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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蓉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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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6/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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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处》连载

第七十二章 意外惊喜

乐安江双手把住柱石两边的插口顺时针旋转,慢慢地,柱石滑回原位,暗门关上。回过身来,站在台阶上,这才借着手电光仔细地观察起夹道。

夹道上面是与整栋大瓦房一体镶嵌的樟木天花板,看得出来,上过桐油,防腐力极强,这样,即便有人因为防漏上房顶翻补瓦片,也不容易从外面发现有夹道。夹道四壁虽然没有经过粉敷装饰,但接口勾缝都是抹了石灰膏的,地面同样铺了一层青砖。当手电光柱晃到夹道另一端的时候,他发现靠墙壁下有一个坐箱,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所谓坐箱,其实就是一个四十来公分的正方形式样的木箱,一般有上下两个抽屉,既是凳子,又能装东西,是过去比较流行的一种家俱。

坐箱已经灰扑扑的,他拉开上面的一个屉子,见里面是满满一箱可能是炒麦粒之类的干粮因为长时间的存放已经分解成了灰分状的东西。他忙着将屉子推回去关上,接着拉开了下面的一个屉子,一下惊呆了,屉子前面赫然放着一把枪,旁边还有两夹子弹,紧挨着里面有一个小皮箱子。他从电影里多次看到,认得那是一把驳壳枪,觉得全身都有些颤抖。他毫不犹豫地把枪拿起来试着掰了一下机头,十分滑溜,于是随手插进身前腰带里,将两夹子弹也揣进口袋,然后伸手去拿小皮箱,但是小皮箱十分沉,让他感到奇怪。他将手电筒往嘴巴里一塞,用牙咬住,然后把小皮箱抱了出来,放到坐箱上面一看,是锁着的,一把老式的铜挂锁,紧得手指头都弄疼了,怎么也扯不开。他感觉到这里面一定是值钱的东西,不是金子就是银子,他觉得心跳在加快,祖先把这些东西放在这里,多半是为了应急之用,不是全部家当,也算半个家当,不过父亲乐老弯怎么没有告诉他呢?或许是爷爷从始至终就没有告诉过父亲夹道的详细情况,怕他惹出事端,临死也没有对他讲,只是告诉他有一条从烤烟房到大瓦房的地道,而乐老弯也没有进去过。不管怎样,现在探究这些都没有必要了,总之,今天已经不虚此行,收获满满,明智之举就是拿上东西赶紧走人!于是,乐安江不再多想,用力把小皮箱扛到右肩上,左手举着手电,右手把着小皮箱,返身走回地道口,走下了台阶。

有了先前的惊喜,回去的路上,和来的时候就有所不同,即便肩上扛着东西,也感觉到轻松了很多。乐安江举着手电一边往回走,一边把地道的上下左右都扫了一遍,但是,一直到猪圈出口的下面,都再也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他把手电关上,摸索着一步一步地往台阶上走,慢慢地探出头,往圈门口看了一眼,轻轻唤了一声“小欢”,乐欢从圈门旁边的暗处走了出来。

“哥,还顺利嘛?”乐欢问,伸手拉住乐安江拿着手电的手。

乐安江拍了拍身上的灰土,说:“顺利,我们回家再说。”他把箱子放到圏门外的地面上,然后将先前的石板掀回来把洞口盖住。

“哥,这是什么?”看着地面上的小箱子,乐欢疑惑地问。

乐安江从墙边拿过钉耙,一边捞过一些干粪草来将地道口的石板盖子掩盖好,一边答道:“小声点,等一会儿回到屋里再说。”

“我都等急了,生怕你在地道里面遇见毒蛇或者蜈蚣,更怕你进魏支书的办公室会碰到意外,”乐欢说,见乐安江已经把地道口掩盖好,走过去拿起靠在圏门边的木板一块一块地轻轻往槽子里插。

乐安江抱起地面上的小皮箱,说:“蜈蚣倒是不怕,刚刚下去的时候,我真的怕遇到老蛇,还以为就是一个泥巴洞,像《地道战》里面的那种,年成久了,要是有蟒蛇,可不就完了,但是又不能打退堂鼓,就像当初从狮子山的桃花潭下潜水,然后摸黑穿过几公里的溶洞逃到三岔河,再害怕,还是得往前走,横竖都是一个死,往后退就完了,朝前可能还有希望,后退就是一个死,哪个晓得,有了大发现!”

“什么大发现?”乐欢插完猪圈门板,轻声问。

“回屋讲!”乐安江轻声说。

两兄妹走进堂屋里,轻轻把门关上,将门栓插好,摸黑走进父母的卧房。乐安江摸索着把小皮箱放到床边的平柜上,把后腰上的镰刀抽出来放到门边,将卧房门关好,然后叫乐欢找出一床旧蜡染被单加盖在小窗帘的后面,这才把灯打开。

乐安江从上衣的胸口前面掏出卷筒状的委任状来,铺在床上,从身前腰带里抽出驳壳枪来将委任状的一边压住,从口袋里掏出两夹子弹压住委任状的另一边,说:“我早就怀疑魏有德不是个好人,你看,果不其然,国民党特务,还是个上校。”

乐欢一双像她母亲茶彩彗一样盈盈水灵的眼睛早就惊得呆了,看着委任状,枪和子弹,温婉的声音也有些打颤颤,说:“他太会伪装了,一点都看不出来,我们家出事后,都是他派人帮忙,房子被烧,也是他安排生产队重新帮忙修建的;爸爸出事,他安排人和车拉爸爸回来,安排人帮忙安埋;妈妈也是他帮忙安排人安埋,还照顾我当记分员,太让人吃惊,太会伪装了!我简直被蒙在鼓里。”

“你被蒙在鼓里我还放心些,我在监狱,你去看我的时候,好些事情我都没有告诉你,就是怕你年轻、冲动,你不晓得,还要安全一些,一个姑娘家,知道得少点是好事,不过现在不同了,”乐安江边说边拉开平柜的抽屉,找出一把尖嘴电工钳子,用力拧开小皮箱上的铜挂锁,掀开箱盖,随即感觉得呼吸都像要停止了一样,转过身来的妹妹乐欢也被惊得呆了,眼前满满的一箱金条让他们恍若梦中!两兄妹好一阵子都没有说话,只觉得全身都有些发抖,过了好一阵才平复下来。

乐安江将一箱子金条从平柜上抱过来挨着委任状摆放到床上。兄妹两个望望金条,又对望了一下。乐安江拿起一根金条看了看,翻起金条数了数,三层,每层二十根,每根10两,60根金条总共600两,也就是60斤,长这么大兄妹俩还是头一次看见这么多的黄金。“难怪这么重,”乐安江说,“这些金子和枪弹是在夹道里面的一个坐箱抽屉里发现的,是我们家爷爷或者太爷爷放在那里的,委任状是在魏有德办公室的主席像后面发现的,”乐安江坐下来,沉思了一下,“欢欢,我可以告诉你,我坐牢,我们家房子被烧、爸妈的死,都和魏有德脱不了关系!”望着妹妹惊异的样子,乐安江把他怎么追求史美兰、怎么偶然碰见并拍摄到史美兰和魏支书在大土边上的窝棚里发生关系、他用照片迫使史美兰就范、逼迫魏支书通过关系找到公社和县里面重新划定家里的成分以及后来房屋失火、父亲被枪毙、母亲上吊等等自己亲历和知道以及怀疑的事情通通都告诉了妹妹乐欢,最后,在妹妹嘤嘤啜泣中他放缓了语气,拉过她的手,拿过枕巾帮她蘸了蘸眼泪说,“欢欢,不要难过,总有一天我们会报仇的!”

“报什么仇啊,哥,我看是没有希望了,这辈子,我们家为什么就这么惨。”乐欢泪眼婆娑地望着哥哥。

“全都是因为我,要不是迷恋那个知青史美兰,就不会惹出这些事情来了!真的是红颜祸水!”乐安江十分自责地捶了一下自己的胸脯。

“哥,不怪你,男欢女爱是自然,换了别的人,也会这样做的,只是你遇见了文昌这种小人,加上魏有德这个坏蛋,又是一个特务,你想,哪个斗得过他们,真的不怪你,”乐欢说,“只是以后你怎么办啊?你越狱后,开始,他们三天两头的都派人来大队问,也来家里搜过,直到近半年才没有再来,他们不来,我反而担心你。”

“你不用担心我,”乐安江说,指了指委任状,“我们有了这个,还有,鸡圈下面埋得有两张魏有德和史美兰的底片,我用一个胶卷盒装好,封了蜡的,目前你就保持沉默,好像什么都不知道,还和以前一样,这样最安全。”

“那你呢?”乐欢问,“能不能拿着这个委任状和鸡圈下面的底片到公安局去告魏有德?”

乐安江沉默了一下,说:“这个我也想过了,目前还不行,第一,我们就算拿着这个委任状到公安局去告了魏有德,就算再加上两张底片,我的事情也翻不了案,当初他们整我,就把我和史美兰以及魏有德的事情撇开了来办的,武书记和尹秘书肯定是帮我说过话的,都没有用,我现在去,监狱正好要抓我服刑,等于是自投罗网,诬陷我整我坐牢应该是史美兰她爹的授意,王特派员以及那个钟洁钟股长联合魏有德等等他们一伙人干的,不是一个人,是一伙人,这个案子难得翻;第二,魏有德既然是上校,官职不小,什么是上校,相当于正团长,等于我们现在的县革委主任,那他就不是一个人,他一定有同伙,万一他的同伙就在公安局里面呢?我把证据交出去,证据可能被销毁,我可能死得更快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证据又没有了。我们现在不举报他,手里面握着这些证据,相当于捏住了他们的“七寸”,掐住了魏有德的命门,抓住了他的把柄,他如果有什么关系网,反而不敢轻易动我们,你一个人在这里更安全,我更放心些。”

乐欢听哥哥讲完,觉得他分析得十分在理,点了点头,问:“哥,那你怎么办呢?”

“我还是继续到云归山上去,云归山东西相距几十公里,南麓北麓上百华里,那里山高林密,管得又松,社员都忠厚老实,先看看再说。”乐安江把委任状卷起来,放进小皮箱里,盖上,叫妹妹找出来两个装化肥用的塑料袋,把小皮箱套进塑料袋子,里外两层,挤干净空气,用麻线将袋口扎紧,防水,再包裹上一个编织袋,然后到堂屋磨子旁边拿过来一把锄头,在卧房中间挖了一个深坑,将小皮箱埋了进去,再把地面的土还原拍紧踩平。

埋好小皮箱,乐安江叫妹妹找出家里的理发推剪来——从前都是母亲帮他理发的——叫妹妹尝试着帮自己把头发修剪了一下,然后就着理发推剪推掉自己杂乱的胡子,接过妹妹找出来的干净衣裤,悄悄地摸出堂屋,到厨房全身上下抹了个冷水澡,换上干净衣裤,回到卧房,对乐欢说:“欢欢,枪我带走,防身。”他把枪插到后腰带上,子弹揣进口袋里。

“你还是决定去云归山?”乐欢问。

“我还是先到云归山,我刚才想到,有人在云归山上面种药材,我先帮人家种药材,有个暂时的安身之处,等机会再说。”乐安江停了一下,“天快亮了,晚了撞见熟人不好,等一会我打个盹,半小时,你叫醒我。我观察了一下,国家的形势好像在变,去年我在云归,听见山下面的高音喇叭讲,中央发了个关于农村工作的一号文件,讲包产到户、包干到户。我们等机会,看形势再说,总不会一直是这个样子。”

乐欢想了一下,说:“哥,你说起形势,我想起来了,去年大队的广播也讲过一号文件,忘了告诉你,我们这里的田土都承包了,只不过我们家就分了我一个人的。大队和生产队的干部都不太管事了,魏有德好像也不爱到大队,成天窝在家里。”

“我在云归山也看见,那些田土都各家种各家的,不过现在史政以及王特派员那些人,包括魏有德,他们都还在台上,我的劳改犯的标签还没有撕下来,只要我一出现,监狱的人肯定要来抓我!我还是先找一个地方落脚躲起来好。你好好的,相信哥,我一定会报仇的。”

乐欢叹了口气,找出自己当年用作书包的军用挎包,摸到厨房去装了几个米饭捏成的饭团和几个洗干净的生红薯来递给乐安江,说:“哥,我,你就放心好了,田土一分,我也不用帮生产队记工分了,还有我也毁容了,也不会有人来骚扰,你就不要挂念了,只是你再到云归山上去也不是个办法,我倒是想起来一个地方,听说凯阳和情真交界的里歹那一带发现了大量的铝矿,就连当地的农民都不种地了,把自家分到的土地刨开,挖出来的石头就能够卖钱,好多做铝矿生意的都跑到那里去,会需要大量的工人,四面八方的人都跑去那里帮矿老板挖矿,也好隐姓埋名,你不如也去那里试试看,比你在云归山好,深山老林的,危险。”

听乐欢这样一说,乐安江觉得里歹的确是一个比较适合自己暂时隐姓埋名的地方,于是,他小睡了一会儿,恢复了一些体力以后,天不亮,趁着全寨子的人都还在做梦,就起床来,听从妹妹的建议,离开哈巴,直奔里歹。

当天擦黑的时候,乐安江来到里歹,用一路上已经充分酝酿成熟的一个名字——鲍愁——谐音“报仇”的寓意,进入了一家名叫李忠贵的退休人员开办的夕阳红矿业有限公司,在公司矿场当了一名工人,算是有了一个安身落脚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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