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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你有没有搞错啊？她不是咱家小小？
“我什么时候给您说她是咱家小小了？”
“你个瓜娃子……”
红姐说着抬手就要揍阿龙，阿龙赶紧躲闪。
“那你让我猜什么猜？”
“我让您猜，也没说她就是咱闺女啊，您倒好……”
阿龙两手插兜站在米粉店后门的巷道里，低着头，脚底下摆弄着一个易拉罐。
“你有病吧！好端端的带着别人家的闺女过来，你是嫌我不够烦吗？”
此时此刻，红姐感觉被戏弄之后，愤怒的心情实在难以平复。
“我看她无家可归，而且又跟咱家小小一个年纪，我就……”
“你就动了恻隐之心？我给你说，这世界上和小小一个年纪的姑娘多的是，你能把她们全都带回来给我看吗？”
“这是个例外嘛！您没觉得她和您，哦，和花花那么像吗？”
“你胡说……”
红姐见四周无人，突然压低了声音。
“我看，她确实是和我长的只有那么像了。你说，她要不是咱家小小，还有哪个敢说是他们家的？你去问问，有谁敢说吗？都给我站出来！”
红姐不知怎的，突然提高了声调，站在厨房门口，回头冲屋内嚷嚷着。
阿龙赶紧拽了他一下：“姐，你小声点，我看您这是想小小想疯了吧！”
“对啊！我当然想小小啊，这十多年来，我容易吗？咱家小小太可怜了！”
红姐说着说着就要哭起来。
此时的天色，已从黄昏渐变为夜晚。姐弟俩站在米粉店后厨门外的巷子里。阿龙将脚底下的易拉罐一脚踢飞。易拉罐应声掉进对面的垃圾桶里。他掏出烟盒拿出两根烟叼在嘴上，用打火机点着之后，猛吸了一口，然后，递了一只给红姐。
红姐接过烟，使劲抽了几口，却还是难以掩饰忧伤的心情。她转过脸去，尽量不让阿龙看见她流泪的样子。
“哎呀我的姐！我求您了，别这样好吗，让孩子看见……”
红姐一下子坐在地上，悲凉若失，掩面而泣。
“我苦命的侄女啊，我家小小……”
阿龙站在一旁手足无措，一口接一口的猛抽着烟。对于这样的情况，他是最不知道该如何处置的。这些年，每当看到红姐和花花哭起来的样子，他和四哥这两个大男人都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对她俩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这样的情景，对他们来说实在太难了！
晚风轻轻吹过，就像是命运中一双无形的手，撩起红姐遮盖着半张残脸的发丝。那被风吹散的头发，像是被岁月撕扯的旧报纸，隐藏着太多苦涩的故事，却怎么也遮盖不住她那原本美丽灵动，此时却已尽遭毁坏的面容。
红姐用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脸颊，每一次触摸都像翻开一本尘封已久的老相册，每一页都贴满了心伤，每一道裂痕都隐藏着忧伤。此时，她的身体就像一张被生活的重压一点点压弯的旧弓，挨着墙沿慢慢滑坐在地上。那一刻，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只剩下她那沉重的呼吸和心中无法言说的悲痛。
“你说，咱老刘家祖上都干了什么事？”
红姐的声音像是从心底挤出来的苦水，带着无尽的悲凉。她的话语像在诉说着一个没有尽头的噩梦。
“大地震让咱爹妈和整个刘家村的人全都消失不见，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就留下咱姐弟俩。咱们离开老家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一晃就快五十年了。你从刚出生没两天就没了爹娘，连娘的一口奶都没能吃上……”
红姐的话就像开启了泄洪的水闸，眼泪如同冲开闸门的洪水奔腾而下。一种回忆变为苦难的控诉，飘落的眼泪又像被风吹散的柳絮，纷纷扬扬地落下，流向胸襟，流入大地。
她抹了一把泪继续说道，“那时，我也才两三岁，什么都不懂，就被花妈妈带到这里，背井离乡，天南地北……”
阿龙像是被红姐的话击中要害，也跟着瘫坐在地，眼中充满了自责和无奈。他将一张手绢递到红姐面前，这似乎已是他最后的一点温存。
红姐接过手绢，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胡乱抹着。
“你说你，这些年都干了些什么？当年都干了什么窝囊事？好端端的送你去当兵，没半年就因为打架让部队给退回来了。他们说你什么……发育不良？小腿有缺陷不适合当兵？让你去南方学做生意，你倒好，跟一帮毒贩搞到一起，还说什么，这是执行任务。后来，孩子孩子丢了，警察警察也被你给弄开除了，还在监狱里被关了那么久。你说你现在都混成啥样了？你让我跟咱爹妈怎么交代？哎哟！我的心呐，那个痛哟……”
“这都多少年的老黄历了，您这是干嘛呀？”
阿龙的声音带着无奈和痛苦。他像是被红姐的话语压弯了脊梁，顺着墙根滑溜下去，挨着红姐坐在地上。姐弟俩彼此依靠着，坐在冰冷的地上。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只剩下他们那无法言说的悲伤。
那一刻，时间仿佛停滞了，只有他们心中的痛苦在无声地蔓延。
一阵歌声和叫好声传来，随着掌声四起。米粉店门口，翠翠坐在三轮摩托上，怀抱吉他唱起了《橄榄树》，四哥等人簇拥在她周围，认真欣赏她演唱。
红姐和阿龙从巷子里走出来，站在米粉店拐角处，认真听着翠翠歌唱。
“这姑娘，唱的实在太好了！”
红姐听的入迷，不禁感概道，脸上写满了欣慰。
阿龙点点头，并没有开口说话。他认真的听着翠翠演唱，这歌声对他来说是多么的熟悉，这情景也令他感到似曾相识。这画面，不禁让他开始浮想联翩起来。
红姐拿出手机，打开一张照片让阿龙看。
“你看，像不？”
照片里是花花年轻时唱歌的样子。
“像！真像！”
阿龙看着照片，再看看翠翠，简直就要惊呆了。
“你说……这怎么可能不是咱家娃……”
阿龙被问的一阵语塞，一下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既然……不是咱家娃，那你就赶紧给人送走吧，免得夜长梦多！”
红姐内心虽有不舍，但必究理智占了上风。这女娃既然不是咱家小小，就应该给人早点送回去。一是担心人家里牵挂，必究自己还没那么自私自利到家；再一个也是真的害怕触景生情，再怎样也不能让别人家亲人离散的悲剧在她这里上演。
“嗯，我寻思着就这几天就给她送回去！”
“几天？别几天了，就你这样，花花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家呢……”
红姐一边说着话，一边掏出手机操作着。
“你说你俩都多大人了，能让我省点心不？”
“行，那我明天就给她送回去。可是……”
没等他说完，红姐晃了晃手机。
“我往你卡里打了点钱，也不多，你省着点花，应该能给这孩子送回去了！”
阿龙手机“当啷”响了一下，他掏出手机看了看。
“哦哟，知我者，我姐也！”
阿龙再仔细看了一眼手机，露出惊讶的表情。
“啊……怎么这么多？！姐……你……”
“行了！最近生意也不太好，这些日子谁都不容易！我这个地方快拆迁了，等到时候拆完了，补偿下来，我给你盘个店，让你和四哥这修车的手艺也好有个用武之地，我死了也好去见咱爹娘了……”
“姐啊！你怎么又说这些……”
“就是小小这孩子太可怜了……都怪我没本事，照顾不了这么多人！”
红姐说着又要哭起来。
“姐，我求您，别哭了！我走！我这就消失在您眼前……”
阿龙边说边收拾东西急匆匆的往外走，顺手摘下墙上挂着的摩托车钥匙。
“四哥，侉子我骑走了！”
红姐稍一愣神，阿龙已飞奔出去。
“哎……臭小子，从小到大总是这样！”
阿龙从店里出来，收拾着东西，然后，拉着翠翠就走。
“走了！”
翠翠停下演唱，一脸茫然的看着阿龙，不知所措。
“别唱了！我们走！”
“哎，干嘛呀？……还没唱完呢！走什么走啊……”
“唉！走了！不唱了！”
阿龙让翠翠坐上三轮摩托，翠翠还在犹豫着，然后转身对众人喊着。
“别忘了发红包哈……”
“行了，上车吧小姑奶奶，咱们走了！”
翠翠犹豫着坐上车。
阿龙跨上车，一边嘱咐翠翠：“坐好啊！”
阿龙一打火，摩托车被点着火：“嘿！着了！”
阿龙看看四哥和红姐，向四哥一眨眼。
“四哥，那小电驴暂时归您保管了！哈哈哈……”
四哥喉咙里嘀咕着：诶，诶！
看着阿龙骑着摩托车离去，四哥回头比划着手势问红姐。
四哥（手语）：这是什么情况啊？
红姐也跟他比划着手语：要出大事！
“龙叔，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呀？”
三轮摩托穿行在夜晚春城林荫遮盖的马路上，车轮碾过柏油路，路灯的光影斑驳地洒在两人身上。翠翠坐在车斗里，语气中带有一丝不安。
“找人！”
阿龙简洁的回答着，眼睛紧盯前方。
“找谁呀？是帮我找亲人吗？”
翠翠继续追问道，她的手指不自觉的敲打着摩托车前盖，似乎带着某种诡异的节奏。
“嗯……一个重要人物，他知道我们所需要的信息！”
阿龙眼神中闪过一丝惭愧。他迅速瞥了翠翠一眼，虽然感觉她今晚有些话多，但刚才她那一问，确实是给他敲了警钟。必究答应这孩子的事，是必须要履行的。刚才他那么轻描淡写的回答，显然是没过脑子的应付。可这孩子却并没有在意，也没跟他深究，这就令他更加愧疚了。
这个季节，来春城度假的人逐渐增多。高速路上车流不停的流动着，各种车辆像一条条灵动的火龙，闪烁着红光，你追我赶，川流不息。夜幕将大地裹挟在一片深沉的黑暗中，车河中灯光如昼，流光溢彩。
车多人多，虽然麻烦事也会增多，但赚钱的机会也就随之而来。春城的旅店、餐馆、各个景区必然是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邱八驾驶着从火神庙开来的皮卡车，车顶上那尊财神爷仿佛寄托着他所有的希望。他眼神中暗藏着某种得意之情，心中默默思忖着自己的计划。皮卡车缓缓汇入车流，如小鱼跃过龙门，奔向他梦中的黄金大道，朝春城疾驰而去。
当皮卡车随着车流驶出一个隧道口时，驾驶室里已换成了邱三驾驶着皮卡车，他一副紧张的表情，缩着脖子紧握着方向盘，眼神直勾勾的注视着前方。邱八坐在副驾驶位置，正与一位神秘人通电话，一边不时地向后视镜里张望。
“喂……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有消息了吗？”
邱八焦急地问道。
手机那头传来模糊的声音，邱八眉头紧锁，一脸的严肃。过了一会儿，他缓缓放下手机，眼神中透着一丝无奈和愤怒。随后，猛地拔出电话卡，狠狠扔出窗外。
“这帮废物，真是没用。”
邱八小声咒骂着，随后转身看着坐在后座的芳芳和林老太太。
此时，芳芳已坐回到后排座位上，她疲惫地依偎在车窗旁，眼睛微微闭着，脸上带着几分憔悴和担忧。林老太太则半躺在座椅上，额头不停地冒汗。
“林奶奶大概有点不舒服，要不……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
芳芳有气无力，声音虚弱。
“别休息了，再坚持一会儿，很快就到了！”
邱八不容置疑的话语，眼神中冷冷闪过一丝不耐烦。
“三儿，把细点，注意安全！”
邱八见邱三连着打了好个哈欠，即刻提醒他。
“哥，我晓得了！”
邱三定了定神，却依然神情紧张的注视着前方。
邱八摇摇头，他环顾四周，警惕地观察着公路及周围的一举一动，似乎在提防着什么。
从外面回来后，阿龙就一直坐工作室的电脑前，用他那个不太熟练的“一指禅”功夫，不停的在键盘上戳着。他紧盯着屏幕上一层层，密密麻麻，错综复杂的网页，和一条条数不清的信息。室内灯光昏暗，电脑的光映照在他脸上，似乎从未有过的尴尬写满了他的面容。
“电脑这玩意……简直太复杂了！这么多玩意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阿龙嘴里叨唠着，一边揉揉发酸的眼睛。为了履行自己的诺言，眼下这个硬骨头是一定要用力啃的。
翠翠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边弹奏着吉他，一边在小本上记录着，一边哼唱着自己写的歌，脸上洋溢着得意与愉快的笑容，似乎早已都不记得，这些天以来所遭遇的各种囧事。
“翠翠，你过来一下。”
阿龙突然朝这边喊道。
“哦，来了！”
翠翠放下吉他，跑进阿龙的工作室。
“什么事啊？”
她带着疑问好奇地看着阿龙。
“你……会用电脑吗？”
阿龙指着电脑问翠翠。
“嗯……学校里教过一点，有点基础！”
“那你来看看，这里面有我想知道的那些线索吗？”
翠翠脸凑过去看着屏幕，皱着眉头，眼珠子转着。
“这些东西我都认识，可它们凑在一起是什么意思，我就不太明白了！”
“那，你坐下，我告诉你……”
阿龙站起来，让翠翠坐在电脑前。
“这个，是这样的……”
阿龙耐心给翠翠讲解着，手把手教她如何操作电脑。
翠翠一边听着一边学着如何操作，眼睛里放着光，带着强烈的求知欲。
“哦，原来是这样，那我明白了，让我帮你看看……”
翠翠认真看着电脑屏幕，一边开始熟练的操作起来。
“年轻就是好啊，看一遍就学会了！”
阿龙说这话，绝对是对翠翠的聪明感到由衷的喜悦和欣慰。所以，那天晚上，他破例将翠翠带上房顶，教她搭建天线，操作电台，学习发报，与人通联。
阿龙一向认为，尽管现代通信手段已非常发达，网络大开方便之门，为大众打开了与世界联系的桥梁。但是，学习使用无线电技术与世界通联，获取其他渠道无法知预的信息，尤其是应急通信所需掌握的技术知识，在关键时刻还是很有必要的。这些问题，花花平时不在意，不理解，不关注，也谈不上支持不支持。反正，她是一个只要结果不重视过程的人。在她看来，阿龙你什么时候找到我们的女儿小小，你的这些手段和技术才算是厉害的。否则，就只是一堆破烂，和你阿龙一样，根本没有存在的价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