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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9/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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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狼途》连载

第一十四章 山中遇狼

官寨“闹鬼”事件过后,二太太度过了很长一段安稳日子。只是奇怪的是,虽然没有了哑病的顾虑,她对辩识草药竟然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浓厚兴趣。有时出外悄悄采药时,连她自己都觉得迷茫,自己到底是在学医,还是借采药来干点别的什么。

因为,时不时地,那个可怕的念头,还是会从脑子里面崩出来。

还是《金方》在作祟。

她刻意想去淡忘。

可以前的种种遭遇,似乎又在提醒着她。

于是,她采回的药总是与《金方》有关。

于是不知咋回事,她又学会了炼制毒药。

山中无历日,寒尽不知年。当某一天她站在骑楼上,惊奇地看见甘天师家小子,被阿惹惹追撵着,嘻嘻哈哈奔跑着在院子里玩雪时才恍然惊觉,她到官寨,已逾4年了。

时间真快啊,这小子,怕有5岁了吧?

也就是这天晚上,二太太再历生死劫。

吃过晚饭后,二太太兴致所然,独自雪夜赏月。

土司的宠溺,下人的迎合,太多的安稳日子,令她都快忘记大太太了。

可对方,却没有忘记过她。

就在通往西天井的小桥边,黑暗中忽然冲出三个黑影。

然后,她被一棍子敲昏,倒在雪地里。就在黑影按着她,要将一根半尺长,擀面杖粗细的冰条塞进喉咙时,幸好张文及时出现,装鬼将人吓跑,让二太太逃过一劫。这件事情二太太没有对任何人讲,但她知道一定是大太太支使人干的。用冰条塞喉,堪比《金方》,狠戾毒辣,杀人于无形。冰条最终会融化,人死人活,都拿不出证据。二太太苦于拿不出证据,只当吃哑巴亏长教训,自此再不敢单独出门。

这次,隐藏在内心深处的那个可怕念头,再次左右了她。

她不能不明不白地死在官寨。

即算是死,那也应该死在仇人手里,死在罗正松手里啊。

二太太心里面的那股仇恨,就快被点燃了。

只是,宁到关键时刻,她还是犹豫了。

毕竟,与这样讨厌的女人争风吃醋消耗自己,有些不值。

而且,要说仇人,对方也不够格。

还是忍吧,她想。

但她不知道的是,尽管她一再隐忍,大太太终究还是不愿放过她。

转眼,夏天到了,山中燥热起来。

布吉雪山的雪线,仿佛一条起伏的波浪,延着山脉下移。而山间马尾松林则如同碧色火焰似的,一层一层向上燃烧。原上的千丘万壑,给疯长的牧草连成一色,向着天际蔓延。百姓忙着在山间收割荞麦,娃子赶着成群的牛羊放牧,坡上野鹿在奔跑,野马在奔驰。曾经的布吉领地,如今的玛玛疆土,呈现出一派格外安宁祥和的景象。就连要吃人的高山狼,也不过是躺在草丛中打滚,温顺得如同绵羊。

这样的夏天,是最适合打猎的时节。

二太太随玛玛土司去山中打猎。

看见山上的高山狼,二太太心有感触。她后来常说,生而不为狼,或可驯自己为狼。她说世道就是狼道,世途就是狼途,每一个人,就是一头游离在混沌世道的狼,狼性与生俱来。只不过,有的人凶猛狼戾善于蛰伏,有人的张扬拔扈总是龇着獠牙,这些都不可怕;最可怕的却是,生而为狼,却有一副羊的慈心善肠,这样的狼,最终只能成为同类的腹中食口中餐。

这天早上,玛玛土司骑着高头大马,身后跟着两辆马车,马车上分别坐着两位太太和两名侍女。还有几个骑着马驮着锅灶的火夫,以及马教头杨管家几个头人簇拥着已经满17岁的扎瓦少爷,一行人排着长长的马队,向着高山平原出发。

高山平原,除了低矮的山峦,到处分布着大大小小的山中台地,与北方的草原有着本质的区别。正如甘天师曾说过的,台地上有山有峰,有林有原。山峰指的是起伏的小山丘,小沙包;林原则是高山牧场的原始丛林。原始丛林是从山脚向上漫延,一直延绵到半山腰,至于山顶,则是常年不化的积雪。

当太阳升到两杆子高的时候,马队进入了牧场。玛玛土司兴致甚高,腰别双枪一马当先冲进林子,追一头野山羊,杨管家带着众头人紧随其后。两位太太及侍女则留在外围,沐浴着金子般温暖的阳光,或观赏清新奇丽的夏日风景,或彩摘坡上盛开的杜鹃花、山茶花。至于马教头,他的任务是保护扎瓦少爷,也留在外围。

火夫们刚在牧场落下帐蓬,忽听林中几声枪响。众人窃窃私语抬头张望,只见杨管家马后拖着一头野山羊,风驰电掣般冲了出来。火夫们赶忙埋锅下灶,剥皮剔骨,用山泉清洗,拾柴生火,新鲜下锅。

一头打死的野山羊,不禁令虽然成年,却长得又小又瘦,总是病病怏怏的扎瓦少爷起了玩心,开始在草丛里寻找野兔。他背上背着铁箭筒,手上提着一把弩弓,但也是做做样子,跑几步就累得气喘吁吁,额头上虚汗直冒。马教头看他身子骨极差,需要这样的锻练,也就由他折腾。但大太太看着心疼,便跟过去,不时扶上一把,眼睛却四处睃巡,寻找二太太。

走不多远,大太太忽然指着几丈开外的水沟边:“看,野兔!”

少爷抬起弩弓:“阿妈,哪里?”

大太太又指指水沟边的灌木丛:“没看见吗?树后面。”

少爷憨憨直笑:“才不是,是二娘和阿乌!”

“明明就是野兔。”大太太一把从少爷手里抢过弩弓,瞄准灌木丛,“嘡”地射出一箭。

蹲在水沟边的正是二太太和侍女阿乌。两人听到说话,蓦见大太太抬起弩弓,连忙卧倒。几乎同时,一支铁箭带着“呜呜”风声,从头顶飞过去了。

二太太吓得花容失色,举着一把花直喊:“大少爷,是我们,是我们!”

大太太看那个狐狸精身着一袭黄白条纹的百褶裙,双手举着花,站在阳光里格外地妖娆动人,心中更是来气。她迅速从少爷背上抽出支铁箭,压上去,向着那张看着就讨厌的脸,又是一箭。

阿乌直推二太太:“快跑!”

二太太可不愿跑,手按着阿乌的头,镇定在看着端弩弓的大太太,听得“呜”地风响,反身扑进水沟里。铁箭再次落空,插在沟边上。

二太太丢了花,拔起生铁箭,起身举在空中,作势要扔过去。

大太太并不惧怕,骂:“死狐狸精,你倒会躲。”又要去抽箭。这次没抽着,少爷缩着细脖摇晃着单薄的身子骨,背着箭筒踮着脚往回跑。大太太气不打一出处,便扬起弩弓,倒想扑上去与狐狸精拼个死活。可是,当她的目光触及狐狸精身后,忽然脸色剧变,将弩弓一扔,也转身飞跑。没跑几步,母子俩一跟头,同时栽倒地上。

二太太扬着箭,哈哈大笑。

少爷挣扎着直喊:“二娘,有狼,有狼!”

这时候,站在沟边的阿乌手里举着铁箭也在喊:“二太太,狼来了,狼来了,快跑,快跑!”

二太太乍一回头,只见一头小牛犊似的高山狼从草丛中蹿了出来,呲着尖利的獠牙,直扑过来。

二太太一扬手。高山狼猛地一顿,跟着四脚腾空,从她头顶飞过去了,又扑向大太太和少爷。

这种恐怖的场景,是二太太亲身经历过的,瞬间,她的记忆被拉回到几年前的南边界,眼前的高山狼,分明就是罗正松。她疯了似的扑过去,举着铁箭就向高山狼身上猛扎。阿乌不敢跑了,也举着铁箭扑过来帮忙。一时间,四个人与一头狼扭缠在一起,狼嚎声,人的惨叫声惊天动地,一阵一阵回荡在牧场,恐怖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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