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扈金荣的头像

扈金荣

网站用户

小说
202510/12
分享
《东江桥》连载

第九章 钢与火的洗礼(上)

一九三四年,夏。

哈尔滨的夏天,来得迅猛而酷烈。太阳像一只烧红的烙铁,毫不留情地炙烤着松花江两岸的平原。江面蒸腾起扭曲的水汽,连平日里咆哮的江风,此刻也变得黏稠而滚烫,裹挟着尘土与汗水的咸腥气息,吹在脸上,如同钝刀割肉。

东江桥的工地上,俨然一座露天炼狱。

钢铁被晒得烫手,徒手摸上去,瞬间便能燎起一串水泡。数不清的工人,赤着黝黑的脊梁,像蚂蚁般附着在日益升高的钢骨桥架上。他们的脊背被晒得脱皮,泛着暗红色的油光,汗水汇成溪流,沿着深深的脊沟淌下,滴落在脚下滚烫的钢梁上,“刺啦”一声,便化作一缕转瞬即逝的白烟。号子声、铆钉枪的轰鸣声、汽锤的撞击声、监工的斥骂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巨大而沉重的声浪,压迫着每个人的耳膜和神经。

李守仁穿着一件几乎被汗水浸透、盐渍斑斑的粗布坎肩,正站在即将合龙的悬臂钢梁尽头。他眉头紧锁,像两座小山丘,古铜色的脸庞被岁月和风霜刻满了沟壑,一双眼睛却依然锐利,如同盘旋在高空的鹰隼,扫视着脚下的每一寸钢铁、每一个节点。他手里攥着一把巨大的扳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的目光,牢牢锁定在正被巨型吊机缓缓提升的那段关键钢梁——E-12节点段。这是连接两岸悬臂的关键部位,如同人的咽喉。按照图纸,这个节点将由数百颗高强度铆钉紧固,承受未来桥面传来的巨大压力。

但李守仁的心,却像被一根无形的线勒着,越收越紧。

几天前,当这段钢梁在岸边预制时,他就发现了一丝不对劲。日方提供的用于节点连接的特殊型号钢材,其色泽和敲击声,与他年轻时在关内参与修建铁路桥时用过的同类型号略有差异。那种差异极其细微,若非他这种跟钢铁打了一辈子交道的老师傅,绝难察觉。那是一种过于“脆亮”的感觉,少了些优质钢材应有的沉浑韧性。他曾试图向负责这段的日本监工小野田提出疑虑,换来的却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八嘎!帝国的钢材,世界一流!你的,良心大大的坏,拖延工期的干活!”

此刻,看着那庞然大物在吊索下微微晃动,在刺眼的阳光下反射着令人不安的白光,李守仁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别在腰后的一个小布包,里面是他惯用的几件趁手工具——一把自己打磨的、角度奇特的小撬棍,几段异常坚韧的钢丝绳。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如同战士从不离身的武器。

“爹,喝口水吧。”儿子李振江,一个十五六岁、却已显出结实骨架的少年,猫着腰从钢梁下方钻过来,递过一个破旧的军用水壶。他脸上稚气未脱,但眼神里已有了父亲般的沉稳和忧虑。他顺着父亲的目光望向那段钢梁,低声道:“我瞅着,心里也直突突。”

李守仁接过水壶,猛灌了几口浑浊的凉水,水顺着嘴角流下,混入胸膛的汗渍。他用粗糙的手背抹了把脸,声音沙哑:“小鬼子的东西,花架子多……告诉咱的人,待会儿铆接的时候,都打起十二分精神,手底下有点准头,听见没?”

“嗯!”李振江重重点头,转身敏捷地消失在钢架的阴影里。

与此同时,在桥下临时搭建的、相对阴凉些的工程指挥部里,却是另一番景象。电风扇徒劳地搅动着闷热的空气,谢怀瑾穿着熨烫平整的白色衬衫,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正伏在铺满图纸的桌子上,进行合龙前的最后数据复核。他的额头也沁着细密的汗珠,但更多是源于精神的高度集中。

山田一郎工程师,则显得有些焦躁不安,不停地用手帕擦拭着光秃的脑门。这座桥的工期压力极大,关东军司令部催得很紧,任何延误都是他无法承受的。他走到谢怀瑾身边,用带着浓重口音的中文问:“谢桑,E-12节点的应力计算,确认万无一失了吗?”

谢怀瑾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冷静而专业:“山田工程师,按照您提供的材料强度参数和设计荷载,计算结果是完全满足安全系数的。理论上是没有问题的。”他顿了顿,指尖点着图纸上那个复杂的节点,“只是,实际吊装和铆接过程中的动态荷载,以及钢材本身的微小公差……”

“没有只是!”山田不耐烦地打断他,“帝国的冶金技术是世界顶尖的!理论通过,就必须严格执行!谢桑,你的,要相信科学,相信数据!”他拍了拍桌上的计算稿,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谢怀瑾嘴唇微动,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他重新低下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那高耸的桥架,飘向李守仁所在的方向。这些日子,那个沉默寡言、眼神倔强的中国工匠,总在他脑海里浮现。尤其是那次关于桩基的“偏差”,事后证明李守仁的经验直觉,确实弥补了纯粹理论计算的不足。一种难以言喻的、对“经验”的复杂情绪,在他这个笃信“科学”的学院派心底,悄悄滋生。

“准备合龙!”山田对着电话大声下令。

工地上的气氛瞬间绷紧到了极点。巨大的蒸汽吊机发出更加沉重的轰鸣,钢丝绳缓缓收紧,E-12节点段开始以毫米级的精度,向着预定的卡口位置移动。所有的工人各就各位,铆钉炉烧得通红,铆钉枪像一挺挺蓄势待发的重机枪。

李守仁屏住呼吸,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他死死盯着那个越来越近的接口。

“左偏三毫米!稳住了!好……慢点……再慢点……”工头声嘶力竭地喊着号子。

就在节点段即将嵌入卡口的刹那——

“嘎吱——!”

一声尖锐、刺耳、的金属撕裂声,突兀地炸响,压过了工地上所有的噪音!

所有人的心脏都猛地一缩!

只见那E-12节点段与悬臂连接处,一颗按照图纸要求、本该承受主要剪切力的预装高强度螺栓,硬生生地被剪断了! 断裂的螺栓头蹦飞出去,像颗子弹般不知射向何处。巨大的钢梁失去了一个关键支撑点,猛地向下一沉,随即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开始剧烈地、令人心悸地左右摇摆起来!

“啊——!”

“要塌了!”

工地上顿时一片大乱,惊恐的叫声四起。吊索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整个桥架都似乎随之震颤。站在钢梁上作业的工人被晃得东倒西歪,有人失足滑倒,幸亏被同伴死死拉住,才没有从几十米的高空坠落。

“八嘎!怎么回事?!”指挥部里,山田一郎脸色煞白,冲到窗前,惊恐地望着那失控摇摆的钢梁,手里的计算稿散落一地。

谢怀瑾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不是计算错误,而是材料问题!那颗螺栓的强度,绝对达不到设计标准!理论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巨大的恐惧和自责攫住了他——这不仅仅是工程事故,更是会要人命的灾难!

千钧一发!

就在这生死关头,一个身影如同扑食的猎豹,猛地窜了出去!

是李守仁!

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惊慌失措地后退或寻找掩体,反而逆着人流,朝着摇摆最剧烈的危险区域冲去!多年的经验告诉他,此刻犹豫一秒,可能就是桥毁人亡!

“振江!带人拿钢丝绳!快!”他一边狂奔,一边用尽平生力气嘶吼,声音压过了混乱,“栓住那边的主桁架!快啊!”

他的吼声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混乱的场面。平时对他唯命是从的工友们,在极度的恐慌中,下意识地执行着这唯一清晰有力的指令。李振江反应极快,带着几个胆大的年轻工人,扛起备用的粗重钢丝绳,冒着被摇摆钢梁击中的危险,冲向邻近的稳定结构。

李守仁自己则几个箭步冲到断裂的螺栓附近。钢梁每一次摇摆,都带着脚下的钢板剧烈起伏,仿佛随时会倾覆。他稳住下盘,目光如电,迅速判断着形势。单靠钢丝绳斜拉还不够,必须在断裂点附近找到一个临时的刚性支撑,阻止它继续变形!

他猛地抽出别在腰后的那根特制撬棍,瞅准一个因钢梁变形而出现的微小缝隙,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插了进去!然后,他就像一根钉子,死死地扛住撬棍的另一端,用自己血肉之躯的重量和力量,对抗着数十吨重钢梁的疯狂摇摆!

“咔嚓……”撬棍在巨大的压力下发出令人胆寒的弯曲声。李守仁的手臂青筋暴起,额头上的血管突突直跳,汗水像雨一样洒落。但他咬紧牙关,如同焊在了钢梁上,纹丝不动!

这一幕,被刚刚冲上桥架、试图查看情况的谢怀瑾,清清楚楚地看在了眼里。

阳光透过钢架的缝隙,勾勒出李守仁那尊如同青铜铸就的、与钢铁巨兽角力的背影。汗水在他古铜色的脊背上汇成一条条小溪,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那个他曾经在内心里有些轻视的、“土里土气”的工匠,此刻身上迸发出的那种基于无数实践经验的决断力、惊人的勇气和视死如归的担当,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谢怀瑾的心上。

他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有一种力量,是冰冷的计算尺和复杂的公式永远无法衡量的。

那惊心动魄的金属撕裂声,如同死神的狞笑,依旧在谢怀瑾的耳膜里尖锐回荡。他站在摇晃的桥架上,脸色惨白,手指死死抠进身边冰凉的钢柱,指甲几乎要崩裂。理论计算稿上那些优雅而自信的公式,此刻在他脑海里碎成了毫无意义的符号。他眼睁睁看着那段重达数十吨的钢梁像垂死的巨兽般挣扎,看着上面蚂蚁般的人影在死亡的边缘踉跄。

而那个逆着人流扑向危险中心的身影——李守仁,则像一枚烧红的铁钉,深深烙进了他的视野。

“快!栓死!绕三圈!打结要‘倒扒扣’!”李守仁的吼声再次炸响,压过了钢梁扭曲的呻吟和人们的惊呼。他整个人如同一张拉满的弓,背脊紧紧抵住那根深深插入裂缝的特制撬棍,撬棍在他巨力的压迫下,发出令人肉麻的“嘎吱”声,弯曲成一个令人心慌的弧度,仿佛下一秒就要断裂。但他稳住了!那疯狂下坠和摇摆的势头,竟被他这看似螳臂当车的行为,硬生生阻滞了一瞬间!

就是这一瞬间,赢得了宝贵的生机。

李振江和几个反应过来的工友,已经将粗重的钢丝绳甩了过去。少年脸上混杂着恐惧和决绝,动作却异常敏捷。他们按照李守仁平日所授,将钢丝绳在邻近坚固的主桁架上飞快地缠绕、打结。那种叫“倒扒扣”的死结,越是受力,越是收紧。汗水迷住了眼睛,他们用袖子胡乱一擦,继续拼命拉扯。

“再来一根!斜着拉!别让它往江心晃!”李守仁额头上青筋暴起,汗如雨下,嘶哑的指令却清晰无比。

又一根钢丝绳被抛了过来。工人们像训练有素的士兵,在极度恐慌中本能地执行着唯一可信的命令。两根钢丝绳一左一右,形成了初步的牵制。钢梁的摇摆幅度似乎减小了一些,但依然危险,每一次晃动都牵扯着所有人的心弦。

“不够!撑不住多久!”李守仁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他的目光急速扫视,寻找着更根本的解决办法。撬棍和钢丝绳只是应急,必须尽快在断裂的螺栓处附近,找到一个支点,塞进坚固的东西,形成临时支撑!

“爹!用千斤顶!”李振江突然喊道,指着下面工具箱旁边几个备用的液压千斤顶。

“不行!太高!不稳!一滑就全完蛋!”李守仁立刻否定。在这种悬空、摇晃的状态下,千斤顶根本找不到稳定的基座。

他的目光最终锁定在附近一堆准备用于桥面铺设的厚重橡木枕木上。“枕木!快!抬几根最厚的过来!”

工人们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几个人冲过去,抬起一根沉重的橡木枕木,艰难地往节点下方运送。桥架狭窄,枕木笨重,每一步都险象环生。

就在这时,谢怀瑾猛地一个激灵,从巨大的震惊和自责中清醒过来。他不能只是在这里看着!他是工程师!他必须做点什么!李守仁在用血肉之躯和原始的经验对抗灾难,而他呢?他的知识呢?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钢梁失控摇摆,是因为失去了一个关键约束点,力学平衡被打破。撬棍和钢丝绳提供了额外的约束,但还不够理想。如果……如果能快速计算出当前状态下,钢梁重心的精确偏移量和摆动周期,或许能指导工人将枕木塞到最有效的位置……

这个念头一闪现,谢怀瑾立刻行动起来。他不再紧紧抓着钢柱,而是冒着风险,向前挪了几步,找到一个能相对清晰观察钢梁整体运动的位置。他眯起眼睛,无视耳边呼啸的风声和金属的哀鸣,全神贯注地追踪着钢梁摆动的轨迹。手指下意识地在空中虚划,脑海里飞速进行着近似估算。

“左摆幅度大约十五度……周期……三点五秒左右……重心偏右前方……”他喃喃自语,完全进入了忘我的计算状态。这一刻,学院派积累的扎实理论基础,与现场危机的巨大压力,奇异般地融合了。

“李师傅!”谢怀瑾突然大声喊道,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变调,但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切,“枕木!支撑点应该再往南(右)偏半米!对,就是那个铆接板的下缘!那里是现在受力变形最大的地方!”

正指挥工人试图塞入枕木的李守仁,闻言猛地一愣。他下意识地顺着谢怀瑾指的方向看去。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工匠,他瞬间就明白了谢怀瑾的意思!那个位置,正是他凭直觉也觉得最关键的承力点,只是情急之下无法如此精确地表述出来!

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掠过李守仁的心头。这个“书呆子”,在这种时候,居然……有用?

没有时间犹豫!信任,在生死关头以一种奇特的方式建立。

“听他的!挪过去!快!”李守仁毫不犹豫地改变了指令。

工人们虽然疑惑,但对李守仁的命令有着绝对的服从。他们奋力将沉重的枕木调整到谢怀瑾指定的位置。此时,钢梁正好摆动到最高点,微微停滞的瞬间——

“就是现在!塞进去!”李守仁和谢怀瑾几乎同时吼道!

工人们齐声发力,“嘿哟”一声,将方形的枕木尖端,狠狠地楔入了铆接板与下方横梁之间那狭小的缝隙!

“咚!”一声闷响。

枕木入位!

几乎就在同时,钢梁回落,巨大的重量压在了新塞入的枕木上!橡木发出令人心安的抗压声,虽然被压得吱呀作响,却牢牢地顶住了!

有效!

钢梁的摇摆幅度肉眼可见地减小了!从疯狂的挣扎变成了相对可控的晃动!

“成功了!”

“稳住了!”

工人们发出一阵劫后余生的欢呼,许多人脱力地瘫坐在钢架上,大口喘着粗气,脸上满是后怕和庆幸。

李守仁依然死死顶着撬棍,不敢有丝毫松懈,但紧绷的神经终于稍微放松了一丝。他侧过头,目光穿过钢架的缝隙,与不远处同样满头大汗、脸色苍白的谢怀瑾,有了一瞬间短暂的对视。

那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轻视或隔阂,也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有一种经历过共同战斗后的、疲惫而复杂的认可。如同两块坚冰,在烈火的炙烤下,第一次出现了融化的迹象。

谢怀瑾的心脏仍在狂跳,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充斥着他的胸膛。那不是解开一道数学难题的喜悦,而是一种……他的知识,他的计算,在真实的世界里,在千钧一发的关头,真的发挥了作用,甚至可能救了人命。这种实实在在的成就感,混合着刚才极度的恐惧,让他浑身微微颤抖。

“还……还不能放松。”谢怀瑾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这只是临时措施。必须尽快用更牢固的钢结构替换枕木,并进行永久性加固。”

这时,山田一郎在几个日本监工的簇拥下,战战兢兢地爬上了桥架。看到钢梁被暂时稳住,没有坠落,他长长舒了口气,但随即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这不是小事故,这是重大的工程失误!上面追究下来,他难辞其咎!

“八嘎!”山田一郎的目光首先凶狠地瞪向谢怀瑾,“谢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的计算出了大大的问题!”

谢怀瑾心中一颤,一股寒意从涌向全身。他知道,追责开始了。但他此刻心中已有判断,他挺直了脊梁,迎着山田的目光,沉声道:“山田工程师,初步判断,可能不是计算问题。是E-12节点使用的特制高强度螺栓,其抗剪切强度远低于设计标准。是材料的问题。”

“材料?”山田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不可能!帝国的钢材是最好的!一定是你们的施工操作不当!是这些支那工人……”他的目光扫过满身油污、疲惫不堪的中国工人,最后落在依然顶着撬棍的李守仁身上,充满了怀疑和迁怒的意味。

李守仁感受到了那充满恶意的目光,但他连头都懒得回。他只是对身边的工友低声吩咐:“去找切割机和备用的重型角钢、钢板。要快。”

他现在没工夫跟日本人扯皮,稳住桥,救下所有人的命,才是第一位的。至于责任是谁的,他心里跟明镜似的。

现场的抢险转向了技术性更强的加固阶段。在李守仁的现场指挥和谢怀瑾的快速计算配合下,工人们开始切割钢材,制作临时的加固构件,替换掉那根救急的枕木。谢怀瑾也不再仅仅待在指挥部,他穿梭在钢架之间,亲自测量尺寸,核对角度,将理论知识与现场的实际情况紧密结合。

本文连载章节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