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求你啦,别再喝了!”
邱八抓住芳芳手里的酒瓶,跪在她身旁,试图劝阻她。
“你放开!今天喝了这瓶断魂酒,咱们从前的一切全都恩断义绝了……”
芳芳用力推开邱八,大笑起来,“哈哈哈……我李芳芳可以一个人独自喝酒,一个人干活,一个人管理这个茶园,靠什么?”
邱八被问得不知所措。芳芳将酒瓶高高举起,继续说道:“从今以后,你我一刀两断,互不来往,互不牵扯,我继续做一个无牵无挂的人,你呢……”
邱八愣住了:“我……?”
芳芳大笑起来:“哈哈哈……你,就继续做你的恶人吧,咱俩毫无瓜葛,毫无关系,你也别再来找我,让我过几天清净日子,让我向上天忏悔,忏悔怎么会……和你同流合污?狼狈为奸?做了这么多年的露水鸳鸯……居然和你这个恶魔在一起……在一起,这么多年……”
邱八实在听不下去了,再一次试图阻止她。芳芳却越说越来劲:“我,洗都洗不清了……成了一个脏人,一个肮脏的人……我怎么对得起死去的爹娘?怎么对得起天上的祖宗?我是一个罪人。一个罪人。十恶不赦的罪人,这一切,都是你,都是你害的……”
她突然指着邱八,盯着他的脸,想要扑打他。
“你疯了!”
邱八大吼一声,不知从哪里突然掏出一把手枪,顶在芳芳的脑门上。
芳芳喘着粗气,镇定自若,眼睛紧紧盯着那把手枪,继而更加放肆地开怀大笑起来。
“哈哈哈……我料到最后的结果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哈哈哈……”
两人就这样对峙着,空气骤然凝固。
突然,“哐当”一声。
门被人一脚踹开,林老太太被人从外面推了进来,栽倒在地昏了过去。
门外,邱三手持一把猎枪指着芳芳。
芳芳见状惊叫一声,立即扑向林老太太,跪在她的身边,手足无措地哭喊着。
“林奶奶,你醒醒啊!林奶奶,你怎么了?你睁开眼看看我啊……”
芳芳颤抖着双手,轻轻捧起林老太太的脸,拼命地哭喊着,想唤醒她。
过了一会儿,林老太太微弱地咳了一声,睁开了眼睛。芳芳又惊又喜,赶紧将她搀扶起来,并呵斥道:“邱八,这个畜生,你倒是搭把手啊!快把人抬到床上去……”
邱八愣了一下,赶紧吩咐邱三。
“三娃儿,你眼睛瞎了,赶快搭把手!”
芳芳手一挥,拒绝让邱三来帮忙。
“不要他帮!你来,你亲自来!”
邱八只好将虚弱的林老太太抱起来,轻轻放在芳芳的床上。芳芳一把将他推开。
“你给我滚开!”
邱八被她推得踉踉跄跄的,赶紧跑出屋去。
芳芳看着林老太太,眼泪直流。
“林奶奶,你伤着哪里没有……”
林老太太轻轻摇摇头,嘴唇紧闭,呼吸微弱。
芳芳含泪说道:“都是我不好,不该和这些畜生纠缠,害了你……”
“阿弥陀佛,都是前世的冤孽啊,怪不得你!”
即便此时,这样一个危急关头,林老太太依然还是那般慈祥。
芳芳怒气未消,她转身冲进厨房,抓起菜刀就向屋外冲去。
“邱八你个死人,我和你拼了……”
她刚一转身,只听“砰”的一声,邱三轮起枪托朝着芳芳的面门,迎面砸来。
芳芳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眼前一黑,便晃悠着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春城翠湖公园,翠翠背着吉他独自坐在湖边的石凳上。湖面波光粼粼,几只水鸟在湖面上飞来飞去。她望着水鸟,眼神迷茫,内心充满了彷徨与无明。她想起与芳芳在火炉山小树林的告别,芳芳的鼓励声仿佛犹在耳畔回响。
“你去吧,这次一定能找到你爸妈!”
她又想起奶奶的话,那些被传得沸沸扬扬的,关于她身世的未解之谜。每当有人对她投以怀疑的目光时,奶奶总是坚定地告诉她。
“不管这些闲人说什么,你都是我林家的孙女,是我的亲孙女!”
曾经,在村外的小树林,她还发现那几个怀抱小孩的阿姨婆婆,经常躲在一起相互交流偷运白色粉末的经验。那些人发现她时,满眼都是惊恐和逃避。
“翠翠,如果我犯罪了,你会原谅我吗?”
那些天,芳芳说的这句话,以及她哭泣时的样子,总会时常浮现在她脑海。
对于一个十来岁、尚未成年的孩子来说,这些纷繁复杂的事情无疑是一场沉重的负担。
她的心里装着对未见过面的父母的恨与思念——恨他们为何将自己遗弃,却又忍不住思念他们可能的模样。渴望他们能突然出现,解开她心中所有的谜团。这种矛盾的情感像一把钝刀,不断割裂着她的心,让她在夜深人静时辗转反侧,泪水无声地滑落。
她对奶奶充满了无限的感恩与依赖,今生今世,奶奶就是她最亲最亲的人。一个收养她、养育她、给了她第二次生命的大恩人。给了她最温暖的怀抱和最坚定的庇护,让她在风雨中有了依靠。奶奶的每一句安慰、每一次抚慰,都像是黑暗中的灯塔,为她指引方向。
奶奶总说:“翠翠,不管别人怎么说,你都是我林家的孙女,是我最疼爱的孩子。”
奶奶的话像一道护身符,让她在面对外界的质疑和流言时,能挺直了脊梁。
然而,奶奶年事已高,身体也越发虚弱,这让翠翠更加害怕失去这份唯一的依靠。
而对她最好的朋友芳芳,那种复杂的情感更是难以言说。芳芳像姐姐一样照顾她,又像妈妈一样呵护她。她们一起在田野里奔跑,一起分享秘密,一起在星空下许愿。
可如今,芳芳的哭泣和那句“如果我犯罪了,你会原谅我吗?”却让翠翠陷入了深深的担忧之中。她害怕失去芳芳,却又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的困境。
芳芳的泪水、她的无助,像一道无形的枷锁,紧紧束缚着翠翠的心。她想安慰芳芳,却又害怕自己的安慰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对于阿龙,翠翠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这些天,他总是出现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用一种粗旷却又真诚的方式关心她。他会在她被欺负时挺身而出,会在她饿了的时候递上一个热乎乎的包子。她感激他的帮助,却又对他一无所知,甚至陌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的善意。阿龙的出现,像她生命中的一束光,但那束光似乎总带着些许距离,让她不敢轻易靠近。
而对花花的莫名恐惧,更是让翠翠的心中充满了矛盾。几天以来,这个歇斯底里、喜怒无常、让人琢磨不透的女人,其行为总让翠翠感到困惑,让她觉得自己被忽视,但又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对她的另类关注。她不知道花花究竟是不是一个好人,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这个女人。她只是隐隐觉得,花花身上似乎藏着一些她无法理解的秘密。
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一夜之间,要如何承受这些沉重的情感纠葛?
她的心灵本该是纯净而脆弱的,如今却被这些复杂的情绪撕扯得支离破碎。她不知道自己该相信谁,该依赖谁,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像奶奶说的那样,是一个值得被爱的孩子。她的世界在一夜之间变得模糊不清,而她只能在迷茫中艰难地摸索前行,试图在黑暗中找到一丝光亮,一丝温暖,一丝属于自己的未来。
终于,在一位戴红袖箍的老太太的指引下,阿龙和灰灰找到了湖边。
凉亭里,翠翠正弹着吉他,为围观的游人弹唱《橄榄树》。阿龙看到了翠翠,翠翠也看到了他。她一边唱着歌,一边抬眼四顾,发现四周都有“红袖箍”在盯着她。阿龙示意大家别吓着翠翠,众人便安心地听她唱歌。一曲终了,众人报以热烈的掌声,纷纷向吉他盒里投入零钱和钞票。
翠翠站起身来向众人鞠躬,一边收拾吉他盒,似乎想要逃跑。
阿龙见状赶紧示意她别跑,并挥手让大家坐下。
“你站着别动,他们不会抓你!”
翠翠呆呆地看着阿龙,阿龙也愣愣地看着她。两人对峙着。空气一如既往地紧张起来。
翠翠生气地转过身去,脸朝湖面,一步站到石栏杆上。阿龙见状,惊呼一声,和灰灰赶紧冲过去抱住她。
“翠翠,你干什么?你要干什么?”
翠翠挣扎着:“我……我……我什么也没干!没干……”
几位“红袖箍”也自然的扑过来想要帮忙。
翠翠拼命挣扎着。阿龙和灰灰拼命拉扯着。场面一度失控,却热闹极了!
春城的雨说来就来。一场夜雨,不期而至,未经允许便毫不客气地,将这场人间轻喜剧推向高潮。
阿龙家楼下,外楼梯上的水哗哗地流着,阿龙的电动自行车泡在水里。阿龙、翠翠和灰灰刚从外面跨进院子,几名街坊邻居,大爷大妈们正拿着扫帚、水桶等工具在清扫污水。他们看见阿龙,赶紧叫住他。众人七嘴八舌咋呼起来。
“哎呀!阿龙啊!你怎么才回来啊!你家里都水漫金山了!”
“阿龙你快回屋看看,是不是你家里水龙头漏水了?”
“你看这一地的水,怎么搞的嘛?”
阿龙看了一眼电动车,心里琢磨着什么,赶紧带着灰灰、翠翠向楼上跑去。三人踩着楼梯上的水,垫着脚打开家门,屋里的惨烈状况让他们大惊失色。
“花花,花花,这水流的,哗哗的啊……哎呀花花!你怎么还没回来呀!”
屋子里一地的水流淌着,阿龙赶紧冲入厕所,又从厕所冲向厨房。
翠翠愣神站在门边,不知所措。灰灰赶紧四处寻找着工具,清扫污水。
厨房里,阿龙手忙脚乱的将水龙头拧紧。
“这……这真是水漫金山寺啊!哎!水龙头都不关就走了!这……这女人,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听着阿龙的唠叨声,翠翠默默帮忙打扫着。
过了一会儿,她似乎想起了什么。
“好像……是我……”
她瞬间想起上午自己上完厕所冲水时,发现没水了,便从厕所走到厨房。那时,阿龙正在睡觉。当时,她打开厨房水龙头的时候,并没有发现水龙头里有水流出来啊。
而那个时候,正是她正忧郁地离开阿龙家的,极度忧伤的时刻。
此时,翠翠自责道:“我是不是闯祸了?”
不料,阿龙却笑着说:“好吧!也算是你让我彻底搞了一回大扫除,大清洁。等会儿,我还要请你吃饭呢!”
翠翠尴尬地笑着,脸上表情僵硬,内心却有一万片乌云压顶,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灰灰站在一旁傻愣着,不知怎么的,也跟着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