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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5年的冬天。
广东火车站东站内，南来北往的人川流不息，人头攒动。出站口，甄总拖着行李箱挤在人群中东张西望，寻觅写有自己名字的牌子。
“接湖北的甄小东。”甄总宛若一朵浪花在漩涡里回旋几圈后，举着手移到牌子下。
“您是甄哥吗？我是小周。王经理临时出差，让我来接您的。”学生模样的小周笑着接过甄总的行李箱。
上车寒风啸啸，下车烈日炎炎。两座城市相隔一千公里的距离，却是不同的天地。广东的太阳好毒辣，甄总边走边脱衣服，最后只剩下一件汗衫，仍是汗渍渍。
“我先带您回去冲个凉。下午再去公司应试吧。”小周说着摇下车窗，打破甄总的尴尬。
“王经理出差几天？难怪打不通他的电话呢。”甄总有点失落，但在陌生的城市里，有一个人接应也是莫大的安慰。
“王经理此刻在飞机上，可能关机了。没事儿，您有什么事儿可以告诉我，这几天我照顾您。”小周礼貌殷勤。
“看你像是学生，毕业了吗？”甄总看着小周嫩生生的面孔问。
“嗯，刚毕业。我们也是上个月才过来，来了一个班。是一家新建的台资企业，做五金建材的。内地不好就业，是老师托王经理把我们招过来的。您应聘进了厂我们就是同事了。”小周的车技很好，一边聊天，一边麻利的打方向盘，躲避着川流不息的行人。
“难怪内地满目萧瑟，人都汇聚到这边来了。”甄总望着黑压压的人头，感慨。
“ 是啊，内地二十分钟的车程，这边要四五十分钟，经常塞车。您还是会审时，要是遇到上下班的高峰期，我们得边走边睡觉啰。”小周抹着额头的汗珠子说。
窗外，高大的建筑物巍然耸立，长方形、圆柱形、三角形、参差不齐，错落有致，在蓝天白云的衬托下，展露出多种几何图的剪影。一个绘图师眼里满是线条图形。甄总在心里笑话自己。
“到了，这是王经理的出租屋，您安心住。”小周拐进一个巷子，停在一座楼房前，打开门，迎甄总进屋。
“这个王胖子，原来是负责招聘的，那我的工作应该稳妥。能住这么好的房子，还有跟班的，看来混得确实不错。”甄总回想着小周一路的介绍，再看看三居室的房间和装饰，飘忽的心落定。
“您去冲凉，休息一会儿。我去炒盒饭回来吃，下午带您去公司面试。”小周说着出了门。
得给人留个好印象不是？甄总翻出白色衬衫和黑色西裤。这是撑场面的一身衣服，穿上它，但愿能带来好远。
下午的太阳依然火辣辣，还没到工厂已是汗渍渍。甄总望着宏远机械公司门口，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不停地擦拭汗水。
“别紧张。我在车上等，您把证件带上去应聘，那个人事小姐姓李。”小周提醒甄总。
“人太多了，好像挤不进去。我在车上坐着等一会儿。”甄总解开衣领透着气，整理应聘资料。
宏远五金建材的厂房有五层，装饰的很气派，四周种满了绿植花草。车间里，偶有机器轰鸣声传来，应是在安装设备。
“厂里要招多少人？天天都这样吗？”甄总看着一波走，一波又来的人群问。“要招两百人，过几天就开工了。您下车去厂门口转转，透透气，舒缓紧张的气氛。”小周劝慰甄总。
甄总提着文件袋下车，在人群外观望。“宏远五金建厂欢迎您”的横幅下，里一层外一层被人群包裹着，看不到里面啥情况。索性走远点，去观观山势，去看看风景。甄总喃喃心语，一个人沿着厂区转圈圈。
街道两侧绿植成行，守护着主干道。错落的小径丛花围绕，一棵棵荔枝树，硕果累累，露出绯红的笑脸。
很多次想象东莞是什么样子？工厂又是什么样子？会不会与我们内地一样到处尘烟滚滚，油污斑斑。看着眼前不一样的景象，甄总懂得了诗歌在远方的蕴意。
“什么眼神，还嫌弃我们近视眼？能看字，还不能看产品，是什么精密，稀奇的东东？”“她以为自己多了不起，三句话拒绝了我们。”一个女孩和另一个女孩抱怨。
“小姑娘，请问招聘需要哪些条件？”甄总叫住两个女孩问。“大叔，你自己去问问。但要注意，那个人事很刁钻。”一个小女孩回过头，丢下一句话，咕咕囔囔走开了。
两个女孩子因为近视眼的原因被拒，甄总也是近视眼，进厂会不会泡汤？甄总满是疑问，但还是想去看个究竟，便摘掉眼镜，醒醒目挤进人群里。
“你们先登记，我再来看资料。”人事小姐提醒应聘人员。甄总拿过表单，填上基本资料，小心翼翼地递给人事小姐。
“你没看我们的招工简章吗？我们招聘的条件是25岁，你都27岁了，我们厂不能录用。你去别的厂看看吧。”人事小姐说着把资料还给甄总。
犹如晴天霹雳，甄总愣住了。仔细看旁边的招工简章，年龄确实超了。这王胖子，怎么没给我说清楚呢。
“小周，王经理没给人事小姐说明我的情况吗？我被拒了，因为年龄的问题。”甄总灰溜溜地上车，唉声叹气问小周。
“王经理就让我带您面试的，没说其他。没事儿，先回去休息，等他回来再说。他让您过来，肯定有办法的。”小周劝慰。
甄总心里依然忐忑不安，如果人事砍着25岁的年龄不放手，进不了厂怎么办？回不去，行不前，咋整？
“要不您给王经理打电话，他现在应该下飞机了。”小周看着甄总的焦虑说。
“你资料填错了，员工是25岁以前。你应聘的是技术员，我给人事小姐说好了的，你只要报上我的名字，她就知道了。好好休息，明天直接去报道吧。”虚惊一场，甄总放下王胖子的电话，望着小周嘻嘻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