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数着马蹄下的冰碛 怯生生地抬头 看远山裹着雪的绷带 看风车,把冷削成薄片 撒向更薄的云 低头,看未被霜刀砍断脊背的枯草 甩着头,比苏武抖落羊群更决绝 看马鬃扫过发电站投下的阴
笔尖,刚悬在宣纸上方三寸 两滴透明就挣脱控制 替我完成了第一笔洇染 我本该画你的宽 你的广,你的日夜不息 你却,擅自漫过几十道年轮 莽撞地切开地图,我看见一抺浮萍 在陌生的河床里
我的檐下,悬着半片云 几尾羽,驮着南方的暖,北方的霜 在春与秋的风里翻了又翻 邻居说,它们是天空的账房先生 拨弄算珠般的呢喃,计算冷暖盈亏 月光下,我数它们衔来的碎泥 一粒是精卫
我站在树下,等你醒来 像等一个失信的老友 你却把芽苞攥成拳头 怕风读、怕雨拆、怕斧砍、怕绿、怕亮 怕举起火把,却照见更多熄灭的灯盏 怕一摊开掌纹,就泄露了愈合的旧痛 我伸手触碰,
我摸到墙上的锈钉 像摸到一九三七年的弹孔 月光来洗时,它便渗出褐红的血 不肯吐出一声呜咽 祖父说,钉子是从旧门框拔下的 那年他拆了东厢房给游击队熬药 灶膛里烧着《论语》的残页 火
我站在光的余烬里 看几粒未被吞噬的白 用单薄的翅,修剪天空 它们比云高,比风轻 比所有谄媚的浪,更接近寂静 身下,大海,正铺开碎金 像赌徒倾倒最后的筹码 可它们不肯低头 它们的白,
立于险峰之巅,我如一只鹰隼 不甘心,将肉身,交给群山捆绑 脚下,云雾在煮一锅朱砂粥 白桦树、樟子松、铁杉、水曲柳 全部安神,把平时的啸音 压成一片安静的深蹲 霞光绛色的指纹,一点
蒲公英、马齿苋、灰灰菜 是她菜色的青春 狗尾草、车前草、艾草、牛筋草 是她血液里的近亲 牡丹、玫瑰、康乃馨 是眼鼻中陌生的奢侈品 我试着用一束粉红的倔强 点亮这个连月光都要省的女
当我将古老的词汇 如悬河般,在讲台前喷涌时 他们一脸青翠,举起的手臂 像笔直的梗,刺破淤泥 疑问,在教室荡起一圈圈涟漪 他们用叶脉誊写新的《天问》 把它种成水底的藕节 每个关节都
她颠着三寸小脚 一步一移挪,从山野,到墙角 我用目光丈量,从树梢,到地表 只为一睹,这风华绝代的短调 她柔指一撩 冰河,便化成粼粼的韵脚 她将柳絮捻成弦 把山桃,炸出灼人的高音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