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宁城,紫堇花开得正盛。淡紫色的花瓣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像是为这座城市披上了一层梦幻的纱衣。伊河两岸,新绿的柳枝垂入水面,搅碎了倒映的云影。
铮和青青的爱情,也在这个春天迎来了最绚烂的绽放。
他们会在清晨相约在河畔,看朝阳将河水染成金色。青青总爱赤着脚在草地上奔跑,白色的裙摆沾满露水,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铮则喜欢坐在长椅上,目光追随着她的身影,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午后的解放路总是热闹非凡。青青会拉着铮的手穿梭在人群中,时而驻足在小摊前挑选发饰;时而对面摊上牛肉拉面师傅手中越拉越细的手艺惊叹不已。铮总是默默记下她多看两眼的物件,然后在下一个转角变魔术般送到她眼前。
黄昏时分,他们最爱去城郊的伊河边。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重叠在一起,分不清彼此。青青会采一捧紫堇,编成花环戴在铮的头上,然后看着他窘迫的样子笑弯了腰。
而夜晚,是属于月光的时刻。当银辉洒满河面,青青会靠在铮的肩头,数着天上的星星。铮则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感受着发丝在指间流淌的温柔。
"铮,我们相识多久了?"某个星光璀璨的夜晚,青青突然问道。
"第一百五十......二天。"铮不假思索地回答,指尖依旧缠绕着她的发梢。
"你真细心!"青青仰起脸,月光在她的眼眸中流转。
铮低头凝视着她,声音轻柔:"青青,知道吗?以前的我对生活很茫然。自从与你相识后,我感觉生活开始变得精彩和有意义了。因为从那天开始,我有了一个时时让我牵挂的人。"
青青的睫毛轻轻颤动,像是蝴蝶的翅膀。她将脸埋进铮的胸膛,闷闷地说:"铮,我想要给你生个儿子。"
"生......生......儿子?"铮的声音突然变得结巴,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我......我还没有想过......"
"讨厌!"青青抬起头,脸颊绯红,"你真是个傻瓜!"
铮将她搂得更紧,在她发间落下一个吻。河水流淌的声音与心跳声交织在一起,奏响了这个春天最动人的乐章。
当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就像紫堇花到了季节自然会开放,他们的爱情也在这个四月,迎来了最美好的收获。
暮色渐沉时,他们并没有分别。
伊河北岸。"来生缘"酒店的灯光昏黄而暧昧,走廊尽头的房间门被房卡"滴"地一声刷开。
铮站在窗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窗帘的流苏,窗外宁城的灯火明明灭灭。浴室里传来淅沥的水声,像一场遥远的春雨,敲打着他紧绷的神经。
水声停了。
一瞬间,铮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大得惊人,喉咙干涩得亦无口水可吞咽。浴室门滑开的轻响让他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青青站在氤氲的水汽中,发梢还挂着晶莹的水珠。昏黄的灯光为她瓷白的肌肤镀上一层柔光,湿润的黑发披散在肩头,像一幅水墨在宣纸上缓缓晕开。她的眼睛比平日更亮,含着盈盈水光,就那么静静地望着他。
"铮。"她的声音很轻,却让房间里的空气为之一颤,"从今晚开始..."
话未说完,铮已经大步上前,用颤抖的双手捧住她的脸。他的拇指轻轻擦过她湿润的眼角,在那里,他触到了比体温更烫的泪水。
"你就是最好的礼物。"他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
窗外的紫堇花在夜风中轻轻摇曳,月光透过薄窗帘照在床上,映出他们交叠的身影。两人十指相扣,彼此的体温透过相贴的皮肤传递;男人粗糙的手指抚过女人光滑的后背,停留在她腰间的凹陷处;女人咬住他的肩膀,尝到了汗水的咸味;他们的呼吸声在枕边交织,紧紧相扣的双手仿佛要把对方揉进身体;男人的手指点燃了女人身体的热情,女人在他胸口留下吻痕。
床随着他们的动作轻轻摇晃,女人仰起头时露出优美的颈部线条。月光似乎变得更加明亮,照在他们交缠的身体上。他们用最亲密的方式表达着爱意,直到天亮时,晨光照在两人相拥的身体上……
铮睁开眼,发现青青正凝视着他,睫毛在晨光中投下细碎的阴影。她的长发散落在枕上,如墨色绸缎般铺展,颈间还残留着他昨夜留下的吻痕,像是雪地里绽放的点点红梅。她的指尖轻轻描摹着他的眉骨,沿着鼻梁滑下,最后停在他的唇上,仿佛在无声地确认——这一切不是梦境。
“醒了?”她的声音低柔,带着初醒的沙哑,像是晨风拂过琴弦,轻轻震颤他的心。
铮握住她的手指,发现她的指尖微微发颤。昨晚上初尝云雨的他冲刺了多少回已经模糊,只是感觉头脑有点重……疲惫不堪的他开始心疼眼前,自己的这个女人。阳光照在她裸露的肩头,将皮肤映得近乎透明,能看见下面淡青色的血管。她的眼睛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像是蓄着一汪春水。他低头,在她的掌心落下一吻,像是虔诚的信徒亲吻圣物。
“疼吗?”他低声问,拇指轻轻摩挲她的手腕,脉搏在他指下跳动,像是无声的回应。青青摇摇头,唇角漾起一抹浅笑,突然凑近吻了吻他的颈,激起他全身的颤栗。被单滑落,露出她莹白的肌肤,晨光勾勒出她身体的曲线,像是艺术家精心雕琢的杰作。她的胸前还残留着他昨夜留下的痕迹,像是烙印,宣告着他们已彻底属于彼此。她没有遮掩,只是深深望进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铮,你愿意娶我吗?”
铮的呼吸骤然停滞在喉咙里,晨光描摹着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线。他凝视着她,那双映着她身影的深邃眼眸里,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来,涌动着滚烫的光。昨夜抵死缠绵的余温尚未散去,此刻她赤裸着身体,带着他留下的印记,问出的却是最庄重的承诺。
“愿意!从今以后,我的每一次心跳,都将刻着你的名字。今生来世,只为你一人而活。”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被彻底击穿的震颤,比昨夜任何一次喘息都更撼动人心。指腹依旧停留在她的腕脉上,那里跳动得如此清晰,仿佛在应和着他胸腔里同样剧烈的震颤。“青青,我……” 后面的话语被一种汹涌的情感堵住,他猛地俯身,吻上她微扬的唇角,带着珍重和一种近乎虔诚的占有欲。
这个吻漫长而温柔,驱散了清晨最后一丝凉意。当他终于抬起头,指腹恋恋不舍地划过她微肿的唇瓣时,青青眼中的笑意更深了,像是浸透了蜜糖。她轻轻依偎进他怀里,脸颊贴着他温热的胸膛,听着那沉稳有力的心跳。
“我希望娶我的那天,” 她的声音闷在他怀里,带着柔软的憧憬,“我要穿上最红最红的嫁衣,像天边的晚霞那样浓烈;金线绣的凤冠要展翅欲飞。” 她微微仰头,眼睛亮晶晶的,“还要盖上红盖头,厚实且非常密的那种,让你一点也瞧不见我。青青的睫毛颤了颤,突然露出狡黠的笑:“我要你驾着七彩祥云来娶我,像至尊宝那样。盖头还得用金箍棒挑开。”青青笑出了声。
“至尊宝那样?”铮失笑了起来,用手在她的鼻尖轻轻地拧着:“还要驾七彩祥云?”铮低笑,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晨光透过纱帘在他们交叠的身影上流淌:“还金箍棒?”他吻她的眉心。
青青的指尖在他后背抓出红痕:“不要七彩祥云了,也不要金箍棒了!不过洞房那晚……你可以当齐天大圣。”
铮的耳尖瞬间烧红,喉结在她齿间滚动。窗外麻雀扑棱棱飞过,将一室旖旎的晨光搅碎成细碎的金箔,落在他们交缠的发梢上。
青青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好吧,我要你用八抬的大红轿子来迎娶我,喜乐要一路吹吹打打,一直抬到家门前。”
铮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想象着那个画面:满目的红,喧嚣的喜乐,而她被严严实实地藏在轿子里,只有他知道,盖头下那张脸此刻正带着怎样让他心头发烫的笑容。他收紧手臂,将她搂得更紧,仿佛要把这关于未来的每一帧想象都揉进骨血里。
“然后呢?” 他低声问,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嗅着她发间淡淡的馨香。
“然后?” 青青仰起脸,眼里闪着狡黠的光:“我要你亲自抱我下轿,一步都不许我走——新娘子脚不沾地,这才叫圆满呢。”
“我会踢轿门。” 他学着那古老的礼数,声音里却满是宠溺,“然后,用这根红绸,” 他空着的手轻轻捏了捏她放在他胸膛上的手指,“牵你出来。让你跨过火盆,迈过马鞍,一步一步,走进我的家门。”
“进了门呢?” 她追问,指尖无意识地在他心口画着圈。
“拜天地,拜高堂。” 他沉声说,每一个字都郑重无比,“最后,夫妻对拜。”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莹白肩头那些暗红的印记上,眸色深了深,声音也染上几分昨夜的低哑,“等礼成了,宾客散了……” 他低下头,温热的唇几乎贴着她的耳廓,气息拂过她敏感的耳垂,“我就得好好看看我的新娘了。”
青青的耳尖瞬间红透,像要滴血。她想起身,却被他牢牢锁在怀中。
“怎么看?” 她小声问,带着明知故问的羞赧。
铮低笑,手指沿着她光滑的脊背缓缓下滑,激起她一阵细微的颤栗。“一层一层,亲手解开这繁复的嫁衣,” 他的吻落在她的颈侧,烙下新的印记,“掀开那顶红盖头……” 他的声音消失在两人相贴的唇齿间,带着未尽的话语和滚烫的允诺。
晨光熹微,被单凌乱,红色的幻梦在肌肤相亲的温度里蒸腾、弥漫,最终化为唇齿间最真实的、带着他烙印的甜……阳光在这一刻突然变得强烈,将两人交融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一首无声的情诗。窗外,伊河的水声隐约可闻,像是时间在低语,见证着这一刻的永恒。
……
青青走了。几天后铮在单位信箱中,收到了来自青青的一封信。
信中写道:铮,我的挚爱,别怪我的不辞而别;你是一个好男人,遇见你是我的幸运,你是我这辈子最正确的选择。我回家处理一些事情,学校的假已经请好了。请不要联系我,一处理完事情我就会迅速联系你的。乖乖地等我回来,那时我会还你一个清清白白的自己。我的铮,我会永远属于你。
爱你的青青!
铮靠在办公桌的椅子里,读着信中的内容,手中的信纸微微颤抖,胸中翻涌起一股莫名的失落……鼻子酸酸的。怎么就走了呢?怎么连一点前兆都没有?于是赶紧拨打电话,话筒里传出: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他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在记忆里,细细检索这几天相处的每一个细节。
几天前,他们来到了伊河岸边。看着这些簇拥绽放的紫堇花,是那样清新脱俗;那样高雅无瑕。有一句话:爱到深处自然懂,情至真时自然浓——景观大道的一个长椅上他们在热烈的拥吻,青青似乎比平时更加用力地攥着他的衣角。当时他只当是情到浓时的自然反应,现在想来,她的指尖分明在微微发抖。她蜷在自己怀里,指尖无意识地揪着他衬衫第二颗纽扣,仿佛心中有什么心事。
暮色渐染天际,夕阳的余晖为紫堇花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青青倚靠在铮的肩头,轻声讲述起那个流传在伊河畔关于紫堇花的传说:
"故事是这样开始的,那时紫堇花还是一颗种子时被小鸟衔起,在发生了一个意外后被丢弃在幽谷中,后来生根发芽,并且开出了美丽的花朵。"
青青的声音轻柔似水:"一个深秋的午后,一只被猎人追逐着的兔子,从紫堇花身上踩了过去,紫堇花……倒下了。花茎被折断,汁液渗出,在被剧痛折磨的迷迷糊糊之中,她看到了那个猎人。"
"是被猎人救下了吗?"铮不自觉问道,指尖轻抚过青青的发梢。
"是的,"青青点头,"猎人上前俯身查看,用他那粗壮有力而温暖的手轻轻将花茎扶起。她痛的忍不住留下了泪水,泪水滴在了猎人的手上,猎人奇怪地尝了尝,却尝到一丝咸涩——那是紫堇花痛楚的泪水。怎么会是咸的呢?你真是棵有灵性的花儿。猎人没有多想于是就离开了。”
铮微微蹙眉急切地追问道:"后来怎么样了?"
“紫堇花被猎人扶起的那一刻,就爱上了这个温柔的人。”青青的眼中泛起涟漪。
“爱上猎人?真不可思议!”铮反复回味着。
"从此每到黄昏,它都朝着猎人离去的方向张望。春去秋来,紫堇花在对善良的猎人日思夜想中渐渐憔悴,甚至到了下一个春天也不再发芽,不再开出美丽的花朵。"
故事讲到这里,一滴泪划过青青的脸颊:"直到某个寒冬,那个猎人偶然路过幽谷,他想起了那株美丽的紫堇花。猎人曾后悔过没有带回那株受伤有灵性的花儿。最后在一棵大树底下,猎人发现了一株已经干枯倒地的花儿。已经濒临死亡的紫堇花因为又见到了她朝思暮想的猎人而流下了高兴的泪水。猎人依旧尝了尝滴在手上的带着花儿芳香的露水,又是咸咸的。猎人说道:原来你就是那棵很有灵性的花!这句话是紫堇花最后听到的一句话。随后,她闭上眼,微笑着死去了。”讲完这个故事,青青已经泪流满面了。
铮将青青拥入怀中,感受到她微微颤抖的肩膀。他用指腹拭去她脸上的泪痕,将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传说都爱讲遗憾,但我们可以不一样。若你是紫堇,我就做你四季的园丁——不让任何一季错过花期。"说完泪光闪闪地低下头轻吻她发顶。不远处紫堇花在暮色中摇曳,仿佛在诉说着这个未完的故事。
……
还有那天的晚餐间,她突然问起他小时候的事情,问得特别仔细。当他讲述父亲早逝的往事时,青青的眼眶红了很久,最后借口去洗手间,回来时眼角还带着未擦干的水痕。
“铮...”青青她的声音轻得像柳絮落在水面,“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其实并没有你看到的那样完美...”
当时夕阳正好,他笑着吻她发顶:“傻瓜,我爱的是你这个人,又不是什么完美的物件。”
“我是说真的。”她突然坐直身子,眼底晃动着细碎的光,“如果...我需要你来帮我完成一些事,一些...”她的喉头滚动了一下,“不太光彩的事。你还会这样...”
他记得自己当时直接堵住了她的唇,直到她气喘吁吁才松开:“刀山火海都陪你闯。”
最明显的异常是那晚在"来生缘"酒店。青青主动提出要在这里过夜时,声音里带着决绝的意味。她献出自己时的神情,与其说是缠绵,不如说更像是在完成某种仪式。那些落在他肩上的泪水,现在回忆起来,分明带着诀别的味道。第二天清晨,她反常地醒得比他早,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睡觉。当他迷迷糊糊睁开眼时,捕捉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痛楚。她解释说是因为做了噩梦,现在想来,那眼神分明是在诀别前的最后凝视。
窗外,四月的阳光依然明媚,可铮却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他死死攥着那封信,突然注意到信纸背面有一处不明显的皱褶,像是被泪水打湿后又干涸的痕迹。铮的指尖突然一顿,记忆如闪电般劈开迷雾——
此刻办公室里,铮的指节捏得发白。原来那不是恋人间的玩笑话,而是她小心翼翼的试探。信纸上:清清白白的自己——这句话在他脑海中不断回响。一个可怕的猜想突然击中了他:难道青青身上背负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她说的"回家处理事情",究竟是要处理什么?这些简短的文字背后,藏着多少他未曾察觉的挣扎?铮想到这些心里如一把钢刀在铰一般心痛。
窗外的梧桐突然被狂风压弯了腰,一场暴雨正在天际酝酿。铮疯狂地冲出门去,外套在身后猎猎作响。他要去青青的学校,要去她常去的每一个地方,找任何可能知道线索的人。办公桌上的信纸被风掀起,露出背面一行被泪水晕染的小字:
“原谅我要亲手斩断从前的枷锁,才能堂堂正正地做你的新娘。”
铮奔跑出单位,迅速拦下一辆出租车。"柳溪镇,越快越好!"他声音沙哑,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车窗。车子在暮色中疾驰,铮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突然意识到自己对青青的了解竟如此浅薄。那些相处的日子里,他们谈论过紫堇花的传说,分享过宁城的日落,却很少触及彼此的过去。他记得青青说起家乡时闪烁的眼神,记得她偶尔露出的忧郁微笑,却从未深究其中的含义。
"如果爱一个人..."铮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不该只是贪恋她的温柔。"
路灯的光晕在车窗上连成模糊的线,像极了那些被他们刻意回避的沉重话题。他想起青青讲述紫堇花传说时落下的眼泪,想起她依偎在自己怀里时微微颤抖的肩膀——那些都是无声的求救信号,而他却沉浸在甜蜜的表象里,像个盲目的猎人,只顾采摘美丽的花朵,却看不见花茎上渗出的汁液。
"真正的爱..."铮将额头抵在冰凉的车窗上,"应该是走进她的风雨,而不只是分享她的阳光。"
车子转过一个急弯,远处柳溪镇的灯火若隐若现。铮突然明白,爱情最珍贵的部分,或许正是那些被小心翼翼藏起的伤痕。而他要做的,不是做一个完美的拯救者,而是成为那个愿意倾听所有故事的人——包括那些最疼痛的章节。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进学校宿舍的走廊。铮见到了蜜儿和"眼镜"。"眼镜"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架,表示对青青突然请假回老家一事也感到困惑。倒是蜜儿犹豫再三,终于道出了一个一直困扰着青青的秘密。
"作为青青最好的朋友,这些话本不该由我来说..."蜜儿绞着手指,声音越来越低,"但事到如今,我必须告诉你真相。青青她...真的太不容易了。"蜜儿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来:"青青的老家在H省的一个非常贫困的山区,她家里很穷。要知道一个女孩子能在非常贫困的山区而且是非常贫穷的家庭里,还能上成学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啊!可他的父亲还是非常的开明,缩衣节食的支持她上学,他认为只有学知识才能找到出路。从小学到高中她父亲从同村好友处借了不少钱给青青用于学校学杂费。青青深深懂得父亲的希望,功夫不负有心人,青青以优异的成绩考取了H省师范大学。在接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不仅青青泪流满面,父亲更是老泪纵横,高呼着:老天有眼!真是老天有眼呀!
谁知在这一切看似顺顺利利的背后,一直隐藏着一件不可启齿的阴谋。由于家里穷根本出不起青青的学杂费,在她父亲第一次登门好友家中借钱时,好友就提出了签订一份“契约”,约定从今开始青青的所有学杂费都由他家出,直至高中毕业;如果能够考上大学也会支持,条件是成年后必须嫁给他的儿子。他父亲很乐意的答应了。
就在家中欢庆青青考上大学的那天,她父亲好友带着儿子提着酒肉也前来庆贺。在饭桌上,两位老人不停地给青青敬酒,连那老人的儿子阿坤也不停地敬,就这样青青醉死过去。等青青头痛欲裂地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在卧室的床上了,身上的衣服也不见了,而旁边还躺着阿坤……这些年青青没少受到阿坤的纠缠。”
蜜儿的声音哽咽了,再也说不下去。房间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连窗外的蝉鸣都显得格外刺耳。
"眼镜"突然站起身,踉踉跄跄地冲出了房间,连椅子都被带倒了。
铮的拳头不自觉地攥紧又松开。良久,他站起身,对蜜儿深深鞠了一躬:"如果有青青的消息,请一定第一时间告诉我。"
走出宿舍楼时,夜幕已经完全降临。铮的背影在路灯下拖得很长,每一步都踏得异常坚定。蜜儿站在窗前,看着那个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心里默默祈祷着。
……
铮的泪水无声地滑落,如同伊河清晨的薄雾,在晨光中静静弥漫。他像个弄丢了手中的大红苹果的孩子徘徊在伊河岸边,哭的很伤心,很伤心……呜咽声在寂静中蔓延。泪水浸透晨光,他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回到家中,疲惫如潮水般将他淹没。铮瘫倒在床上,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傍晚时分,他机械地拿起手机,一遍又一遍地拨打那个熟悉的号码——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冰冷的提示音像一把钝刀,反复割扯着他早已支离破碎的心。
一连数日,铮如同行尸走肉。直到某个清晨,他不知不觉又来到了伊河岸边。
紫堇花早已凋零,只剩下零星的绿叶在风中摇曳。
他沿着河岸缓缓行走,指尖拂过他们曾经并肩坐过的长椅,目光流连在他们共同欣赏过的风景——这里的一草一木,都镌刻着青青的身影。
三个月后一个阴沉的下午,铮的手机突然响起。
"请问是唐铮先生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声。
"我是。您哪位?"
"这里是城东派出所。根据外省公安机关协查通报,需要您来所里协助调查。"
铮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手机外壳发出轻微的"咔嗒"声。
派出所的日光灯惨白得刺眼。当民警将那张熟悉的照片推到他面前时,铮的呼吸骤然停滞——照片上的青青依然微笑着,只是这张证件照现在成了遗憾。
"经DNA比对确认,死者程青青系他杀..."
民警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铮的世界在那一刻崩塌,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呜咽。恍惚中,他似乎抓掉了自己的头发,但已经感觉不到疼痛。
第二天,铮拖着行尸走肉般的身体再次来到派出所。
"她...是怎么..."每一个字都像刀割般疼痛。
铮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渗出的血丝在指缝间凝结。民警的声音沉重而克制:"程青青女士带着八万元积蓄回乡,希望能与阿坤家解除当年的约定..."
原来,那个暴雨夜,青青带着多年攒下的积蓄回到山村,桌上整齐码放的钞票,是她想赎回自由的全部勇气。“我有爱的人了”她望着阿坤,眼神平静却坚定,“这纸荒唐的约定,该结束了。”阿坤的愤怒掀翻了桌子,钞票散落如蝶,可她没有退后半步。柴房的门被锁上时,她一遍遍念着:“我要做他清清白白的新娘。”暴雨拍打着窗户,像她从未停止的抗争。当黎明终于穿透云层,山村里却再也看不到那个倔强的身影——她像一株被狂风摧折的紫堇,花虽落,根却永远向着阳光的方向。
“尸检报告与嫌疑人供述表明……她是因窒息而死。”民警的声音低沉而沉重,“死者生前经历了非人的苦难,但始终坚强不屈……最终不幸离世。”
铮的痛心地身体晃了一下,眼前骤然浮现出青青最后的身影:她一定挺直了脊梁,如同紫堇花在暴雨中依然昂首的姿态。这画面,比任何加诸于她的痛苦都更让他痛彻心扉。
走出派出所时,盛夏的阳光灼烧着铮的皮肤,但他只觉得刺骨的冷。街上的行人变成了模糊的色块,喧嚣的车流声化作遥远的嗡鸣。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他看见青青站在紫堇花丛中对他微笑...
消毒水的气味唤醒了铮的意识。母亲温暖的手正轻抚着他的额头,他像个孩童般蜷缩进这个怀抱,任由积压的悲痛决堤而出。
"哭吧,孩子。"母亲的声音温柔而坚定,"但记住,活着的人要替逝者好好活着。青青一定也希望你能..."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一缕夕阳穿过云层,照在病房的白色床单上,像极了那年伊河畔的紫堇花,在暮色中轻轻摇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