起。当声波武器再次袭来时，十二道金光从圆圈中心迸发而出，在空中交织成程砚青的面容。
追击者的机械眼，突然爆裂开来。沈知微趁机带着孩子们冲进针叶林。身后传来美军自相残杀的枪声——程砚青的神经投影，成功地干扰了他们的控制系统。
五
废弃气象站的铁门上，结着冰碴。沈知微用结晶化的左臂，融化了门锁。里面是程砚青早年设立的备用实验室。墙上的苏联地图上，标注着七个红圈，正是他在神经丝里反复强调的“蝶蛹”位置。
“爸爸在这里教过我们气象密码。”茧 - 3号跑向发报机，熟练地调整着频率。其他孩子也各自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有的仔细检查药品柜，有的启动发电机，仿佛又回到了贝加尔湖基地的训练课程。
沈知微的银簪，刺入地板缝隙。金线顺着金属传导，激活了隐藏的地下室入口。阶梯延伸向黑暗的深处，空气中飘来福尔马林与臭氧混合的气味——和“蝴蝶墓园”的气味如出一辙。
地下室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十二个培养舱呈环形排列，每个培养舱都连接着复杂的生命维持系统。舱体是透明的，里面漂浮着与孩子们相貌相同的躯体，只是年龄稍大一些，胸口都有手术缝合的痕迹。
“……备份体……”茧 - 7号颤抖着触摸玻璃，“爸爸说过……如果主载体死亡……”
沈知微的神经网络，突然接收到信号。她看向最中央的控制台，屏幕上正自动播放程砚青的录像：“……当你们看到这个，说明'蝶蛹’已激活……这些身体是用你们的干细胞克隆的……”
录像突然中断。气象站屋顶传来直升机桨叶的轰鸣声，美军追击者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来：“……交出'茧’，否则投放神经毒气……”
六
培养舱里的液体开始排空。沈知微协助孩子们打开舱盖，备份体的眼皮同时颤动起来。最惊悚的是，这些躯体似乎共享意识——当一个备份体抬手时，所有备份体都做出相同的动作。
“需要……同步频率……”茧 - 1号将自己的手腕划破，让血流进主控台的生物识别槽。其他孩子纷纷效仿，十二道血线在槽中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与沈知微胸口相同的神经网络图案。
屋顶被火箭弹炸开一个缺口。美军士兵索降而下，他们的机械眼扫描到备份体时突然全部死机——这些躯体散发的生物频率与“黑眼茧”系列相克。
“妈妈，带弟弟妹妹们走！”茧 - 1号突然将沈知微推向紧急通道，“我们留下启动'蝶蛹’！”
沈知微想要反抗，却发现自己的金线正被备份体们吸收。六个年长的孩子站成防御阵型，他们的结晶化部位同时发光，形成一道屏障挡住子弹。最小的茧 - 12号哭着被沈知微拽进通道，身后传来备份体启动的液压声。
“……他们会变成爸爸的武器吗？”女孩在黑暗中抽泣着。沈知微的神经网络突然接收到茧 - 1号的意识：“……不，我们是疫苗……”
通道尽头是悬崖。沈知微抱着茧 - 12号跃入结冰的河面时，整个气象站被爆炸吞没。但在冲天的火光中，十二个发光的影子腾空而起，向着不同的方向飞去——每个都带着程砚青的神经密码。
七
西伯利亚的暴雪呼啸着，掩盖了一切足迹。沈知微背着熟睡的茧 - 12号，在雪地里艰难跋涉了三天，终于看到了铁路信号灯。她的神经网络越来越不稳定，每一次脉冲，都让周围的雪地短暂地结晶化。
货运列车的铁皮车厢里堆满皮毛。沈知微用最后的力量撕开熊皮，为女孩制造了一个保暖的小窝。当列车鸣笛启动时，她的金线突然与某个遥远信号源连接——是六个年长的孩子！他们还活着，正通过“蝶蛹”备份体继续传输信号。
“……妈妈看……”茧 - 12号指着自己开始结晶化的左手，“……我在发光……”
女孩的皮肤下浮现出西伯利亚地图，六个光点正快速移动。沈知微的血滴在地图上，金线立刻显示出具体路线：三个往中国东北方向去，两个往朝鲜半岛方向去，一个正飞越白令海峡。
列车突然急刹。沈知微的透视眼穿透车厢，看见边境检查站架着特殊天线——美国人已经研发出神经信号探测器。她将茧 - 12号塞进皮毛深处，自己则撕开胸口的伤疤，让金线完全暴露在空气中。
“记住，无论发生什么……”她最后一次亲吻女孩的额头，“……你爸爸的神经网络永远保护着你们……”
检查员的手电照进车厢时，沈知微已化作一个人形光源。剧烈的金色脉冲让所有电子设备过载爆炸，而她自己的躯体正像程砚青那样逐渐透明化……
八
哈尔滨的教堂彩窗投下血红色的光斑。茧 - 12号蹲在忏悔室里，静静地数着第七次钟响。三个月前在边境列车上，沈知微的自我牺牲为她争取了逃脱时间。现在她的左半身已完全结晶化，但神经网络却越发强大——能够接收六个兄姐从世界各地发回的信号。
“小姑娘，饿了吧？”老修女递来黑面包。茧 - 12号注意到她右手小指缺了半截——和程砚青一模一样。
地下室堆满发报设备。老修女掀开圣母像，露出后面的生物计算机——这是缩小版的“蝶蛹”，正在解码全球纳米机器的重置进度。屏幕上六个光点闪烁不定，分别对应着：
阿拉斯加的军事基地（茧 - 1号）
东京的厚生省实验室（茧 - 3号）
柏林的地下医院（茧 - 5号）
冲绳的美军基地（茧 - 7号）
平壤的孤儿院（茧 - 9号）
香港的货轮（茧 - 11号）
“你妈妈还活着。”老修女调出一段模糊信号，“看这个频率波动——是人类神经模式。”
茧 - 12号的结晶化左眼突然流泪。金光在泪水中组成沈知微的轮廓，她被困在某个移动容器里，正持续发送着重置密码。更惊人的是，信号源显示她正在太平洋海底，朝着美国西海岸移动。
“美国人把她当成了武器……”老修女握紧十字架，“……我们需要最后的'钥匙’……”
九
暴雨夜的松花江泛起白浪。茧 - 12号跟着老修女登上破渔船，船舱里堆满冰封的机械蝴蝶。当老修女将十字架插入控制台时，所有蝴蝶同时苏醒过来，翅膀上的金粉洒落成中国地图。
“……程砚青的遗产……”老修女的声音突然变成男声，“……需要血脉相连者激活……”
茧 - 12号咬破手指。血滴在控制台上，立刻被机械蝴蝶争抢。每只吸收血液的蝴蝶都开始变形，最终组合成微型“蝶巢”模型——正是阿尔卑斯山装置的精确复制品。
渔船突然剧烈摇晃起来。美军快艇的探照灯穿透雨幕，喇叭里喊着日语和俄语的投降命令。老修女推开茧 - 12号：“跳船！顺着江流游到对岸！”
子弹穿透老修女的胸膛时，她撕开了修女服——下面是布满伤疤的男性躯体，胸口跳动着金色晶体。最后一刻，他将十字架掷向控制台，引爆了所有机械蝴蝶。
茧 - 12号在江水中艰难地挣扎着。上空飞舞的金色粉尘组成程砚青的面容，为她指引着安全路线。而在更深的意识层面，她接收到了沈知微从海底传来的密码：
“……三点二十一是心跳……也是最后的坐标……”
十
奉天郊外的废弃纱厂爬满野蔷薇。茧 - 12号跟着神经网络的指引，找到了当年沈知微与程砚青第一次见面的酸液池。雨水积了半池，倒映着她变形的轮廓——左半身完全结晶化，右半身则浮现出金色纹路。
池底躺着生锈的铁熨斗。当茧 - 12号触碰“陆记”二字时，整个酸液池突然排空，露出地下的金属舱门。输入“3 - 21”密码后，舱门滑开，里面是一台布满灰尘的生物计算机。
屏幕自动亮起，显示着全球纳米机器的重置进度：97.3%。六个兄姐的光点正在闪烁，而太平洋深处的第七个光点——沈知微——已经接近美国西海岸。
“……需要第七个共鸣点……”程砚青的录音从扬声器传出，“……血脉相连者的心脏……”
茧 - 12号解开衣扣。她看着自己半透明的胸膛，里面的心脏正与沈知微保持同步跳动。酸液池边缘刻着老裁缝的格言：“千针万线，始于初心”。
当她把胸口贴向控制台时，结晶化的皮肤自动裂开。金光迸发的瞬间，她看见沈知微在海底睁开眼睛，而六个兄姐同时在全球各地举起双手——七道能量波在平流层交汇在一起，形成覆盖整个地球的共振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