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农历八月十八日十八时八分，一个女婴降生在张公岭县岭中镇岭南村一个农民家庭。一声啼哭，似一道闪电，划破了诗情画意的夜空。哭声持续十分钟，直到母亲把乳头塞进她嘴里。

父亲张回头见是女孩，不理不睬，不管不顾，唉声叹气。母亲给她起名小娟，乳名红鞋。

张小娟十三岁那年，也即“岭南窑纪历”801年，中秋节凌晨五点，她高中毕业、天生丽质、富于幻想的母亲王爽，趁丈夫醉倒于回笼觉中，她便与马戏团一个穿红衣服的年轻驯兽师拐跑，有人说他是安徽人，有人说他是四川人，有人说他是台湾人，终有一说是一见钟情，情投意合，纵使一万种猜测，回到现实，她们确凿无疑已经“私奔”。因为他们不是陈三五娘，不是苏六娘郭继春，不是曹宗余娓娘，在世俗面前，人言可畏。

那天晚上，脸皮薄的奶奶刘布料被活活气死，岭南村老人组出钱出力出主意，村里开出死亡证明，第二天被快速拉去火化厂烧掉，此时张回头已病倒在床、高烧不退，加上平时得罪乡邻，没人肯出来帮忙料理丧事，只有张小娟和堂兄张敏强跟着殡葬车走。

一缕蓝色、固执而狂妄的火焰，短短十几分钟，就可以烧掉一个活着意志是多么坚强的人。奶奶没了，留下一瓶骨灰。没有司机愿意免费送客，堂兄有事要办提前先走了，张小娟咬紧牙关抱着平时痛她爱她的“奶奶”步行回家，泪水滴落，路边没有花草感谢她。

妻走母亡，张回头挺不住做人失败的严重打击，急火攻心，大病一场，高烧三天之后，从此双目失明，乡亲们平日就厌恶其家暴成瘾，故免费赠送绰号“青盲”。

此事的蹊跷和突然，迅猛发酵，在岭南村以至整个张公岭县都留下了一个个的斗大惊叹号：自古风流皆相似，唯有苦难各不同。

略为公道的说法：小娟的母亲出走了，追求“真理”和“爱情”去了。愤愤不平者：小娟的母亲投降了，在困难面前。

街谈巷议，幸灾乐祸，指指点点，懵懂的小娟，欢天喜地踏上少年美丽之路，获得的却是苦难人生入场券。苦难像魔鬼，没有停止继续伤害小娟的弱小灵魂，没有停止羁绊小娟的蹒跚脚步。她的班主任说，小娟也许一个普通人而已，根本没有什么远大抱负，“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对她的考验，是不是太苛刻？

接下来的日子，一方面，岭南在飞速发展，向往光明；另一方面，张回头在急速坠落，无计可施……

几个“算命仔”，见到张小娟，也远远就绕路走开。他们鬼鬼祟祟、窃窃私语、故弄玄虚：大富大贵，大凶大恶，命没法算。

此时，摆在小娟面前，消失的已经看不见，剩下的只有一堆沉重的债务，以及吊着千万个为什么的迷雾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