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归南跌跌撞撞推开家门,看到父亲坐在客厅向北的红木沙发上抽烟,轻轻叫了一声:“爸。”
父亲心事重重,一个劲地猛抽香烟,他已经戒烟好多年了,为什么今天下午又抽?父亲见他进门,仿佛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地。他用手指在蓝色玻璃烟灰缸上猛劲掐灭烟火,也不答应儿子,而是大声叫道:“这边坐,我有话跟你说。”
见张归南落座,他伸出双手强制性命令:“把药拿出来!”
张归南把鱼肝丸交还父亲,父亲不依不饶:“我要你交的是另一瓶药,足以毁灭这个家的那瓶药。”
张归南顿时明白是阿兰通风报信,只好乖乖地把安眠药上交震怒中的父亲。
父亲接过药,看了又看,泪流满面,悲伤地说:“儿啊,做一个人,要死容易,活着才难。你死了,叫你爷爷怎么办,叫我怎么办,叫你儿子怎么办?难道这就是晓青的临终遗言?我想不到你竟是这样自私的人。你若敢自杀,我一万年也不会原谅你。四十年来,一事无成,食爷禄,享父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退一万步说,你不为我们着想,也该考虑自己,死后会变成什么?猪头猪脑!你妈死的时候,你才三岁,嗷嗷待哺,那时你爷爷还没平反,住在南头牛棚里。我跟你妈夫妻恩爱不比你们差,再苦再累,我从来就没有动过自杀的念头。人死不能复生,你妈、你妻她们也一定不会放过你的。你死了叫什么?半路债!那是要被打进十八层地狱的,想跟媳妇在那个世界团聚,白日做梦。再说你媳妇也会看不起你这种人,懦夫!以前英雄救美的勇气抛进深圳河了?”
父亲当头棒喝,他略有清醒,突然记起自己还有一个怀着一颗童心定居在泰国的爷爷和一个怀着远大理想孤身在美国读书的儿子,他不得不在内心深处对妻子说:“晓青,对不起,情况有变,可能要让你久等了。”
晚餐,张归南吃了两碗饭,张洪涛喜上眉梢,饭后,他泡茶给儿子喝,跟儿子聊潮州工夫茶……
事后,张洪涛破天荒地走进阿兰美发店,不是来理发,而是送给阿兰一个大红包,感谢她及时“告密”,也改变了他对这些身不由己的姑娘们的原来的糟糕的看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