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不久,天就蒙亮了。
丘明哲道:“我得上班了,你们就留在家里照顾奶奶。”
朱庸平点头道:“我是手艺人,干活没有你们工厂的规矩重,但是晚一点去,也不打紧,你们在工厂的,请假还递上请假条,再说,你刚去,就要请假给人印象也不好。”
朱楠燕宽慰道:“明哲,你放心去吧,我还在家呢,会照顾好奶奶的。”
丘明哲思前想后地说道:“如果我不在家,你的亲戚们过来,最好把他们挡回去,要是他们执意进来,那就让他们稍微坐一坐,再赶紧打发他们离开吧。”
朱庸平也说道:“我这两天都不会去工地干活的,你放心去上班吧。”
丘明哲临行前叮嘱道:“我不在的时候,你只能给奶奶喝清汤粥,再加点鸡蛋清汤,任何油腻的都不要给奶奶吃,是药三分毒,即便是补品,大补也会是毒药。老人肠胃功能弱,吃了油腻的,会腹泻,对身体更不利。”
上班的路上,丘明哲寻思道,看来,我要换个工作,能挣到更多的钱,给奶奶看病,凭我现在的工资,真是看不起奶奶的病。养一个病人真是不容易,要靠这点工资,长期维持奶奶的治疗真是紧巴巴的,难怪朱庸平一直都没钱,原来是所有的钱,都耗在了奶奶的身上。
朱家堂屋内,朱庸平问道:“楠燕,明哲这孩子从哪里学会了这些门道?”
朱楠燕叹道:“人家是有心人,一直想要给我奶奶治病,就关注了这方面的知识。”
朱庸平揣测了道:“待会儿我们把门关起来,免得亲戚们来上门。”
朱庸平也是怕了亲戚们上门咄咄逼人的样子,与其如此,还不如早点关门算了。
朱楠燕笑了笑:“这倒是明哲的一贯做法,惹不起我躲得起。”
朱庸平也笑了:“吃一堑长一智,但是有时候,息事宁人却是好办法。”
朱楠燕问道:“但是老躲也不是办法啊?”
朱庸平笑道:“你没听见明哲说嘛,只要有几天的静养,奶奶就可以恢复如初了,过几天就能扶她出去走一走。等奶奶恢复了,别人上门大吵大闹也无妨。”
丘生财和周跃钱坐在床上窃窃私语。
周跃钱问道:“我们都傻眼好多天了,你还没说要怎么去对付明哲?”
丘生财开怀大笑道:“我们去劝说明哲假离婚。告诉他说,现在离婚是权宜之计。等骗到寡妇家的迁拆款,再跟朱楠燕还是可以复婚的。我们要是拆迁的话,寡妇家里也是会拆迁的,这是一箭双雕的财富。”
周跃钱问道:“你现在还不只想捞一笔钱?”
丘生财奸奸一笑:“既然捞钱,我就要捞双份钱,明哲的钱,寡妇家的钱,我全部都要,岂止如此,我还要再捞一份,我在上海有老大,我要让他赶紧把户口迁回家,只要他迁回家,那他的房子和钱,就是我的了。”
周跃钱担心地问:“老大怎么肯给你?”
丘生财摇头晃脑道:“老大几十年没回来给他老妈扫墓,我去找人劝老大回来给他老妈扫墓,老大在上海也70多岁了,又离婚了,住在工厂门卫室,我要是把他骗回来,给他几千块钱还不顶天了。”
周跃钱奚落道:“老大不一定肯给你啊,到时候他分到一套房子,还有个人户头的二十多万,他肯白白地给你?”
丘生财‘哼’的冷笑:“我要不喊他回来,他什么都得不到。再说了,他老子还拽在我手里呢。只要他回来了,我就逼迫他就范,我老子这些年在农村,都是我可怜他的,要不然他去养老子,让老子去跟他回上海!”
周跃钱拍手乐道:“对!就这么搞,听说你老大,自己还患了糖尿病,自己还需要照顾,子女老婆又跟他生分,不与他来往,他哪有能力养老子。只要我们拿你老子,诱逼你的老大,他就得乖乖地丢下房子和钱,自个退回上海,要不然,就让他带老子回上海。”
丘生财自鸣得意道:“你看得明白就好,当时我所有的兄弟姐妹都搞不过我。不是因为我狠,是因为我能把人往死里逼,我能逼得南京的大姐,把家里的老宅屋让给我,而且这么多年,又没有办法跟我发火,她跟老子写信骂我是卑鄙小人,其实我都知道。”
周跃钱有点紧张地问:“你私拆人家信件,那是犯法的?”
丘生财不屑道:“儿子拆老子的信件,犯什么法?再说他一个人,住在后面小屋里,拆他的信件,谁能知道呢?要是有人追问,好说得很,就说我是在担心,会有人要挑唆或是怂恿老人干坏事,儿子不放心,才拆了老人的信件看一看的。还有一个最简单的理由,就是老人视力衰退,信件那么小的字,老人根本看不见,我是想看看信里有没有重要的事,可以告诉老人的,这不就结了?”
周跃钱笑了:“还是你脑子转得快,不管谁来,都不是我们的对手。”
丘生财思索了片刻:“但是我要劝上海的老大回来,还得需要一个说客。”
两人在屋内徘徊了许久,彼此睁大眼睛对视,异口同声地说:“南京的大姐。”
周跃钱心事重重道:“这件事,只有你的大姐出马,才能劝得动老大,否则,换了谁,都不行!”
丘生财眉头皱开道:“等我想一想,要是大姐不愿意帮这个忙,我打电话去,不是碰了一鼻子的灰。”
周跃钱笑道:“可以跟南京的大姐讲讲道理,这个拆迁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你好我好大家好。我们的宅基地是老祖宗留下的,他们帮了我们的忙,也就是帮了老祖宗的忙,也就是尽了孝道,我们多拿了钱,也是用到丘家的后代身上,他们要是丘家的子孙,就不能置身事外。”
丘生财突然面露难色:“话是这个理,可是讲不通啊,当时我老妈死的时候,我就抢了她的三间石灰粉刷的青砖瓦房,她还不把我恨得要死。”
周跃钱毫不在乎道:“抢了就抢了呗。你们都是有血缘关系的,打断骨头连着筋血。有什么仇恨化不开的,再说这件事,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还提了做什么。”
丘生财脸一红,窘迫道:“二十多年前的青砖瓦房,不是小数目,那时农村连台黑白电视机都稀缺,几间青砖瓦房可是很值钱的,我抢了她的房子,要我去开口提这件事,她未必肯善罢甘休。”
周跃钱一口咬定道:“她们不肯,就让她养老子,问她们要这么多年的抚养费。我们帮她养的老子。老子生了她,她就得养,凭什么就得丢在我们农村?养老子是个儿女都有份。我们就用这个去干她。”
丘生财幸灾乐祸道:“这话也对,我老子头翘尾翘的!以前不把我放在眼里,以为南京有女儿,上海有儿子,到时可以依靠。他现在知道自己的短处了。他的女儿和儿子,都年纪大了,老大也是落难了,还不乖乖地回到农村,看我眼色行事!”
周跃钱满脸怨气道:“他的女儿和儿子,即便是年纪大了,只要有一口气在,就应该养你老子。谁规定自己年纪大了,需要人的照顾,就不应该去养老子的?”
丘生财也腾腾地蹿起了怒火:“这次老大要是不回来,我们就替老子做主,到法院去告老大。”
周跃钱问道:“你老子90岁了。这个年纪去告,有没有必要?”
丘生财答道:“你思量着有一套房子,还有二十多万的个人户头进账,就知道有没有这个必要了。”
单位办公室里,丘明哲低头沉思。
谢兵问道:“明哲,在想什么呢,是那生活不和谐?还是老婆肚子大了,没女人搞了,心理憋得慌?”
丘明哲见到这种人,确实不想搭理。
谢兵又继续道:“我有几个炮友,都是打工妹,我不想要了,你要是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玩玩的。”
丘明哲叹口气继续转身,想绕开这个人。丘明哲已经听说了,这个人就是纨绔子弟,去年到外地治疗过两次脏病。
谢兵又凑了过来:“明哲,我上次跟你说的,去大富豪当鸭子的事,你考虑得怎样,你看我一身名牌,还不都是那些老阿姨给买的,凭我的薪水,哪买得起宝马。你看你,小伙子长得白白净净,到现在还没有车,开得还是电瓶车。显得那么寒酸,为什么要脱离我们兄弟组织呢?”
丘明哲冷笑:“我是打死不会当鸭子的。我干不来那事,青菜萝卜,各有所爱,这事你想干就干,别来赖我,我还想拿着一份安稳的工作,过着知足安稳的生活。”
谢兵嬉皮笑脸道:“话别说得太过圆满,你穷的时候,就不得不当鸭子,鸭子至少让我不受穷,我可以随时随地有富婆给我打钱,给我换iPhone,甚至我到哪里都挂富婆的单。”
说完,气咻咻地走了。
长舌妇见谢兵走了,围了过来:“你别理他,他不但吃外面的,连单位的也吃。你看他每天不干活,还能照领工资,还不就是跟公司的高管黄奶奶有一腿!”
丘明哲想起来,公司是有个叫黄奶奶的富婆,又肥又矮,四方脸,烫了黄卷发披在肩头上,像狮毛狗似的,脸上的抹底很厚,像日本宝冢歌剧团的艺妓,整天对人就是一副狠腔。
丘明哲情不自禁笑了:“他们有这些可能?”
长舌妇紧张地看向周围:“你刚来,不知道有这事,这都是公开的秘密。”
丘明哲神经兮兮地问:“他们的年纪相差这么多,那他管那个老女人叫妈妈还是叫奶奶呢?”
长舌妇摇晃了脑袋:“不知道他们私下的称呼。但是他们的关系好着呢。”
丘明哲感到一阵呕心,真是闻所未闻。一个年纪轻的鸭子还能跟70岁的女人,保持这么长久亲密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