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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大虾的霓虹招牌在夜色里格外醒目，隔着老远，那股混合着辣椒、花椒与多种香料的复合香气就蛮横地钻入鼻腔，精准地撩拨着饥饿的神经。
“就这儿了！红大虾，必须的！”李涛摸着咕咕作响的肚子，语气斩钉截铁，仿佛在宣布一项重要医嘱。从医院走过来不过五分钟，这段路此刻在他心里堪比生命通道。
“哇！涛哥英明！”跟在身后的李燕眼睛瞬间弯成了月牙，很给面子地捧场，“朋友圈天天刷到，可算能亲自‘临床验证’一下了！”
这家店在医院同事的社交圈里口碑载道，广告语写得霸气侧漏：“红大虾，每一只人工刷洗，去胃囊、虾线、开背！干净看得见！绝无死虾！138元/3斤，分量十足……”李涛每天刷到都馋得不行，今天总算能来“还愿”了，更何况还有位赏心悦目的“饭搭子”。
店门口，一个巨大的小龙虾玩偶正笨拙地招揽顾客。两人好不容易在喧闹的角落里找到一张小桌。周围坐满了酣畅淋漓的食客，举着硕大的啤酒杯呼朋引伴，空气里弥漫着辣椒、香料和快乐的喧嚣。
李涛迅速扫了一眼菜单，如同看手术预案般果断：“老板，三斤麻辣小龙虾，两笼灌汤包！快点啊，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好嘞！马上！”老板洪亮的回应淹没在鼎沸人声中。
等待的时间变得格外漫长且煎熬。饥饿感像潮水般涌来，两人瘫在椅子上，连说话的力气都快被抽干。
李燕有气无力地调侃：“涛哥，我感觉血糖快测不出来了……”
李涛深表同意：“嗯，再不上菜，就得考虑静脉推注50%葡萄糖抢救一下了。”
就在饿晕的前一刻，两大盆红艳油亮、热气腾腾的小龙虾终于被端了上来，那霸道的香气瞬间激活了所有濒临休眠的感官细胞。
“满血复活！”李涛瞬间坐直，眼神变得像准备上台手术一样专注，迅速戴上手套。介入医生的特质在此刻显露无遗——总能在地狱般的疲惫里，给自己强行打上鸡血，投入下一场“战斗”。
“来来来，涛哥，辛苦了！以茶代酒，走一个！”李燕笑吟吟地举起茶杯。
“叮”的一声脆响，两只杯子轻轻一碰。李涛煞有介事地说：“庆祝今天手术成功，也预祝我们‘清创’顺利！”
李燕噗嗤一笑：“你这比喻……也太有画面感了！”
总攻开始。十指翻飞，壳肉分离，刚才还堆积如小山的小龙虾，转眼间便“尸横遍野”。两人手法娴熟，效率极高。
“嗯！这个味道，绝对值了！”李涛嗦着手指，含糊不清地赞叹，“肉质Q弹，麻辣鲜香，回味还有点甜，香料配比绝了！”
李燕一边利落地剥着虾，一边点头：“确实不错！不过涛哥，你那是饿的，味觉阈值降低了！下次我带你去个更好的地方，保证让你对‘好吃’有新的认知标准。”
“哦？口气不小啊李大夫！那就这么说定了，我这胃可就指望你带路升级了！”
风卷残云之后，桌上只剩下一座红色的虾壳小山。两笼热气腾腾的灌汤包及时送上，开启了新一轮“歼灭战”。
李涛小心翼翼地咬开包子皮，吸吮着鲜美的汤汁，满足地喟叹：“啊……活过来了。这种速战速决的吃饭风格，才配得上咱们争分夺秒的职业。”
李燕表示赞同：“没错，时间就是生命，吃饭也是。”
结账，走人，干脆利落。李燕回科室继续值班，李涛则返回租住的旅馆休息。
这里有必要介绍一下两位“吃货”的基本情况。
李燕，科室主任李建国的硕士研究生，杭州人，却生就一副开朗大方的性子，颇有几分北方姑娘的爽利。她长得有点像演员高圆圆，身高1米65，在医院追求者甚众，但她对此总是嘻嘻哈哈，友情的大门敞开，爱情的通道却严防死守。
李涛，则是单位委派来东海大学附属医院介入科短期进修的医生，放射医学研究生毕业，未婚。
他租住的旅馆离医院步行约十五分钟，一室一卫，月租一千五。房间不大，但窗明几净，有空调、电视、热水器。李涛买了盆吊兰放在窗台上，每天用小喷壶细心浇洒，那片绿意给这方临时栖身之所增添了几分雅致。
回到房间，李涛打开空调和电视，冲了个舒服的热水澡，倒在床上准备补觉。新闻主播的声音成了最好的催眠曲，他的意识很快模糊起来……
然而，梦魇接踵而至。
梦里，他独自站在介入手术室里，无影灯冰冷地亮着。手术台上是一个从三楼脚手架坠落的民工，肝脾破裂，失血性休克……
“李医生，看你的了！”不知是谁的声音在空旷的梦里回荡。
他手里握着导管，面对屏幕上复杂危险的血管破损影像，感觉自己正孤军奋战。“不能退缩！一定要勇往直前！”他在梦里给自己打气。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门铃声将他硬生生从梦境的悬崖边拉了回来。
李涛挣扎着睁开眼，心脏还在狂跳。他披上睡袍，踉跄着走到门边，透过猫眼一看——竟是房东陈小美。
他无奈地打开门，带着刚醒的窘迫：“陈小姐，不好意思，是下个季度的房租吧？这几天太忙，给忘了。”
陈小美今天却格外客气，脸上堆着笑：“李医生是大忙人，救死扶伤嘛。我就是来问问，您下个月还续住吗？可舍不得您这么好的租客呢。”
这番客气话反而让李涛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表示会继续租住。陈小美又寒暄了几句，这才袅袅娜娜地转身离开。
关上门，李涛晃了晃还有些昏沉的脑袋，也分不清刚才那段对话是真实还是另一个梦境的插曲。他也懒得深究，重新倒回床上，渴望继续那被打断的睡眠。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直到晚上八点多，他才被窗外璀璨的灯火和腹中的饥饿感再次唤醒。
窗外夜风拂过树叶，在墙壁上投下晃动的影子。李涛不打算出门了，他常备的泡面就是为这种时刻准备的。
烧水，泡面，打开电视。一切重新回到掌控之中，让他恢复了些许安定感。
他拿起手机，点开微信，密密麻麻的未读信息图标上的数字让他眼花缭乱。他选择性地点开家族群、科室群和几个专业群浏览，对于其他无关紧要的推送，则手指飞快地滑动，批量删除。
“这信息爆炸的时代，手机都快成‘时间栓塞’的罪魁祸首了。”李涛苦笑着摇了摇头，用了个专业术语自嘲。
胡乱换了几个台，一部抗战剧吸引了他的目光。起初只是随便看看，不料剧情紧凑，人物鲜明，他竟一集接一集地追了下去，直到片尾曲响起。
剧追完了，人也彻底清醒了。躺在床上，他几乎数完了想象中的一整片草原的羊，睡意却迟迟不肯降临。
“完了，这下‘睡眠中枢’彻底抑制不了了……”他望着天花板，无奈地想着。
几乎一夜无眠。
天刚蒙蒙亮，李涛便起身洗漱。冰冷的水流刺激着皮肤，瞬间驱散了身体的困顿，这是他屡试不爽的清醒秘诀。
走出旅馆，清晨的空气带着凉意。街边早餐摊传来的煎饼果子和油条的香气，勾得他肚子里翻江倒海，口水不争气地涌了上来。
尽管香味诱人，李涛还是克制住了。路边摊的卫生状况总是让他心存疑虑。“眼不见为净，肠道菌群平衡要紧。”他自言自语着，快步走向一家熟悉的、挂着各种许可证照的店面。
“老板，老规矩，四两津市牛肉粉，多加麻辣！”
一碗热气腾腾、红油滚烫的牛肉粉下肚，那麻辣鲜香的滋味在口腔炸开，仿佛给疲惫的身体和灵魂进行了一次“动脉灌注”，瞬间注满了能量，足以迎接新一天的挑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