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里,我踏上通往青崖坪安置点的盘山公路。拐过第九道弯时,整片白墙青瓦的楼群突然撞进眼帘,像一群栖息在云端的白鹭。
在我小时候的乡下,每次见到村里有女儿出嫁,必有“两高两低两组”一套嫁妆,排场甚是浩大,引得四邻的乡亲们都来围观。
张木匠进村的那一天,老周头特地起了一个大早。天刚蒙蒙亮,他就蹲在门槛上抽着旱烟,烟锅里的火星在晨雾中忽明忽暗,像他七十年人生里那些已经模糊的记忆片段。
每年槐花簌簌落满肩头时,我总会想起阿牛家门前那一棵歪脖子老槐树。树皮上歪歪扭扭刻着的“憨牛”二字,经年累月竟长成了拳头大的树瘤,像一块抹不去的胎记。
蔡家桥是一座石拱桥,它横卧在乐坪村的一条溪流上,已经有六百余年的历史了。
贡水河畔的枫树,不知何时已染上了红色,远远望去,竟如一片霞光浮在河岸。我向来以为枫叶红时当在深秋,却不料这春深时节,也有枫叶如火。
贡水河边的紫藤花开了,缠绕在银杏树上,一串串垂下来,紫色的,像是谁家艳丽姑娘的发辫,又像是从天上垂下的流苏。
人这一生,谁不是在某个月明之夜,突然就想回家了呢?只是有的人说出了口,有的人藏在安眠药里,还有的人,把它写成了小说。
老黄牛温热的鼻息扑在我的手腕和脸上,吵醒了墙洞里还在悠闲打盹的麻雀。茅草房檐角下悬着的红辣椒串在晨风里晃了晃,发出了微弱的簌簌声,惊碎了山坳里的最后一片残夜。
每当斜阳穿过檐角的蜘蛛网,在牛笼嘴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便像是给这沉默的农具戴上了第二层面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