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绽,阿龙驾驶着吉普车,刚拐过景区那道九十度的急转弯,眼前骤然出现的一幕,令他瞬间瞪大眼睛。他猛地一脚狠踩刹车,车轮与地面剧烈摩擦,溅起串串火花,发出尖锐刺耳的啸叫,车身在弥漫的烟尘中剧烈颤抖着停了下来。
阿龙死死地盯着前方,瞳孔急剧收缩,呼吸变得急促而沉重,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紧张的氛围如汹涌潮水,在四周疯狂弥漫开来。
不远处,一辆皮卡车蛮横地横亘在马路中央,车灯散发着刺目的光芒,引擎发出低沉而持续的轰鸣。再往前,路口处警灯闪烁,一排排警车宛如钢铁铸就的洪流,将道路封堵得密不透风。公安特警们手持钢枪,黑洞洞的枪口齐刷刷地直指皮卡车,气氛紧张到了极点,仿佛一根纤细的头发丝都能瞬间引发一场惊天爆炸。
“怎么招呼都不打一个,就提前行动了?”
阿龙正疑惑间,七八辆警车风驰电掣般从他的车两侧冲出来,呈品字形战斗队形稳稳停在公路中间。特警队员们犹如敏捷的猎豹,迅速从车内鱼跃而出,有的利用车辆作为坚实的掩体,有的举着盾牌相互配合,为队友提供可靠的保护,纷纷举枪瞄准前方的目标。
“前面的皮卡车,请立即熄火!”
阿龙身后的铁甲防爆指挥车上,一位身材魁梧、长相伟岸,看起来像是现场最高指挥官的警官,手持扩音器,声音浑厚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响彻四方。
“车内的人听着,我是春城市公安局特警支队支队长张楚方,你已经被包围了!我们清楚车里面的人是谁。现在,我命令你放下武器,打开车门,放出人质,放弃抵抗,主动向警方投降!否则,我们将采取强制措施,到那时,一切严重后果将由你个人承担!”
“警察叔叔,快救救我奶奶!快救救我奶奶……”
皮卡车内,翠翠带着哭腔的呼救声骤然响起。
“闭嘴!”
邱八暴跳如雷,猛地用枪指着车内三个惊恐万分、瑟瑟发抖的女人,声嘶力竭地咆哮着,“再叫就把你们全都毙了!”
此时,阿龙早已跳下车来。他伸手从吉普车内拖出如死狗一般瘫软的邱三,略显吃力地朝着皮卡车慢慢走去,边走边破口大骂。
“邱八,你个王八蛋!劫持几个女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众警员闻声警觉地回头观察,一名警员对着阿龙挥手示意。
“请你站住!禁止向前!”
阿龙将邱三狠狠往地上一扔,邱三早已瘫软如泥,像一团稀泥瘫在地上。阿龙一只脚踩住邱三,双手高高举起大声喊道。
“各位战友,我叫刘元龙,是原南春省公安厅反恐特侦队民警,警号……,你们给上级打个电话就知道了!”
张支队长从铁甲指挥车后面探出头来,向几名特警挥手示意。四名特警收到信号,如离弦之箭般迅猛冲出。两名特警眼疾手快将邱三死死按住,制服后迅速带走。另两名特警手持盾牌,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护佑着阿龙。
“刘元龙,我认得你!”
张支队长朗声说道,“我是市局特警支队张楚方。”
阿龙咧嘴一笑:“呵呵,老张啊!自家人就好办事了!”
张支队长手一挥,两名特警队员握住盾牌,将阿龙安全护送到指挥车后面。
“阿龙,现在情况十万火急,有些事咱们稍后再细谈。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张支队长不解地问道。
阿龙面色凝重:“这个车里的嫌疑人,外号邱八,真名邱绍基,是我十几年前卧底侦察的对象。这些年,我一直在暗中打探他的消息,有关情况我已经向局里做了详细汇报……”
张支队长微微点头:“了解!我们现在执行的抓捕行动,就是局里根据你提供的情报制定的。不过,有点意外的是,他刚才又劫持了一名小人质……”
阿龙的心猛地一揪,心如刀绞般难受:“这个小人质是我女儿……”
张支队长闻听,顿时大惊失色:“什么?你的女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唉,说来话长。”
阿龙长叹一声,满脸无奈,“我这边的情况错综复杂,一两句话根本讲不清楚。关键是邱八这老小子本来是要去跟我的线人接头进行交易的。他这次带了不少毒品,而且还绑架了人质,我也是刚收到消息,还没来得及向局里详细汇报,谁知道你们就提前动手了……”
张支队长神色严峻:“事出有因!阿龙,你的事我们都清楚,我们也知道车里的人就是邱八邱绍基,他目前涉嫌制毒、贩毒、拐卖人口、杀人、劫持人质、肇事逃逸等多项严重罪名。现在,其车内还涉嫌携带巨额毒品……”
“警察叔叔,快来人啊!快救救我奶奶……”
此时,不远处的皮卡车内,再次传来翠翠那凄厉的呼救声,那呼声如同一把尖锐的刀子,刺痛着阿龙的心。
阿龙心急如焚,不顾一切飞身就要扑向皮卡车,被张支队长和一名特警队员眼疾手快,一把抱住。
“你不能去,太危险了。”
张支队长紧紧拽着阿龙,满脸担忧地劝阻道。
阿龙奋力挣脱束缚,不顾安危,跨出掩体,对着皮卡车内扯着嗓子大声喊道。
“翠翠,你要冷静,有我在,这里还有很多警察叔叔,他不敢把你们怎么样!”
邱八见状,恼羞成怒,举枪对着阿龙,歇斯底里大喊一声。
“阿龙,你这个叛徒,你去死吧!”
随即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枪声骤然响起,阿龙应声倒地。
“龙叔……”
翠翠见状,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喊,那声音仿佛能穿透天地。
“阿龙……”
张支队长也跟着大声惊呼起来,声音中满是震惊与担忧。
皮卡车猛然启动,如同脱缰的野马,在地上疯狂地画了个半圆弧形,急速掉转车头,恶狠狠地对着阿龙直冲过来,那架势仿佛要将他瞬间碾成肉泥。
千钧一发之际,翠翠奋不顾身地扑向邱八,用她那娇柔的身躯和微薄却充满勇气的力量,与眼前这个穷凶极恶的壮汉展开殊死搏斗,拼命伸手去抓扯方向盘。
皮卡车瞬间改变方向,擦着阿龙的身边飞驰而过,留下一阵令人胆寒的刺耳风声。
邱八恼羞成怒,用手肘狠狠击打翠翠的头部,翠翠瞬间眼前一黑,昏倒在车内。
“邱八你疯了!”
芳芳发出一声怒吼,抱着翠翠,焦急地呼喊着她的名字:“翠翠,翠翠……”
皮卡车如同一头发疯的野兽,朝着路边山崖直冲过去。邱八拼尽全力急打方向盘,皮卡车擦着山体,重重地撞在山崖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邱八被强大的撞击力震得趴在方向盘上,痛苦呻吟着。
芳芳、翠翠、林奶奶三人也被惯性震昏过去,昏迷不醒。
“上!”
张支队长手一挥,特警队员如离弦之箭般,迅速向皮卡车围拢过去。
张支队长带着医务人员飞奔到阿龙身边,镇定自若地指挥着:“快!救人!”
他蹲在阿龙身边,先摸摸阿龙的口鼻,感受着他微弱的气息,再仔细摸摸他受伤的地方,“阿龙,你怎么样了?”随即又指向皮卡车那边,急切地喊道:“快,那边,救人!”
其他几名医护人员抬着担架,朝着皮卡车方向飞速奔去。
然而,医务人员还没赶到皮卡车旁,邱八突然睁开眼睛,眼中闪烁着凶光。他再次发动皮卡车,引擎发出一声咆哮。皮卡车擦着山体冲上路基,朝着公路尽头狂奔而去。
“快!上车!追!”
见此情景,张支队长顾不得躺在地上的阿龙。他迅速站起身来,果断指挥特警队员登车追击:“全体队员迅速登车,执行第二套围捕方案!”
张支队长一声令下,全体特警队员迅速登车,向着皮卡车逃跑的方向追了出去。
“全体队员请注意,目标,皮卡车。”
张支队长用对讲机继续果断命令道,“迅速形成战斗队形,强势围攻,策应合围。呼叫总部,增派直升机,命令二、三大队迅速出击,封锁国道所有出口。疑犯手里有枪,携带毒品,并携带疑是不明物品,车上有人质,绝不能让疑犯逃出国道,危害人民群众生命和财产安全!快快快……”
此时,天空中云层如轻柔的丝绸般缓缓舒展,被晨光染成淡淡的鱼肚白色。微风轻轻拂过,云层泛起层层涟漪,仿佛被风的温柔手指轻轻拨动,又似水波在天际悠悠流淌。
公路上,邱八驾驶皮卡车疯狂逃亡。在他身后,一辆辆警车警灯闪烁,警笛长鸣,一场惊心动魄的公路大追捕正在激烈上演。
阿龙被击倒后,闭着眼睛静静地躺在地上。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远,心想着:自己怎么又中枪了?这辈子到底中过几回枪,怎么都记不清了。可受过的伤,却依然历历在目,仿佛一道道难以磨灭的疤痕刻在记忆深处。
小时候上树掏鸟窝,被姐姐用石块砸中脑袋,鲜血瞬间流了一地;在京剧团和师兄弟们练习毯子功,一个不小心翻下舞台,脚上打着石膏,疼了好几个月;在新兵连,因看不惯大个子北方兵欺负人,挺身而出帮人打抱不平,用饭盆把别人打得满脸开花,自己也被挠了个大花脸;第一次执行卧底任务,见年轻时的邱八被仇家围攻,果断冲上去替他解围,结果,两人被一群人揍得半死;从那时起,自己才算正真打入黑帮内部,并与邱八弟兄成了亲密无间的“好兄弟、好朋友”,一起打拼,开拓市场,然后,就是无数次与人争夺地盘;无数次参与帮派斗殴;无数次被人追杀;无数次将别人揍得半死;又无数次一起狼狈逃亡……
突袭边境制毒村的那个夜晚,他本已与空降下来的突击队先遣队员取得了联系,按照事先精心侦察并妥善制定的抓捕预案,他们本可以将邱八团伙一网打尽。但由于他的疏忽和一点点的私心,没有彻底摸清楚情况,全然不知那晚邱八还绑架了一群妇女儿童当作肉盾人质,并在制毒村周围埋设了大量炸药,致使那次行动遭受重创,付出了巨大的牺牲,邱八兄弟趁乱逃走。若不是上面及时调整战术,果断出击,及时施救,突击队员几乎就要全军覆没。因为自己的粗心大意,犯了严重的主观错误,结果放跑了敌人,使警队蒙受重大损失,付出惨痛的代价,自己也被邱八打了毒针,任务彻底失败,自己被投入监狱,成了终身难以洗刷的耻辱和别人眼中的笑话……
“同志,你怎么样了?”
医务人员刚靠近阿龙,正要对他施救。阿龙猛地睁开双眼,手捂着中枪的位置,一下子站起身来。
他环顾四周,发现皮卡车和所有警车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于是,赶紧焦急地询问医生:“刚才的皮卡车,去哪儿了?疑犯抓住了吗?张支队长他们,收队了吗?”
“同志,您是睡了一觉吗?”
一个医务人员疑惑地笑着问他,同时不忘仔细检查他受伤的地方。
“咦……你没中枪啊?”
“瞧你说的,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怎么可能睡了。”
阿龙手捂着刚才被枪击中的地方。
“我没事,你快告诉我,现在什么情况?”
“疑犯逃走了,张支队长率领警队追过去了。”
医务人员手指公路尽头,轻声回答。
“跑了?这个王八蛋!”
阿龙看着远处汽车扬起的尘埃遮天蔽日,心中满是愤愤不平。
“您,真的没事吗?”医务人员依然疑惑地问道,“要不要再给你仔细检查一下?”
“我真没事,谢谢你!”
阿龙边说边朝着自己的吉普车迅速跑去。阿龙跳上吉普车,猛一打火,吉普车却毫无反应,怎么都无法启动。
阿龙心急如焚,他不知道此时前方的情况究竟如何,心中牵挂着翠翠,还有车上的其他人质,他急需追上队伍。可这会儿,他这辆破旧的老爷车却无论如何也发动不起来了。
渐渐地,公路上悄然升起一层厚厚的迷雾,仿佛给整个世界蒙上了一层神秘而朦胧的面纱。
“干爹,快!”
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雾气中隐隐传来。阿龙回头望去,只见少年时的灰灰骑着一辆老式自行车,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穿过迷雾,从他身边一闪而过,随后,朝着前方飞驰而去。
“干爹,快跟上啊!抓坏人了”
“龙叔,抓坏人!”
“龙叔,抓坏人!”
阿龙还在发愣之际,一群玩滑板的少男少女高喊着他的名字,如汹涌的洪流一般,一泻千里冲过他的身边,随后瞬间消失在远去的迷雾之中。
“等等我……”
阿龙慌乱地高喊着跳下吉普车,奋力追赶着少年们的身影,朝着公路尽头飞奔跑去。
公路尽头,大雾弥漫,仿佛一片白色的海洋。阿龙浑身湿透,像是刚从水里被捞出来一样,气喘吁吁地跑进大雾里,却发现四周空无一人,寂静得让人害怕。
他神色慌张,如同盲人摸象一般,在大雾里小心翼翼地摸索着、焦急地搜寻着。他喘着粗气,两眼模糊,汗水在他身上肆意流淌着。分不清那是雨、是汗,还是雾水,早已流满了他的整个面颊。
忽然,他看见一个小女孩的身影在雾中缓缓行走。阿龙急忙跟了上去。
“翠翠……”
阿龙呼喊着小女孩的名字,随即又自言自语道:“不对!是小小。”
“小小……”阿龙继续呼喊着,小女孩却始终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只是一直默默地往前面走着。
等阿龙跑过一层又一层浓厚的迷雾,再定睛观瞧,小女孩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小,你在哪里?”阿龙着急地四处寻找着,声音在空旷的雾中回荡。
他一转身,花花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乐呵呵的看着他。
“龙哥,你饿了吗?我带你去吃面……”
红姐的米粉店里,四哥端了两大碗牛肉粉过来,轻轻放在桌上。
“不好意思,你姐说,今天没面了……”
“哟,你的喉咙,怎么好了?还能说话了?”阿龙好奇地望着四哥。
四哥努努嘴,眼睛看向米粉店门口,手指头朝那边指了指。然后,转身进了厨房。
阿龙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见米粉店门口站着一个人。
阿龙凑近了一看,那人“啪”的一下转过身来,一个标准的立正,抬手冲阿龙敬了个庄重的军礼。
原来,是穿军装的李明。
李明对他微微一笑,向他伸出手来,要与他握手。
“阿龙同志,欢迎你参加革命工作,今后,你可要照顾好你的家人们啊……”
我的天啦,这是什么情况啊?阿龙还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身后又传来一个声音。
“你是不是看上这孩子了,让他去干这么危险的工作?”
咦,这是花大妈的声音!
等阿龙转过脸去,仔细一看,却发现眼前是自己姐姐的脸。
“这小子太聪明了,什么东西一学就会,不去参军太可惜了……”
这回,还是花大妈的声音。
阿龙再一转身,花大妈从福利院的二楼楼梯上缓缓下来,径直站在福利院的花墙边。远处,几个师兄弟正在京剧团的院子里认真练功。
“阿龙,快来啊!就等你了,磨蹭啥呢?”
师兄们各自拿着刀枪棍棒,站在练功房里的小舞台上,冲阿龙招手。
舞台上,一束灯光骤然亮起,一个扮演张郃的花脸大汉,用京剧对白大声喊道。
“适才探马报道,黄忠、严颜兴兵前来,岂肯容他张狂……”
“众将官……”
“有!”
“杀……啊……”
一通急促而激昂的锣鼓点子随之响起,在他耳畔久久回荡。
一出京剧《定军山》正在精彩上演。
戏演到一半,突然有人在舞台上大声疾呼。
“阿龙,该你上场了……”
那声音从前台直奔后台而来,一路奔跑,一路喊叫。
“阿龙,阿龙,阿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