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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思竹(原名陈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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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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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乡行》连载

第一十九章 纠纷

暮春周末,天气炎热。二姐从高峰公社龙台寺小学回中心校开会,听说外公的脚肿得很大,就到药房买了消炎利湿的中成药,吃了还加重了病情。经常坐在夏家正房前,宽大院坝里休息的外公,突然不停地说:“今天我要回家,今天我必须回家。”

母亲陈余看外公态度坚决,就叫儿子燕飞和丈夫夏益祥,拿来竹躺椅,用他的旧衣服和枕头垫在腿部,让老人平躺着,以防止一路颠簸小腿下垂,水肿加重。沿着田间泥径,迎着灿烂的阳光前行。二十多岁的儿子燕飞铆足劲,紧贴滑竿近处,减轻父亲的压力。歇歇停停,才送到陈家文书院。十月外公去世时,已开学,二姐怀有七个月身孕,没能到现场送葬,心里一直自责愧疚。

由于师资力量薄弱,二姐坚持上课,直至在高峰公社龙台寺小学生下大儿子徐波,丈夫住在学校照顾母子。看着儿子天天长高长大,更是喜爱有加,整天抱着幼儿到处玩耍,煮好吃的。第一个孩子的降临,给家里增添了无限喜悦。

一天,正在炖鸡汤,外侄女梁萌进屋看弟弟,小肚鸡肠的丈夫,指桑骂槐地说:“又要吃饭,要吃好的了,就进来了。”

那时,生活不富裕,滑肉面是奢侈品,丈夫挑面条时,儿子徐波碗底有很多滑肉,面上只放少许面,而外侄女的碗底全是面条,上面只有几块滑肉,二姐一眼就看出了端倪。在他回厨房时,赶快教儿子:“徐波,你碗里的肉很多,分一点给姐姐。”

儿子很听话,大方地分出几大块,梁萌坚决不要。二姐瞪着眼说:“赶快收下吃了,不准推辞。”

看出丈夫的小心眼和偏心,心里有些不悦,也没有说破,暗自保护好梁萌。两年后,又怀上二娃,二姐不想要这孩子,在两个多月时,故用力跳高,想把他跳流产。直到肚子疼痛难忍,才停下来,躺在床上,休息一会儿,不痛了,便顺其自然,让胎儿长大。好在没有给胎儿造成坏的影响,歪打正着,出生后,身体十分健壮,很少生病,没有大儿子小时候那样病多,折磨人。

送走毕业班,也即将临产,二姐提前请假回夫家待产。这时,已经分家。在炎热暑天,她带着大儿徐波在家休息,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和农活。丈夫却总是指责,这里没有做对,那里也没有对。

或许是教书多年的缘故,对家务农活都有些生疏了。生产后,二姐尽努力为丈夫减负。1976年又是二十年不遇的大天干,琼江河的水也露出了干底。刚刚满月,她就背着大儿子徐波,踩着琼江河底的石头,带着水桶,到娘家夏家湾正屋后面的水井里挑水。

秋季开学,校长出于对女教师的关怀,更好地照顾幼儿和夫妻关系,调二姐回到七村小学。学校位于红星桥前方坡脚,面向琼江河,距家一里多。这里有一至五年级,一个初中班,每个班近六十人,约有学生四百多。成立了伙食团,二姐带着两个儿子,每顿一筒米,在伙食团搭伙。

不久,初中搬到大坡脚下,乡中心校有了教室,又合并到红星中学,伙食团撤销。本村五个老师,三餐回家吃饭。外村有两个,自己用柴炉子做饭。二姐能照顾到还没有断奶的二娃,丈夫徐泽富也可以安心在家发展种养殖业,经营庄稼,但他心里有些失衡。每次回家,问煮饭了吗,他都回答:“我在煮猪潲了。”

吃饭的时候,丈夫大声喊:“猪潲煮熟了。”

开始,二姐觉得很幽默,久而久之,有些反感。她敏感到丈夫内心对自己的不满,在他心中:煮饭应该是女人的事,可自己带着两个幼小孩子,大儿子徐波才三岁,二儿子徐浩峰还未断奶,需要换洗屎尿片,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做家务杂事。

为了不给丈夫和婆家增添任何麻烦。二姐特地在学校附近,每月花7元钱,雇佣了一个年纪长,性格温和,有耐心和育儿经验的老太婆,做孩子的保姆。

早晨去学校时,把二儿子送到她那里,中途,由她给孩子加餐,换洗屎尿片。保姆带孩子有丰富的经验,人善良,每天细心地给孩子热饭,喂饭。初为人母,不会带孩子,婴儿的头睡扁了,她就给孩子换着不同方向睡觉,头又渐渐睡圆了。二姐觉得保姆非常好,花的钱很值得。

下午放学,大儿子跟着队上的学生先回家。班里学生多,接受能力参差不齐。二姐每天都要抽些时间,免费给差生补课,以确保每个学生,都掌握到每节课的新知识。送走学生,才去保姆那里,背着小儿回家。一走进门,丈夫劈头盖脑地骂:“去哪里爬沙沟了,狗日的,这个时候才回来。”

二姐听不懂这话的意思,只知道是在骂人,也来不及搭理,就径直带着小儿去厨房晚餐。为了减少丈夫的怨气,周末和节假日,她把老二放在娃娃背篼里,背到田间地头,帮着做农活,浇灌庄稼,却始终难以平息丈夫的怒气。白天到学校附近挖红薯,扁担找不到了,就公然大骂:“狗日的,工具找不到了,以后人还要跑得不见了。”

顶住丈夫谩骂的压力,一心扑在教学上,班里成绩总在全乡前三名。遇到天降大雨,乡间的泥泞小道常常被水淹没,到学校,学生过不去,二姐就到被淹路段,踩着泥浆,一个一个地背过去,她善良勇敢的举动,赢得了学校、家长和学生的由衷称赞,成为教育界德艺双馨的好老师。

1979年,潼城掀起修建人工运河热潮,几万儿女投身其中,日夜鏖战。崇龛柏梓公路修建,也开始动工。在崇龛街道后面,新建一个圆型水电站。从那里,把琼江河的水引到柏梓沿途村社,以确保干旱时,有足够的水灌溉农田。二姐擅长文艺表演,利用寒暑假节假日,带领宣传队,去修渠工地慰问演出、宣传国家政策和鼓动加油。农忙时,组织老师和学生支农,抢播抢收当季庄稼。

大儿子徐波读一年级时,把三岁多的二儿子交给丈夫管理, 徐家婆婆和弟妹们都愤愤不平。回到家里,总能听到他们骂得十分难听的脏话。丈夫也跟着骂那句口头禅:“狗日的,又到哪里爬沙沟了。”

二姐问这话是什么含义,丈夫理直气壮地回答:“就是骂你跑到沙沟里,与其他男人干见不得人的事。”

她倍感羞耻和委屈。后来才知道,是婆婆小肚鸡肠,怂恿丈夫骂她。每次挨骂,二姐只能偷偷哭泣。有时候,走到教室门口才擦掉眼泪,整理好笑容走上讲台,红肿着眼给学生上课。没过多久,徐家三个弟弟都骂她:“狗日的,睡瞌睡都不关门的婆娘。”

刚刚理解了前面骂人的意思,弟弟们骂的还是不懂,又问丈夫徐泽富是什么意思,他气呼呼地解释:“就是骂你睡觉故意不关门,等着野男人悄悄进屋啊。”

二姐的事业越来越顺,成绩越来越突出,他们骂得也越来越厉害。只要婆婆开口骂,几个弟弟就像一群小狗,跟着母狗一窝蜂乱叫。邻居都看不过,悄悄对二姐说:“夏老师,你胆子好大啊,我们听到都吓得发抖。”

听到这么伤人的话,丈夫也不帮她回击,任由他们信口开河。二姐骂不来人,只能吞下一肚子的委屈和泪水。

结婚初到徐家,二姐直面困难,把精力都投入到农忙棉花收购,农业生产劳动和代课上,把所挣的钱,交给婆婆管理,缓解了家里的经济压力。转成公办教师后,工作量加大,要为国家和社会培育有知识、讲文明,讲礼貌,有教养,有正确人生观、价值观和宇宙观的后代,任务重。

为了班里所有学生都能取得好成绩,她义务补课,没有时间和精力照管家务,本可以理解,但婆婆极力遏制她,大妹妹最坏,经常回来吃饭,无中生有造谣诽谤,还写信给学校校长告状,胡编乱造说她在家又泼又恶,在地下打滚哭闹等,叫校长立即开除她,未果。又串通婆婆,怂恿儿子们谩骂。二姐完全不知道如何反击,对那些无中生有的谩骂,只有用行动证明。

自己没有做任何有悖于妇道的亏心事,站得住脚,只顾昂首挺胸,堂堂正正做人,不被他们干扰。流言止于智者,置之不理,更不必回击。无论他们怎么骂,都不还口。二姐心想:只要公检法没来找,就懒得理他们。刚到徐家,幺弟才六岁,稍有不如意,就又哭又闹,婆婆也惯着他。看到这样的家教,她决心用正确的教育方法,培养好自己的学生和两个儿子。

幸运的是:上天有眼,不让恶人继续闹事,干扰正能量场,设法收走了他们的性命,这是从宗教玄学上理解。从科学物理上解释,骂人动怒伤肝,当看到大妹妹、三弟和四弟都患肝癌,英年早逝,两个兄弟媳妇只能改嫁。幺弟也始终很穷,儿子像女人一样,不顶事,经常找徐波借钱要钱,每次都是一千,二千,三千,借了不还,也还不起。二姐才体会到:“举头三尺有神明”和“自食恶果”这些话的分量和真理性。

知道她家里情况的邻居都惊讶:“夏老师,你是怎么挺过,活过来的啊。二姐释然道:“哭了又笑,笑了又哭,儿子和学生,就是我战胜困难的力量。”

有时候,在去学校的路上,背着小儿,手牵大儿,眼里流着泪水。读小学的大儿子徐波,看母亲一路伤心哭泣,用他温柔稚嫩的小手,紧紧握住母亲的手,体贴安慰:“妈,莫哭,你身体不好有病,好好养生,以后,如果爸爸不改正,我们就不养他。”

儿子纯真的话温暖鼓舞着二姐,快到学校时,她立即擦干眼泪,整理好表情,笑容满面地走上讲台,以饱满的激情面对每个学生,讲好每一堂课。明白了骂人的含义,开始觉得很委屈,每次都哭。久而久之,习以为常,就当是疯狗在叫。长期置之不理,骂起来无趣,他们渐渐也收敛起来。

每天早出晚归,尽量避开与他们正面相逢,全力以赴扑在教育工作中。坚守“老吾老,幼吾幼”的传统美德和爱心,细心对待每一个学生。二姐内心笃定地认为:如果不给弱差生补课,与好成绩同学差距太大,会拉低班级整体水平。学生没有掌握新课内容,自己也没有完成任务,有愧于家长和孩子,在学校也会成为落后班级。

为了问心无愧,争强好胜的二姐,给学生义务补课,乐此不疲,毫无怨言。这样,每次综合评比,她教的班都在前三名。她任劳任怨,无私奉献的职业品格,令学生和家长佩服,也受到中心校校长的关注和重视。课教好了,得了先进,去领奖时,丈夫也要大骂:“那里野男人多,你去嘛。”

丈夫的自卑,源于婆婆和大妹妹的调拨离间,他们认为:徐泽富没有工作,妻子会嫌弃他,就极力逼迫二姐提前退休。二十多岁才转正,三十多就闹着叫她退休,很荒唐可笑。其实质是:内心怕她太优秀,会被其他男人抢走。

他们这些猜忌和忧虑,促使丈夫抑郁,增强了他的自卑感,久而久之,就患上了抑郁臆想症,在心里树立了很多情敌。二姐诚恳地对丈夫说:“我不论怎样,只要你对我好,再穷再苦,我都要这个家,我要看到两个儿子健康成长。”

外面熟悉二姐的人都劝她:“夏老师,这家人一点不会待人,干脆把他离了。”

二姐坚决地回答:“离了,两个儿子该怎么办啊,离了,他要分一个孩子,我就管不到,孩子会被他气死或打死。自己不忍心。为了孩子,牺牲自己,吞下苦水吧。”

1987年,农村在实行土地承包制后,农村经济迅速提升,家长对老师的要求也越来越高。校长就把历年获得前三名的二姐,调回红星中心小学任教,班级课程排好了,丈夫徐泽富找到校长大吵大闹,调令被迫取消。

两年后,学校急需要有文娱表演特长,编排节目有经验,能提升和丰富学生业余生活的教师,二姐具有独特的优势,便顺利调回红星中心小学。丈夫为了表明自己也能挣钱,获得心里平衡,就到红星中学应聘厨师做饭,中学就在坝上。校长为了照顾他们夫妇感情,缩短距离,有利用照顾家庭和孩子,又被迫调回本村。结果,丈夫煮了两学期,因为与老师吵架,被辞退。二姐忍辱负重认真培养孩子,老大以优异考进柏梓中学,老二读四年级。

1991年,两个儿子都去柏梓中学读书了,红星中心校急需要教学经验丰富,责任心强,工作勤恳的好老师。二姐不想再妥协丈夫的淫威,积极要求挑重担,学校也毫不犹豫地又调她回红星中心小学。

为了让丈夫放心,每天下午,送走补课生后,就回寝室批改作业,或做手工活,从来不出去与其他老师交流闲谈。男老师们觉得不可思议,好奇地询问:“夏老师,你咋啦?”

不与男老师交流,少给大家添麻烦。她把寝室当办公室,也可以慢条斯理做家务杂事。其他老师都在隔壁活动室,打麻将,看电视,有的人问:“夏老师,你为啥不看电视啊”

二姐回答:“我在听电视。”

红星公社中心小学,对教师实行人性化管理,为了增进夫妻情感,每周星期三都给老师们放假回家。丈夫经常谩骂,二姐不愿意回去,就能避免每次回家吵架,挨骂的局面。

一个周末,二姐接生病的母亲陈余到她学校,小住一段时间,她坐在寝室,给女婿徐泽富做鞋子,二姐下课就陪着她。隔壁有个男老师生病没有回家,校长在值班。丈夫到学校,正撞见二姐站在寝室门口与男老师寝室交界处,谈论调薪问题。

见到这个情景,丈夫徐泽富,黑着脸,瞪着眼,凶神恶煞地扑过去,要打人,二姐气得拿起棍子打他,老师见状,转身去找校长。

校长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他挺着胸走过来,正颜厉色地训斥:“你不应该这样对待你的老婆,同事之间谈论一些正常话题,有什么不得了啊?她又没有做违背妇女品德的事,我们的老师,思想品德教育很严格,你应该放心,绝对没有那些肮脏丑闻,乱七八糟见不得人的行为举止。”

丈夫听校长说得很有道理,确实也没有看到妻子有背叛自己的行为,就矢口否认:“麦校长,我没有说什么。”

暑假,回到婆家带着两个孩子,稍有不顺,丈夫就出口成脏,谩骂一通。二姐在家里做家务,干农活,做饭洗衣,工资就不再交给他,把钱锁到箱子里。丈夫逼她把钱交出来,使劲抓住二姐的脚,往门上撞,二姐极力反抗,用脚一踢,就把他踢到一边。踢了几次都没有摔下去,两个儿子看到父母打架,都放声大哭起来。

旁边的婆婆和幺弟媳妇挺着大肚子过来劝解,弟媳快要生了,婆婆妈说:“徐泽富,你要是把你弟媳钟树春的娃儿打掉了,你就要倒大霉了。”

实在气不过,二姐拉着丈夫:“走,到公社离婚,这样的日子没有办法过下去。再这样,要被你折磨死。”

她拿起结婚证,就往民政局走,去了两次,丈夫见妻子从来没有发这样大的脾气,动真格要离婚,自己就将失去一切,人财两空,便使劲认错:“老婆,我改正,以后,我再也不这样了。”

看到他认错,两个儿子乖乖地依偎在她身边,仰着稚嫩的小脸,带着儿童的纯真,望着母亲,小手紧紧抓住她的衣襟。二姐不想让两个如此可爱的儿子受到伤害,心又软了。旁人也帮着劝解:“夏老师,算了,给他改过的机会吧。”

公社书记见状,也出面劝解:“夏老师,徐泽富认错态度诚恳,以后,我们帮你监督他,给他一个改正机会。”

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积压在心里的屈辱太久了。有时候,二姐正在教室辅导学生,丈夫也会大摇大摆,径直走进来,当着学生的面,像一个疯子,口不择言,乱骂一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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