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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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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1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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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堇花开》连载

第三十章 婚姻里的情感失重

深圳机场,傍晚。

李梓舒拖着登机箱,混在嘈杂的人流里往外走。三天高强度的展会谈判,像把钝刀子磨着她的神经,太阳穴突突地跳。但精神却是亢奋的——她拿下了德国顶尖医美仪器的核心代理权。这意味着她的“新生”医美中心,有了撕开一线市场最硬的拳头。

她习惯性地打开手机,QQ工作群的红点爆炸般堆积,各种请示汇报。她快速滑动,直到看见那个置顶的、却安静得像黑洞一样的对话框。

最后一条,还是她三天前起飞时发的“落地了”,下面是他那个干巴巴的“好”。

再往上,是更早前她发的展会现场图片,他回:“看着不错。”

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落感,像机场空调的冷风,瞬间吹散了她成功的燥热。她犹豫了一下,拍了一张窗外深圳灰蒙蒙的天。

李梓舒:“回来了。代理权拿到了,累瘫。[/疲惫]”

她期待着。哪怕是一个“嗯”,或者“回家说”。

名家公馆,书房。

张玺的手机在桌面上亮了一下。他正对着电脑屏幕上一堆枯燥的报表走神。公司运营平稳,甚至可以说乏善可陈,像一潭死水。每个月的进账数字曾经能让他兴奋,如今却只是银行卡上冰冷的积累,填补不了心里那个越来越大的空洞。

他瞥见微信弹窗,是李梓舒。手指顿了一下,没点开。

他几乎能想象到她发出这条消息时,那种带着疲惫的、公式化的报捷语气。成功,业绩,规划……这些词汇构筑了她的世界,也像无形的墙,把他隔在外面。他甚至能预感到晚上回家,她会一边拆着带回来的样品,一边继续跟他讲市场前景、投入回报率,眼里有光,但那光是为她的事业亮的,与他无关。

他忽然觉得这间装修奢雅的书房憋闷得让人喘不过气。他需要一点别的,一点能让他感觉自己还活着、而不是仅仅作为“李总丈夫”和“张总”存在的东西。

他鬼使神差地点开了另一个对话框,那个头像是个抱着向日葵的卡通女孩——林薇。几分钟前,在她的QQ动态里,抱怨楼下咖啡店的新品太甜,配了个皱巴巴的哭脸。

张玺手指动了动,回复了一句:“试试无糖拿铁,提神还不胖。”

几乎瞬间,那边就回了过来:“谢谢张总推荐![/可爱]下次试试!张总您也太懂了叭~”

后面跟了个小兔子崇拜的表情包。

一种微妙的、被需要被崇拜的满足感,像一丝微弱的电流,短暂地驱散了那厚重的疲惫。他甚至极轻地笑了一下。

机场高速。

李梓舒坐在出租车里,看着窗外流光溢彩却千篇一律的城市夜景。手机屏幕暗了又亮,始终没有那个人的新消息。

一种熟悉的冰凉,慢慢从胃里渗出来。

他不是没看到,只是……不在意了吧。

就像她每次兴冲冲跟他分享成绩,他最后那句“挺好”总是轻飘飘的,落不到实处。次数多了,她也懒得再说,他也懒得再问。两人之间的话,除了必要的家务交接,越来越少。

她闭上眼,不是身体的累,是心口那块地方,莫名地发空,发沉。

次日,张玺公司。

张玺发现自己有点期待上午的部门例会。因为能见到林薇。

她总是坐在角落,笔记本摊开,听得极其认真,听到他说话时,眼睛会亮晶晶地望过来,那种全然的、不带任何评判的专注,让他恍惚想起很多年前,刚创业时,李梓舒看他的眼神。

中午在茶水间,他碰到她在手忙脚乱地刷杯子。

“张总!”她像受惊的小动物,差点把杯子摔了。

“小心点。”他语气不自觉放温和。

“没、没事!”她脸红扑扑的,手指绞在一起,“张总,您喝咖啡吗?

我……我刚好要泡……”

“不用了,谢谢。”他拒绝着,目光却在她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睫毛上停留了一秒。年轻真好,那种生机勃勃的慌乱,都带着灼人的热气。

和他死水般的生活,形成残酷的对比。

下午,林薇来送需要签字的文件。放下文件时,一枚小小的、向日葵形状的回形针从文件夹里掉了出来。

她“哎呀”一声,慌忙去捡。

张玺先一步弯腰捡了起来,那抹明亮的黄色躺在他掌心,刺眼又鲜活。

“对、对不起张总!我不小心夹带的……”她脸更红了,手忙脚乱。

“没事。”他把回形针递还给她,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她的。女孩的皮肤温热细腻。

两人都像被烫到一样迅速缩回手。

空气凝固了几秒。有种陌生的、危险的暗流在涌动。

“你……”张玺喉结滚动了一下。

“我我先去忙了!”林薇几乎是抢过文件,落荒而逃。

张玺站在原地,指尖那点短暂的温热却挥之不去。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蝼蚁般的车流,心里那潭死水,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涟漪荡开,扰乱了一切。

他渴望抓住那点鲜活的热气。

手机响了,是李梓舒。他盯着屏幕上那个名字,像是从一场短暂的迷梦中被猛地拽回现实。车内那点暧昧的温热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闷的、令人窒息的束缚感。

他吸了口气,接起,声音是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疏淡:“喂?”

“晚上回家吃饭吗?”电话那头,李梓舒的声音听起来同样平静,甚至有些冷,“阿姨炖了汤。”

张玺顿住了。他原本……似乎也没计划什么,但就是莫名抗拒回到那个华丽却冰冷的空间,面对那个越来越像合伙人的妻子。

“……回。”他听到自己这样说,心里却涌起一股强烈的烦躁和……失落。

名家公馆,餐厅。

长长的餐桌,精致的四菜一汤,相对无言的两个人。只有碗筷碰撞的轻微声响。

李梓舒慢慢喝着汤,目光扫过对面。他吃得心不在焉,手机就放在手边,屏幕偶尔亮起,他会很快瞥一眼,然后按熄。那种细微的、期待着什么的神情,刺痛了她。

她放下汤勺,声音平直:“这次代理权拿下,前期投入会比预想的多三成。”

“嗯,需要多少,你跟财务说。”张玺头也没抬,语气像在批复一份无关紧要的文件。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张玺终于抬起头,像是才反应过来:“哦,恭喜。需要我这边支持什么?”

李梓舒看着他,看着这个曾经会为她一点小成绩就兴奋地抱着她转圈的男人,此刻眼里只有客套的疏离。她心里那片冰凉迅速蔓延。

“不需要。”她重新拿起筷子,夹了一根青菜,嚼了很久,才轻声说,像自言自语,又像最后的试探,“就是觉得……没意思。”

张玺夹菜的动作停了一瞬,没接话。他听懂了,又好像没完全懂。只是觉得这沉默像巨石压在心口。他渴望逃离。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他心脏莫名一跳。是那个向日葵头像吗?

天平,在这一刻剧烈地摇晃。一端是冰冷的、沉重的、令人窒息的现实;另一端是温暖的、鲜活的、带着罪恶感的诱惑。

裂痕无声蔓延,无需第三者插足的阴谋,只是生活本身的重压和两颗渐行渐远的心,就足以让曾经紧密的联盟,分崩离析。

一周后,李梓舒的“新生”医美中心筹备处。

李梓舒正和设计师激烈讨论着灯光布局,连续几天的高压工作让她眉宇间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专注。送走设计师,她独自靠在临时的办公桌旁,揉了揉太阳穴。手机安静地躺在桌上,屏幕是黑的。

张玺已经连续三天只发“不回来吃”的短信,连个电话都没有。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点酸涩,决定下楼买杯咖啡透透气。

楼下转角咖啡馆。

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下慵懒的光斑。李梓舒端着美式,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只想放空几分钟。她拿出随身带的项目计划书,试图将注意力拉回工作,却有些心神不宁。

“抱歉,打扰一下。”一个温和略带异国口音的中文响起。

李梓舒抬头。一个非常年轻的男孩站在桌旁,穿着简单的白色棉麻衬衫,卡其裤,五官轮廓兼具东方的柔和与西方的立体——一看便知是中外混血,气质干净清爽,眼神明亮得像藏着星星。他手里拿着一本速写本,神色有些腼腆。

“我的钢笔……滚到您的桌下了,不好意思。”他指了指地上。

李梓舒下意识低头,果然看到一支看起来很昂贵的复古钢笔躺在她脚边。她弯腰捡起来递给他。

“谢谢您。”男孩接过笔,笑容干净,“您的戒指很漂亮,光影落在上面的样子……我刚才没忍住,画了下来,希望您不介意。”他翻开速写本,快速几笔的素描,捕捉了她低头捡东西时,手指和戒指的一道柔和轮廓。

李梓舒有些惊讶。这种搭讪方式直接又带着艺术家的天真,并不让人讨厌。

“你是画家?”

“唔,算是吧。还在摸索。我叫Alex,刚从巴黎回来休假。”他笑起来眼角弯弯,充满活力,“您看起来……很疲惫,但有一种很温柔的力量感。很矛盾,很吸引人。”他的话直白得近乎冒失,但眼神纯粹,只有欣赏,没有猥琐。

李梓舒被这突如其来的、毫不掩饰的赞美弄得怔了一下。已经很久没有人用“温柔”和“力量”同时来形容她,更别提在张玺眼里,她大概只剩下“忙碌”和“强势”。

她礼貌地笑了笑,带着疏离:“谢谢。不过我不买画,也不做模特。”

Alex连忙摆手:“不不,您误会了。我只是……只是想画下来。感觉错过了会很遗憾。”他顿了顿,看着她手边的计划书,“您是在附近工作?这家咖啡馆的芝士蛋糕很不错,或许能缓解一点疲惫?”

李梓舒无意与陌生人深交,尤其是这样一个过于年轻热情的男孩。她拿起咖啡和计划书,起身:“谢谢推荐,不过我得回去了。”

Alex眼里闪过一丝明显的失望,但还是保持了风度:“希望还能见到您。再见。”

李梓舒点点头,离开了咖啡馆。将那个阳光般明亮的男孩和那几句唐突的赞美,暂时抛在了脑后。

接下来的几天。李梓舒的生活依旧被忙碌填满。但那个叫Alex的男孩,却以一种不令人反感的方式,悄然出现。

第二天,她同样时间去咖啡馆,桌上放着一小块包装精致的芝士蛋糕,服务员笑着说是一位先生点名送给她的。

第三天,她的办公桌上多了一小束清新的白色雏菊,没有卡片。

第四天,她加班晚归,走出大厦时,看到Alex靠在对面的路灯下,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书,看到她出来,只是笑着挥了挥手,没有靠近,像是在说“我只是刚好路过”。

李梓舒感到有些困扰,但更多的是一种荒谬感。一个22岁的男孩?对她?她的人生规划里,根本没有这种脱离轨道的意外。

她第一次主动走向他。

“Alex,谢谢你的花和蛋糕。但请不要这样了。”她语气平静,带着明确的拒绝。

Alex合上书,眼神依旧明亮,却没有退缩:“我知道这很冒昧。我也知道您可能觉得我很可笑。但我只是……想看到您。您和我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他顿了顿,声音轻了些,“您眼里有故事,有疲惫,但也有没被磨灭的光。我只是想……或许我的出现,能让您觉得,生活不全是报表和计划书?”

他的话,像一颗小石子,意外地投中她心湖最深处那片荒芜之地。

但她很快清醒过来。

“我的生活很好,不需要别人来定义。你很好,但我们应该保持距离。”她说完,转身离开,脚步没有迟疑。

名家公馆,深夜。

张玺依旧晚归。家里一片寂静。

李梓舒独自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着那束被插在水瓶里的白色小雏菊。它们那么小,那么普通,却散发着顽强的生机。

她想起Alex那句“生活不全是报表和计划书”。

她又想起张玺日渐冷漠的侧脸。

一种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绪在她心底蔓延。不是心动,不是接受,而是一种……被突然照进一丝微光的恍惚感。原来,在外人眼里,她并非只剩下干瘪的“李总”身份,她依然能被看到疲惫,也能被感受到所谓的“温柔力量”。

但她清楚地知道,这缕光不属于她,也不能属于她。她平静地拿起那束雏菊,扔进了垃圾桶。

她的战场不在这里。她的婚姻即便冰冷,也需要一个正式的了结,而不是一场幼稚的浪漫游戏来逃避或报复。

张玺公司,傍晚。

办公室只剩下零星几个加班的员工。张玺揉了揉发酸的脖颈,电脑屏幕右下角的QQ图标忽然闪烁起来,是那个熟悉的向日葵头像。

林薇:“张总,您还在加班吗?[/可怜]”

张玺指尖微顿,回了过去:“嗯,还有点事。”

林薇:“我也还在……刚才整理会议纪要,有个地方不太明白,能请教您一下吗?[/脸红]”

几乎是秒回。带着恰到好处的依赖和试探。

张玺看着那行字,心里那点疲惫似乎被一种微妙的兴奋感取代。他几乎能想象出她咬着嘴唇、小心翼翼打字的模样。

“过来吧。”他回了三个字。

几分钟后,轻快的敲门声响起。

“进。”

林薇端着一杯咖啡走进来,脸上带着些许怯意和崇拜:“张总,打扰您了……”

“没事,哪里不明白?”张玺尽量让语气显得公事公办。

林薇凑到电脑旁,指着屏幕上一段话。她身上淡淡的、甜软的果香似有若无地飘过来,和办公室里沉闷的空气形成鲜明对比。她靠得很近,发丝几乎要蹭到他的手臂。

张玺讲解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掠过她专注的侧脸,细腻的皮肤,以及因为微微俯身而露出的、一截白皙的脖颈。

年轻真好。像饱满多汁的水蜜桃,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我明白了!谢谢张总!”林薇恍然大悟,开心地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充满了感染力。

“嗯。”张玺移开目光,端起她刚才放下的咖啡喝了一口。糖和奶都放得恰到好处,是他喜欢的口味。他微微一怔。

林薇注意到他的表情,小声说:“我看您每次喝咖啡都加一勺糖半勺奶……就记住了。”

这种小心翼翼的观察和讨好,像羽毛轻轻搔过心尖。

就在这时,张玺的手机响了,屏幕亮起,显示“李梓舒”。

那名字像一道冷光,瞬间劈开了这方暧昧升温的小空间。

张玺眉头几不可查地一皱,迟疑了一下,才对林薇说:“你先出去吧。”

“好的张总。”林薇乖巧地点头,离开时轻轻带上了门。

张玺吸了口气,接起电话,声音恢复沉稳:“喂?”

“今晚回来吗?”李梓舒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远,背景音里有轻柔的音乐,不像在家。

“可能还要很晚。”他下意识地选择了拖延。

“好。”李梓舒没多问,直接挂了电话。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张玺心里莫名一阵烦躁。他看向那杯温热的、甜度刚好的咖啡,又看向窗外漆黑的夜空。一种强烈的、想要挣脱什么的欲望,在他胸腔里鼓噪。

另一边,城市另一角的艺术书店。

李梓舒确实不在家。她鬼使神差地走进了这家之前Alex提过的、有着很棒古典乐唱片区的书店。

她需要一点不一样的东西,来驱散心里那股莫名的滞涩感。

她正在翻看一张黑胶唱片,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惊喜响起:“李小姐?真巧!”

Alex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几本画册,眼中闪烁着真诚的快乐光芒。他今天穿了件深蓝色的毛衣,衬得肤色更白,混血儿的精致轮廓在书店温暖的灯光下格外醒目。

“嗯,刚好路过。”李梓舒保持距离地点点头。

“这张德彪西的《大海》很棒,但这个版本的指挥处理我个人觉得有点过于激烈了。”他自然地走到她身边,保持着礼貌的距离,语气是交流分享,而非卖弄,“如果您喜欢,我更喜欢那个版本……”他指向另一排唱片。

他的出现不再像之前那样带着刻意的“偶遇”感,反而像是一个同样热爱此地的人,恰好遇到了可以分享同好的朋友。

这种不带压迫感的自然,让李梓舒稍稍放松了警惕。

他们简单交流了几句对音乐的看法。Alex的知识储备和审美见解远超他的年龄,言辞风趣又不失深度。

离开书店时,天色已晚。

“很晚了,我送您回去吧?”Alex提议,眼神清澈。

“不用,我开车了。”李梓舒拒绝。

“那……至少让我陪您走到停车场?这条街晚上路灯有点暗。”他坚持,却不过分殷勤。

晚风微凉。两人并肩走在安静的街道上,影子被路灯拉长。

Alex没有再说话,只是安静地走在她外侧半步的位置,像一个恪尽职守的绅士。

快到车旁时,他才轻声开口,语气不再是之前的轻松,带着一丝难得的郑重:“李小姐,我知道我的年龄和出现可能让您困扰。我没有任何不尊重您和您生活的意思。我只是觉得您很美,那种被生活打磨后依然清晰的光芒,非常吸引我。请原谅我的唐突和直接,这是我的天性。”

他停下脚步,看着她,碧色的眼睛里映着路灯的光,像两潭清澈的湖水:“我不会再做让您困扰的事。但如果可以,请允许我像朋友一样,偶尔和您分享一些我觉得美好的音乐或者画作?仅此而已。

他的坦诚和突然的克制,反而让李梓舒有些意外。她看着这个年轻得过分却又异常认真的男孩,最终只是淡淡点了点头:“路上小心。”

没有答应,也没有再次严词拒绝。

坐进车里,她看着后视镜里那个站在原地、身影逐渐变小的年轻人,心里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像平静无波的深潭,被投入了一颗色彩斑斓却无关紧要的石子,漾开的涟漪轻触潭壁,又缓缓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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