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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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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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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堇花开》连载

第一十二章 恋爱滤镜后的真实

暮色浸染小院时,陈秀芳正在厨房熬制猪油。铁锅滋滋作响的声音让铮想起童年——父亲总在这个时辰扛着锄头归来,母亲便会舀一勺新鲜猪油拌进他的米饭。这种朴实的温暖塑造了他对婚姻的认知:爱情就该像熬猪油,要经得起文火慢熬,最后沉淀出澄澈的醇香。

晚饭过后,铮向母亲详细解释了蜜儿此次来家小住的前因后果。他说话时无意识摩挲着八仙桌上的划痕,那是他七岁时刻下的。这个家处处留存着时光的印记,就像父亲离世多年,母亲仍保持着为他摆碗筷的习惯。陈秀芳轻叹一声,感慨道:"真是个明事理的好姑娘!儿子,成家后一定要好好待人家,可别辜负了这份心意!"铮郑重地点头应允,眼中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想起蜜儿第一次来家里,看见母亲供奉的灶王爷像时瞪圆的眼睛——那个在柳溪镇小学当老师的县城女孩,却认真学着给神龛敬香。这种反差让他心头滚烫。

饭桌上,蜜儿凝视着碗里漂浮着厚厚油花的鸡汤,迟迟未动筷子。然而此刻,她更关注的是婆婆那充满期待的眼神。铮突然灵光一闪,连忙倒了一杯热水,轻声说道:“涮一涮再吃。”陈秀芳见此情景,默默地将未来儿媳的口味偏好记在心里。三个人的影子在墙上交错重叠,仿佛进行着一场无声的磨合仪式。

随后,铮陪着蜜儿在客厅里看电视,两人相视一笑,空气中弥漫着甜蜜与温馨。铮递过剥好的橘子时,指尖染上了她睫毛投下的淡淡阴影。这双手曾在篮球场上所向披靡,此刻却为她耐心撕去橘络。蜜儿望着他骨节上的旧伤疤,突然理解了他总说的"承诺不是甜言蜜语,是日复一日的践行"。两人的目光在《渴望》的片尾曲中交汇,蜜儿忽然低下头,将橘子瓣上的白络一丝丝仔细撕净——这是铮第一次留意到她的小习惯。

夜深了,铮和蜜儿该休息了。

陈秀芳抱着晒得蓬松暄软的棉被走来:“蜜儿睡里间,铮儿在外间。”她特意拍了拍绣着鸳鸯的枕套,“这被面啊,是用铮儿他爸当年给的料子做的。”蜜儿接过棉被,闻到阳光裹挟着樟脑丸的气息,恍惚间仿佛看见二十年前那个在缝纫机前忙碌的新嫁娘。陈秀芳细心地将蜜儿安顿在套间内休息,外间则留给铮。这般安排,既照顾了蜜儿长住楼房的习惯,便于她夜间若有动静,儿子能及时照应指引;也与农家那设在院中的旱厕有关,毕竟不同于城里方便的独立卫生间。

夜风突然加剧,院里的老槐树簌簌作响,投在窗纸上的树影如挣扎的鬼爪。蜜儿浑身一颤,旱厕门帘拍打木板的"啪啪"声像鞭子抽在神经上。

临睡前,母亲将儿子唤至跟前,压低声音叮嘱:"儿子,虽说你们俩婚事将近,年轻人容易冲动,但你得把持住自己。最珍贵的那一刻,得留到洞房花烛夜,明白妈的意思吗?咱可不能对不起你未来岳丈家,对吧?"

铮的脸颊瞬间烧红,拖长了音调,带着几分窘迫:“妈!您怎么什么都敢说啊!真是的……”

母亲嘴角微扬,眼中带着戏谑的笑意:“哼,你就算活到八十岁,也还是我儿子,该说的话一句都不能少。”言罢,她转身回房,留下铮在原地尴尬不已……

小镇的夜彻底沉静下来,偶有犬吠蛙鸣点缀着无边的宁静。铮站在院里仰头看星,银河像被揉碎的麦芽糖洒满天幕。他想起第一次牵蜜儿手时,她掌心沁出的汗珠也这般晶莹……

铮担心蜜儿害怕,便轻手轻脚走到里间门口,透过门缝向内望去。蜜儿已然陷入甜梦,嘴角还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仿佛正徜徉在美好的梦境里。这安详的画面让铮心中暖流涌动。

他悄然退回床边躺下,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未来的蓝图在脑海中铺展,他想着蜜儿,想着两人共同的前路,心中满是憧憬。他默默立誓,无论前路多少风雨,他都要像守护天使般,护佑心爱之人,让她在自己身畔永远感到安心与幸福。这些想法在黑暗中浮动,最后都化作蜜儿撕橘络时低垂的睫毛。

夜色愈发深沉,疲惫最终将铮带入梦乡。迷迷糊糊中,他被一双手轻轻摇醒:"铮哥,醒醒!醒醒!"

他睁开眼,瞬间被灯光刺得闭上。待双眼适应光线,眼前的蜜儿穿着粉色睡衣,乌黑长发散落肩头,素净的脸庞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别样的清丽,愈发动人心魄。

"铮哥,我...我想去厕所,外面太黑了,我害怕...你能陪我一下吗?"蜜儿在他的注视下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铮连忙回神,声音温柔似水:"好,别怕,我这就陪你去。"他迅速披上外套,牵起蜜儿的手,小心翼翼地推门而出。

院里的夜露打湿了青石板,每一步都像踩在冰凉的鳞片上。风掠过丝瓜架,干枯的藤蔓如同骨节碰撞般咔咔作响。蜜儿死死攥住铮的手,指甲几乎陷进他掌心的茧子里。

到了门口,铮在门外静候。里间传来窸窸窣窣的细微声响,像是棉布轻轻摩擦的沙沙声,又像是裤腰松紧带被缓缓拉开的轻颤。偶尔夹杂一两声金属纽扣磕碰的清脆响动,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接着是蜜儿略带羞涩的声音:"铮哥...你能站远一点吗?"

铮一愣,旋即明白她是害羞了,急忙应道:"哦,好的好的!"说着便快步退远了些。

"铮哥,铮哥?你还在吗?"蜜儿探出头小声问。

"在呢!在这儿!"铮明白,她这又是害怕了,所以立刻又跑了回来。

"嗯...就站那儿吧。"蜜儿说完,又缩了回去。

紧接着,里面传来清晰的小便声。

铮听着,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怕是憋坏了"。

片刻后,蜜儿走了出来,脸颊微红:"我好了,谢谢你,铮哥!"

"没事,我们回去吧。"铮微笑着,再次牵起她的手,沿着来路返回。

回到房间,铮渐渐又有了睡意。朦胧间闻到枕上残留的蜂花洗发水味,这廉价的香气比蜜儿那些名牌香水更让他安心。然而就在半梦半醒之际,他感觉被子被掀开,一具带着温热体温、散发着淡淡馨香的身体钻了进来,紧紧依偎在他身旁,呼吸急促,身体微微颤抖。铮猛地惊醒——这妮子竟钻进了他的被窝!他心头一凛,随即又被她传递过来的暖意安抚下来。

他本能地轻轻搂住蜜儿,试图安抚她的不安,可怀中的娇躯却颤抖得更加剧烈,喘息也愈发急促。

蜜儿的手突然探进他的背心,滚烫的掌心贴在他腹肌上。铮浑身绷紧,"你要是男人就..."蜜儿的尾音突然下坠,变成气若游丝的喘息。

铮的脑海中清晰地回响着母亲的告诫——"最珍贵的那一刻,得留到洞房花烛夜"。他坚守着这条无形的戒律。他没有继续蜜儿隐隐期待的发展,只是更紧地拥抱着她,手在她背上轻轻拍打,像哄婴儿入睡般轻柔而有节奏。

蜜儿在炽热的期待中,渐渐被失望笼罩,随即化作一丝幽怨。她想起闺蜜橘子的话:"婚前不试货,婚后吃苦果。"此刻铮的克制在她眼里成了懦弱。她气鼓鼓地一个翻身,挣脱他的怀抱,只留给他一个倔强的背影,却赌气般抓过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前的柔软之上。棉质文胸下的心跳又快又乱,像被雨淋湿的蜂鸟。

台灯柔和的光线在静谧的房间里微微摇曳,仿佛被一阵无形的微风轻拂。铮的手心渗出汗水,却不敢抽回——蜜儿胸口的温度灼得他灵魂发烫。就在这时,院子里母亲起夜查看猪圈的手电筒光透过窗帘缝隙闪了一下,那脚步声,带着一种莫名的韵律,似乎在打破这房间内微妙的氛围。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悄然泛起鱼肚白,晨曦透过窗棂洒落房间。蜜儿缓缓睁开眼,正对上铮温柔凝视的目光,脸上顿时飞起两朵红云。那一刹那,所有的不快仿佛被阳光蒸发殆尽,蜜儿的心被这温柔的晨光彻底融化。

"睡得好吗?"铮轻声问,嗓音如晨风般柔和。

"嗯,"蜜儿慵懒地应着,声音里还带着一丝未散的睡意,"有你在身边,特别踏实。"心底的甜蜜满溢。

然而,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皱起秀气的鼻子,嗔怪道:"不过...你昨晚是不是在被窝里放...那个了?简直臭死了!"

铮瞬间石化,内心激烈震荡,哭笑不得。从昨夜厕所里那无法忽视的声响,到今早自己这不雅的"罪证",这些窘态不正是该被"滤镜"滤掉的吗?

铮此刻的心境,正是无数人面对爱情真相时的缩影。他想起求婚那晚,蜜儿在米其林餐厅用七种餐具都不出错的模样;对比今早她嘴角沾着牙膏沫打哈欠的憨态。两种影像重叠,像糖霜与焦糖的渐变。

他开始深思:难道这就是爱情最本真的面目?那些令人怦然心动的甜蜜瞬间,真的会被这些日常琐碎的小尴尬所消解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因为真正的爱情,从不构筑于完美无瑕的基石之上,它需要两颗心共同去面对、去包容彼此的不完美。

在恋爱的美好滤镜下,我们总是不自觉地展示最光鲜的一面,小心翼翼地藏起那些不够完美的棱角。然而,当关系日益深入,那层滤镜开始自然剥落,我们才恍然发觉,真实的彼此远比想象中更为复杂而立体。就像一枚裹着晶莹糖霜的麦芽糖,初尝时甜得炫目,但当糖霜在舌尖融化,那份独特的、带着微苦的焦香才真正显现,令人回味悠长。爱情亦是如此,唯有褪去那层完美的糖衣,才得以品尝到它最本真、最醇厚的滋味。这滋味或许并非总如蜜糖般纯粹甘甜,却因它的真实无伪而弥足珍贵。

铮双手捧起蜜儿的脸颊,眼中带着困惑与思索:"蜜儿,这就是我们褪去恋爱滤镜后真实的模样吗?就像那颗麦芽糖,初尝时裹着亮晶晶的糖霜,甜得诱人,可当它在舌尖真正融化,却尝到了微苦的焦香。我大概不是那种天生浪漫的人,骨子里似乎更追求理想化的纯粹...这是不是让我对这种感觉特别敏感?"

蜜儿任由他捧着自己的脸,凝视着他严肃的神情,忽然莞尔。她想起自己曾因铮忘记恋爱纪念日而砸碎水晶杯,此刻他认真讨论爱情哲学的样子,比任何礼物都珍贵。她明白,他们的关系已然步入了更深层的阶段。她温柔地反握住他的手,声音轻柔而笃定:"铮哥,你知道吗?恰恰是这些'不够完美'的时刻,拼凑成了我们最真实的生活。我们无需在彼此面前扮演无瑕的角色,因为真正的爱,本就该接纳彼此最本真的模样。"

铮从沉思中缓缓回神,他望进蜜儿的眼底,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亲近与踏实。晨光中,蜜儿鼻尖上的小雀斑清晰可见,像撒在拿铁上的肉桂粉。他突然理解父亲说的"过日子要见根底"——就像熬中药,文火慢炖才能逼出药性。

"也许...你是对的。"铮终于开口,声音带着释然,"我总在想,恋爱中的我们是否该永远保持完美无缺的姿态。但现在明白,真正的亲密,或许恰恰在于能一起坦然面对那些'不够完美'的瞬间。"

蜜儿含笑点头,补充道:"而且啊,这些所谓的不完美,恰恰是我们最独特的部分。它们让我们更真实,更有'人味儿'。我愿意和你一起经历这些,一起在真实中成长。"这一刻,他们领悟到,爱情的真谛,远不止于那一刻的亲密无间,更深藏于彼此间的默契与懂得。无论是期待、失落,还是戏谑的玩笑,都将汇入他们爱情的长河,成为滋养未来的涓涓细流。也是在这一刻,他们仿佛确认了彼此正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找到了那份根植于真实的、属于自己的幸福。

自那夜之后,铮和蜜儿的关系变得愈发深厚自然。某个午后,蜜儿赤脚蹲在井边洗内衣,哼着跑调的歌谣;铮在不远处劈柴,每挥一次斧头就偷瞄她一眼。陈秀芳从灶间望出去,看见蜜儿随手用铮的毛巾擦汗,而儿子嘴角扬起她从未见过的温柔弧度。

当蜜儿毫无顾忌地在他面前打嗝,睡觉时把腿架在他肚子上,甚至抢走他碗里最后一块糖醋排骨时,铮总会想起那个麦芽糖的比喻。糖霜褪去后的黏牙质地,才是生活最本真的甜度。

而蜜儿在日记里写道:"原来真正的亲密不是烛光里的红酒,是黑暗中的屁;不是香水里的诱惑,是汗衫上的油烟味。这个发现让我比收到任何钻戒都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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