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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风站在门口的身影，被走廊灯光拉得很长。吉他包斜挎在身后，像个刚刚结束巡演的吟游诗人，终于抵达了传说中可以栖身的城堡。沈墨音打开门，心脏在胸腔里失序地跳动，震得耳膜嗡嗡作响。现实中的他，比视频滤镜里显得更清瘦些，风尘仆仆，而眉眼间那种被精心修饰过的落寞，也因此变得更为具体，几乎触手可及。
“沈老师……”他开口，声音里那抹恰到好处的沙哑，混合着旅途的风尘与一种看似真诚的激动。
“进来吧。”沈墨音侧身，努力维持着年长者的从容与风度，但指尖无法抑制的微颤，却泄露了她心底的海啸。
当他擦着她的身体走过，一股陌生的、带着烟草与户外清冷空气的雄性气息侵入她熟悉的领域时，她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仿佛立足的地板微微倾斜了一下。
那个夜晚，她彻底失眠了。空旷的大床另一边，依旧冰冷、平整，如同三年来每一个夜晚。她像一头被困的母兽，在偌大的房子里无声地踱步。
邀请一个几乎算是陌生的年轻男人住进自己的家，这个念头本身就像一簇危险的蓝色火焰，灼烧着她毕生建立的理性与体面。
“沈墨音，你五十八岁了！你到底在做什么？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一个声音，像是她已故的丈夫，又像是社会规则本身，在她脑内严厉地审问。
“我在活着。”另一个更为微弱、却像藤蔓般执拗的声音从心底裂缝中钻出，“我只是……不想在这精美的坟墓里，安静地腐烂。”
她想起陈明哲，她的亡夫。若他在天有灵，会如何看待？然而，墓穴般的寂静比任何可能的审视都更令人恐惧。秦风的出现，是她这片情感真空中，唯一能让她感觉到自己还在呼吸、还在被看见的氧气，哪怕这氧气里混着令人不安的杂质。对窒息的本能恐惧，最终压倒了一切。
共同创作的过程，是秦风在某个清晨，看着她坐在钢琴前练《旧月光》时，突然提出的。
“墨，”他不知何时开始用这个更亲昵的称呼，手指轻轻敲了敲吉他盒，“您刚才弹的这段，像被月光浸过的丝绸，我想把它改成吉他版，加上一点民谣的滑音，肯定特别有味道。”他的眼睛在晨光中闪闪发亮，像个发现了宝藏的孩子。
沈墨音的手指顿了顿。《旧月光》是她藏在心里的秘密，是陈明哲生前最爱的曲子，她很少在别人面前弹。秦风居然注意到了，还读懂了旋律里的情绪，这让她心里泛起一丝温热的涟漪。
“可是……会不会太老套了？”她轻声说，指尖抚过钢琴键，声音里带着点不确定，“现在的年轻人，喜欢更有活力的东西吧？”
“老套？”秦风笑了，搬过椅子坐在她身边，吉他斜放在腿上，“经典永远不会老。您的旋律里有故事，我的吉他能让故事活起来。我们要做的，不是迎合年轻人，而是让所有人都听见，岁月沉淀后的声音，有多动人。”
他的手指拨动琴弦，弹出一段简单却温暖的旋律，刚好接住她刚才弹的《旧月光》的结尾。沈墨音眼睛亮了，手指不自觉地跟着他的节奏，在钢琴上弹出对应的和弦。两种乐器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像一对久别重逢的老友，说着只有彼此懂的话。
“对，就是这样！”秦风兴奋地说，“您的钢琴像母亲的手，我的吉他像孩子的笑，合在一起，就是家的味道。”
沈墨音笑了，这是她很久以来，第一次因为音乐而真心笑。她想起陈明哲还在的时候，他们也经常这样一起练琴，只不过那时是她弹钢琴，他拉小提琴。现在，身边的人换成了秦风，但那种琴瑟和鸣的感觉，居然如此相似，又如此不同——秦风的吉他里有股子冲劲，像春天的风，吹得她心里的枯枝抽了芽。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创作上。秦风会提前查好《旧月光》的背景，问她陈明哲喜欢这首曲子的原因；沈墨音会教他认钢琴谱，告诉他每个和弦里藏着的情绪。他们坐在钢琴前，凑在一起看乐谱，秦风的肩膀偶尔碰到她的，她能感觉到他身上的热度，像阳光晒过的被子，暖得她心跳加快。
“这里，”秦风指着乐谱上的一个小节，“您刚才弹的时候，把这个音拖长了半拍，像在叹气，我觉得可以保留，再加一点吉他的滑音，像风吹过窗台的窗帘。”
沈墨音照着他的话试了试，果然，旋律里多了股说不出的缠绵，像未说出口的思念。她转头看秦风，他正盯着吉他弦，睫毛在脸上投下淡淡的影子，认真的样子像个学生。她突然想起，自己当年教学生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神情，可现在，这个“学生”，居然反过来教她怎么让音乐更有生命力。
“你怎么想到的？”她问。
秦风抬头，眼睛里有星星：“因为我在您的旋律里，听到了您没说出口的话——您想念他，但您也想活着，想让自己的声音被听见。”
沈墨音的喉咙发紧。她没想到，这个年轻的男人，居然能读懂她藏在旋律里的秘密。她想起陈明哲去世后，她再也没跟别人提过《旧月光》，连女儿都以为她忘了。可秦风，只用了几天，就走进了她的心里。
“好，就用这个。”她吸了吸鼻子，嘴角扯出一丝笑。
制作视频的那天，秦风把客厅布置得很简单：钢琴旁边放了把椅子，吉他靠在椅子上，桌子上摆了盏台灯，灯光暖黄暖黄的，像旧时光里的煤油灯。他调整了手机的角度，刚好能拍到他们的侧脸和乐器。
“准备好了吗？”他问。
沈墨音点点头，手指放在钢琴键上。秦风拨动吉他弦，一段温柔的旋律飘了出来。她跟着弹，钢琴的声音像流水，吉他的声音像落叶，合在一起，像秋天的风，带着点凉意，却又带着点温暖。
唱到“风穿过老窗/吹过我们的乐章”时，秦风转头看她，眼睛里有亮晶晶的东西。沈墨音也看他，刚好接住他的目光。那一刻，她觉得时间都停了，只有音乐在流淌，只有他们的心跳在同步。
视频上传后，反响比他们预期的好。评论里全是：“这才是音乐该有的样子！”“两人的配合像灵魂在对话！”“《旧月光》被你们唱活了！”还有人说：“他们是不是情侣？眼神里全是爱！”
沈墨音看着那些评论，心里又甜又慌。甜的是，她的音乐被听见了，被理解了；慌的是，她不知道秦风对她的感情，是不是像她对他的一样——她已经陷进去了，陷在他的吉他声里，陷在他的眼神里，陷在他们一起创作的时光里。
晚上，秦风帮她收拾钢琴凳，手指碰到她的手。她像被烫到一样，赶紧缩回手，却看见秦风笑了，笑得像个偷了糖的孩子。
“墨，”他说，“你知道吗？今天录视频的时候，我觉得我们不是在做音乐，是在跟彼此的灵魂对话。”
沈墨音的心跳得很快。她看着他的眼睛，里面有她熟悉的崇拜，还有点别的什么，像火苗，在黑暗里跳。
“我也是。”她轻声说。
秦风凑过来，轻轻抱了她一下。他的靠近，初始阶段包裹着小心翼翼的崇拜。一个看似不经意的拥抱，一次如同依赖母亲般的依偎，都带着弟子般的虔诚。这让她感到安心，甚至唤醒了某种被需要的、柔和的母性满足感，这感觉有效地麻痹了她的警觉。
然而，身体的接触终究会滑向更深的领域。当他第一次试图吻她时，王秀芬像是被烫到一般，下意识地避开了。不是出于厌恶，而是一种深刻的羞赧与年龄带来的不自信。她这具已经开始被岁月侵蚀的身体，皮肤不再紧致的腰腹，如何能坦然暴露在三十五岁、正散发着原始生命力的目光之下？
“老师，您别怕……您很美，是一种……历经岁月沉淀的美，让我着迷。”他似乎精准地捕捉到了她的惶恐，他的吻，如同他精心编排的剧本，先是落在她的额头，像一种致敬，然后是眼睛，最后才轻柔地、试探性地，覆上她微凉的唇。他的技巧很好，带着一种与她过往所有经验截然不同的、缠绵而具有侵略性的挑逗。
最初的身体探索，对她而言是一场陌生而刺激的探险。他的索求是热烈的，但初期却包裹着令人心安的糖衣。他会在她耳边呢喃着对她成熟风韵的赞美，会在她感到些许不适时表现出恰到好处的体贴与暂停。王秀芬像久旱逢甘霖的土地，贪婪地吸收着这具年轻身体带来的热度与存在感，并将其朦胧地解读为超越肉体的、深刻的灵魂交融。一种被重新点燃的晕眩感，让她暂时忘却了所有关于年龄、体面的忧虑，只沉溺于这迟来的、汹涌的激情里。
夜深人静，当激情的潮汐彻底消散，室内重归寂静。她注视着身边熟睡者年轻而安宁的面庞，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便油然而生。手指无意识地划过手机屏幕，那些猜测的评论像幽灵般在眼前闪过，心里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阴霾。但旋即，她会更紧地靠向身边那具温暖、充满生命力的躯体，仿佛要将这全部的共鸣和实感，深深地烙印进自己已然不算漫长的余生里。
镜中之月，纵然虚幻，但那皎洁的光辉，此刻正毫无保留地洒满她干涸的心房。她闭上眼睛，宁愿沉醉，不愿醒来。然而，沈墨音在享受这份甜蜜的同时，内心深处的不安也在逐渐蔓延。她意识到自己与秦风的年龄差距不仅仅是数字上的不同，更是社会观念和传统价值观的巨大鸿沟。
她看到评论里的“是不是情侣？”“年龄差有点大吧”，听到邻居路过时的窃窃私语，心中充满了恐惧和担忧。她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能够承受这种来自外界的压力，是否真的能够在这种不被理解的环境中与秦风一直走下去。
她想起自己曾经坚守的传统观念，那些关于年龄、关于师徒、关于社会认可的标准。她一直以来都是一个遵循常规的人，努力在社会的眼光中保持自己的尊严和形象。
但秦风的出现，让她打破了这些常规，她开始反思自己这样做是否值得。她担心自己会因为这份感情而失去更多，失去社会的尊重、失去朋友的信任，甚至失去自己一直以来坚守的价值观。
在与秦风相处的过程中，她也逐渐发现两人之间存在着一些观念上的差异。秦风年轻，充满活力，对未来有着无限的憧憬和追求，他渴望在艺术领域取得成功，追求自己的梦想。
而沈墨音经历了岁月的沉淀，更加注重生活的稳定和内心的平静。她担心两人在未来的生活中会因为这些观念上的差异而产生更多的矛盾和冲突，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适应秦风的生活方式，是否能够与他在未来的道路上携手前行。
她看着秦风熟睡的面容，心中充满了矛盾和纠结。她既享受着与秦风在一起的甜蜜和温暖，又害怕这份感情会给自己带来更多的伤害和痛苦。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抉择，是继续与秦风在一起，勇敢地面对外界的压力和观念的差异，还是选择放手，回归到自己原本平静的生活中。
她的内心就像一场暴风雨，不断地冲击着她的理智和情感，让她陷入了深深的痛苦和迷茫之中。在这个寂静的夜晚，沈墨音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睡。她望着窗外的夜色，城市的灯光闪烁，仿佛是人们内心深处的欲望和挣扎的写照。她意识到自己正站在一个十字路口，未来的道路充满了未知和不确定性。
她不知道与秦风的这段缘分将会走向何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承受这段感情可能带来的后果。她的内心充满了迷茫和痛苦，就像在黑暗中迷失了方向的旅人，找不到前行的路。她只能在这寂静的夜晚，独自品味着这份复杂的情感，等待着黎明的到来，或许黎明能给她带来一些启示，让她做出正确的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