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乐安江等不到,也不可能等到史主任的帮助见效,还是自力更生越狱了。
10年的有期徒刑,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长了,况且史政史主任也许就是为了安抚安抚乐欢而已,并没有把乐欢替哥哥的申诉当作一件非要办不可的事情交代给尤眺尤法官——申诉当然是给尤法官了,“老尤,认真办一下,找几个人去了解了解。”史主任对尤法官说。尤法官是何等油滑之人,尤眺——油条!知道怎么办,时隔不久,亲自带人到哈巴大队走了一趟,亲自走访了冉小队长民兵连长和商敢,问冉小队长民兵连长1976年的10月17号晚上冉小队长民兵连长正好碰到乐安江抱着两个洋芋去找史美兰,后来冉小队长民兵连长和乐安江分手以后,乐安江会不会又返回大队的后面去了呢?冉小队长民兵连长被他问住了,虽然冉小队长民兵连长肯定说乐安江不会干这种事情,但是尤法官说不是会不会的问题,法律要讲的是证据。还有就是10月23号晚上商敢看见乐安江进了史美兰的屋里,但是进屋干什么,商敢并不知道,而且在之前乐安江做没有做其它的事情,商敢是不知道的。尤法官不愧为尤法官,这一深入民情,就把明晰的事情整不明晰了,把冉小队长民兵连长等几个信心满满的整进了迷迷茫茫之中,让乐欢看到了又看不到的希望。他们哪里知道,凡属牵涉到女儿名声的事情,史政史主任犹恐避之而不及,哪里会为了区区一个乐安江就把案子翻过来了呢!史主任恨不得能够一枪毙了乐安江,不但让这个世界少一个侵犯过他女儿的人,而且那样可以确保女儿的名声,哪里还会想着要去救他呢!因此,在安排尤法官到哈巴大队走马观花一遭以后,他给中八农场的张监狱长打了一个电话,了解了一下乐安江的情况,算是对乐欢的申诉有了一个交代,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一切又都回复到了原点。
此后,乐欢又写了多份申诉,从县到地区,再到省里和中央有关部门,但是都转到县里面的相关部门来了。相关部门的答复还是乐欢的理由不充分,案子已经判了,已经既成事实,要重审改判,就要有足够的推翻原判的证据,仅仅凭冉小队长民兵连长和商敢的证明,力道不够,无论是法院还是政法委,人家都不会采纳的。这样一晃,乐安江已经在监狱里坐满了四个年头,终于在进入第五个年头的某一天,趁着全队到农场所属的狮子山采石场劳动的时候,他神不知鬼不觉地钻进了一个深潭里,提前于1982年“出狱”了。
管教不知道,看押的武警更不可能晓得,在距离哈巴不远的中八农场的很多地方,他乐安江曾经都是“探过险”的,因为监狱所属农场的土地有一面的边界与哈巴大队紧紧相邻、犬牙般交错相连,多年来,乐安江同生产队的很多社员都会时不时的越界到农场的地盘上去偷点水果,采点野菜,下个套逮只兔子,放个笼网点鱼虾,而这个叫做狮子山的地方他们已经来过不止一次,更为关键的是有几个胆子大的青年曾经多次潜进过狮子山脚下的一个叫做桃花潭的深潭里去捉过甲鱼,知道潭下面三米来深处有个弯洞,转弯朝着另一边斜着上升十来米,连着一个溶洞,顺着溶洞走上几公里,就可以到达一个叫作三岔河的地方,溶洞的出口正好在三岔河边上的一处悬崖下面。
那一天,监狱的犯人到狮子山采石场劳动,直到收工的时候,管教才发现不见了乐安江,一时间,所有武警出动,加上情真县紧急调配支援的公安民警以及城关镇和东风公社的民兵,漫山遍野地进行了一整夜的搜索,但都一无所获,等到第二天他们通过调查,无意中从哈巴一位年轻社员的口中了解到桃花潭下面有一个通往三岔河的溶洞的时候,乐安江早就已经没有了踪影。
越狱之后,乐安江不敢也没有立即回哈巴,一路向着凯阳的方向狂奔,希望离开情真县的地盘越远越好。不过他不敢走大路,不敢在白天大摇大摆地走路,但是走进深山老林他又有些害怕遇到猛兽,因此,他就只能顺着那些小镇或者寨子庄稼地的边缘地带走,这样一来,方向也就不太准确了,反正在他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在人与兽、文明与野蛮的边缘上转来转去逃避狱警的追捕,一身的罪犯制服已经变成看不清编号的“油革”,乌乱的头发和胡须加上脏污的面容成功地让他“武装”得与乞丐没有两样,隆冬的季节已经来临的时候,他都还没有走出情真县的地界。好几次,他埋伏在山寨土路边的草丛后面,望着监狱的武警铿锵的脚步从他眼前的泥地上踩过,军用鞋子差不多就踩到他的头上的时候,他几乎要站起来举手投降。但是,最后一刻,他还是熬过了!即便绕了几个圈,发觉自己仍然还是在情真县的地盘上,终归圈子还是越滑越远,已经到了离家比较远的云归山边,他曾经因为参加县里面的摄影培训班实习采风来到过这里,这里已经是边界,山高林茂,人烟稀少。靠采野果和偷农民地里的瓜果为生,加上山脚下没有人住的窝棚,他熬过了一段寒冷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