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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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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1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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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岭南窑》连载

第一十五章

岭南窑805年小寒后第五天,早上九点四十分,张公岭县史无前例陶瓷厂、花纸厂老板张前史八十四岁的奶奶进驻岭南陶瓷厂。张前史在岭南陶瓷厂广场中央搭起一顶黑色帐篷,用柳州小货车拉来睡床、棉被、水壶、便药等,并认真地告诉奶奶:“老祖宗,岭南陶瓷厂一天不还钱,你就一天不撤退,一直住到春节。”

这就是张前史的绝招,他以前多次运用奶奶的生死办了不少大事,而且屡屡得逞。

老奶奶虽然幽默,身板硬朗,挑个百八十斤没问题,但是耳聋又眼花,她和孙子是一对绝佳的逗捧根,她笑着瞪大眼睛问:“他们管饭不管?”

俗话说: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找自己去。

“奶奶,吃的放心,山珍海味,我会派人送来,你想吃什么我就送什么。”张前史安慰奶奶,并恶狠狠地对岭南陶瓷厂办公楼方向诅咒:看谁有能耐?欠债不还,烂番薯,霸王餐,过街老鼠。老李怎会生这样的儿子?

奶奶不放心:“他们会不会耍流氓?”

张前史分析:“他们是要流氓,但目前他们还不敢耍流氓。他们欠我们钱,我们是债主。”说完握拳展威。

……

八仙过海,各显神通。铁拐佬,骑驴颠倒走……

接下来,就看谁是鬣狗,谁掏谁的肛?

经查实,岭南陶瓷厂欠张前史的货款三百八十五万元,因为彼此间连环欠,连环追,三角债严重,摇摇欲坠,毫无办法,只能出此下策。然而,不是岭南陶瓷厂存心赖账,而是岭南陶瓷厂资金已经泥牛入海,自顾不暇。李刚面对债主说:湘子桥的铁牛溜下水都找不到,泥牛岂能幸免?一反常情,工人工资也已拖欠了几个月,人心鼎沸,怨声载道,生活和生存备受煎熬。得罪工人,才是岭南陶瓷厂崩盘的最后一道防线,罢工导火索已经被点燃。

李刚对债主们说:“美国的9·11,我们不说它,那是美国人自己惹的祸。问题的不幸是,如今岭南厂其它货款都压在土耳其和伊朗,我联系老板又没回音,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工人也开始罢工,你们都有眼睛,无眼睛也有两个窝,有目共睹么。你们不体谅我,我也没办法。谁吃亏?大家心知肚明。你们要搭帐篷就搭帐篷吧,我也不会阻止,就当我眼睛里另一道风景。何惧之有?彼此粉身碎骨,你们都不要脸,我要脸干吗?不信就揪一下,我的脸皮可比你们厚多了。你们有须二寸半,我的脸皮就有三寸。”

“我不管你李刚有多少困难,那是你的9·11,跟我无关。你领人牛鞭又煮不熟,岭南就你心粗胆大,谁不会当厂长?你比不上你老父一成人、一根脚毛。你们老板也真衰,衰了三祖六代,有眼无珠,老迈昏庸,才请到你这样一个脓包做厂长。我认为,八百年企业不败在你的手里,你不甘罢休。”张前史满脸阴云,毫不留情,一味挖苦,“天下人都像你一样,叫人如何做生意,正所谓嘴甜屁股带钩镰,活脱脱一个男版的王熙凤。”

“请你说话要注意,千万不能抬举我,我只是副厂长,连代厂长还不是。随你怎么说,我只管门前点火门前亮。何况你有嘴说别人,无嘴说自己。流氓说君子话,不知耻辱。心知肚明,张公岭谁是真正流氓?”李刚除了搪塞,又忿愤地恶作剧说,“你奶奶要住就住,可我丑话说在前,倘若老人家有个三长两短,不幸了!跟我厂没半毛关系。土话说,七十不留更,八十不过夜。我们两家厂的债务,何必拉老人出来垫背?千句五百双,你奶奶死了,我厂一分钱丧葬费也不出,你自己拉去烧掉。留下的霉气,你必须清理干净。我是流氓我怕谁?说的可不是我。当然,我也知道,你若不是走投无路,不会走此下策。我告诉你,我们不是同病相怜,也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绳子一断,大家遭殃。”

“自然界的乌鸦都绝了,你这只人间乌鸦,开口没有一句好话。我说不过你,你是牧师。千句五百双,走着瞧,谁怕谁?鱼死网破,彼此都是流氓。”张前史也撂下狠话,“欠钱还这么牛,气死我了!李刚,你是流氓的祖宗,谎言的教授。”

……

下午,岭南陶瓷厂广场住进两家纸箱厂两个老大爷,也搭帐篷。这里仿佛成了老年人大学,抑或广场舞培训班。

第二天,住进三家泡沫厂老板的孩子,住进五家白胎瓷厂的供销工人,男女老少都有。

不出五天,岭南陶瓷厂广场共有帐篷五十六座,五颜六色,债主熙熙攘攘,赶圩似地,各尽风流。有的喝酒,有的下棋等等。

乍一看,好像走错了地方,走到了一处蒙古包似地。

……

大寒前五天,岭南陶瓷厂门口,停着从客属地区驶过来的一辆扬州大客车,一辆佛手,一辆十吨大卡车,一辆吊车。从客车上走下来三十多位中、青年人,引来了很多人的眼光,围观,议论。这帮人手拿锄头、铁铲,推开门卫,开启电闸门,闹哄哄、凶巴巴涌入岭南陶瓷厂,直奔广场东边那棵高大茂密、香飘万里的桂花树。

光天化日,来者不善。

岭南陶瓷厂工人们此时才恍然大悟:偷树贼。

顿时,客家人胆大妄为要来强挖岭南陶瓷厂桂花树的事情,在厂里厂外不胫而走,轰动起来。

岭南陶瓷厂的桂花树,主干三人合抱,高二十八米以上,与厂同龄,四季开花,是一棵风水树,岭南市妇孺皆知的桂花王,林业专家估价五百万元人民币以上。蠢蠢欲动的人,何止你我他?

保卫部主任迅速打电话向李刚汇报:“李厂,三〇八厂要来挖桂花树,说我们厂欠他们五百万,刚好抵债。打不打?”

“不打!敢挖就让他们挖,我看他们没有这个胆量。”李刚嘲弄他们,又指示,“等他们动手挖,你立刻报案,直接打岭中镇派出所长和林业局公安分局长的手机,不要报110,以免耽误时间。这桂花树是岭南市保护的第一棵名树,牌子放在仓库里。以前,我怕钉上去伤了树皮树肉,故没有钉上去。朗朗乾坤,难道他们胆子大过姜维?”

半小时后,高大的桂花树,树叶随风而动,飘下来的桂花,香气弥漫,沁人心脾。这时候,围上来的工人和村民越来越多,摩拳擦掌,气氛紧张。

三个客家人使尽吃奶的力气,挥动镐头,向坚硬的土地掘去:一、二、三……

来工厂要债的人,转过来攻击挖树人,张前史的老奶奶义愤填膺:“乡亲们!肉给人家吃,骨头不能给人家啃。”

忽然,人群中挤进来十几个手握丈二、七尺、五尺槌的平头中青年人,个个虎背熊腰,满脸赤红,浓眉大眼,身穿黑色布纽练功服,腰缠红布条,脚穿黑色布鞋,带头者怒吼:“要想多活几年,千万不要作茧自缚,伤天害理,太岁爷上动土。”

原来他们是岭南村的保安,刚在祠堂练习棍法,闻知如此这般情况,迅猛赶来,他们这群人,天不怕地不怕,本来就手痒痒。

来者不善。客家人看到这架势,吓了一跳,本能地停止手中镐头。

三〇八厂长壮胆走上前欺骗他们:“我跟你们厂长谈好啦,我们挖走桂花树,岭南厂就不用还我们五百万元债务,这棵树也发挥了极值,造福一方,这不是很好吗?等到有一天树枯死,一文不值。”

“很好是你说的,我说很不好。你知道这棵树是谁的树吗?李刚他没有份,果真卖掉,他当然不痛不痒。”保安队长话中带话,火气十足。

“这不是岭南厂的树吗?”三〇八厂长诧异问。

“这棵桂花树是张公岭张氏的共有财产,是受国家保护的古树,他小李子有什么资格出卖古树?叛徒!给他闻了几年香,没跟他算帐就便宜他了。想拿古树抵债,就他想得出来,狼心狗肺。”保安队长怒目而视,几十个呸!呸!呸!朝对方喷发。

这时候,小李子挤进来,三〇八厂长抓住他的手问:“这棵桂花树是不是岭南厂的?”

“你去问政府呀。小李子诡秘莫测,甩开他的手,反正我们已经报警,警察会很快到来,不要怪我没提前告诉你,当然,你们也可以继续挖。”小李子说完又挤出去,气得三〇八厂长脸青嘴紫,心脏猛烈跳动,定时炸弹临界点似地。

桂花树南面三米处,一个斑斑点点的绿色邮筒,也被推倒在地,浑身难受,仿佛成了绊脚石了,随着人流滚来滚去,没人心痛它。

保安队长淡定地说:“不用警察来,我们就可以让你们有来无回。我们岭南人也不是吃素的,单单舞狮就有八队。幸亏你们没有把桂花树这宝贝伤着,否则,我叫你们喝不干凤凰水库的水。你们也许不知道,这棵桂花树,张公岭张氏每一个人把它看得比生命还重要,你们要挖走,谁出的馊主意?这是风水树,懂吗?不懂,去地狱问问你们的爷爷奶奶。”

三〇八厂长顿时哑口无言,满肚子怨气无处泄,垂头丧气,这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么。

“冤有主,债有头,谁欠你们的钱?找谁去,别浪费时间在这里异想天开,那是傻狗想食牛浪泡。”保安队长不留情面,脏话直出,“火气大,去食品站解决啊。”

大家把那些客家人骂了个狗头喷血,对方低头无声,不敢反驳,自认晦气。

再过半小时,林业局几个干警来到,在了解情况后,劝保安队长,“你们辛苦了,回去吧,这事由我们来处理。”

随后,执法人员毫不留情地对三〇八厂开出五千元罚款单,声明“用这笔款项来保护这棵受惊了的伟大古树”。

三〇八厂长不服,也留下五人加入讨债行列,自己扬言去找县长评理。至此,广场上已经搭篷八十一个,好像是灾区难民,又好像是小商品市场,热闹非凡,蔚为壮观。

大寒之夜不寒,天空南边,有白云和黑云驻守,明天早上肯定没有霜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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