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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7/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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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巍巍槲山》连载

第二十章 结束语:亲情与怀念

小的时候,母亲给我讲过二姥爷的故事。漫长岁月中偶然的感触,会再次提起二姥爷。时光如涓涓小溪不停地流淌,母亲青丝变白发。即使母亲头发花白了,哪一天再提起二姥爷,故事中的某些细节她还记得清清楚楚。对二姥爷的怀念从来没有忘记,一直在心里。

母亲在家里讲二姥爷的故事,只有我一个人听。我从未听到母亲对外人讲。

我1997年结婚,二十多年后的2020年春,我第一次把二姥爷的故事讲给家人听。家人说你写出来呀让更多的人知道。我也觉得应该写出来,之前为什么没写我也说不清,也有过给二姥爷写篇文章的想法,但终没提笔。更多的原因是资料欠缺,只凭母亲讲的故事不够。现在我终于要写二姥爷的故事了,虽然很晚,但毕竟开始了。我通过各种渠道收集资料为写作做准备。

二姥爷是个传奇。

母亲说于得水是副团长的时候,你二姥爷是营长。他们曾经是一个部队的。

于得水是抗战时期的传奇人物,他的故事在胶东家喻户晓。我想二姥爷的资料应该能收集到。我购买了有关胶东抗战时期的书籍,很快有了收获。书一本一本地邮寄过来,二姥爷的线索越来越多,关于他所在的部队,他的职务以及参加的战斗,都有或多或少或详或略的记载。世上总是有巧事。我在网上随手邮了一本书《胶东子弟兵》,打开一看,扉页上一行字:赠淑香,请指正。落款是:刘耀江 2012.1.5

我母亲叫崔淑香,这个淑香与母亲同名,刘耀江送给她的书,辗转到了二手书市场,无意中进了我的书柜。刘耀江的父亲刘云鹏曾任山东军区司令部参谋处长,《胶东子弟兵》一书收有刘云鹏当年遗作,刘耀江对父亲的文章进行了整理。

我翻阅这本扉页上有母亲名字的书,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感动和亲近,书中有5处提到了崔云龙。

翻开《胶东子弟兵》第14页,我看到了有关崔云龙的记载。1943年3月,胶东部队精简整编后老13团团营长名单:团长聂风智,政委李丙令,参谋长裴宗成。一营营长秦云,政教孙同盛。二营营长崔云龙,政教孙子宇。三营营长曲绵福,政教王祖圣。

老13团是胶东赫赫有名的部队,上世纪九十年代我采访过抗战老兵,就知道了老13团的威名。老13团是打出来的,牙口好、胃口好,没有啃不动的,没有消化不了的,老13团所到之处敌人闻风丧胆。据说老13团的团营干部,是经过严格选拔产生出来的,都是能打仗的好手。

二姥爷那时是个二十六岁的小伙子,带领老13团一个营与鬼子拼杀。

二姥爷与于得水的交集我在《胶东子弟兵》等书籍中也查到了。于得水曾是老13团三营营长,崔云龙1943年1月任二营营长时,于得水已离开13团二年零四个月,升任14团副团长。我认为二姥爷是个传奇是在查阅了这些书籍后的想法。

二姥爷二十一岁参军,五年后任胶东军区老13团营长。老13团历任营长名单显示,崔云龙接全兆瑞,张慕韩接崔云龙。全兆瑞是老红军,建国后因经历独特被称为军界传奇。张慕韩后来升任老13团团长,之后老13团改番号为73团。济南战役73团率先突破城墙,为战役立下头功,中央军委授予73团“济南第一团”称号,张慕韩被称为“济南第一团”团长。

“塔山英雄团”闻名全军。1948年10月塔山阻击战,东野4纵12师34团坚守塔山,打退了国民党军轮番进攻,保证了锦州战役胜利。时任团长焦玉山副团长江雪山,被称为“塔山英雄团”正副团长。

“塔山英雄团”历任团长名单显示:江雪山1946年9月接崔云龙任副团长。

一支部队战斗力的形成以及优良的作风,与前任首长是分不开的。34团仗打得好,有崔云龙的贡献。崔云龙是“塔山英雄团”的前任副团长,也曾经是“济南第一团”,即:老13团营长。这两支威名赫赫的部队有崔云龙带兵的足迹。

老13团转战山东。1939年3月老13团在沂蒙山区追剿恶匪刘黑七,二姥爷是排长。刘黑七剖孕妇、杀儿童、撕肉票,无恶不作,血债累累。黑七好吃铃铛面,捉皮白肉嫩且有些姿色的女人,剥光衣服,将铃铛系于乳头,令女人擀面。铃铛随女人身体抖动发出声响,谓之铃铛面。黑七坐躺椅,翘二郎腿,两手外展,如鸟展翅。欣赏铃铛面制作全过程。老13团歼灭黑七匪兵大部,余部溃逃。老13团穷追不舍,无奈沂蒙山区山高林密,沟壑纵横,黑七钻进密林消失了。老13团转战离开沂蒙,黑七又钻出密林收拢队伍继续作恶。1943年黑七被山东八路军其他部队击毙。二姥爷参与追剿刘黑七,在他的军旅生涯中增添了壮丽的一笔。

二姥爷担任过乳山独立营营长。1945年攻打烟台作战序列有乳山独立营,资料显示:时任乳山独立营营长崔云龙,副政教丁山。

二姥爷跟鬼子拼过刺刀,抗战时期身上留下18处枪弹伤。

二姥爷任34团副团长时,团长李宏茂是老红军。二姥爷到了12师,师部指挥作战5人名单,师长、政委、副师长、参谋处长、政治部主任,4个有红军资历。二姥爷八路时参军,舍生忘死走向抗日战场,能打会打,成为胶东八路军的佼佼者。崔云龙离开34团,继任副团长江雪山建国后担任过海南军区司令员。

辽沈战役结束后,4纵改番号为41军。打开41军军史,1956年10月版第58页,崔云龙的名字静静地躺在那里,职务是4纵12师参谋处长,牺牲时间是1946年12月,时年30岁。二姥爷参与师级单位作战计划与指挥。我查到了一张1946年秋4纵团以上干部合影,崔云龙位列其中,身穿戎装,英俊威武。

拍完这张照片几个月后,崔云龙牺牲了。

写到此我认为二姥爷是个传奇,此言不虚。

我三次去乳山寻找二姥爷足迹。马石山位于乳山市西北,主峰海拔467.4米,山势险峻,岭长谷深,是这一带的制高点。马石山烈士纪念馆建在山的半腰,山下有抗战时期的兵工厂被服厂遗迹。时光流逝,山川不变。我站在马石山高处放眼望去,群山环抱,此起彼伏。当年二姥爷率乳山独立营在这里与鬼子周旋。二姥爷骑战马挎匣子指挥部队,马蹄哒哒,声音似乎由远而近,由近而远。我的眼前有些模糊,山野中一队八路正在行军……我的眼角有泪水滴出。

我从2020年9月初动笔,在查阅了大量资料及实地采访的前提下,至11月中旬创作完成了中篇纪实小说《巍巍槲山》,对二姥爷的怀念终于有了文字表达。二姥爷芳华永存。

枪林弹雨中二姥爷从士兵到营长,炮火连天中,从营长到独立营营长,到副团长,到师参谋处长。二姥爷从指挥一个营一个团到指挥一个师,准确地说是参与指挥一个团一个师。二姥爷的未来有两种可能,一个是活着肩上将星闪烁,一个是牺牲。二姥爷无法选择这两种结果。

真正的军人视荣誉高于生命,战死沙场成了二姥爷最终的归宿。二姥爷像流星一样划过,闪耀的光芒只有那一刹那,却照亮了天空。

坐落在锦州的辽沈战役纪念馆,二姥爷的名字镌刻在烈士名单中。相比于活着的人,那无数烈士更值得人们怀念与尊重。

早年我住崔家口寻槲山棍法得真传,槲山深处二姥爷演练棍法的地方我常去,槲山棍法还在。现在已很久不去了,练武场杂草丛生淹没在槲树林深处。槲山棍法是一门实用性很强的棍法,并不神秘。

我喜欢武术,尤爱棍法,车上、枕子边都放着精挑细选的各式腊木棍。天不遂人愿,左肩左膝受风寒伤病经年不愈,槲山棍法已生疏。我收藏的这些腊木棍大概要成为艺术品了。即使这样,我还幻想着经过治疗伤病痊愈,重演槲山棍法。我最后一次演练槲山棍法,是几年前在槲山深处,二姥爷曾演练棍法的地方。

母亲留下的信笺已泛黄,字里行间对叔叔的怀念之情跃然纸上。那个骑战马挎匣子枪,身后跟着卫兵的叔叔说没就没了。村口二姥爷和十几个骑兵向母亲敬礼,向槲山敬礼,这一幕成了永远的记忆以至永别。

母亲从村口那个左手行军礼的女孩子已变得白发苍苍,母亲带着无限的遗憾和惋惜辞别人间,临走对我嘱托:将来有一天去东北找二姥爷的墓地,到坟头捎几句话给你二姥爷。母亲说到了二姥爷坟头,对他说:家里人来看你了,我是你外孙——崔淑香的儿子。你走了,家里几年后才知道。知道你的死讯,如晴天霹雳,五雷轰顶,整个家坍塌。你的侄子侄女哭着喊叔叔。你的哥哥瘫卧在床上,时而昏迷,时而苏醒。醒来的时候只有一句话,再也看不见弟弟了,再也看不见弟弟了,两眼直勾勾地望着天花板。你写给哥哥的信,哥哥攥在手中,泪水早已湿透信纸。三天后哥哥走了,滴水未进。哥哥临走前嘱托女儿崔淑香,这是唯一识字的孩子,有一天去东北看你。你的侄女四处打听你的消息,却一生未能成行。临终前又嘱托我。今天你的外孙来看你啦,也就是你的哥哥来了,你的侄女来了。安息吧,二姥爷。

我通过查询知道在锦州辽沈战役纪念馆有二姥爷的消息,去东北找二姥爷的墓地正在计划中。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也不急,或许现在或许几年后,我不会再嘱托他人。完成了嘱托,我去告诉母亲告诉姥爷。

母亲安葬在南马村猪山西南面阳坡,姥爷安葬在槲山,猪山与槲山东西相望几十里。岁月飘摇,风蚀残土。槲山中姥爷墓已毁,无踪迹。到时我对着槲山跟姥爷讲,我去看二姥爷了,我用手做成喇叭型大声喊:我去看二姥爷啦——安息吧!姥爷。我对着猪山方向喊:我去看二姥爷啦——安息吧!母亲。

巍巍槲山,默默矗立,历经风雨。风中槲树林沙沙作响,橡子又落了一地。归来吧,生命定格在永远年轻的二姥爷,你埋骨他乡,魂归故里,魂归槲山。

那里有你的哥哥,那里有一片一片的槲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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