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没能理会到侯冬青的恨意,问道:“可是你对我能好到哪里去呢。我去看望你们,深更半夜,都是我自己走回来的。你要知道我80多岁的老人,驼背,有冠心病和高血压,我放心不下你们,每次去看你们,你们都是让我自己走回来的,从不担心我在半路上咽气。我是看在眼里,凉在心里,只怪是我的女儿和女婿,这样的苦,我找谁诉冤?”
侯东青不服气地叫嚣道:“我们哪知道你是不是要我们送呢,我家里有电动三轮车,您可以坐在上面,舒舒服服的回家。你又不跟我提,我们都以为是你自己想锻炼身体,要自己走回来的呢。”
奶奶追问道:“我寒冬腊月去看你们,夜里下大雪,你们想过要送我吗?是我老太婆一个人走回来的,不知道在雪地里跌了多少个跟头,就差没摔死。我以后要是提这事,你们又不肯答应送我,那我提了管用吗?”
“外婆,”红红尴尬地笑道,“话说来说去,你就是不想让我们送。再说你可以打舅舅的手机,让舅舅来接你!”
奶奶问道:“前几年,你舅舅有手机吗?我们家里穷,没有手机也没有装电话,你让我打给谁,找谁来接我?”
夜深了,大家心底都有事,被气的也没睡意,朱楠燕坐在桌旁,问道:“照这样算下来,还不如回你的丘家。”
丘明哲苦笑道:“可是我们已经出来了,就不值得再回去了。”
朱楠燕也苦笑道:“我现在相信你说的了,我的姑姑真不是好人。”
丘明哲安慰道:“再等等吧,我看你的姑姑未必会经常过来闹事。”
朱家的条件并不宽裕,仅有三间瓦屋和后屋(灶屋),在楠燕结婚前,那间瓦屋就是住了奶奶和楠燕两个人,自从结婚后,奶奶就搬出那间屋子,留给了明哲和楠燕居住。
而奶奶就与朱庸平挤在了一间狭小的屋内。奶奶关切的问:“你怎么还不睡觉?我看你翻来覆去很久了。”
两人的木床就隔了中间一条人行道的宽度,穷人家的住房环境就是这样的。
朱庸平不解地问:“妈,我想不通姐姐为什么要这样做,她这样做,不是把楠燕往火坑里推吗?”
奶奶红着脸,说道:“都是为了钱,我原以为她们最多对我这个老太婆冷漠,谁知道会为了钱,竟丧失到了没有一点人性的地步。”
朱庸平继续道:“以前她家盖房子,我在她家做了几个月的帮工,她可是少我很多工钱的。我都不跟她们计较,她们居然还想来害我。”
奶奶问道:“你去哪里?”
朱庸平叹了口气,说道:“我是去看明哲,我估计明哲他今天夜里应该也睡不着。”
朱家后屋的田埂旁。夜色宁静,两个人孤零零地站立着。
朱庸平苦笑道:“这么晚了,把你喊出来,我还担心吵着了孩子。”
丘明哲无奈道:“楠燕已经哄孩子睡着了。反正我也睡不着。”
朱庸平问道:“我家是不是也让你看笑话了。”
丘明哲苦笑道:“你家再烂,也比我那里好。你的姐姐再坏,也坏得很有限。”
朱庸平大吃一惊:“我姐姐那个样子,你还说坏得很有限?让你离婚,让楠燕嫁给年纪大的老头,难道还不够坏?”
丘明哲心中涌起一种难以言表的苦楚:“相对来说,你的姐姐比起丘生财算是很好的人了。”
朱庸平不甘心的问道:“那你说什么样子的人,才能算是坏人?”
朱庸平看到丘明哲说话时漫不经心的样子,甚至有点冷漠,不禁一阵羞怒。无论谁当这个老丈人,面对女婿这样的态度,都会感到愤慨的。
次日清晨,大家窝在小屋内一起吃早饭。
朱楠燕提议道:“明哲,我看我们还是回去吧。”
丘明哲摇头道:“我们回去干什么呢?估计到了那里肯定比这里难受。”
朱楠燕有点为难道:“可是我这里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丘明哲无奈地叹了口气:“好不好,到时候再说吧。”
朱根花家中,一场混乱的争吵正在进行,朱根花拍桌怒吼:“妈的,还是他们的抵抗力太强了。一次办不好,还得下次再去看一看。”
侯东青冷静地分析说:“首先你要把你妈妈搞定,如果不把你妈妈搞定,什么都是白搭。”
红红摩拳擦掌道:“嗯,妈妈,如果你不说服外婆站在我们这边,我们也没有办法搞定他们。”
朱根花点头道:“话是不错,但是要说服那个老东西,你们也得多去劝一劝。”
侯东青又说道:“除了说服你妈妈,我们还得去做明哲的思想工作,让他主动放弃这个家。”
红红则是一股贪财欲直冲脑门,骂骂咧咧道:“明天我们全家再一起去朱楠燕的家里,要是他们一天不答应我们的要求,我们就天天赖在那边,吃喝拉撒全部都在那边。”
路边小饭馆,人影绰绰,来往的多半是酒肉朋友。
丘腥凉问道:“生财哥,你家的明哲怎么还不来,关系我都帮他打通了。你也知道我可是费了不少劲,你看我都瘦了两圈了。”
丘生财顿时颇感尴尬说:“那辛苦腥凉弟弟了,我也明白你说的这档事的重要性。这男人出来混也挺不容易的。”
“现在都被你点破了,”丘腥凉显得有些不自在,说道:“我也不隐瞒你,为了明哲的事,我天天都快精尽人亡了。”
丘生财连连低头赔笑,可是他不会料到,他给丘腥凉的两千块打点费用,丘腥凉一分钱没用,都是靠自己的肉体关系铺平了道路。
村头,几间破败的瓦屋孤零零地坐落在电线杆下,风起时,扬起了一阵尘土,夹杂着雨点,朱根花厌恶地捂住了鼻孔,一伙人就钻进了瓦屋中,与躲雨的老人唠叨起了家常。
老人问道:“根花,你又回娘家了,最近回娘家很勤快哩!”
朱根花满脸坏笑道:“还不是想老娘啊,夜里想着,早上就回来看了看。”
老人赞许道:“你还别说,你娘家找了一个好女婿。瞧他那小白脸弱不禁风的样子,还肯去地里干活。”
朱根花吐了吐苦水:“好是好!可是他一个小白脸,没有钱啊。没有钱就什么都不好了。”
老人不满地叹了口气:“根花,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难道你弟弟家里不比那个女婿还要穷?”
朱根花争辩道:“穷就要想办法,就要发财。穷不是一个男人可以推脱自己短处的借口,不能发财才是一个男人的罪过。没有财运的男人,活在世上都是可耻的。”
侯东青问道:“他们家最近情况怎么样?”
“昨天夜里你妈妈突然发病,半夜又去找了医生。”老人不解地问:“怎么回事?你们不知道?他们没跟你们说!”
侯东青答道:“他们早就不把我们当一家人了,当然不愿意说了。”
红红骂骂咧咧道:“我早就看透了他们了,既然他们不把我们当一家人,那甭跟他们客气,去跟他们讲理去。”
在朱家大屋内,丘明哲揶揄道:“你们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来了准没有好事。”
朱根花不甘示弱道:“来了当然是好事。”
丘明哲问道:“说吧,如果还是提离婚那事,恕不相送,你们请回吧。”
侯东青眼珠子一转:“明哲啊,我今天来就是问你个事。你觉得是你好,还是外面的有钱人好。”
丘明哲安静地说道:“论钱我没有,但是我没做坏事,心安理得,穷得问心无愧。所以我是穷好人。”
侯东青讽刺地问:“那看来你是穷得还有道理了。”
朱根花反驳道:“这话你就不对了。这世上人只分两种,一种是没钱人,一种是有钱人,没钱人就是坏人,有钱人就是好人。只要有钱,万事OK,许多人天天帮他说好话。你看现在谁帮你说好话,就连着你的父母都看你不爽,想撵着你出门。我看你就是混不下去,想赖在这里不走。”
丘明哲低头不语,朱根花说得没错,丘生财和那帮亲戚们一直看他不爽。他只不过是丘生财和周跃钱交欢之后产生的副作用,如果丘生财和周跃钱长期对他又打又骂,让他没有尊严,连带着亲戚们都会对他起了轻视之意。
侯东青道:“我觉得人要有自知之明,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像你这种没钱的货色,还被父母瞧不起,就不应该留在这里祸害别人,挡了我娘家一家人的财路。”
丘明哲听见脚步声,抬头问:“奶奶,你怎么走出来了,不待在内屋休息?”
奶奶扶着墙壁慢慢地向这边靠:“刚才的声音,我都听见了,我再不出来,还要被气死了。”
朱楠燕骂道:“刚才我要不是顾忌着小宝,我都要出来骂他们了。”
奶奶也骂道:“要是他们再敢过来,我这把老骨头就横在大门口,跟他们拼了。”
丘明哲吓了一跳:“一定要这样吗?不值得。你跟她们又没有生死仇恨,何况她们一个是你的女儿和女婿,还有一个是你的外孙女,你犯不着这么拼命。要是拼命,也得我去跟她们拼命。”
朱家小屋内,丘明哲满脸愁容道:“我看我们还是回那头吧。”
朱楠燕问道:“怎么了,你不是一直不肯回去的?”
丘明哲苦笑道:“现在我是没有办法了。你看你奶奶的架势,我还担心你奶奶真的会撞死在大门上。”
朱楠燕道:“我让我爸明天在家看着。”
丘明哲摇头道:“你爸还要出去干活啊,也不能老是窝在家里,你说这时候,我们不去那头还能去哪里?你家姑姑要是三天两头来闹事,我看是真的要出问题的,就算你奶奶不撞死,也会被气死的。”
在屋后的田埂上,丘明哲无限感慨道:“这里的晚风真好,空气清新,夜里还能看见篝火,我每天都会抱着孩子在田埂上散步,因为这是我的家啊。”
朱庸平道:“明哲,你要是不想回去,就暂时别回去。我现在就去跟她们讲,让她们别天天过来烦你。”
丘明哲轻轻一笑,摇了摇头:“算了,我怀疑,她们要是再来几次,奶奶就要咽气了。你看奶奶的身体,还能抵得住那种罪?现在认钱不认亲的人很多,你还是别冒这种风险,就算她们答应了,也会反悔的,跟着就要再来,你要知道,贪钱的人是最不讲信用的。他今天答应你,明天就会爽约,为富不仁的土财主,哪个是讲信用的,你的老姐贪财德性也一样,都是不守信用的,也会吃里扒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