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令节气一个一个的,你走过来我走过去。每年的二十四个节气周而复始,可谓是年年岁不同,岁岁同时节。眼看小寒已过,大寒要来。春节即将到来,农村过年的氛围渐浓。
一个天气暖和的中午,江广元在院子的太阳底下打了盆温水准备洗头。他叫来妻子帮忙,李巧凤应声过来。
她边打湿江广元的头发边说:“给俺家的有功人洗洗头。”
“有功没功,让你帮着洗洗头也是你的福份,知道吧。”
“中,巴结巴结有成色人。”
夫妻二人的逗口惹得在旁边玩耍的两个儿子哈哈直笑。李巧凤双手沾着洗发水的沫子来回揉搓着江广元的头发,不时的用手指抓挠着他的头皮。
江广元直喊:“真舒坦,真舒坦。”
“看你那没出息劲儿。”李巧凤边咯咯笑着边用沾着洗衣泡的手轻轻拍着江广元的头说。
随后她用温水冲去洗发水的白沫子,当拿着毛巾轻轻擦去江广元头发上的水时,猛然间看到江广元黑头发间夹杂着白发,特别是两鬓间白发一根根尤其显眼。李巧凤知道以前江广元的头发有几根白的,这次看到白发增添了不少。
她惊讶地说:“广元,你咋白了这么多头发?”
“不会吧,我平时不注意呀!”
江广元说着来到洗澡间的镜子前,探头靠近镜子。是的,江广元看到镜子里两鬓有些斑白的自己,不由感叹自己已将步入中年。不仅是头发白了不少,面容也憔悴呈老态龙钟状态。愁一愁白了头,伍子胥过昭关一夜白了头。忧愁,让人变衰变老,但是哪个人没有愁肠事呢?
“这段时间,为批宅子盖房的事真是让你发愁了。”李巧凤满怀关心的对江广元说。
“不由人呀。”江广元苦笑着说。
“看你爸为了给你俩批宅子盖房,愁得头发都白了,”李巧凤对身边的俩个儿子说,“你俩好好争气,看人家还敢作咱不敢了!”
俩个懂事的儿子看到父母伤心难过,顿时也不活泼了。
就听大孩说:“他咋这么孬种,我将来饶不了他!”
江广元的大儿子江小帆和甄可伍的儿子甄国栋是同龄人。在小时候他俩经常在一起玩耍。有时江小帆在甄国栋家整天打闹着玩,江小帆小时候淘气偷拿江广元的零钱给甄国栋。江广元夫妇知道甄国栋只有甄可伍拉扯着他兄妹俩,觉得挺可怜。对这个孩子也时常给他些吃食和衣物。从小到大这俩个孩子关系特别好,现在还是经常一块玩耍。江小帆知道他家为批宅子的事后,不再去甄国栋家玩了,甄国栋还是去江广元家找江小帆玩耍。
一天,甄国栋来到江小帆家,江小帆对他说:“以后,咱俩绝交,你别来找我玩啦!”
“咋啦?”
“谁叫你爸难为俺盖房。”
“我给俺爸说让小帆家盖房吧。俺爸说小孩儿别管大人的事。”
“那我不管,咱俩以后不来事。你走吧!”
甄国栋低着头显得更加矮小了,他红着脸离开江小帆家……
时令的更替,节日的循环,没有谁能阻挡得住。浩浩荡荡的历史潮流,顺时则昌,逆时则亡。规律,无人改变,无法变故。人或喜或悲,或穷或富,日子总要过的。春节到了,中国人最注重的传统节日。江广元暂且忘去那愁肠事,欢喜地和妻儿老小过个年。噼噼叭叭的鞭炮声崩去往年的晦气,火红的春联迎来好运和祥瑞。
节日再好,再红火也有过完的时候,平常的日子再乏味和无聊也要真实的面对。过完春节,送走灯节。年味渐淡,人们又纳入正常的生活轨道。年年如此,人们也见怪不怪了。对于江广元而言,暂时搁置的批宅子盖房又要提到生活日程上了。不管多么愁肠,多么难走,多么难啃,江广元还要抖擞精神,振作起来。该走的路,该问的人,该说的话,该做的事,还要去做……
农历的正月十六,这会儿按时令虽然说立春了,但是大地还处在寒冷的阶段,似乎今天和昨天没有什么区别。一天,天气阴冷,天空中飘着雪花还掺杂着雪糁儿,凛冽的老北风嗖嗖地刮着,吹打在脸上生痛生痛的。一切显得灰蒙蒙的,空旷的原野缺少了生机和活力,只有寒冷和冰雪相伴。大地还在冬眠,动物躲在洞穴里懒得动弹。地面结着薄冰,雪花和雪糁儿飘落到地上还未来得及融化已粘在冰层上。江广元夫妇,一对可怜的人儿,为了愁肠的事还在不停地奔波走动着。唉,平凡的世界里生活着平凡的人,平凡的人办件事真是太不容易。穿着厚厚棉衣略显得臃肿的他们夫妇二人不顾寒冷骑着电动车,在几摔几滑中来南岗的养鸡场找甄法坤央告他再问问村支书甄海军他的打算。旧事重提,老生常谈。甄法坤答应打电话催催村支书甄海军抓点紧。
江广元从兜里掏出1000块钱放在桌上说:
“叔,你把这钱给俺海军叔,让他找人用,不够了再说。”
“钱,你先拿回去……”
“叔,年前给你,你说别慌,停停……”
还未等江广元说完,李巧凤抢过江广元的话说:“叔,这回,钱先放你这。”
“中,过俩天,你海军叔他娘过生儿(方言,过生日),我见他给他。”
“要么,俺也去给他娘过生儿?”江广元说。
“你不用去。” 甄法坤说。
江广元是个性格耿直又不善言语的人,为批宅子盖房多次央求队长甄可伍,又多次遭到他的拒绝。江广元心中郁闷,愤愤不平。自从年前最后一次去了队长甄可伍家后,在大街见着甄可伍他气愤不过的不和他说话。他的妻子李巧凤劝他啥事心里有不要带在脸上,可江广元仍我行我素,把妻子的劝告置若罔闻。李巧凤见到队长甄可伍仍会乖巧的亲热地喊着叔长叔短。
甄法坤知道后,劝说道:
“事归事,见面该说话还说话,该让烟还让烟。别不把事弄僵,说句话咋啦?得学会能屈能伸…… ”
多面人生,人生如戏,戏如人生。甄法坤的话,江广元深深的记在了心里。
江广元的母亲老了,再也没有能力为孩子们出大力了。平时带带俩家的孩子,做做饭,可还一颗为孩子操不完的心。她常常为大孩子江广元批宅子盖房的事着急,看着儿子和媳妇着急做难心里也难过。唉,可怜天下父母心。人虽老了,儿女的事当老人的也放心不下。
当江广元告诉他的母亲,村支书甄海军的母亲要过生日,本来他打算要去,甄法坤拦着不让。
她对江广元说:
“咱别不去呀!去,我去,我凭着老脸再去蹭蹭。”
村支书甄海军的母亲的生日没几天就到了。甄海军作为一个村的党政一把手,他的院落自然不同于一般人家。高抬的门楼,周边有几溜琉璃瓦,有股仿古的味道。铁红的大门镶嵌着光闪闪的镀金圆形门钉,门钉中间是凸露的五角星。在大门的两边有一对石狮子,虽然赶不上《红楼梦》中贾府门前的狮子栩栩栩如生和高大威猛,但是在穷乡僻壤的小地方,也算是屈指可数了,他人望尘莫及。房屋把整个院落盖满,房间是新式的格式,偌大的客厅装修豪华,摆设着名贵的家什。卧室铺垫着二指厚的地毯,踩在上面如同踩在棉花上,松松软软的。这时候村支书甄海军的家里人来人往,人声鼎沸,大门口停放着一溜小汽车,乡村两级的干部来了不少祝寿的。人情往来,接来送往,处在那样的环境那样的地位,自然门庭若市,高朋满座了。这样的场合自然少不了甄法坤,虽然退出顺河湾村的政坛,但是人走了茶还没有凉呢,因为人还没走多远呢?
吃过午饭,江广元的母亲搬了一件六个核桃来到村支书甄海军家。甄海军热情地迎上要往正堂屋里让,江广元的母亲执意不去,就来到侧面小屋里,这会儿甄法坤从正堂屋出来也来到这个屋里。仨人说的话题自然离不开江广元批宅子盖房的事了。
“兄弟,也没你哥……不管咋说,海军,你是孩子他叔呢,孩子的事你不能不管呀!”江广元的母亲央求道。
“嫂子,这是旁谁?我会不管?”甄海军说。
“过两天去乡里找找土地所的王所长,再做做队长甄可伍的工作。”甄法坤对甄海军说。
“中中…… ”甄海军连声应着。
对江广元的母亲而言,该见的人也见了,该说的话也说了啦,她起身要走。
临起身时,她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百元大钞对甄海军说:“前些时,孩子结婚你也不说声。给,这也老少。”
“嫂子,想着没俺哥啦,就没给你说。”
甄海军推辞着不要这钱。
“不把你嫂子当人啦!”
“中中,嫂子,我接着,我接着。”
甄海军笑着接过钱揣进兜里。
甄海军和甄法坤送走了江广元的母亲。甄法坤把甄海军拉到一个僻静的地方。
“海军,广元的事你得抓得紧一些。我看王所长今儿也来了,人少时你待会儿给他提提,我刚才给他说了说。广元这孩儿为这事也够发愁的。”
“中,我过去说说。”
甄法坤从怀里掏出江广元给他的1000块钱说:
“这是广元前几天托我给你的钱,让你该咋弄就咋弄了,不够了再给他说。”
“那中吧。”
甄海军把钱揣进兜后,他俩折身又回到了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