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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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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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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堇花开》连载

第四十八章 权力的诱惑 失衡的权杖

然而,巨大的物质生活提升,也开始悄然改变着一些人。

最明显的是张蜜。曾经那个穿着朴素、为几分钱菜价计较、深夜批改作业补贴家用的妻子,似乎渐渐远去了。

她开始频繁出入高端商场和美容会所。她的衣柜里,塞满了各种名牌服饰、手袋;梳妆台上,摆满了昂贵的化妆品和护肤品;手腕上、颈间,开始出现璀璨的钻石首饰。

起初,她还会跟唐铮分享购物的快乐:“老公,你看这个包,是不是很适合我?”“这款项链是限量款,好多人都抢不到呢!”

唐铮忙于事业,并未多想,只觉得妻子跟着自己吃了那么多苦,现在条件好了,享受一下也是应该的,通常都是笑着点头:“喜欢就买,你高兴就好。”

但渐渐地,张蜜的兴趣似乎完全沉浸在了物质追求和社交攀比上。她的话题变成了哪个牌子的新款又上了、哪位太太的钻戒更大、周末要去参加一个什么名流酒会。她对于玺华厂里的事务不再关心,对于哥哥张玺的康复情况也问得少了,甚至对于女儿的学习,也更多地交给了家教和保姆。

有一次,唐铮无意中看到张蜜的信用卡账单,数额高得令他咋舌。他委婉地提醒了一句:“蜜儿,我们现在虽然宽裕了,但花钱还是稍微规划一下?”

张蜜却有些不以为然地撇撇嘴:“现在又不是以前了!咱们家难道还缺这点钱吗?你出去看看,别的老板太太哪个不是这样?你唐总现在的身份,我总不能给你丢人吧?”语气中带着一丝理所当然,甚至淡淡的倨傲。

唐铮看着她,突然觉得妻子有些陌生。那个在困境中与他相互扶持、坚韧勇敢的张蜜,似乎被眼前这个珠光宝气、追求奢华的女人一点点覆盖了。

他没有再说什么,但心中隐隐升起一丝不安。生活的急剧改善,像一面放大镜,照出了人内心不同的欲望。他担心,妻子在迷失在物质的光鲜中,渐渐忘记了来时的路,也忽略了生活中那些更珍贵的东西。

玺华日化高高站起,家庭生活优渥富足,但新的隐忧,已在温暖的港湾里投下了一抹不易察觉的阴影。

张蜜的转变,并非一日之寒。它像一株藤蔓,在优渥物质的土壤和权力欲望的浇灌下,悄然滋生,疯狂蔓延。

坐在市教育局副局长位置上的张蜜,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在废墟中用怀抱温暖孩子的“心灵妈妈”。多年的机关生涯,她见惯了逢迎与讨好,习惯了被尊称为“张局长”。玺华的崛起和家庭的巨富,非但没有让她满足,反而加剧了她内心的某种失衡。

她开始觉得,丈夫唐铮虽然成功,但终究是个“商人”,身上难免带着“铜臭味”。而自己手中的权力,才是真正高贵、值得追求的东西。它能带来比金钱更令人沉醉的敬畏与服从。她迷恋上了那种一句话就能决定某个学校项目审批、一个眼神就能让下属忐忑半天的感觉。

转变的契机,恰恰源于玺华最困难的时期和哥哥张玺的天价治疗费。那时,唐铮焦头烂额,家庭财政捉襟见肘。一次,一个急于申请示范学校资质的校长,通过中间人找到她,隐晦地表示“只要张局长能关心一下,必有重谢”

那一刻,张蜜犹豫过。但看着催缴单上那惊人的数字,再想到哥哥在戒毒所里痛苦的模样,一种“我必须做点什么”的扭曲心态,加上对金钱的急切需求,让她内心的防线出现了第一道裂痕。她对自己说:“就这一次,是为了救急,是为了家人。”

她巧妙地运用了职权,推动了那个学校的评审流程。事后,一个厚厚的信封送到了她的办公室。第一次收下那笔钱时,她的手心全是汗,心中充满了恐惧和罪恶感。但很快,这笔钱解了燃眉之急的快感,以及权力轻易变现的“便捷”,迅速冲淡了那点不安。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胃口越来越大,手段也越来越熟练。她从最初的忐忑被动收受,逐渐发展为半推半就,最后甚至开始主动暗示、精心设局、精准索求。她发现,这比唐铮辛辛苦苦经营工厂来钱快得多,也“容易”得多。

她用这些钱支付哥哥高昂的治疗费,购买心仪已久的奢侈品,出入高级会所,结交她认为“有用”的人脉圈子。她在纸醉金迷中,寻找着一种虚幻的安全感和成就感,用以填补内心因价值观扭曲而产生的巨大空洞。她甚至开始鄙视那些清廉的同僚,认为他们“不懂变通”、“没有本事”。

物质的满足已经无法让她兴奋,她开始追求更大的权力舞台。市教育局副局长的位置,已经无法容纳她急剧膨胀的野心。她的目光投向了市政府副市长的职位。

她开始系统地运作。利用玺华的财富作为后方支撑(尽管唐铮不知情),她更加频繁地“活动”,精心编织关系网,上下打点。她深入研究官场规则,甚至不惜利用手中掌握的教育资源和人脉,为某些关键人物解决子女入学、配偶工作等“难题”,以此换取支持。她变得工于心计,长袖善舞,在公开场合越发注重形象和言谈,塑造着“干练、优雅、有能力”的女官员人设。

她的转变,唐铮并非毫无察觉。但他忙于应对玺华重生后的激烈市场竞争和长远战略,以为妻子只是变得热衷于社交和享受生活,虽有不妥,但并未深想,只是偶尔提醒她注意影响,反而被张蜜讥讽为“思想保守”、“不懂政治”。

夫妻二人虽然同住一个屋檐下,但精神世界早已南辕北辙。一个在实业兴邦的道路上负重前行,一个在权力寻租的泥潭里越陷越深。

终于,经过一番激烈而隐秘的运作,张蜜如愿以偿。市委组织部进行了考察公示,她将被提名为分管文教卫的副市长人选。

消息传来的那天晚上,张蜜在家中举办了一个小型的庆祝晚宴。她穿着高级定制的礼服,佩戴着耀眼的珠宝,容光焕发,周旋于宾客之间,享受着众人的恭维与祝贺,仿佛站在了人生巅峰。

唐铮也出席了宴会,看着妻子在人群中谈笑风生、挥洒自如的样子,他感到一阵莫名的陌生和疏离。他举杯祝贺,笑容却有些勉强。他隐约感到,妻子得到的这个东西,背后隐藏着他所不了解的代价。喜悦的氛围中,他仿佛听到冰山在水下断裂的咔嚓声。

张蜜成功地“站”上了她渴望的权力高地,但她脚下所踩的,并非坚实的基石,而是用贪婪、谎言和危险交易堆砌的悬崖。一场巨大的风暴,正在她志得意满之时,悄然酝酿。

张蜜如愿升任宁城市副市长的消息,像一块巨石投入家庭这个原本看似平静的湖泊,激起了层层叠叠、意味复杂的涟漪。

在所有人为张蜜的“高升”表现出不同态度时,最让她自己心头感到刺痛的,反而是哥哥张玺的反应。在一次家庭探望时,经过漫长康复治疗、气色稍好的张玺,看着妹妹身上价格不菲的套装和眉宇间掩不住的意气风发,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道贺。他沉默了很久,才拉着妹妹到一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嘶哑地问:“蜜蜜……哥这病,是不是……花了你很多……不该花的钱?”

张玺虽然身体受损,但直觉仍在。妹妹的骤然富贵和火箭式升迁,与他认知中的官场常态格格不入。他深知妹妹与自己的感情深厚,怕她为了救自己而走了歧路。

张蜜心中猛地一揪,脸上完美的笑容瞬间有些僵硬,但她迅速管理好表情,用力握了握哥哥枯瘦的手,语气轻快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哥,你说什么呢!你妹妹我是凭本事上去的!你现在任务就是好好养病,别瞎想!”她匆忙结束了对话,仿佛这样就能驱散哥哥那句叩问带来的寒意。那份深厚的兄妹情,此刻却成了照见她内心隐秘的一面镜子,让她无处遁形。

在流光镇的老屋里,婆婆陈秀芳从电视上看到儿媳当选副市长的新闻。邻居们纷纷前来道喜,夸她养了个好儿子,娶了个好媳妇,如今是市长婆婆了,真是天大的福气。

陈秀芳脸上笑着应付,心里却像揣了个兔子,七上八下。她不懂官场,但她懂得“树大招风”的老理。晚饭后,她偷偷给唐铮打了个电话,声音里满是担忧:“铮子啊……蜜蜜当那么大的官,是好事……可妈这心里咋这么不踏实呢?你可得时常提醒着她,咱是老百姓家出来的,做事得稳当,可不敢飘,不敢贪心啊……平平安安才是福。”老人朴素的话语里,蕴含着最深刻的智慧和对家庭安稳最深的渴望。

父亲张再道,这位退休的老工人,心情极为复杂。一方面,他内心充满了巨大的骄傲和扬眉吐气之感。女儿成了副市长!这在老张家、在整个家族历史上都是从未有过的荣耀。他在老伙计们面前,腰杆都挺直了不少,别人递来的烟,他都觉得格外有味道。他觉得这是老张家的“造化”,是光宗耀祖的大事。尽管他也隐约觉得女儿升得太快了些,但他宁愿相信这是女儿能力强、组织上重用。他将那份隐隐的不安压了下去,选择沉浸在巨大的荣光里。

与丈夫的沉默骄傲不同,母亲王桂荣的喜悦是外放且膨胀的。她瞬间成为了老姐妹圈里的核心人物,每天忙着接听各种祝贺电话,接受着众人的羡慕和恭维。她开始格外注重打扮,言谈间不自觉地带上了“官太太”的口气。

“哎呀,我们家蜜蜜就是太要强,组织上非要给她加担子……”

“以后老城区改造?那我得问问蜜蜜,能不能帮咱们这片说说话……”

她甚至开始对唐铮说话也多了几分随意:“小铮啊,厂里现在虽然好了,但跟蜜蜜那边还是不能比。你得多支持她工作,家里的事多操心,别让她为小事分心。”她完全沉浸在女儿带来的虚荣光环中,看不到也拒绝去想这光环背后可能隐藏的风险,甚至不自觉地将女儿的权力当成了可以沾光的资源。

唐铮周旋于家人迥异的态度之间。母亲的虚荣让他无奈,父亲的骄傲让他不好多言,婆婆的担忧则说到了他的心坎上,而哥哥那句无声的质问,更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

他看着妻子每日忙于各种会议、视察、应酬,家更像是一个高级旅馆。他们之间可聊的话题越来越少,偶尔交谈,也多是浮于表面。他试图提醒她谨慎,她却笑他“商人思维不懂政治”,“现在位置不同了,做事格局要打开”。

唐铮感到,妻子正被权力的洪流裹挟着,越行越远。他站在岸边,呼喊声被风声淹没。家庭的表面风光之下,裂痕已然加深,一场因权力和欲望而起的风暴,正在步步逼近。

如今的张玺,如同一个在狂风暴雨后幸存却已残破的航标,勉强立着,却遍布伤痕。

器官功能严重受损:长期吸毒及戒断过程中的反复折腾,对他的身体造成了永久性伤害。肝脏代谢能力极差,肾功能衰弱,心血管系统也比同龄人脆弱得多。他需要定期去医院进行保肝、护肾等支持性治疗,如同一个需要不断维护的老旧机器。

神经系统的后遗症:他的手会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注意力难以长时间集中,记忆力也明显减退。睡眠质量极差,常常被噩梦惊醒,或陷入长时间的失眠。情绪波动依然较大,容易陷入莫名的焦虑和低落。

外表的变化:他比实际年龄苍老许多,头发稀疏花白,脸色是一种不健康的灰黄,眼窝深陷,身体消瘦佝偻,早已看不出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企业主模样。

深重的负罪感,是他内心最沉重的枷锁。他清醒地知道自己毁掉了毕生心血、拖累了年迈父母、差点毁了妹妹的家庭。每次看到唐铮为玺华忙碌、看到父母担忧的眼神、尤其是听到妹妹张蜜“高升”的消息,他的负罪感就加深一层。他觉得自己是家庭的耻辱和负担。

他对未来几乎没有任何期待和欲望,最大的“愿望”就是不再复吸,不再给家人添麻烦。他对外部世界充满恐惧和疏离,害怕与人交往,害怕别人知道他不堪的过去。大部分时间,他更愿意呆在戒毒所的康复中心或家里为他安排的安静房间里,那里让他有安全感。

他与张蜜感情极深,因此也更加敏感。他比任何人都早地察觉到妹妹的变化,那种快速积累的财富和权力让他本能地感到不安。他那次试探性的询问,是出于兄长保护妹妹的直觉,但被张蜜回避后,他选择了沉默,将担忧和恐惧更深地埋在心里,变成了又一层心理负担。

他无法再工作,也没有能力处理任何事务。家人(主要是唐铮和父母)为他提供了一个被严密保护起来的环境:稳定的治疗、安静的居所、简单规律的生活。他被小心地“隔离”在社会的压力和复杂的家庭变化之外,这是一种保护,但也是一种无形的囚笼。

他与外界的联系很少,偶尔能说上几句话的,除了家人,可能就是戒毒所的辅导员和几位同样在艰难康复的“病友”。他们之间有一种无需多言的、悲凉的理解。

总之,张玺的身体只是一个勉强维持运转的空壳,他的灵魂则被困在由自责、恐惧和病痛编织的无形监狱里。他是这个家庭辉煌表象下,那个沉默、痛苦、无法愈合的伤口。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对毒品最残酷的控诉,也时刻映照着张蜜那条危险歧路的阴影。他是这个家“秘密”的知情人之一,却也是最无力、最无法改变现状的人。

从此,他将与李梓舒如天人永隔,不会有再相见之日。张玺余生都将在身体病痛与心灵桎梏中徘徊,成为家庭隐秘痛苦的承载者,以自己的惨痛经历无声控诉着毒品之恶,却也只能困于自责、恐惧与病痛交织的无形牢笼,在这孤独的囚牢中,等待着生命的悄然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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