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梁末年的皇族内争中,皇七子独眼萧绎独占鳌头,在消灭了皇六子萧纶、皇八子萧纪后,萧绎成了梁武帝萧衍的八子中,独一的幸存者,他理所当然地独霸皇权。然而皇帝萧绎(史称梁元帝)继承的梁朝,已是十分孱弱的小国,西魏和北齐都虎视眈眈地准备吞食掉这个苟延残喘的病兽。萧绎选择的疗伤办法是“以文治国”,他重用文人,擢升文豪王褒为尚书右仆射,提拔书法名家王琛为侍中,任命名人黄罗汉为太府卿;他亲自给大臣们讲习文史,营造读书悟道、以文化人的“文治”氛围;他舍弃旧都建康(江苏南京市),定都江陵(湖北荆州市),因为建康已被战火摧毁,占卜测出其已是鬼魅丛生之地,且与北齐强敌仅有一江之隔,而江陵是他经营多年的祥和之地;他以柔软的身段、谦和的姿态和北方两大强国交善,希望他们能投桃报李。
反观西魏、北齐,西魏权臣宇文泰挫败了皇族对自己的两次阴谋刺杀,废黜了不甘做傀儡的皇帝元钦,再立元钦的弟弟元廓为帝,不给元廓皇帝设年号,宇文泰并不满足侵占南梁的汉中、益州,还大力支持梁武帝的孙子萧詧据雍州(治所在今湖北襄阳市)做梁王;北齐皇帝高洋,利用突厥与柔然的矛盾,先后大败突厥和柔然两大汗国,稳固了北部边境,趁南梁内乱侵吞了梁国长江以北大片土地,并试图护送梁武帝的侄子萧退到江南与萧绎争夺皇位。
梁元帝萧绎将君臣上朝的太极殿当作他讲学的授课堂,他在龙座前踱步,讲授老子的《道德经》:“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群臣伫立在殿堂中,注视着时而背手垂首细语,时而挥手昂头高谈的皇帝教授,注视的目光中,有的饱含着对知识的渴求,对皇帝学识的仰慕,有的闪烁着对皇帝行为的迷惑,对听课的厌倦。
“老聃云:‘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我大梁仍水乡之国,既若水之上善国也。伯阳曰:‘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以其无以易之。弱之胜强,柔之胜刚,天下莫不知,莫能行。’我大梁是软水,形弱实强,西魏、北齐是顽石,形强实弱,我之水能滴穿其之石。李耳论:‘江海之所以能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故能为百谷王。’我大梁拥江靠海,我善下之,以亲善与西魏、北齐交好,故能为百谷王。老子言:‘治大国,若烹小鲜。’治国并非难事,熟读古圣贤之书,治国易于煮菜矣!”萧绎讲得津津有味,衡阳太守谢答仁听得云里雾里,谢答仁低声嘀咕:“这四个人云啊曰呀地管用吗?”站在他前面的王褒回头轻声讥讽说:“何为四人?乃一人也。”
西魏、北齐的使者先后抵达江陵,萧绎君臣不敢怠慢,按最高礼仪接待。在接待完西魏的使者后,萧绎若有所思地小声问太府卿黄罗汉:“西魏于我无恶意,北齐扶持萧退,企图谋我大位,朕如何警示北齐君臣,令其放弃妄想?”
黄罗汉躬身答道:“圣人有言:‘治大国,若烹小鲜。’事有大小不同,道相同也。我朝以小示大,可令北齐知我大梁之文韬武略不可小觑。”
萧绎仰起脸问:“如何讲?”
黄罗汉微微抬高低垂的头,双眼努力向上探寻皇帝的表情,虽没有看到皇帝的脸,但他已能感觉到皇帝有兴趣听自己讲,于是,他十分认真地说:“东汉末,吕奉先一箭中戟,平息了袁公路、刘玄德两军相争。”
“爱卿所言是‘辕门射戟’之掌故?”萧绎收起高扬的目光,转眼去看低头说话的黄罗汉。
“皇上圣明!微臣以为,谢答仁将军马上弓箭天下无双,王褒仆射案上诗文名扬四海。皇上接见北齐使者时,可安排谢将军骑射,王仆射挥毫,以示我朝文武人才济济,国力雄厚,不可冒犯。”黄罗汉一边小心地说,一边偷眼观察皇帝。皇帝的脸露出了喜色。
“好,如此甚妙!”萧绎高声赞许。
萧绎在接见北齐使者时,令谢答仁表演骑射,谢答仁跃马飞驰,三箭连发,箭箭中的,引来一阵阵喝彩;喝彩声刚落,王褒已挥毫写就了一首诗:“飞马飞矢飞将在,大江大海大边防,上善若水几于道,我善下之百谷王。”一裨将挑起王仆射书写的白绢,骑马奔驰,绕行数圈,豪放的诗,遒劲的字,又激起一阵阵喝彩。梁朝的小把戏没有震慑住北齐的使者,反而引起了西魏使者的不满,西魏使者认为南梁厚此薄彼,接待北齐使者的规格高于接待自己,他返回西魏后,将此不满禀报给了宇文泰。宇文泰正愁没有攻打南梁的借口,于是借题发挥,大讲南梁对西魏傲慢无礼,于公元554年(即南梁元帝承圣三年)九月,动员组织五万大军南下,正式打响了灭梁之战。
南梁对西魏的侵略反应迟钝,当西魏军队南下时,梁元帝萧绎正连续多日给群臣大讲老庄的经典书。十月十日,地方长官向南梁朝廷报告西魏军队即将侵入国境,萧绎召集群臣商议对策。侍中王琛刚出使西魏回来,他首先发言:“西魏丞相宇文泰深谙圣贤之道,其为圣贤之君,岂不知‘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为上,胜而不美。而美之者,是乐杀人。夫乐杀人者,则不可得志于天下矣’乎?臣观其言行,绝不是好战之君。况且臣遍访西魏勋贵,他们皆以过去的东魏、现在的北齐为敌,他们绝不会置北齐强敌不顾,而侵扰我大梁。我以友善待彼,彼必以友善待我,此所谓‘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也。”
萧绎对王琛频频点头,王琛面露得意之色。黄罗汉赶紧拱手禀奏道“夫‘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夫唯不争,故无尤’也,我大梁与西魏交好,何需忧其加兵我哉!”
谢答仁对这些迂腐的说辞实在听不下去了,他抗声道:“西魏狗贼打不打我们,是看他们有没有能力打我们,跟我们对他们好不好没有狗屁关系。”
王褒在心中暗骂:“叛匪就是叛匪,被朝廷收降了,也无法改变叛匪的粗鄙暴虐。”王褒清了清嗓子说:“谢将军追随叛贼侯景太久,满脑子都是暴力暴虐,《史记·伯夷列传》云‘以暴易暴兮,不知其非矣’。像侯景这样的叛贼只知用残暴的手段,攻打皇城,逼死先皇,岂能敌当今皇上的宽厚仁慈、至圣至明?岂能懂我朝‘以文治国’的高瞻远瞩、宏大深远?”
萧绎向王褒投射出赞赏的目光,但内心也觉得他当众揭谢答仁的老底,过于刻薄,他不想让已涨红了脸的谢答仁更难堪,没有当众肯定王褒的话。
领军将军胡僧祐出来打圆场说:“臣也不愿相信西魏会来攻击我们,但地方的禀报也不会是空穴来风,还需重视。”
“僧祐所言极是。”萧绎既赞许胡僧祐出来打圆场,又同意他的谨慎,接话说,“王侍中可再出使西魏,以探究竟。”
十月十三日,西魏大军进入梁王萧詧的领地,十四日,心存不安的梁元帝萧绎停止了讲学,下令戒严,十七日黄罗汉接到王琛的飞马报告,说他行至石梵(湖北钟祥市),没有发现西魏军,边境一片静谧。萧绎听黄罗汉喜气洋洋的报告后,仍狐疑不定,然而他还是恢复了讲学,只是要求百官身穿军服听讲。胡僧祐建议萧绎征调建康的王僧辩、郢州(治所在湖北武汉市)的陆法和、南岭的王琳回师江陵,拱卫京城,以防万一。萧绎同意调王僧辩的部队来江陵,没有调其他两支军队,他认为王琳的距离太远不便征召,陆法和好用奇门法术治军,不符合圣人之道,征调来不利于朝政。陆法和得知皇帝对即将到来的严重危机,如此掉以轻心,心呼:“南梁完了!”他令人用白土涂抹城门,身穿丧服,坐在苇席上,不吃不喝,不言不语,呆坐了一整天。
十月二十一日,西魏和梁王的联军突然侵入南梁,王琛糊里糊涂地做了俘虏。 十一月一日,联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江陵团团围住,萧绎慌忙任命胡僧祐为都督城东诸军事,王褒为都督城西诸军事,抢设防御木栅,抢运城防器物,然而为时已晚。谢答仁等虽然多次出城迎战,斩杀了不少联军的将士,但无法冲破联军的包围圈,江陵与外界的联系被完全切断。此时,王僧辩尚未离开建康,只是派出先头部队向江陵进发。陆法和由于接到萧绎要他坚守郢州的命令,且也预判江陵很快就会沦陷,已来不及救援,在郢州按兵不动。王琳亲率部队火速北上,可远水解不了近渴。唯有晋安王司马任约在江陵南面的马头修筑堡垒,声援江陵,但任约手下的兵力太少,远不足以撕开联军的包围圈,解救江陵。
胡僧祐身先士卒,昼夜督战,且赏罚分明,鼓舞起士气,胡僧祐所到之处,联军总被击退。在胡僧祐等人率领下,将士们奋勇守住了城池。十二月二日,在城中巡视的萧绎,见胡僧祐手下的将士个个都能拼命杀敌,十分欣慰,不禁脱口吟诵:“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八乡,喜得猛士兮守四方。”紧随萧绎身旁的黄罗汉竖起大拇指赞叹道:“好诗!汉高祖的《大风歌》,陛下仅改两字,境界和胸怀已远非刘邦可比了,刘氏的‘归故乡’是衣锦还乡,是个人的光宗耀祖,而陛下的‘归八乡’是德泽四海,是八方来朝;刘氏的‘安得’是其焦虑,是治国无方,而陛下的‘喜得’是明君的自信,是国富兵强。”萧绎听得喜笑颜开。
“住口!胡说八道!”忽听到一声怒吼,令萧绎和黄罗汉都大吃一惊,只见谢答仁提着战刀心急火燎地跑过来,带着满身的战火硝烟味。
萧绎面露不悦地责怪说:“谢将军,何以出口伤人?”
“胡僧祐中流矢战死了!”谢答仁悲愤地哭喊道。
萧绎双腿一软,身子一歪,眼见要摔倒。黄罗汉扑过去扶住萧绎,口中焦急地大叫:“皇上,皇上,保重啊!死一将军何足挂齿?我朝战将如云,城池坚不可摧;皇恩满溢京畿,江陵固若金汤。”
“放屁!没有将士的拼命,哪有坚不可摧?像你们这些蛀书虫,成天叽叽歪歪,国家的事全坏在你们的乌鸦嘴上!”谢答仁怒不可遏骂道。
黄罗汉扶着皇帝,似有皇威可恃,反唇相讥道:“我们读书人深明大义,深晓廉耻,不会围攻皇城,谋害先皇。”
“混蛋!你这个满嘴喷粪的东西,老子宰了你!”谢答仁被刺到了痛处,顿时火冒三丈,举刀就要杀黄罗汉。黄罗汉惊恐地龟缩在萧绎的身后。
“住手!”已稳住心神的萧绎大声呵斥,“这里岂容你放肆!你有精力内讧,何不去杀敌!”
“唉!”谢答仁长叹一声收住了手,转而向萧绎请求,“皇上,将城中数千名死囚交给我,我带他们杀出一条血路。”
“不行!”萧绎果决地说。
“为什么?”谢答仁瞪大眼睛问。
“死囚犯都该处死,朕宁可无兵可用,也不会放那些死囚犯出来。法令不容践踏,大道不行,国将不国!”萧绎义正辞严地说。
“皇上,江陵城破了,国家就完了!”谢答仁用哀求的目光盯着萧绎说。
“不必再言,朕意已决。”萧绎拉下脸,瞠起独眼说,“黄卿,朕令你带人将死囚犯全都处死。”
“遵旨!”黄罗汉如获大赦,赶紧领命跑开。
谢答仁一跺脚,转身奔上城楼。当夜,叛徒偷偷打开城西门,将联军引进城,外城防线崩溃,王褒、谢答仁等退守内城。萧绎心烦意乱地来到东阁竹殿,那里收藏了十四万卷图书,一走进竹殿,只见一人正慌慌张张地往麻袋里塞书。萧绎走近一看,那人正是黄罗汉。
“你在干什么?”萧绎喝问。
黄罗汉惊得身子一颤,扑通跪地,声音颤抖地说:“罪臣什么也没干,什么也没干,皇上饶命!皇上饶命!”黄罗汉边哀求,边捣蒜般地磕头。
“好了,趁乱盗几本书而已,朕没有心思治你的罪。”萧绎看着黄罗汉可怜兮兮的样,没有好气地说。
“谢皇上!谢皇上!”黄罗汉头磕得更响了。
“朕问你,叫你去处决死囚犯,处决了没有?”萧绎阴沉着脸问。
黄罗汉停下了磕头,愣了一会,然后抬起头,可怜巴巴地看着萧绎,哭丧着脸说:“皇上,臣手下无兵,没法处决他们。”
“那就放过他们了?”萧绎想到这些死囚犯,会因城池陷落而逃过一死,一股怨毒之气顶上了脑门,眼睛喷火似地死盯着黄罗汉说。
“不,不,不会的,皇上!”黄罗汉恐惧地将身体死命向后仰,额头上渗出了豆大的冷汗,结结巴巴地说,“皇上,不会的,西魏大军杀进城,也会杀死他们的。”
“西魏军,西魏军!什么都是西魏军,连朕的囚犯也要归西魏军处置!这里的书是不是也要归他们了?”萧绎怒火冲天地吼叫,“来人,把这些书统统烧了,一册也不留给西魏人。”
“皇上!”黄罗汉惊叫一声,下意识地抱紧身边那袋书,他冒险偷书,打算用渊博的学识在西魏谋得一席之地。
萧绎抬脚猛踹黄罗汉,见他没有松开书袋,又接连狠踹了几脚,直到他松开了书袋。萧绎一把掀翻书袋,将书全部倒了出来,歇斯底里地吼叫:“一本不留,一本也不准留,全都烧掉,全都烧掉!”
竹殿在大火中噼啪作响,文字在烈焰中痛苦挣扎,火舌将图书一本本卷入死亡,萧绎的心被烈火炙烤得焦裂。突然,萧绎发疯似的冲向大火,身边的太监扑过去将他死死地抱住。萧绎挣扎着大叫:“让我死!让我和我的书一起死!”
太监们七手八脚地将萧绎抬抱到安全的地方,这时萧绎的皇后和妃子们都惊慌地围了过来,哭哭泣泣地拉扯着萧绎的衣袖,祈求他不要抛弃她们姐妹。萧绎抽出刀,疯狂地砍斫木柱,直到精疲力尽,他才瘫坐下来,颓丧地说:“书有何用?读书有何益?”
竹殿的烈火还在燃烧,图书还在焚毁,文字还在无声地发问:“书真无用邪?书真有用耶?”
王褒和谢答仁等诸大臣、将领纷纷围了过来。
“陛下,‘命乃在天,虽扁鹊何益?’焚书扑火于事何补?徒为后人耻笑罢了。”王褒望着被烈焰吞噬的十几万卷书心痛不已,埋怨皇帝萧绎说。
“命将绝,存书有何益?”萧绎说得既哀怨又悲怆。
“皇上,天无绝人之路。卑职愿与众将士趁黑夜,杀出一条血路,护送皇上突出重围,投奔马头的任约。”谢答仁慷慨激昂的话,激发起众将领的斗志,纷纷表示愿用血肉之躯为皇上蹚出一条生路。
萧绎激动地站起身说:“能冲出去吗?可朕不善骑马,如何能行?”
“末将愿背负皇上骑马冲杀,拼死护送皇上出城。”谢答仁昂首挺胸地说。
“这能行吗?”萧绎狐疑地问。
“不行。”不等谢答仁答话,王褒抢先说,“两人骑一马,不仅行动迟缓,且陛下趴人身后,为人挡刀剑,不死必伤,性命即使可保,尊严已尽失。再者,陛下即使冲进马头堡垒,西魏大军接踵而至,堡垒再陷,陛下徒增二次受辱而已。士可杀不可辱,何况君王乎!”
萧绎用哀求且迟疑的目光看向谢答仁。
“皇上,末将不能确保万无一失,但末将宁可丢掉性命,也会保护好皇上的。”谢答仁拱手躬身,坚定地答道。
“你都没命了,如何保护皇上?”王褒立刻再将一军。
谢答仁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其他将领也气馁了,萧绎又一屁股坐了下去。皇后和妃子们再次将萧绎围住,叽叽喳喳、哭哭啼啼地哀求皇帝不要抛弃她们。
谢答仁见此情景,知道皇帝不会同意突围了,于是又大声说:“皇上,请退入皇城内,末将尚能集结五千多将士,能死守皇城。”
“别哭了,烦死了!”萧绎厉声止住了嫔妃们的哭泣,抬头看着谢答仁说,“那就辛苦将军了。”
谢答仁转身去召集人马,萧绎带着嫔妃们和众文武大臣退进皇宫城。萧绎忧郁地问王褒:“谢答仁能守住皇城吗?”
“他能否守住皇城,陛下自可从我军守卫江陵城的战况判断。臣只担心建康皇城的悲剧会重演,谢答仁一旦独掌城防大权,恐会成为第二个侯景。陛下与其做被他控制的傀儡皇帝,还不如归顺西魏。武皇帝被侯景囚禁宫中饿死,太子当傀儡皇帝后,被侯景窒息杀死的惨状,犹在眼前。”王褒说得十分严重且尖锐,萧绎听得连打寒战。
“快,关上所有的大门,不要放谢答仁进来。”萧绎慌忙下令。
谢答仁带领数千将士来到皇城城下时,被关在了大门外,谢答仁高呼开门,王褒站在城墙上喊话道:“谢将军,陛下宁可投降西魏,也不愿依靠一个叛匪,你休想控制陛下,我绝不会放你进皇城。你还是逃命去吧!”
谢答仁听罢,噗地一声吐出一口热血,身体险些从马上坠下。良久,他咬紧牙关,率领将士们向城外冲杀出去。
在王褒的强烈建议下,萧绎决定投降西魏。王褒护送萧绎的太子萧方矩去西魏军中当人质,西魏军统帅、柱国常山公于谨的儿子羡慕王褒的书法,请他赠字,王褒提笔写道:“柱国常山公家奴王褒。”
十二月三日,萧绎丢掉皇家仪仗,骑着白马,穿着白衣,出城向西魏军投降。途中,白马被西魏兵抢走,给他换了一匹劣马,还派了一名非常高大壮硕的鲜卑人抓住他的脊背拖行,遇到于谨时,那鲜卑人强逼他给于谨下跪。萧绎被关押进梁王萧詧的军营,萧詧对这个七叔恨之入骨,他攻击杀害了萧詧的亲哥哥河东王萧誉,他抢占萧詧兄弟的地盘,他为抢夺皇位,杀害了他自己的六哥、八弟,还有众多皇室成员,他将萧詧逼到雍州做西魏的附庸王。萧詧对萧绎破口大骂,大骂他是独眼禽兽,大骂他禽兽不如,将萧绎的鞋袜塞进他的嘴里,用钢针铁锥扎萧绎的手脚,让萧绎尝一尝残害手足的滋味。十二月十九日,于谨下令处死萧绎父子,萧詧用装满泥土的布袋将萧绎闷死,与叛臣侯景杀害武帝的太子、简文帝萧纲的手段如出一辙。
西魏册立梁王萧詧为南梁皇帝,让他在荆州方圆仅三百里的地域内当皇帝,却夺去了他原来所拥有的雍州,而且在不久后,西魏人又将江陵城的男女老少全都掳掠走,萧詧看着空荡荡的江陵城,这个儿皇帝流下了凄凉的老泪,他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会不会比三叔萧纲、七叔萧绎强。
谢答仁于十二月二日突围出城,三日与任约会合,四日从马头撤走。
王褒受到西魏的礼遇,被授于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他终身未再返回江南,只留下了许多思念江南的诗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