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因人因事不同;事,因利害关系而异;事,又因站的立场角度而不一样。江广元批宅子盖房的事情,得到有的人的冷眼旁观,得到有的人的暗中使绊子,也得到有的人的同情。俗话说,秦桧还有仨朋友呢。人得罪不完,维持不尽。平时走路赶会遇到不少的乡亲询问江广元批宅子盖房的事办的咋样了?江广元一脸苦笑和无奈,实情相告:“这事停着呢,不好弄。”
没有不透风的墙,人们大致也能猜到事情的原因所在。有的人说:“要是你伯活着他不敢这样。”有的人说:“要是没有瓜葛和矛盾事情不会那么难弄。”有的人说:“他装孬呢,不会打他孬种。”有的说:“这是明作人,给他怼架儿(方言打架)。”一个个义愤填膺,大有逮着痛打他一顿的感觉。江广元体谅乡亲们的心情,为自己抱打不平,但他不会那么做,也从来没有想过。他从小到大从不和人争是非,红脖子闹翻脸。他不爱争强好胜,更没有过和人拳脚相向。他有理智,有分寸,不会越理闹生分。再说还有事求着人家,不想把事闹僵,事情走到死胡同里就不好办了。他知道,他现在在人家手心里攥着呢,人家让他生他生,让他死他死,掌握着他这段的命运,好话还说不够呢,怎么还戗着来。再说东奔西走,求爷爷告奶奶是为了什么?为了能把事情办成。期望人家回心转意,心慈手软,放过一马。别人的话只是听听,该怎么做还得他自己拿主意。
这段时间,江广元难得有些清闲。晚上喝了汤不再像前些时一推碗就往队长家跑,村文书家去。跑来跑去,忙得焦头烂额。由于他不喜烟不爱酒,不善社交,家里也很少有人来。用句粗话说,连狗都不会来。他不爱串门,也落得清静,因此他早早的关门落锁。这时传来有人呼叫他的名字和“嘭嘭”的拍打大铁门的声音。他的妻子李巧凤开开大门,原来是他的堂哥――江广升,他大伯的大儿子。江广升常年在新疆打工,这些年也混抖起来了,在村北边菜园旁边盖了二层楼房又买了辆小汽车,跻身于土豪行列。每年天气变冷他都从新疆回来,今年也不例外。寒暄过后,江广升单刀直入说出他今天晚上来的使命。他是代表队长甄可伍来的,劝说江广元把房子盖在他的东边。他又说队长甄可伍他俩关系可好等等。
江广元说:“哥,不是我不往那盖,前边没有留路,走路绕到你房后,盖房挖根脚还得挪通讯电线杆,这一个个难题,问谁愿意往那盖?一找他,他就说他盖房怎么怎么样,说怨俺伯当队长叫他盖到最里边。左推右推,左右为难人,就是不脱口。”
江广升说:“我盖房时,为了挪那几根电线杆,没少往乡里跑,没少做难。”
“就是呀?他这是记恨俺伯,把仇恨转接到俺身上。”
江广升说:“你是不知道,咱大活着时,可伍他俩在聚喜家打牌为了一块钱吵骂,把闺女孩儿赌咒都赌上了。”
江广升的这番话,是江广元夫妇所不知道的。江泰山这个人,在家里人面前沉默寡言,从不喜形于色。在外的事历来不会回来说,无论好事坏事。看来,凡事都是有因就有果。甄可伍百般阻挠和刁难是有原因的,根深蒂固的。
江广元说:“哥,俺伯他俩的过节,你不说俺还不知道呢?不管谁对谁错,过去了。再说也没俺伯,也不能记恨一辈子。他不是说俺伯是俺伯,俺是俺。既然你俩关系好,你劝劝他,能放过俺,俺也会成他的情呢。”
“中。”江广升说。
江广升肩负着说服队长甄可伍的使命,不知他能说服得了吗?天知道,看队长甄可伍的胸怀和气度呢?江广元默默地等待着,期盼着有好的消息传来。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江广升来到江广元家。从他进屋的表情已猜得出结果并不乐观。江广升点着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长长的烟雾后说:“前黑我去了他家给他说,他还是拧着他的想法。还真没见过这号人,死鳖的很。”
“算了,哥,找了他不中,你也算尽力了。”
“既然想盖房还得找他,喝了汤没事就当玩呢,天天黑去找他,磨他、泡他,让他烦。”
“以前,也没少去。”
“巧凤你俩去,不信泡不开他那千年老参。”
死捶烂打的事,弯腰屈膝的事,厚脸没皮的事,江广元还真没干过。为了能批宅子盖房,江广元还真是免为其难不得不这样做。跑了多次,说了多次好话,得到的是一次次的拒绝。再去跑一趟“活马当作死马医”,或许老天开眼了呢。
这次江广元夫妇一块去找队长甄可伍。到他家难得的是他今天晚上喝了汤了,一个人在家看电视。都是熟人,都知道什么样的话题,以前不熟悉队长甄可伍的屋子因来的次数多了也变得熟悉了。
这回甄可伍先说了:“广元,路边都那么好,非得盖到那,就其差几步,又不是临的啥大路。”
江广元说:“叔,不是说非得盖到路边。叔,咱队里的宅子你也看到了,要是俺广升哥这排房子前边有条路,我搅缠着不往里边盖,算你侄儿我不通情达理,你想想,大门朝东,是庄外的大田地,单门独户。要是东边有住户也中。”
“说来说去,又绕回来了。你要是想盖得如愿,盖得得劲,盖得亮堂,你盖到天安门广场上去,那多得劲!”
队长甄可伍的拧劲又上来了,噎得江广元接不上话来。
“叔,你侄儿不是没有那成色(方言,本事)?要是有那成色不早也叫你提到中央了?”
江广元用眼示意李巧凤,李巧凤佯装没有看见继续说,“叔,俺老公公你俩有啥仇有啥恨呀,咋都算了俺头上,俺咋那么倒霉呀!”
“没有呀!?”
“没有,俺盖房批宅子人家群众都签字同意了,你还左拦右挡。”
“谁要是故意拦着不让你盖房,死他……”情急之下队长甄可伍赌咒发誓。
“叔,你也别赌咒,反正是赌咒不灵,放屁不痛。你自己知道你咋想哩,显俺给你的东西少……”
她回头对旁边早想制止她的江广元说:“广元,咱叔这儿地方挺宽敞的,你回去抱个被子,今黑和咱叔作个伴儿,他怪罗(方言,孤单,一个人)的。”
“中啊,你回去拿被子吧。”队长甄可伍说完边一口一口地吸着烟边看着本省民生频道播放的斗地主的纸牌娱乐性节目。
此时,屋里静静的,三个人都陷入沉默。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还是李巧凤打破了沉静。
“叔,不管你听谁的指使和挑唆,俺盖不成房对你有啥好处。”
“没有谁挑唆我,我也不听别人的。”
“就因为俺老公公你俩有点小矛盾,就挡着难为人,不让俺盖房。咋弄?叔,我给你跪那吧。”
“你也别跪,还是早点回去吧。”
李巧凤毕竟是个女人她无声地抽泣了。
“叔,求人的事,谁都会遇上。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啥事都不要做绝了,你还是好好想想……”
江广元硬是拽着李巧凤离开了队长甄可伍的家。留下队长甄可伍自己在屋里看斗地主……
晚上,似乎成了江广元出没的时候,走东家串西家。他平时不爱串门,不爱热闹,街头饭社儿,酒桌牌场儿,他从不光顾,没那雅兴也没那时间。忙忙碌碌四处奔波,为了吃口饭,为了俩个儿子,只想把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有滋有味。他羡慕城里人回家门一关,过自己的生活,不掺和人家的家长里短,不打听人家的是是非非。可人又不是孤立的,生活在人群中不可能独处于其外,或多或少都和别人有瓜葛有纠缠。这不,为了能批处宅子盖所房,有多少是非和麻烦,牵扯了多少人。
喝了汤的江广元来到他的堂哥江广升家,坐在那里像祥林嫂似的絮絮叨叨喋喋不休地诉说着前两天他俩口子去队长甄可伍家受到的阻挠,又是一脸的无奈和无助。
他广升嫂说:“啥呀?他是装赖呢,作人(方言,欺负人)呢。你有俩孩他凭啥不给划,没有路,叫人家扎翅膀飞。”
“没想到这货真臭球!听谁说这货的亲戚在省法院里。反正盖房要是在老宅上翻新随便盖,想盖几层盖几层,谁也放不了个屁!要是新扎根脚盖房就是不好盖……”
江广升的话还没有说完,他老婆抢过话头说:“俺盖这所房时可没少做难,那些人伸着鳖头挡着不让盖,装孬种,我特记着他,看他要盖房时候再说。”
江广升接着说:“我盖房时往队、村、乡、县里跑着找人,到最后我拿了一千块钱叫咱大(江广元的父亲)喊上那些干部去饭店,破上这些,随便吃。占队里谁家菜地按人口包赔他菜钱,就这我拿着乡、村、队的证明盖房,有的人还是装赖背后煽动着挡住不让盖。压根脚那天早上围了好多人,这边用钩机挖着根脚,那边看谁挑事,那天我喊了可多年轻人在一边站着,谁要敢挡着不让挖,我招呼一声打他。那天你伯咱大也在,他就说‘盖,只管盖,看谁敢挡着?谁挡着打谁’。结果镇住那些人了。”
江广升他媳妇说:“现在办事不找人会中?只要想盖还得托人、找人,没人办不成事。”
江广元静静的听着江广升夫妇的话,听着他们的房子盖得是多么的曲折和多么艰难。
“划宅子盖房,也找人了。托法坤叔找村支书海军,海军也答应做可伍的工作,就是海军在城里做生意忙,他没时间回来。”江广元说。
“托法坤找海军是中,咱大活着和他俩关系好,再说法坤他闺女在咱大身上认着呢。不过,这事得催他,催得紧些,他才会上心。你不着急,人家会着急。”江广升说。
“我也总是催着法坤叔叫他催海军。”
“不中?你得让法坤带着你亲自见见海军,这得当面说,在电话里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要是他忙回不来,你去城里找他。我有车叫上法坤,咱几个坐车去。”
“中,我见法坤叔给他说说。”江广元说。
江广元又来到南岗甄法坤的养鸡场,说出了想找个时间去城里见见村支书甄海军,甄法坤见江广元有这个想法,也不好不同意。他说先给村支村甄海军说说,提前约一下。
江广元又期盼着甄法坤的回信,看村支书甄海军有何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