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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瑞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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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9/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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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光》连载

第一十八章 爱神的法力

一个星期六的晚上,我在宿舍给学生看作文考卷,题目是《欢度五四青年节》,记叙前几天欢度青年佳节的盛况。

明天,他约我到县图书馆去查阅备课参考资料。最近几个星期天,不是开会,就是研究业务,这是长时间以来难得的一个自由支配的星期天。我们热恋一个多月以来,从来还没有得到一个较长的时间两个人单独在一起自由活动的机会。所以,明天实在是一个难得的星期天!

我决定,今晚一定把学生的作文考卷看完,明天好无所牵挂地拿出整天的时间同他一起去查资料。

人们常说,要教给学生一杯水的知识,教师需要有一桶水的资本。要备好一课,大有 “牵一发,而半山俱动” 之感,就要尽量找涉及到的书籍来读一读,需要查很多资料,费很大心血的。徐一萍多次对我说:“咱们宁肯备课多用两个小时,也不能在课堂上因为准备不充分浪费学生一分钟。”

我们把难得的星期天用来备课、查资料,是毫无怨言的。为了教好学生,我们是从来不吝惜自己的时间和精力的,而且,觉得能够开点夜车,牺牲点休息时间钻研点学问,搞点业务,心里更充实,更愉快。特别是,明天是和他在一起。已经是十一点钟了,我毫无倦意。考卷还有一摞没有看完,看来是需要打个夜班了。要打夜班,必须把灯光遮严。因为我与他每天晚上熄灯铃后,都各自回到宿舍再继续工作。我与他屋的灯光,一般是全校最晚熄灭,而且几乎又是同时熄灭。他那窗口的灯光,擦过一个屋墙拐角,穿过一条甬路,透过一棵苹果树枝叶,在我的窗口能看得清清楚楚,自然,我窗口的灯光经过同样的路线,在他窗口也能看得清清楚楚。我看到他那窗口的灯光,就感到是一种鼓舞,工作学习起来就更加精神焕发。他的灯不熄,我也不睡,仿佛我们用灯光传达着遥遥相陪的情意。有时夜深了,我先把灯熄了,接着他的灯也就熄了,在他,对此大概也有同样的心情吧,这也是我们的一种温情的默契。因此,今晚如果我很晚了仍不熄灯,他一定也会陪我工作不休息的。

于是我找了张牛皮纸,中间挖了个洞,套在灯泡上。屋里立即暗下来,桌子上的光线却更加明亮了。

我又重新坐好,继续批阅起考卷来。

十二点了,我仍然精神焕发。

一点了,我也不觉疲倦。

两点了,觉得眼皮有些发涩。只剩几份考卷了,我洗了下脸,顿时又觉得精神了许多。

又看了一会,忽然,房门一响,我初中和师范时候的几个要好的同学涌了进来,嘻嘻哈哈,把我围住,打打闹闹跟我要喜糖吃。有的扯胳膊、揪辫子,有的挖口袋掏钞票。我想,她们的消息怎么那么灵通呢?是不是搞火力侦察呢?我故意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反问:“什么喜糖,哪儿的事呀?” 这一句话不要紧,惹得她们七嘴八舌、七手八脚更加猛烈地进攻。满屋就像飞来一群喜鹊喳喳地围着我乱叫,叫得我的耳朵嗡嗡乱响。我听得比较清楚的一句是,“还保密呢!又生相思病,又挤着膀子看电影,你当我们不知道啊!” 我脸上 “呼” 的一阵热辣辣的发烧,简直有些目瞪口呆了。我和徐老师的关系校内是人所共知的了,但是那些细节除了陈校长、李老师知道一点外,谁也不知道,难道李老师又失信给泄了出去?接着又听得她们七嘴八舌地逼问我:“你坦白不坦白?你坦白不坦白?” 我想,知道就知道吧,也没有什么丢人的。我咬住嘴唇忍住笑,点了点头。屋里立即爆发出欢笑声、祝贺声。这时,也不知有多少只手一齐向我胳肢窝伸过来,搔我笑。我挣扎着,躲闪着,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简直喘不过气来。

这时猛然听得李老师喊:“宋老师,宋老师,你笑啥?”

我睁眼一看,眼前并无他人,原来是自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做了一个梦。回头一看李老师,她躺在被窝里睡眼似睁非睁,嘟嘟囔囔地说:“天什么时候了,还不睡觉?” 我抱歉地说:“你看,打扰你了,我马上就睡。”

我对着镜子一看,眼里还噙着兴奋的泪花呢!奇怪的是,虽然刚才不知不觉睡着了,一旦醒来,却又神采飞扬,毫无倦意。这,或许就是爱情的魔力吧!

我继续阅卷,一直阅完才睡觉。

第二天早饭后,我和他提上提兜,出了校门,径直往县图书馆走去。

我们整天忙得很少迈出校门,今天和他一起走到街上,感到格外高兴,街上的一切都那么新鲜。金色的晨晖驱赶着飘浮在大气里轻纱般的晨雾,清新湿润的空气沁人肺腑,来来往往的自行车、行人,川流不息。他说:“你注意到了吧,县图书馆藏书量虽不及咱学校,但有不少书,学校图书室没有。”

我说:“是的。我想,以后的星期天,如果能自由支配,我就到那儿度过。至少是今年一年。”

他逗趣地说:“我也想这样,不为别的,也为奉陪你。”

我瞟了他一眼,笑了。

许多青年人认为,恋爱期间最幸福、最甜蜜的是双双逛公园,溜马路,串商店,下餐馆,在幽静的去处观月赏景等等。我们这些当教师的,“眼睛一睁,忙到熄灯”,确实没有那些闲情逸致。同时,我与他不约而同的是另一种看法,我们的幸福、甜蜜在于携手攀登知识和业务的高峰。

我们说着话,来到了副食品零售门市部。

我说:“走,进去一趟,最多耽误五分钟。” 我是想买包点心,好做午餐用。

谁知他猜出我的心思,把提兜朝我一举,说:“这儿有了。”

我一看,他的提兜鼓鼓的。他总是这么细心。我又高兴又有些不悦,他这样做,总让我像个被他细心照料的黄毛丫头。于是,我带着不满的口气说:“哎,这些事,以后应该由我来负责。”

他笑着问:“这个,怎么还有应该和不应该?”

“我是女人嘛。”

“这么说,就更不对了。”

“我不管对不对,我就这么认为。”

“哈哈哈……” 他不再辩解,爽朗地笑了起来。

笑声未落,一辆迎面开来的黄绿色吉普车在我们面前不远的公园门口煞住了。车上先钻出一个大腹便便、衣冠楚楚的男子,一脸络腮胡子,刮得锃亮,放着青光,笑嘻嘻地咧着大嘴,兴致勃勃。接着,钻出一个年轻的女干部,一身新服,提着一只黑亮的提包,阴沉着脸,好似心事重重。

徐一萍触了我一下,脸色阴沉下来,低声说:“是她,张荣!”

他这一说,我立即认出了张荣。这时,张荣和那个胖男人向车里人频频招手,小车 “呜” 的一声开起来跑了。张荣一扭头看见了我们,满面羞愧,急忙转身,走进了公园大门。胖男人也紧紧跟了进去。

徐一萍扬颔向他俩一指,说:“刚结婚不几天。是个副部长。”

我也听说过,张荣与徐一萍告吹之后,也是十分痛苦,年龄三十挂了零,要找个称心如意的党政干部实在不容易。找来找去,只好给这位已经四十多岁的部长大人做了填房。不过,她立即身价百倍,结了婚,马上调到县机关工作。不用说,今日是跟车出来逛公园的。

我说:“也好啊,她找到了她的幸福,你找到了你的冤家。”

他接上打趣说:“各得其所,是吧?” 说完,冲我温情地笑了笑,使劲捏了捏我的手。

不一会,我们便走进了县图书馆。

图书馆在一个单独的小院落里。一进门,搭着高高的葡萄架,油光翠绿的葡萄枝叶密密层层,形成了一段天然的走廊。北屋房门前,耸立着几株郁郁葱葱的松柏,檐下,十几盒鲜花绿草排列两侧。整个庭院,给人一种幽雅恬静的感觉。

图书馆有一个不大的阅览室。我和他一人借上一摞书,就到阅览室里并肩坐在一张桌子前,掏出笔记本,各自聚精会神地翻阅起来。

偶尔,我们也互相问答,展开讨论,但是,我尽量不去扰乱他的思路。他也很少说话。各人默默地读呀,写呀,贪婪地猎取着知识。我巴不得把书本上那些知识变成一个一个的钉子,一锤子一锤子把它砸到我的头脑里去!

室内也有几位同志在用功读书,也不时有人出出进进,但是都挺自觉,屋里一片寂静,不时地、此起彼伏地响起 “哗啦哗啦” 的翻书声和细碎轻盈的抄录笔记声。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徐一萍突然戳了我一把,向我点点头,说:“休息一会。”

我抬头一看挂钟,已经十二点了。哎呀,时间过得真快呀,真是苦读不觉时分过。左右一看,屋里也空空落落,只剩我们俩了。

他已经倒来一缸子热水,递给我说:“喝点水,润润喉咙,吃上点东西。”

他这样反过来伺候我,使我又是一阵生气:看来,路上对他说的,他根本没有听进去。这一回,我非治住他这一条不行。

我把缸子接到手里,冷笑着说:“徐一萍,我得和你讲开,以后,这生活小事,嘿嘿,只许你动嘴,不许你动手,怎么样?有什么事,你吆喝一声,你若是乱动手,反过来伺候我,你看 ——” 我弯下腰,把缸子里的水慢慢地往地上倒着。

他眼皮一个劲地灵巧活泼地眨跳,哈哈大笑,说:“你是想把我供养起来?” 他略想了一下,又说,“好吧,我尽量叫你满意,行了吧?”

“那就好了!”

我高兴地把缸子里的水摔了摔,“你倒的这水作废,我另倒去!” 说着,我就跑了出去。

我向图书馆的同志另要了一缸子热水来,我们打开他捎来的点心,便吃了起来。

点心很干,吃几口,要喝口水,我端着缸子,递到他嘴边让他喝上一口,我再自己喝上一口,这么来回地递着。

饭虽简单,但是吃着却非常香甜。

窗口吹来和煦的微风,带进庭院里的花香,窗外柏树上的麻雀成双成对,跳跃、追逐、嬉闹、鸣叫。屋里静悄悄的,挂钟在嘀嗒嘀嗒地响着,一丝不苟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他一边吃着,一边深情地凝眸注视着我的眼睛,说:“你有什么感觉?我感到咱们非常幸福。” 我虽然羞涩了,但没有躲避他的目光,仍是柔柔地相视着,好让他,同时也好让自己从中多接受些幸福、甜蜜。我说:“我觉得,我们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我们对视不一会,他的脸一直红到了耳根,终于盯不住了,低下了头。

我用手轻轻拂了拂他的头发,幸福得心脏都在微微颤抖。

午饭,很快就草草用完。然后,各自又开始查阅抄录资料。

下午五点来钟,我感到有些疲劳,不过我没有吭声。这些日子以来,就是这样,一看到他,一想到他,兴奋、愉快、甜蜜、幸福就充满了胸怀,仿佛遇到多么苦恼的事,也不苦恼,遇到多么忧愁的事,也不忧愁,遇到多么艰难的事,也不畏难,工作多么苦,多么累,也感觉不到疲倦。我沉醉在幸福的爱情之中,沉醉在充满青春活力的生活中。

但是,我的神情被他注意上了。他就是这样,有几分淑女的绵长脾味,很会体贴人,他察言观色总是那么细致入微,你有什么心事,或者稍有不适,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他瞅了我好一阵子,把笔一放,说:“小宋,我怎么看你脸色比平日红。”

我若无其事地说:“红,那是精神焕发嘛!”

他笑了笑,拿手轻轻捂到我的前额,试了试,摇摇头说:“不好,好像有点发烧。”

我笑着说:“不会吧。” 其实我心里有数,大概是昨晚伏案入睡,着了点凉。我把他的手从前额轻轻拿下来,攥在手里。“用手试,不大准,你那手凉,就试着热。在家,我们病了,母亲都是贴上脸试试。”

我这本是随意一说,他却面有难色,想了想说:“嗯…… 要不,我就给你试试。”

我 “扑哧” 一声笑了,白了他一眼。我觉察到,他虽然聪明过人,但是在日常生活特别是爱情这个问题上却有几分童稚的天真,有几分痴气和傻气,少不了说出和做出些笑话来。别人说他是 “书呆子”,我非常气愤,实际上他确实是有那么一点点书呆子气。对此,我从来不感到是个不足,反而非常的喜爱。于是,我大胆地说:“你有那个勇气吗?”

他苦笑了一下,说:“我是怕你真的病了。”

我环顾全屋,并无别人,便靠过去,靠近他对面坐下,忐忑不安地轻声说:“随你的便吧。”

他红涨着脸,喘了几口粗气,便把脸伸过来。我有点惶恐地望着他贴近过来的脸,慌乱地微闭了眼睛。他先用前额对住我的前额试了试,又用面颊靠住我的面颊试了试。我感到他的脸凉丝丝的,可能由于他过于激动、紧张,微微有些颤抖。我清晰地听到他那又急又粗的呼吸声,闻到他身上散发出的男人特有的诱人气息,我的心咕咚咕咚就要从口里跳出来,胸脯颤抖起来,浑身热血奔流,一股从来没尝到过的暖流和快感传遍全身。

他把脸拿开,立即站起来,红涨的脸上渗出了汗珠,有些慌乱地说:“不行,是有点发烧!”

我觉得脸上烧得厉害,双手抹了一把,笑着摇摇头说:“没有事,没有事。”

他立即收拾书刊、笔记,说:“走,到医院看看去。”

“哎哟,你怎么这么小心呀!保证没事,你放心!”

“小宋,就算我求求你,一定到医院看看,不然,我实在不放心。”

“那也好,不去看会给你添块心病。” 我动手收拾起来。“其实,即是有点不舒服,你看上一眼,问上一句,也就百病皆除了。”“嘿嘿,我有那么大的法力就好了。”

我们俩提上提兜,走出图书馆,一块朝县人民医院走去。

“徐老师!” 我叫了他一声,以引起他的注意。我要向他讲件大事。“嗯?” 他眼睛发亮,眼皮习惯地闪跳了几下,用疑问的目光看着我。

我有点羞涩地 “嘿嘿” 笑了,一只手不由得拿到脸上去遮羞。

“什么事?”

“我看,咱俩该到一块生活了。当然,也不是马上,你……”

一个月以来,我们很少谈及婚姻的事,即使谈,也从不用 “我爱你”“你爱我” 等太直露的语言,我们都是心照不宣,用隐讳、巧妙的语言,而意思表达得却很准确,很明白。

“啊,你说这个问题吗,我也曾考虑过,可是,我总觉得咱们现在的精力不够,而且也不清楚你的想法。”

“一起生活,互相帮助,互相照顾就更方便了,对学习、工作恐怕更有好处呢!” 我说,“而且,年岁也到了,这也是人之常情嘛!”

“你真这么想?” 他忘情地抓住我的双肩,“那定在什么时间呢?”

“你说吧,我服从你。”

“下半年,怎么样?” 想不到他把时间定得这么近!不知为什么,我的心房受到猛烈的冲撞,咕咚咕咚的一阵乱跳。我喜出望外地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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