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子一听姐夫来信儿要猪了,就借了堂哥的三轮车。只是库没在家,他要当天打来回,家里还有几头猪呢。青姑知道库不在家,早早地让庆合去帮山东子,然后告诉他不用惦心,他会帮他喂猪。
一切都很顺利,帮着弄完了都已经下午了。山东子顾不上吃饭,就想往回赶。他对李武说:“姐夫,我不到你家了,库没在家。”
李武因为单位分完肉还得聚餐,也没时间脱身,就说:“给老爷子他们带点肉,你家过节也不用买了,我让他们给你割一块。”李武是单位领导,所以就进食堂去吩咐,让山东子等一会儿。
这时,凡秀急呼呼地赶来,见山东子准备走,她急赤白脸地说:“山东子,你总也不出门,干啥急匆匆的,昨天我都跟爹说了,让他帮你经管家,你住一宿吧。”
“不行,库去沟里了,家没人不行。”
“妈呀,你媳妇咋总去娘家,真享福。谁能把你家安上轱辘推走吗?不就养的活物嘛。老弟呀,你俩日子仔细的,啥也舍不得吃,我都做好饭了,赶紧去我家,我能让你不吃饭就走吗?”然后对李武说:“把肉放冰柜里,明天再拿。”
山东子拗不过姐姐,想想住一宿也没啥,这一天是挺累的。就开着三轮车拉着凡秀去了她家。凡秀家离李武单位不远,不一会儿就到了。凡秀真是做了一桌子菜,还拿出了别人送李武的一瓶好酒。
“大姐,我喝不了酒,一杯就完了。”山东子笑道。
“完就完了呗!反正喝完就睡觉。”凡秀自己也倒上了。“喝不多少,咱俩慢点喝,姐也喝不多少,要不一桌子菜没等进嘴,人就趴下了。”
姐俩边说边喝,因为喝得慢,山东子竟然喝了两杯,“行了,这都有点迷糊了。”
“哎呀,没事儿!咱俩再来一点。”凡秀说完又倒了一杯。
山东子真喝多了,心里虽然明白却无法控制自己,想着不能再喝了,可是依然端起了杯。他晃晃悠悠地被凡秀扶着进了西屋,倒头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库回来了,库站在炕边。
山东子觉得自己在做梦,问库怎么回来了,库不说话。觉得有人爬上炕来,然后脱他的衣服,山东子想自己脱,却是无力反抗与挣扎。山东子觉得自己身子很沉,头也沉,晕得无法配合那人的撕扯。是梦又像不是,心里却是非常明白的。他觉得凡秀进来了,想着姐在帮自己脱衣服,他想拒绝,库没有回来。渐渐地觉得不对劲,姐已经开始脱他的裤衩了。山东子忽然有些慌了,他真的手脚都不听使唤。不是大姐,是库,山东子忽然笑了,笑出了声。库的手接下来不老实了,一边扒衣服,一边上上下下地摸他,摸着摸着,竟然一把攥在了手里。
不是库。
山东子用尽力气推那只手,推那个人。他想问是谁,却只是张了张嘴说不出声音,迷迷瞪瞪地翻了个身,此时,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梦里还是醒着了。可那人摸着摸着,竟然爬了上来。趴在身上还不老实,手依然在摸他,身体还不停地扭着。她终于坐在了山东子上面,竟然欢动起来。
这梦太真实了,真实地让他感到了愉快,山东子本能地抱住了这个滑不溜秋的身子,随着她动了起来。但他心里还有个潜意识,这里不是自己家,这人不是库,即使在梦里他也觉得不是库,库不会这样,这是哪来的女人?不是库就不能干那事儿了,山东子对自己说,可是怎么也醒不过来,怎么也摆脱不了身上的女人。山东子急了,急得大喊一声,他猛地使劲睁开了眼睛,原来这真不是梦,窗帘缝透着晕白的光,身上的人仿佛不是个人。山东子一眼就看见了乳房,原来身上确实有一个滑溜溜的身子,正蛇一般地扭着身子,趴在身上动着。山东子猛地一慌,可又晕得厉害,脑袋鼓得老大。那个女人趴在他的身上亲他的脖子,像个树獭一样,她又直起身子,上下动起来。山东子这下真急了,他猛地使劲一推,像抖落了一条水蛭,然后他一骨碌滚到了炕梢,揉了揉眼睛,虽然有些迷登登看不清,可是酒好像醒了大半,他竟吓出汗了。刚刚做了?自己真的动了?那这是什么人啊?我咋能跟她……我操她祖宗的!
山东子被脱了个精光,他就着窗外昏暗的月光,炕头明晃晃地留下了一个白光光的身子。那女人可能没想到山东子会突然推开她,有点不知所措。有一个事实让她不懂,在自己的攻势下已经进入状态的男人,怎么就突然逃开了,这不对劲啊。此时那个光溜溜的身子翻了个身,竟然顺势侧着身,昏暗的炕上那身子倒是白得刺眼。她躺了一个很迷人的姿势,一只手支着头,对着山东子。那身子像刚刚下过雪的河沿,蜿蜒起伏,高低不平,而她此时更像一条蛇在蠕动着。竟然呻吟起来。
山东子这下彻底醒了,虽然头晕得嗡嗡的,可他已经明白过来,这是大姐家,可这哪来的女人啊。他刚要说话,这时,那个白光光的身子,只是滚了一个翻身,就凑到他身旁,伸手就去拽山东子裹在身上的被子,并且抬起了上半身压来,附下身要亲山东子。山东子终于看清了垂在眼前的,是晃悠悠的乳房和一头卷发。
这回他彻底明白不是梦了,山东子吓得完全醒了酒,他十分愤怒,哪里冒出一个这样的货,他拧身“噌”地跳到了地上,晕得他一个趔趄,他大骂一声:“操你妈的,你是谁?”然后伸手摸索自己的衣服。
那女人并不出声,看不清她的表情,她软乎乎慵懒地坐了起来,也没有用什么遮挡身体,姿态撩人地看着山东子。竟然用手摸着自己乳房,还把两条腿叉开,用一只手摸向了腿间。虽看不清长相,可她斜着身子扭着腰,一只胳膊支在炕上,一条腿任性地支了起来,这样腰和浑圆的胯骨,一览无遗地暴露在眼前。
山东子的心狂跳着,这不是梦啊,这不是姐家嘛,这女人这是要干啥?看见她一直扭着身子,想开灯更不敢开了。这时那女人往前挪了一下,好像要下地,山东子咬牙切齿地骂道:“你敢,你敢过来我整死你。”
那女人一愣,真的没敢动。
山东子心里十分恼恨,猛然像是明白了。他摸到了凳子上的裤子,气呼呼地一边慌乱地往身上套,一边愤怒地大喊:“孟凡秀,孟凡秀!”
凡秀正瞪着眼睛听西屋的动静,她开始听见西屋有点动静,后来没有动静了,她以为成功了。想着今晚只要睡上,生米煮成熟饭,有了这回那就有下回,那就妥妥了。正想着,忽然听见山东子狂喊,她一下子就麻爪了,不知如何是好。她怕惊醒李武,哆哆嗦嗦地爬起来,跪在炕上不知怎么好。
这时房门已经被山东子一脚踹开。“孟凡秀,李武,你们两个混蛋狼狈为奸,干得啥他妈损事儿?”山东子破口大骂,一步冲到炕边,抬手就给了李武一拳。
李武被打蒙了,还不知怎么回事,吓得大喊道:“开灯开灯,咋的了,咋的了?”
凡秀一看事情不好,虽然害怕,可也不能挺着让山东子打李武啊,就跳到地上抱住山东子喊道:“山东子别打了,山东子听我说,跟你姐夫没关系。是我干的。”
李武打开灯看着山东子,一把扯过凡秀,急头白脸地嚷道:“啥玩意你干的,你干啥了?别他妈瞎嚷嚷,你给我明明白白地说。”
凡秀明白,这回不说是不行了,否则今晚是凶多吉少,眼前这两个人,都不可能饶了她了。凡秀吓得浑身哆嗦,她怕山东子还是次要的,如果李武急了就得跟她离婚,就会危机到她的婚姻,这比死在山东子手里还令她恐惧,这她心里是有数的。于是就扯着嗓子嚎啕大哭起来。
“你嚎啥玩意儿?你给我闭嘴,你说,那女的,到底咋回事?你说不说!”山东子大声吼道,脸气得通红了,瞪着眼珠子,酒也彻底醒了。
“哪女的?哪来的女的?”李武看着这姐俩。“孟凡秀,你能不能痛快说!”
“我被窝,咋……咋就钻进来个女的?”山东子气得都磕巴了。“你到底是不是人?你把我灌醉了,就是要给我找个女的呀,啊?你是我亲姐吗,你是拉皮条的吗?你咋啥磕碜事都干?”
“山东子,不是我,我啥胆子呀,我哪敢算计你啊!是妈,这是妈让的。这个女人是从围子里花了钱找的,讲好了,怀上孩子给一万,生下孩子再给两万。”
山东子一听,一个趔趄倚在门框上,瞪着眼睛看着凡秀,竟瞠目结舌地说不出话来,心里一剜一剜地疼。花钱雇的生孩子?
凡秀从头至尾说了一遍,山东子的脸由红变得很苍白。他颤抖着说:“我是……牲口吗?啊?借……借啥玩意?借腹生子,你们,你们偷偷摸摸地咋能干这缺德事,拿我孟凡东当啥人了?啊?我……我今天先掐死你!”说着伸手就奔凡秀来了。
凡秀真的料到山东子会这样了,她戒备着,看山东子真的动手,就妈呀一声跪在地上抱住了弟弟的腿,可嗓子嚎起来。“山东子,我图啥呀?我不也是为了你好吗?妈都多大岁数了,是你们老孟家绝户啊。你要找找妈吧,山东子,姐求求你,饶了我吧,山东子……”
“你给我闭嘴!”李武上去就是一巴掌。“你……你个蠢货,无耻的女人。”
凡秀趴在地上大声哭着,拼命地嚎起来。
山东子咬着牙看着凡秀,气得浑身哆嗦,呼哧呼哧喘着气。他绝望了,脸色更加苍白,痛苦地攥着拳头,悲戚地看着姐姐,忽然转身冲了出去,任李武追出来怎么喊,他打着火“呼隆”一声冲出了院子。山东子悲愤交加,就觉得刚刚像被人当作牲口拉出来交配了,遭人众目睽睽地围观了一样。痛恨绝望地在心里狂喊着:“逼我,为啥要逼我!”山东子做梦也没想到,青姑为了要个孩子,竟然伙同三舅妈和姐姐,背地里研究出这么肮脏的勾当。虽然什么也没有干成,可是心里已经像吃进苍蝇一样,恶心得翻江倒海。可是有一个事实他知道,真的做了。跟那女人做了,只是没有结束,假如,假如不是这样突然清醒;假如真的射了;假如真的让那女人怀上了;真的有了一个不是库生的孩子,我怎么面对库。山东子仿佛看到了那一幕,仿佛库正心酸地抚养他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山东子觉得事情无法挽回了,他想到了死。远处一望无际的昏黑,一轮弯弯的月牙哀怨地挂在野地里,旷野里只能听见三轮车的轰鸣。山东子猛地停住车,在无边的夜幕里,他放声大哭,拼命地大喊着,“库,对不起你,我可怜的库啊,我该怎么办?”他觉得绝望的不只是眼前的黑,竟然放眼望去,自己像坠入了无底深渊,什么也看不清楚。他懊悔地想死了,懊悔刚刚怎么能真的跟了那女人。
憨厚的山东子,就像真的做了对不起库的事一样痛不欲生,他觉得,碰了那女人的身子,即使事情没做完,那都是对不起库,都是一样对库的背叛与不忠。
这件事得从前天说起,前天,青姑终于等来了半拉山娘家三嫂的来信儿。说是她在围子里真的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女人。
青姑给李武打了电话,让凡秀回来一趟。
“妈,我是担心山东子不会配合啊。”青姑跟凡秀一说,凡秀犹豫半天,她心里有些没底。
“我也他娘的担心。”青姑脸上的胖肉左右拉扯着,随着她忿忿不平的心情不停地抖动着。“那想来想去也只有你这招了,想让他心甘情愿那是不可能的事儿。那就是个倔驴!这事儿只能看造化了,说什么讲话的了,让他尝到甜头就好了,男人嘛,摆在眼前还能挺得住?不睡白不睡,到时候就控制不住了,主要是那层窗户纸。”
“那让他明天来送猪吧。”凡秀其实还是没底的,山东子的脾气她还是惧怕的。可是又一想,要是这样有个孟家的孩子,气气崔库不说,老妈也能放下一块心病。
山东子一路上悲悲切切又咬牙切齿,开着车直接冲进了院子里,撞开门冲进屋里,黑咕隆咚地对着炕上大喊:“你,你要我命不?”说完,不等青姑反应过来,猛地向墙撞去。
“山东子!”青姑一听见车在这个时间回来,就明白事情没有成功,心里正慌着,想着如何应对,没想到山东子连话都不让说,就一头撞了过来。
庆合跳到地上,抱着山东子坐在地上,山东子已经撞迷糊了,但他知道还活着。等青姑打开灯下了地,看着儿子额头一个大包,眼睛绝望地半睁着,悲戚地蓄满泪水。
“你到底……干……啥了?”孟庆合一边按着儿子人中,一边磕磕巴巴地喊道。
“你别管了,看他咋样了?山东子,山东子!”青姑看着山东子,大声地喊着。
老两口费劲巴力地把儿子抬到炕上,山东子咕噜咽了一口唾沫,看着青姑,竟“呜呜呜”地哭出了声。“这死咋还这么难呢,啊?妈,我不想活了,你整死我得了。”他知道,不管如何愤怒,他又能拿自己妈怎么样呢。想起库,想起这几年的日子,多想给库平静幸福的生活啊,多想就这样平平静静地过一辈子啊。没有孩子能咋的呢,为啥要这样步步紧逼呢?难道真的无路可走了吗?
孟庆合站在地上,啥也说不出来,陪着儿子掉眼泪。
“你就知道怨我,说什么讲话了,我为谁呀?啊?这也不搭啥,也不用跟库离婚。她不能生,你还不离,帮着养孩子她还能说啥?反正是你的种。你这是干啥吧,山东子,就到怀孕就行,睡几回再就不干了,不行吗?你媳妇也不能知道。”青姑被儿子哭得也心酸,她不再像平日里那样跋扈,只是坐在儿子边上,看着儿子额头上的大包,心痛不已。她的哭声含在喉咙里,颤抖着,喃喃地说着。
“妈,你不信命吗,啊?我信,我信啊!你这样逼我,我真的没法活了,只要我死了,你也断了那念想,还能放了库自由,你说,是不好?是不……就好……”山东子断断续续地哽咽着说,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青姑。
“山东子,别……吓唬你妈了。”
“你死吧!”青姑颤抖地抽噎着,忽然凶狠地说:“我不信命,命都是人为的,都是无能之人他娘的借口,你死吧!咱们三口人,一起死……”青姑抑制不住大声地嚎哭起来。
“你是我的亲妈呀,你要我命得了,你就不能放过我吗?我不想活了啊妈。”山东子翻身跪了起来。
“我为了啥呀?我我……”青姑看着高大的儿子,这样蜷缩着跪在自己面前,放声痛哭。“还是让我先死吧,死了,就啥也不管了。”
庆合扶着晃晃悠悠的儿子,三口人抱着哭在了一起。
月亮也是不忍心了,悄悄地闭上了眼睛。天快要亮了。新的一天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