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公岭的春天,要是碰上阴风细雨,岭南窑752年曾经冻死两头水牛牯,更不用说那些茶叶、香蕉、木瓜等植物的命运了;张公岭的夏天,时雨时晴,温差变化无常,农作物迅速生长,却令人昏昏欲睡,充满期待;张公岭的秋天,前秋秋老虎,中秋赤日炎炎,后秋秋高气爽,心旷神怡,精力充沛;张公岭的冬天,如果风吹雨打,寒流不断,则令人束手束脚,意志消沉;四季如春,是一种诗化词语,岭南村很久不见诗人了。
顺应天意,猫吃鱼,狗啃骨头,牛无夜草不肥,兔子不吃窝边草,而小娟吃什么?
岭南窑805年腊月三十,除夕日,喜气洋洋。稀疏的爆竹声,已经提前把春天炸开了一个缺口。
“小孩烦恼过年,大人烦恼没钱”是老皇历了。如今有了新烦恼,不喜欢过年的人似乎猛增,应酬太多,大鱼大肉、山珍海味、白酒红酒吃坏了肚子,肠胃千疮百孔。看着一个个倒在餐桌上的年轻生命,“健康”两字,也是岭南村人的首选。“家有万贯家财,换不到一个病本”照样适应岭南村现状。
烦人的寒流好像也有难言之隐,要跟着老百姓一起过年似地,一点也没有回去的意思。当然,寒流的故乡在哪里,岭南人谁也不知道。也许张小娟知道,可她已经疯了。
气温骤降,风雨横行,扑面而来,却有如火烫。路上能见度不足50米。然而,不管老天如何作梗,也阻拦不住岭南人过年的喜庆气氛,家家户户挂上红灯笼,贴上红对联,尤其孩子们,不怕风,不怕雨,不怕冷,在风雨中点爆竹,另一种朝气蓬勃,生命无畏。
上午,镇里干货市场,山货海货,品种多样,简装精装,任选不恼;县城肉菜市场,行人如鲫,水泄不通;大街中,竹笼里的鸡鹅鸭被雨淋得缩成一团,连叫唤的力气也没有,只有眨眨眼,证明它们还是活的;它们的主人,穿着雨衣雨靴,唇舌发紫,手指僵硬,吆喝着沙哑的声音,也卖不了几只,不得不一再降价,发誓明年死不再养鸡鹅鸭了。
农夫一边把家禽勾上秤一边念叨:“算是一年的辛苦付诸东流,白给你们城里人打工。你们城里人命真好,游手好闲,吃香喝竦。今年的鸭成本价都八元,卖你们七元,真傻!”
客户反过来安慰:“要怪只能怪老天爷,老天爷想给人吃,那才是轻本厚利。”
“不怪天不怪地,只怪自己没运气。”农夫一边数钱一边调侃地叹气。
客户心满意足,临走还说:“兄弟!希望明年的今天阳光灿烂,我高价买你的鸡鸭鹅。”
“没想那么长,不过还得谢谢你吉言。一想起岭南村的疯丫头,此还在风雨中受冻,我也就知足了。”农夫苦笑着回答。
倒是服装店生意火爆,不论什么衣服,价格翻倍,还是被顾客横扫一空。这种鬼天气,透骨冷,衣服不换不暖,洗好离了,挂上阳台,不干反湿,还有臭味,不得不再洗。服装店主人哈哈大笑说:“春节期间,可以放开手脚打麻将啦。”
最高兴的是那些姑娘、少妇、大妈,她们把衣柜里的漂亮衣服拿出来,穿上身,拄着雨伞,挑战寒流。
张氏宗祠的灯笼没人换,对联没人贴,蒙满灰尘,没人打扫,祠堂年久失修,充满变数。老人组就设在宗祠内,三五老人还经常在祠堂里出没,轮流值班。他们面无表情,忧心忡忡,好像临危受命管辖着这个古老的据点,即将面临灭顶之灾,又毫无办法,大江东去。
大年三十,岭南人在下午两点多钟就开始准备年夜饭,烟火兴旺,喜气洋洋,再困难的家庭,米充足,肉充足,鱼充足,新衣也充足。
两只乌鸦,还在村里几十株古树上来回巡演,今天站在祠堂前二十米开外的榕树上叫个不停,脖子戴着白色围巾,像两个牧师,应约而来,天不怕地不怕,仿佛这一次是专为某一个灵魂而祈祷,祷词是一流的朗朗上口,意味深长。
在大年三十的热烈气氛中,岭南村还有一个人过不了年三十,那就是张小娟,也不知道她混到哪里去了。当然,岭南村民至少一半都忘了她,只有她出现,亲眼目睹,才想起岭南村还有这样一个疯妹子。施大娘要送几块鸡肉和甜粿给她吃,四处找不到她,只好放在土地庙里,恳求土地爷指引她快速回来吃,免致于饿死,这对谁都不吉利。
张公岭县的大小酒楼,已经早在一月前被顾客订满,有的酒楼还实行钟点餐,吃年夜饭请排队。有的人不愿意从小轿车下来,冷,于是,到处堵车。
虽说岭南陶瓷厂倒塌进入倒计时,李刚的办公室、卧室等,空调暖气还是照样开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