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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夜晚，北岛的萤火虫洞顶，荧光闪烁，如浩瀚天空中密集的群星，不停地眨着眼睛，增添了一份神秘。《指环王》和《魔戒》景点，像磁铁一样，吸引着孩子们好奇的目光，注视着它，兴奋不已，流连忘返。
这次，二姐饱览了从海洋到高山峻岭，从现代化中国西部大城市，到原始森林的自然风光。欣赏到了内陆的蜿蜒崎岖，海洋的辽阔壮观。体验了热带温带，气候各异。这是她此生最美好的享受。
从国外旅游回来，正是春意盎然的时节，二姐咳嗽不止，在去医院拿药回来途中，好心给老人让座，摔了一跤。在做全面检查时，发现了早期肺癌，立即做了手术。从此，二姐退休生活发生了质的改变。根据医生叮嘱：调整饮食结构，减少外出活动量，保持充足睡眠，促使伤口早日恢复。
老老实实呆在成都新南门家里静养，定期复查开药。在深圳带外孙女期间，冷落了缝纫机和电脑，掌握的技术有些生疏了，正好重新捡起来。为了把一条内衣打得有线条，她反复练到深夜。第二天，又担心不利于身体恢复，便严格按照医生的叮嘱，制定作息时间：晚上十点以前，必须上床睡觉。每次练习，却总会超时。二姐尽最大努力，控制好时间节点。
随着年龄增长，丈夫不再去守工地，与二姐朝夕相处，却莫名奇妙又开始摩擦，吵架斗气。一天，丈夫硬说她把冰箱里的肉，偷出去给了别人。一气之下，她就跑到二儿子家住下。他不喜欢二娃，每次斗气的时候，他都说：“你两娘母，臭味相投。”
二姐很生气地说：“二娃不是你的，是哪个地方来的，是捡到的吗？”
老二徐浩峰，知道父亲一直不喜欢自己，是因为每次他们吵架的时候，都旗帜鲜明地站在母亲这边。大儿子徐波做事圆和，善于平衡，两边都用温柔的语言劝解。
两个儿子都非常孝顺，体贴母亲手术后身体虚弱。周末，带她到近郊峨眉山脚，平坦的度假村，呼吸新鲜空气，放松心情。暑假，老二徐浩峰夫妇，带女儿去洱海和大理旅游，也带二姐一起游玩，转移环境，分散注意力。
洱海和大理，位于云南省大理白族自治州。高原湖泊，光影变幻的湖面，清晨薄雾袅绕，朦胧而宁静，绚丽的朝阳洒在上面，像一幅水墨油画。中午，高空的白云倒映在湛蓝色清澈的湖水中，十分壮丽迷人。傍晚的落霞，把湖面染成橘色。红嘴鸥成群结队，盘旋在海面上的蓝天中。西岸，苍山上十九峰终年积雪，蔚为壮观，令人陶醉。旅游归来，丈夫打来电话：“你气消了就回来嘛。”
旅游确实是治愈坏情绪的良药。回到新南门家里，二姐又恢复正常生活。没过多久，大儿徐波和媳妇海燕，来给丈夫做生，他又给儿子告状：“你妈把存折里的钱，取出来给了夏家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用。”
二姐感到很委屈，坐到一边不给大家做饭。徐波轻言细语地抚摸着母亲的肩背劝解：“不要与父亲生气，我们心里有数，先过生，其它就当没有听见。”
她是一个顾大局的人，便乖乖地去做饭。饭后，徐波又与父亲说悄悄话，二姐独自呆在厨房收理碗涮，不知道父子俩发生了什么。突然，儿子徐波气愤地站起身，走到厨房，拉着她的手：“妈，你不洗碗了，我们走，到我家住，不伺候他了。”
她十分惊讶：“怎么啦？”
徐波气鼓鼓地回答：“你和他说不清，跟他待在一起有啥意思。”
二姐也非常生气：“他看不惯我，应该他走，我凭啥要走啊？”
徐波说：“妈耶，你不去挣这点气，我知道你舍不得离开，住了这么久的房子，但你不能受他的冤枉气，你看得起成都哪里的房子，我给你另外买一套。你独自出去旅游，到处看看祖国大好河山。陈正阳叔叔不是叫你去山东烟台玩吗，你去吧，我出路费。”
二
新南门，虽然是二手房，设备陈旧，但这里有她最热爱的缝纫机、电脑和电子琴，蕴藏着她少女的梦想，到医院复诊近，买菜方便，二姐确实舍不得。两个儿子住在学校附近的学区房，购物不方便。徐波坚持：“妈，我出钱，你先出去旅游，散散心再回来照顾孙女。”
看儿子态度这样坚决，媳妇海燕也帮着收拾东西，她才开始收衣服，去厕所拿漱口工具。把厨房属于自己的东西都装起来，徐波叮嘱：“妈，我先去上班，要开紧急会，我打电话叫弟弟来接你。”
一会儿，徐浩峰急匆匆赶过来，一看到母亲就笑：暗示她这个举动是对的，又故意火上浇油：“妈，你再拿几床棉絮走啊。”
二姐回答：“不要棉絮，拿起不方便。”
老二体贴说：“妈，哪要你亲手收，你还要收啥东西，给我说，我帮你收。”
丈夫害怕他们还要拿走什么东西，就站到大门口守住，二姐害怕被他抓住不放，出门的时候，紧挨着媳妇。过了两天，丈夫径直去徐波家找她，进屋却没见踪影，又立即转身去老二家，她在老年大学。
找不到二姐，他就把老二的女儿抱出去，很久没回家。帮他带外孙女的丈母娘急得团团转，到处寻找。媳妇也吓着了，以为是公公来抓孙女去做人质。大家正在焦急，大约二个小时后，他又把人抱回来，大家才松了一口气。最后，他又打电给大儿子徐波说：“我在厨房吊顶里放了5000元现金不见了，叫你母亲拿回来，否则，老子要收拾她。”
儿子徐波急忙赶到父亲那里，拿出自备楼梯，取下吊灯盖，仔细查看，什么都没有看到。他好奇地问：“爸，什么也没有看见啊？即便你放了钱，你怎么会让妈知道呢？即便妈知道，她那个子就是搭起楼梯也够不着，她怎么拿得到你的钱啊？”
确实，二姐没有看到他的钱，她回忆：“或许是那天中午煮饭，在柜子里翻了木耳，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把柜子里的钱给翻乱了。”
儿子徐波安慰：“妈，你不要信他骗人的话，他说他的钱不在了，我还去帮他找了，什么也没有看见。”
丈夫在家生闷气，又给徐家幺弟打电话：“你嫂子夏代珍偷了我5000元钱，她要是不还给我，我要杀死她。”
听到哥哥凶神恶煞的口气，害怕出事，急忙给二姐打电话叮嘱：“大嫂，我哥哥这几天有些变态，他说你拿了他的钱，不还给他，他就要杀了你。你要小心，不要回家，到儿子家躲一下嘛。”
二姐说：“我绝对不会那样，我自己有工资，再怎么样，也不会偷他的钱啊。何况，他在那么高的吊顶上藏了钱，我怎么知道，也从来没有想到他会藏钱，更不用说见过他的钱。”
幺弟还是好心提醒：“你要防到他，他已经两次来找我，看他怒气冲冲的样子，我怕他真的那样做。”
这次，两个儿子齐心协力，把二姐送到深圳梁萌家，梁萌夫妇住在北京，她独自住在这里三个多月，安静地调养身体。然后，又到山东烟台陈正阳表弟家住了十多天，因为冬天北方天气寒冷，感冒了，才回到相对暖和的成都。气消了，又与丈夫住在一起。
春天，阳光灿烂，鸟语花香。吃罢早餐，夫妇俩一起到新南门外的公园散步，丈夫徐泽富去上厕所，二姐坐在长条椅上等他。忽然，一个陌生年轻男子朝她走来，紧挨着她坐下，热情地向她招呼：“阿姨好，在公园散步休息啊？”
与他礼貌地交流了几句。那个年轻人看她和善，一边吹捧二姐年轻，皮肤保养得好，一边从他背包里，拿出一堆产品向她推销。她认真听他讲解，面对面看着他手里的产品。出于好奇，拿着它认真阅读使用说明。丈夫从厕所出来，一眼看见这个情景，老远，就指着年轻人吼道：“你是做啥的？”
年轻人礼貌地回答：“叔叔，我是上班做推销工作的。”
三
丈夫不由分说，迈着大步朝他冲去，大声威胁：“你上班上到这里来了，今天，老子要打你。”
年轻人一见他怒气冲冲地向自己走来，迅速收起东西，塞进包里，转身快步离去，嘴里回答：“叔叔，我上班的工作职责，就是到处推销产品，看见哪里有人，就到哪里推销。我不是骗子。”
正在维修的公园一角，堆着水泥渣子，丈夫弯腰捡起地上的水泥坨，准备向年轻人扔去。二姐见状，使劲暗示年轻人：“快跑，快跑。”
丈夫紧跟在他后面，奔跑着追赶，二姐一个箭步跨过去，用力把拉住他。周围散步的老头老太婆都立即围过来观望。担心他扔出去的水泥坨打到其他人，瞪着眼威胁道：“你敢扔出去，打到其他人得了啊？要是打伤了，别人要我们带到医院做全面检测，还要赔钱给他治好，你那点工资不够哈。”
二姐边说边拉，结果还是没有拉住丈夫，他挣脱她的手，快步紧跟着奔跑的年轻人，直到他拐进一个小区门卫，他冲撞门卫，想跟进去，身材魁梧的保安用力拦住了他。
没过多久，二姐读五年级到初中毕业的挚友李艳青，她的弟媳到成都新南门家做客。屋里堆放了几大捆，进口棉花绒布，丈夫硬说她偷了很多布，打成了毯子，还买了大黄口袋装起，拿回去送给好友。他蛮不讲理，缠着二姐追问：“你为啥要给她，为啥要给她这么多？为啥，为啥？”
二姐说不清楚，气只有憋着，懒得解释。刚刚忍了下去，又连续发生了类似的事：徐家弟媳到成都华西医院，住院做子宫癌手术。二姐作为大嫂，把炖的营养鸡汤和其它食物给她送去。来护理她的人员，就住在新南门家里，每天一起吃饭。弟媳拿来了三四十斤新大米，丈夫硬说二姐把米给了邻居。邻居是一个开公交车的女司机，关系非常好，二姐给她做衣服，外面有好吃的，她也给二姐带过来。他不停地反问：“你为啥要把周树春拿来的新米给别人？”
他总是凭空乱想，情景活灵活现，二姐给他解释：“她三口之家，三个人都在挣大钱，哪里需要自己的米，自己确实没有拿一点没给她，你凭空冤枉我。”
丈夫不依不饶，逼她承认。这样小打小闹的事，越来越频繁。一天，她从冰箱里拿一坨牛肉，洗净切片，放到高压锅里煮好。因为头晕没有去跳舞，就去新南门河边跳舞那里录像，回家时，他使劲往外推她，二姐十分不解：“今天，你又为哪样事，哪根筋又不对了？”
他咬牙切齿地问：“老子的牛肉，你拿到哪里去了？怎么只有那么一丁点儿？”
知道自己又被冤枉了：牛肉煮后，缩水很大。她只能委屈地走进里屋，不理他。看到丈夫反复频繁发生类似情况，二姐突然想起，这次回来，与老年大学唱歌班老大姐聊天，讲到他的男人一直说害怕，问他怕啥，他也说不出到底怕啥，就是怕，她带他到华西医院检查，吃了药就好了。
二姐给他们讲介绍了与丈夫斗气的几件事，她们都认为，徐泽富的症状就是有病，建议带他去大医院检查一下。另一个伺候多年老人的大姐直接判断：“你丈夫的症状，就是妄想症。”
听人劝得一半。二姐把老大姐的建议给两个儿子讲了，第二天，在大儿子徐波的陪同下，带丈夫去医院做全面检查。结果诊断：“是得了阿尔茨海默病，即老年性痴呆。”
她被冤枉愤怒的心，才得以释然。丈夫吃了医生开的药，病情得到控制，也为了配合医生：“进行综合心理治疗，诸如：认知治疗、森田疗法、生物反馈和催眠疗法等，帮助患者改变错误的认知模式。”
寒假，大儿夫妇把二老送到海南度假村。每天准时吃饭吃药后，二姐陪丈夫，到辽阔无际的海边散步，聊天。观赏海水撞击礁石的浪花，浪潮发出的轻柔声响。仰望空旷的蓝天，热带雨林翠绿茂密高大的树丛，偶尔的落叶，绚丽的朝霞、明媚的阳光和霓虹的晚霞。漫步在金黄的沙滩上，呼吸大自然的清新空气，放松心情，忘却陈年旧事，夫妇俩的病情，都得到了较好的疗愈，有效缓解了心里的焦虑和压力。
二姐是肺癌早期，丈夫老年痴呆症，都不能做重体力劳动。他们尽量穿着宽松衣衫，减少对身体的摩擦，每天荡漾在自然美景中，在一个崭新的环境里，坦然地面对病魔。
当儿子们意识到：此生最亲的两个老人，在世的停留时间，逐年递减的时候，都竭尽所能，为父母尽孝。在人们谈癌色变的时候，二姐幸得儿子媳妇们的细心安排，使她得到了最好的环境与心里慰藉。在生活上，精心照料：保证了瘦肉、鱼、蛋和豆制品，丰富的新鲜蔬菜水果。告别辛辣、高盐和高糖食物，使她逐渐恢复了正常的社交活动。减少自我封闭，增强了对生活的信心。儿子媳妇们千方百计，让父母到处旅游。
途中，二姐常常想起离世父母，他们在晚年得病后，却没能享受到这样好的治疗。在他们八十岁时，体能减弱，心里脆弱敏感，心眼多，喜欢察言观色。只要捕捉到儿子媳妇有一点不快，他们就感到压抑，难以高兴。
年轻时，温文尔雅的父亲，在母亲陈余表现得很强势，喋喋不休唠叨时，他也要开口大骂：“你妈的，废话多。”
骂着骂着，陡然站起身，抓住母亲就是一阵暴打。做农活体力不行的父亲，打人却很有劲，以他个子高的优势，打得母亲鼻血直流，湿透了胸口的衣服。儿时的记忆，促使二姐立志：要做一个有本事，不靠男人养活的女人。尽管母亲陈余也不靠谁养活，里里外外一把好手，父亲却还是要大打出手。
四
吸取上一辈的教训，二姐努力奋斗，拥有了国家铁饭碗，可依然没有避免丈夫家的虐待和欺负。她一辈子都想挺起胸膛站在世人前面，结果还是遭到婆家指着脊背谩骂。幸运的是，自己是时代的宠儿，有工作，有工资，有底气，有医疗保障。
看到丈夫也得了老年痴呆（阿尔茨海默病），记忆力衰退，认知功能下降，有时候就像儿童的智商，吃住行都像带孩子一样。打打闹闹过了大半辈子，看到昔日威风凛凛骂人的丈夫，有时像幼儿那样依恋自己，二姐那颗柔软慈善的心，又洋溢出暖暖的无私爱意。幸运的是：丈夫也享受了国家残疾军人的政策福利，特殊病报销比例较高，经济压力不大。
病来如山倒，无论你年轻时多么强大，傲慢，在病魔面前都得低头服输。2019年冬季，儿子又特地让二位老人在海南疗养。当生命逐渐向尽头走去的时候，带病的老俩口，相互扶持，真诚相依。每天漫步在海边，享受着幸福的晚年生活。
新年即将来临，海南充满着过年的新气象。吃罢早餐，迎着灿烂的朝阳，二姐与丈夫徐泽富一起出门，到海边游玩。晚上，又陪他在小区散步。走着走着，他突然蹲下，用手捂着腿，不停地说：“我的脚杆好庝啊，稍一走动，就疼痛难忍。”
二姐立即过去，扶起他慢慢移步，回到屋子里，安慰道：“可能是今天走的时间太久，路程太多。休息一下，就会好起来。”
丈夫温顺地看着二姐，默认了她的说法。休息了两天确实好了很多。此后，减少了一些行程，尽量做到不过度劳累。就这样，二姐又陪着他在小区漫步，刚到前面，却听后面“哐当”一声，转身一看，丈夫被摔倒在地上。二姐走过去，以她娇小的肩膀，使劲扛起他沉重的身体，慢慢回屋。
把丈夫安顿好后，二姐给大儿徐波打电话，报告了他们近期在海南的情况。儿子当机立断叮嘱：“妈，你们近期少出去走动了，我马上给您们订机票，回老家，崇龛乡下的别墅早已完工，海燕先回去布置一下，您们就可以回老家安享晚年。父亲的情况，医生早有叮嘱，可能需要坐轮椅了，我立即给他定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