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政府和公社对九架屋的处理意见下来了,那就是拆除二字。
这个拆除的消息一传到九架屋内,九架屋的女人们又一次吵翻了天,她们没地方撒气,只有把气撒到了那个知青郝闯的地方。
一天吃好晚饭,家务都没有收拾好,周金木的老婆阿珠就和九架屋的一些女人来到了知青点,站在石头围墙外破口大骂。
“那个郝闯,郝女人,呸,呸,呸,什么‘好女人’,是坏女人,是臭女人,你给我滚出来。”
阿珠双手叉着腰,大声地叫喊着。
知青点的青年们一听这嗓门,都跑了出来。
“婊子囡,你这个被城里抛弃、没人要的东西,我们大队收留了你,你竟然说什么我们九架屋是,是-,是......”
旁边周佳才的老婆说:
“是‘四旧’。”
“对,对,四旧,四旧。你这个伤天害理的东西呀,你这个白眼狼呀!我们横山大队得罪你什么了?我们九架屋犯着你什么了呀?你竟然这样的歹毒,想害了我们。”
“是呀,今后让我们住哪里呀?你这个婊子生的。”
“婊子养的,你这个不得好死的东西!”
“把她赶出我们大队!”
“把她赶出我们大队!
......
十来个女人唾沫横飞,拍着双手,跺着脚,越骂越有劲,越骂越气愤,怒气冲冲地冲向了墙门。
知青们看着这些个妇女们的架势,大多数吓得躲回了房间里面。
郝闯没有被吓倒,反而挺身而出:
“我没做错什么,九架屋就是封建主义的遗物,就是文化大革命要坚决破除的‘四旧’!”
“我们不管什么四旧八舅的,你不让我们好好地住,我们也要让你不能好好地呆。”
妇女们说完,就要撞向那个木头做的墙门。
焦叶和几个男青年,一看不对,迅速跑到了墙门边,抵住了墙门。
还有几个青年拉着郝闯往房间走。
妇女们撞着那头墙门,墙门发出了“吱呀吱呀”木板断裂的声音,脆弱的木板门在妇女们的猛烈撞击下和男知青的奋力抵压下,断成了几片,妇女们蜂拥地冲进了知青点,冲到了还没有走进房间的郝闯的跟前,阿珠一下子拉住了郝闯,妇女们一拥而上,拉开了郝闯旁边的几个青年,扯头发的扯头发,拳打脚踢的拳打脚踢,郝闯无力反抗,任由妇女们的打骂。
李阿娇和几个女知青吓得大声的喊叫着:“打人拉!打人拉!”
几个男知青也和妇女们扯打了起来。
这时墙门外一声震天般的大喊:“住手!”吓得妇女们停了下来,扭头一看是周慈连。
“慈连呀,你回来了呀,我们正在教训这个臭婊子。这个臭婊子说我们九架屋是‘四旧’,现在政府要拆了我们的九架屋。可气不可气,可恨不可恨。”周佳才的老婆一看是一直在下庄村帮牺牲的战友家里做事的儿子,气愤地说。
“是呀,慈连,你为什么要我们住手呀!打死这个臭东西才好呢。”
“是呀,是呀,打死这个臭不要脸的。”
......
妇女们又开始了拳打脚踢。
“住手!”周慈连的声音就像一声炮响,镇住了妇女们,也镇住了郝闯,郝闯抬眼望去,周慈连一脸的威严之相。
“婶婶阿姨们,你们这样打人,是不对的,是犯法的,九架屋的事情我也听说了,现在要紧的事不是出气,是如何尽最大努力保护好九架屋的事情。”郝闯看到周慈连的脸色柔和了起来。
“慈连说得对呀,我们被气昏头了,走,回去!”阿珠大声地说。
妇女们跟着回去了,回去之前也不忘在郝闯面前“呸、呸、呸”地吐着唾沫。
周慈连也转身回去了,回去之前,他看了郝闯一眼,在郝闯看来,这一眼仿佛像一道雷电,要刺穿了她似的。
郝闯看着周慈连的离去,直到不见了他的身影。
就在这时,周建国带着几个青年跑进了知青点,来到郝闯的跟前,看着她凌乱的头发,撕破了的衣服,还有青紫的皮肤:
“郝闯,你没事吧,你没事吧。”
直到此时,一直没有流泪的郝闯才流下了几滴晶莹的泪珠。
为了落实李宏远拆除九架屋的意见,区公所和横山公社组成了联合工作组,由区公所崔主任带队进驻了横山大队,商量九架屋拆除和住户们的安置问题。
在周自立的建议下,工作组实地来到了九架屋。
听说工作组去了九架屋,很多横山大队的社员们也不出工劳动了,拿着锄头钉耙来到了九架屋。
自从听说九架屋要拆除以后,这些天周慈连也不去下庄村王胜通的家里帮忙了,他要阻止拆除九架屋的任何行动。
崔主任带着工作组成员去九架屋的时候,沿路看到站立着密密麻麻的社员,看上去好像如临大敌一般,崔主任心里感觉有点发毛。
来到九架屋的大仓门,门口站着一个穿着绿色退伍军装的中等个子的青年,表情严肃,崔主任一看自己认识,此人正是从抗美援越战场荣立三等功回来的周慈连。
崔主任和面无表情的周慈连打了声招呼后,进了大仓门,进去后,他首先看到了周小宽,他嘴皮子动了几下,不知道怎么称呼周小宽,既不能叫老书记,又不好直呼其名,更不能态度傲慢,他心里清楚地知道,周小宽虽然是个没有摘帽的反革命分子,但是自己也不能造次。
周小宽好像知道工作组会来,也好像知道崔主任的心思一样,主动开口了:
“崔主任,你们来了!”
“是的,是的,我们来看看,这个九架屋到底该怎么拆除好。”
他又看到天井中有一群男男女女的社员,叽叽喳喳地在说话,虽然听不清,但是他能感觉到这些社员们的敌视,他皱了一下眉头,轻声地问走在身边的周自立:
“社员们怎么不出工呢。”
“主任,九架屋的社员们听说要拆他们的房子,都很着急。”
“自立呀,你也住在九架屋,要带好头呀。”
看周自立点了一下头以后,崔主任眼光瞄了瞄周小宽,心中突然起意:看今天这个架势,看来九架屋的拆除工作会面临很大的困难,是不是需要听一听周小宽这个老革命,不,反革命分子的意见呢?
崔主任和工作组的人在九架屋里里外外地看了一遍,特别留意了大仓门,上面什么都没有,哪里还有什么旌旗呀,还有西边小仓门的栓马柱,不就是一根柱子而已嘛,哪有这么多的故事呀。
崔主任心里已经在暗骂这个上海来的知青郝闯多事了,让自己摊上了这个棘手的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