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岭南村老辈人毫不留情地斥骂：“如此缺德，断子绝孙。张回头，你想干什么？”

张回头摇头晃脑，翻着眼白，装聋作哑……

张小娟被父亲卖掉，美其名曰“转让”监护权，遮人耳目。仿佛卖掉的只是一头小猪崽，被买猪人一头猪崽一头城墙砖挑回去了，渐行渐远，消失在夕阳西下。

买卖双方讨价还价，谈判三轮，各退一步，终于成交。买方先交二百元定金，剩下的款额等待喜日那一天，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签上协议，光棍汉张吊瓜做中人，他长着一双三角形贼目，两排黑色牙齿，门牙跳出嘴唇半寸，发音漏气，口水四溅，急于做中人，像贾蓉一个心思。

契约

兹有岭南村民张回头就女儿张小娟转让给村里屠户张两面一事达成协议，目击中人张吊瓜（决不食言）。

活人一个，张小娟，十八岁，端午当天交由张两面看管。

经双方同意，转让费2000元人民币整（现款），先交定金200元，另加5斤猪肝、9斤杂骨、49斤五花肉。

张回头每天可以在张两面的猪肉摊割走一两猪肝、三两杂骨、半斤五花肉，割完为止。

双方同意，指天发誓，生死由命，两不相欠。

张回头（按手印） 张两面（签名按手印）

中人张吊瓜（签名按手印） 证人张三刀（签名按手印）

黑色星期五

肺痨病人张两面佝偻腰，斜鸟眼，经常用袖口擦鼻涕，又瘦又高，口臭，狐臭，浑身发臭……

妥协的结果，张两面不得不和张吊瓜签下一份补充协议，张吊瓜如愿以偿得到一点小便宜……

张小娟虽然疯了，可是没有影响她的美丽，相反，她疯得大方，疯得韵味十足，走起路来，扭着饱满的屁股，花样百出，野性十足，风骚动人。

婚姻大事。岭南窑805年端午节晚上，张回头同意（按照协议）把张小娟让张两面带回家去。

张两面交上余款一千八百元，故装尊老爱幼、低三下四、文质彬彬地告辞：“爹，我带小娟回去啦，你老人家好好休息，我和小娟‘三日返厝’再过来看望你老人家。你要好好活着，让我们好好孝敬你。等小娟生下一男半女，你就是幸福的外公啦。”

张回头怪笑着还礼：“贤婿，你也不容易，回去早点睡。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凡事不要着急，好日子还在后头。”

按年龄，张两面五十八周岁，张回头四十八周岁，张小娟十八岁；按辈序，张两面十九世，张回头二十世，张小娟二十一世。然而，岭南村张氏已经没有族长和族规管辖这些世俗杂乱无章了，相反，干得越出格就越有本事和面子似的。

张两面左手握住小娟的“卖身契”，右手紧紧攥住张小娟的左手腕，使劲地拽她，害怕小牛犊跑掉一样。张小娟走出家门，走向地狱，可她什么也不知道，还一边走、一边笑、一边嬉闹骂人。

是夜，天上月亮泪流满面，哀哀切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