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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虎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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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6/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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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茧》连载

第一十一章 笼中雀

隔离医院的探照灯扫过第七道铁栅栏时,沈知微数清了左臂静脉上的针孔。她被囚禁在特制玻璃舱内,注射的病毒使皮肤下的金线网络不断抽搐。德国医生隔着防护罩记录数据,钢笔在纸上划出的沙沙声在她强化听觉中如同砂轮摩擦。

“体温39.2℃,神经传导速度超常三倍。”医生对录音设备说德语,“建议提取更多脑脊液样本。”

沈知微的银簪早被没收,但结晶化的左手指甲仍在生长。她悄悄用指甲在床单上刻摩斯密码,记录着每日的巡逻规律——三天前在阿尔卑斯山脚被捕时,“蝶巢”的共振波只完成了一半传输。

凌晨三点二十一分,通风管传来敲击声。沈知微的琉璃左眼穿透金属,看见茧 - 7号像壁虎般爬行。男孩的脊柱植入物闪着微光,正是程砚青早期研发的神经增幅器。

“妈妈,张嘴。”通风口垂下细绳,末端系着胶囊,“马卡洛夫叔叔给的阻断剂。”

沈知微咬住胶囊时,隔离门突然开启。穿美军制服的亚裔军官站在逆光中,他右手托着的机械蝴蝶正发出程砚青的声音:“……找到最后的发报机……”

军官的姓名牌写着“K.Cheng”。沈知微的透视眼穿透制服,看见他胸腔里的机械心脏跳动着金色光芒——这是程砚青早期实验的产物,比贝加尔湖孩子们体内的更为原始。

“他们叫我'零号茧’。”军官用中文低语,同时假装检查束缚带,“1941年程博士用自己骨髓造的第一个成功体。”

沈知微的病毒症状突然加剧。她咳出的血沫溅在军官手背,里面的金线立刻与他皮肤下的神经网络融合。瞬间的信息传输让她看到记忆碎片:年轻的程砚青在满洲实验室里,将神经丝注入濒死战俘体内。

“……你不是武器……”军官突然按住太阳穴,仿佛在与体内另一个意识对话,“……你是疫苗……”

走廊响起警报声。军官迅速将机械蝴蝶塞入沈知微病号服,蝶翼的金属鳞片割开织物,露出她胸口的怀表疤痕——现在那里跳动着与军官相同的频率。

“三点二十一分不是时间……”军官被破门而入的警卫拖走时大喊,“是经纬度交叉点!”

柏林郊外的夜空被探照灯割裂。沈知微在转运车上假装昏迷,舌下压着军官给的阻断剂。当车辆急转弯时,她故意让头撞向车壁,结晶化的左额角裂开细缝——正好让藏在脑脊液里的金线渗出。

“……体温骤降……”随行医生俯身检查,“……准备强心剂……”

沈知微突然睁眼。额角金线刺入医生颈部,瞬间的神经连接让她获取了目的地信息:美军在巴伐利亚新建的生物研究所,专门研究从“蝶巢”回收的纳米机器。

医生的瞳孔开始扩散。在生命最后的电信号里,沈知微看到了更可怕的画面——十二个培养舱排列在研究所地下室,每个都漂浮着与茧系列孩子相似的身影,但他们的眼睛是全黑的。

转运车突然急刹。沈知微撞开舱门滚入灌木丛,身后响起机枪扫射声。她拼命奔跑,直到看见废弃教堂的尖顶——正是程砚青神经丝地图上标记的安全屋。

彩绘玻璃的圣母像后藏着暗门。沈知微用银簪里最后一片刀片撬锁时,突然被股大力拽入黑暗。冰冷的枪管抵住她太阳穴,身后传来马卡洛夫沙哑的声音:

“说出口令,否则我打碎你的茧。”

“……茧已破……”沈知微感受着枪管的颤抖,“……蝶已飞……”

马卡洛夫的机械躯体锈迹斑斑。他左臂换成粗糙的义肢,胸腔观察窗里的金色晶体布满裂纹。地下室里堆满发报设备,中央的玻璃缸里漂浮着程砚青的右脑组织,金色神经丝通过培养液连接到十二台电报机。

“阿尔卑斯山只是'蝶巢’的副脑。”马卡洛夫调整着电极,“程的主意识一直在这里运作。”

沈知微触碰玻璃缸。程砚青的脑组织突然活跃,神经丝组成他熟悉的面容。通过直接神经连接,信息洪流涌入她意识:美军逆向工程的纳米机器缺少关键抑制因子,会将宿主改造成杀戮机器。

“……需要完整的共振波……”程砚青的声音在她神经里回荡,“……但你的生物心脏被摘除了……”

马卡洛夫突然剧烈咳嗽。他撕开衬衫露出机械胸腔——里面的金色晶体正变成污浊的暗红色。沈知微这才明白,程砚青的神经丝在长时间运转后也开始变异。

“用我的。”她将额头贴向玻璃缸,“我们共享过神经网络。”

教堂外传来直升机轰鸣。马卡洛夫拖着残躯爬上楼梯,冲锋枪在阴影中闪着寒光:“给我三分钟调整频率……”

发报机的电键自动跳动起来。沈知微的神经与程砚青的脑组织完全融合,金线从她七窍延伸而出,接入十二台电报机。每滴落的汗珠都在地板上形成微型地图,显示全球纳米机器的分布热点。

马卡洛夫的枪声在头顶回荡。沈知微的强化听觉捕捉到美军特种部队的战术指令——他们带着某种声波武器,专门针对神经丝网络。

“……频率干扰器……”程砚青的意识越来越弱,“……会切断最后的传输……”

第一颗震撼弹滚下楼梯时,沈知微扯断自己的金线缠上电键。剧痛让她看见走马灯般的记忆碎片:程砚青在南京教堂救下孤儿时的泪光,他在满洲实验室里偷偷修改数据的深夜,他被锁在镜屋时用神经丝传递的摩斯密码……

“妈妈!”通风管突然破裂,茧 - 7号带着十一个孩子跳下来。他们的眼睛同时射出金光,在沈知微周围形成保护力场。最小的茧 - 12号将手掌贴向玻璃缸:“爸爸说……要合唱……”

孩子们围着缸体手拉手。某种古老的民谣旋律从他们口中流出,声波让培养液产生特殊涟漪。程砚青的脑组织突然光芒大盛,神经丝穿透教堂穹顶射向夜空——这是最后的完整共振波。

美军的声波干扰器在走廊嗡嗡作响。马卡洛夫用最后的力气堵住门缝,他的机械躯体不断爆出电火花。沈知微看见他胸腔里的金色晶体已经完全变黑,正像恶性肿瘤般吞噬剩余的正常组织。

“带孩子们……从祭坛密道走……”马卡洛夫塞给她一把生锈的钥匙,“……去列宁格勒的'蝴蝶墓园’……”

天花板突然坍塌。穿防化服的美军士兵索降而下,手中的声波发射器让孩子们的力场开始波动。沈知微的结晶化左臂自动抬起,挡下射向茧 - 12号的子弹,碎片在力场中悬浮如星辰。

“……跑……”程砚青的神经丝突然全部收回,“……记住三点二十一分……”

马卡洛夫引爆了藏在机械躯体内的炸药。冲击波震碎所有彩绘玻璃,沈知微趁机拽着孩子们冲进密道。身后传来美军士兵的惨叫——飞溅的金色培养液正在腐蚀他们的防护服。

密道尽头是湍急的地下河。沈知微将孩子们推进准备好的木箱,自己却被追兵射中右腿。鲜血染红水面时,她看见无数机械蝴蝶从暗处涌来,托着她的身体漂向未知的下游。

列宁格勒的冬宫广场铺满积雪。沈知微在匿名医生的公寓醒来,右腿打着粗糙的石膏。窗台上的机械蝴蝶翅膀结霜,仍坚持播放着程砚青最后的留言:

“……蝴蝶墓园埋着第一批'茧’的残骸……他们的神经丝仍能接收信号……”

医生递来报纸,头版是柏林教堂爆炸案的报道。沈知微的强化视觉立刻捕捉到小字部分:美军宣布捕获十二名“金眼孩童”,正送往太平洋某基地。照片里孩子们的眼睛分明是全黑的——这不是她的“茧”系列。

“马卡洛夫的同志会帮你。”医生拆开石膏,露出里面藏着的微型发报机,“但你必须先接受手术取出追踪器。”

手术刀划开后颈时,沈知微看见镜中反光——自己颈椎上嵌着枚樱花形状的金属片。医生用磁铁吸出它时,带出了细如发丝的金线,这些来自程砚青的神经丝仍在自发蠕动。

“三点二十一分……”医生突然用日语说道。沈知微的银簪已刺入他咽喉,但为时已晚——诊所窗帘后走出穿和服的老者,正是当年“樱花计划”的负责人佐藤健次。

佐藤的轮椅碾过染血的手术单。他枯瘦的手指抚摸着沈知微的金线,每触碰一次就有记忆碎片涌入:程砚青在东京大学医学院的青春,他们共同研发的第一代纳米机器,满洲实验室里的理念分歧……

“……砚青君是我最优秀的学生……”佐藤的瞳孔泛着不自然的金芒,“……他把'茧计划’变成了救赎……而我想要武器……”

沈知微的右腿突然失去知觉。她低头看见佐藤的杖尖刺入石膏,正在注射某种药剂。老者的和服下摆掀起时,露出机械义肢上刻着的德文——这是纳粹集中营制造的产物。

“美国人在重蹈我们的覆辙。”佐藤调着轮椅上的收音机,里面播放着太平洋核试验的新闻,“但程君留下了终极解决方案……”

收音机突然切换频率,传出程砚青加密过的声音:“……找到'蝴蝶墓园’的主控终端……输入三点二十一的坐标……”沈知微这才惊觉,佐藤的轮椅里藏着神经信号拦截装置。

列宁格勒的地下墓穴像巨型蜂巢。沈知微拖着麻痹的右腿爬行,身后是轮椅碾过骨灰瓮的声响。佐藤的机械义肢装有红外扫描仪,总能找到她藏身的岔路。

“……你知道什么是'蝴蝶墓园’吗?”老者的声音在拱廊间回荡,“……1940年程君在列宁格勒围城期间,用将死孤儿培育的第一批'茧’……”

沈知微的银簪刺入大腿,用剧痛对抗麻痹。她拐向刻有东正教圣像的甬道,突然被眼前的景象震撼——数百个玻璃罐嵌在墙壁里,每个都浸泡着孩童的脑组织,延伸出的金线组成庞大神经网络。

佐藤的轮椅突然加速。他狂笑着冲进墓室中央,机械手撕开自己的衬衫——衰老的躯体上布满接口,正与罐中延伸出的金线自动连接。

“……我终于找到了……”老者的眼球完全变成金色,“……程君的终极武器……”

沈知微的透视眼穿透地板,看见更下层埋着巨型金属装置。那些精密的齿轮组与发报机构,分明是放大版的程砚青怀表内部结构。

墓室突然剧烈震动。佐藤与金线网络连接后,整个“蝴蝶墓园”开始苏醒。墙壁上的玻璃罐一个接一个亮起,里面的脑组织释放出加密电波。沈知微的神经丝自动与之共振,眼前浮现全球地图——所有美军基地都闪着危险的红光。

“……这才是真正的'蝶巢’……”佐藤的声音已带电子质感,“……程君用苏联孤儿造的生物计算机……”

沈知微扑向中央控制台。她的银簪刺入锁孔,指尖金线与接口接触的瞬间,程砚青的意识洪流涌入:“……佐藤老师……您终究还是找到了这里……”

佐藤的轮椅突然爆炸。老者在火团中发出非人的嚎叫,他的机械躯体正被金线网络反噬。沈知微趁机输入三点二十一的坐标——正是她在教会医院地窖见过的五个共鸣点位置。

“……需要载体……”程砚青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一次共振……”

沈知微扯开衣领露出怀表疤痕。当她把伤口贴向主控终端时,整个墓室的金线突然收缩,形成金色的茧将她包裹。在完全封闭前的刹那,她看见佐藤的躯体像破旧玩偶般散架,而墙壁玻璃罐里的脑组织正一个接一个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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