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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思竹(原名陈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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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8/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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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乡行》连载

第二十四章 医疗

在别墅三楼南边,宽敞的大阳台上,晾好衣服,二姐喜欢静静地站在围栏边眺望。右边河对岸,就是娘家夏家湾,那里崭新的楼房跃入眼帘。弟弟燕飞两口住在两楼一底的家里,都奔八十了。

十多年前,在崇龛街上卖完菜,把钱交给妻子石峰超,正准备回家,突然,一阵晕眩,妻子见他脸色不对,立即到镇徐伟诊所拿药,他直接判断:“是脑溢血,我马上联系县医院,叫救护车来接你去做抢救手术。”

这次幸得医生准确判断,妻子果断,捡回一条命。卖菜的钱不能支付高额手术费,是外侄徐波和外侄女梁萌大额资助,挽救了舅舅的生命,恢复到能拄着拐杖走路。弟媳石峰超,搭楼梯去拿放在房梁上的存折,不小心摔在水泥地上骨折了,也是大家资助治疗,至今,腿脚走路都不灵活,令二姐担心和牵挂。好在没有其它毛病,国家对全民三高等几十项特病,都有较高的报销比例,保证了乡民重大疾病,最低基本医药费。

丈夫徐泽富坐上轮椅后,再不乱骂人,厕所拉屎,床上接尿,都依赖二姐。大小便失禁,稍微不注意,就拉在身上,她总是急忙给他换洗。久而久之,也找到了规律。

为了避免拉在身上,增添他身体不适与心里负担,一日三餐后,第一件事,就是督促他拉屎尿,平均每隔两小时左右上一次厕所。他长期坐在轮椅上,怕他寂寞,加重病情,为锻炼他大脑灵活,二姐爱说些大众笑话,逗他乐。

有她细心照料,身上十分干净,性格开朗,病情得到较好控制。二姐从小受过苦,心地善良,懂得生病的滋味。队里另外两个痴呆病人,一个是她教过的学生,才六十多岁。

另一个,请的保姆不负责任,白天来煮三顿饭,中午给病人垫上尿布湿,就跑回七八里远的家里打牌,直到晚上七点,才骑三轮车过来。每天,病人都泡在屎尿里,屁股泡烂了,上班回来的子女要求换勤,她偷奸耍滑,坚决不做,导致病情加重,不久就离开了人世。

二姐全程照顾丈夫,督促他勤拉,即便偶尔拉在身上,也及时换洗,随时保持衣裤干净无异味,每天晚上,给他洗屁股,从来没有被屎尿泡过。儿子媳妇也想得特别周到,给各层楼的寝室,像宾馆那样配有厕所,安置了最先进的日本多功能坐便器。解了大小便,在旁边电板上,按相关开关,就能调节水温,水量大小,像沐浴那样,直接冲洗干净屎尿部位,再用纸巾擦干即可。

盛夏,天气炎热,早晨起来,刚把丈夫推进厕所,扶他坐在便盆上,二姐突然感到右边勒骨下方,一阵钻心的疼痛,脚也抽筋。她皱着眉,强忍频繁的剧痛,左手撑在门框上,右手紧紧地捂住胸腔,脸色苍白,汗水不停地冒出来。丈夫见她脸色不对,便温和地问:“你怎么啦?”

在以前,二姐生病时,要是看到她这个难受样子,丈夫立刻嘲讽:“该背时,这是报应,狗日的,做多了可恶事。”

这次,他坐在马桶上,眼泪汪汪地望着二姐,神情十分紧张地大声喊:“小李,赶快过来,扶住夏老师,立即给崇龛医院打120,来接她住院。”

保姆从厨房里跑出来,立即扶她斜躺在床上,打了求助电话,又拿出毛巾给她擦汗。崇龛有镇医院、人民医院分院、协和崇龛医院(徐伟养老诊所)。还有多家私营诊所,徐伟家住二姐别墅左边,父亲是徐家侄儿,徐伟是侄孙。

徐伟的别墅比二姐家的宽大,正门前,有很大一个四合院,四周种上了茂盛的植被。琼江河这边,还有一个大鱼塘,鱼塘上建有休闲茶室和钓鱼台,村桥头有合作医疗诊所,可以拿药、打针和针灸理疗等。

重大疾病必须到镇上,二姐喜欢徐伟诊所,房屋高七层,装饰新,楼层低,空气好。一楼为急诊室,二三四楼为住院病房,与正规大医院一样规范,一个房间二至三个床位,正在扩建四五层楼的老年公寓,能同时容纳200多人。

夫妇俩的社保卡绑定在成都华西医院,刚回乡,拿药不方便。现在,医疗全国联网,在各地就医,都在卡上直接报销了。感冒咳嗽,就到徐伟诊所治疗。一方面是自家人,另一方面,他是专门的养老机构,更能针对老年人的特病,进行精准治疗。住院期间,夏家侄儿全程照顾她。

这次病后,二姐感到身体虚弱,全身酸软疼痛,丈夫也说他腿杆痛,便一起到华西医院骨科住院治疗。同住在二人间病房,也能够照看他拉丝拉尿,行动起来却有些吃力。平时,儿子媳妇都要忙自己的事,海燕便在保姆公司,给他们物色了小杨。

小杨性格活泼开朗,做事麻利,能说会道,二老都很满意。他们出院后,随他们回到别墅,做一日三餐,果蔬管理等事务,减轻了二姐的担子。不到一年,九月开学,要接送孙子,不得不回去。二姐立即物色到了自己的学生家长,五十多岁的李艳碧。她圆圆的脸,精干的短发,性格温和爽朗,既会经营蔬果,做饭菜可口,又有力气照顾老头拉屎尿。

有了保姆,二姐依然要做力所能及的事。丈夫习惯了二姐照顾,生怕她有个三长两短。一日三餐,吃什么都要先给二姐夹上,给他夹到碗里的食物,也总要分给她,生怕她没有吃到。

一天,二姐弯腰给丈夫擦屎,摔了一跤,头栽进浴室,身子爬在地下,保姆和兄弟媳妇把她拉出来,此后,时时刻刻都提醒:“小心,不要摔倒了,好生走哈,不要摔跤。”

儿子徐波闻讯赶回家里,看到父亲的样子,就餐时,含着满框眼泪,不停地给二姐夹菜,夹肉,徐波表扬说:“老汉,你早点这样对妈,就好了。”

现在,二姐不上桌子,他就不吃饭。经过医院复查,开了靶向药,吃了有些嗜睡,头晕脑胀,动作迟缓,早上不想起床,保姆就劝他:“夏老师,吃饭比你快,你吃得慢,先吃吧。”

丈夫坚决不听保姆的话,痴痴地坐在那里,望着卧室,直到二姐坐在他身边,看到她先吃了一口,自己才开始提起筷子吃。二姐的生命力顽强,现在想起来,她由衷地感谢许满嬢,从小对自己的刻薄锤炼。没有那几年磨砺,结婚到徐家遭到那些谩骂,就不能忍受下去,过不了这些关口。

梁萌夫妇得到二姐生病的消息,从北京赶回来探望她。当时,在深圳帮她们带女儿的时候,外侄女婿吴波就对她说:“二姨,你给我们带了两代人,功劳很大,正如徐叔叔说要感恩,你就在我们家,我给你养老。”

老了,叶落归根,心里更为踏实。在家乡,二姐是德艺双馨的教师,教过的学生,最小的也是而立之年,最早的学生已经年过半百。生病后,每逢赶集,有个学生唐小刚,都积极主动地问:“嬢嬢,你去不去街上买东西饿,我带你。”

受到亲友和学生的照顾,二姐感到特别温馨,有安全感,身体也恢复得快。随着年龄增长,毛病频出。元宵节后,虽然艳阳高照,天气却有些寒冷。早晨,七点多起床,给丈夫穿好衣服,洗好脸,收拾好,吃了药。

早餐吃奶粉和桑葚,枸杞,鸡蛋,没有吃别的食物。刚一会儿,突然,小肚子隐隐作痛,很想解大便,肛门感到坠胀,她急忙到厕所,坐到便盆上,拉不出来,一直疼痛,开始没有理会它,以为一会儿就好,就坚持坐在那里,就让它痛。

以为拉出来就好了,一直坚持了两个多小时,为什么要坚持这么久?二姐认为:不要一有毛病就到医院,能自己解决的就自己解决。实在没有办法了,就叫保姆李艳碧,到隔壁找养老院院长徐伟的父亲,问这种状况怎么处理。他直言:“只有进医院,我找人开车回来接她。解不出大便,很疼痛,只有进医院输液消炎止痛髋肠,效果最好。”

二姐不想髋肠,又坚持了一阵,实在忍受不住,最后,徐家二弟看她这样,便劝说:“大嫂,你在做啥啊,这么痛苦,这么严重了,你还不到医院去。”

这才给医院120打电话,十分钟后,他们就到达了家门口,一路上,疼痛难忍,直到输了一会儿液,才拉出来大便,并带有血。断断续续拉了五六次,直到肚子拉空,下午才松了一点。第二天拉的血更浓,肛门像要胀破了一样疼痛,二姐暗暗担心:是不是得了直肠癌,所以提出:两个侄女来伺候很麻烦,干脆转到县医院,内分泌消化科。

二姐和丈夫每次生病,村里左右邻舍的乡亲都给予无私帮助,尤其有个学生,五十多岁,二姐从高峰公社调回七村小学时,他读一年级,他妈说他很调皮,特别请求管严一些。在她这里,他却顺从听话,一点不调皮。二姐不解地问他:“为啥在我手里读书时,你从不调皮?”

她老婆说:“他说夏老师惩罚学生的方法很多,特别害怕。”

学生笑着说:“我调皮,你要罚我背蛇和癞蛤蟆,我很怕啊。”

二姐哈哈大笑:“那时是吓唬你的啊,因为我知道你怕蛇和癞蛤蟆。”

现在,他在外搞装修,前不久,一天早晨,他想把自己的矮房房頂,修饰一下,结果一下子滑下来,摔倒在地,脚后跟摔成粉碎性骨折,在家里养了一段时间,现在基本能走路了。又开车带二姐上街购物,她有些不舍地说:“你好了,又要去上班,没有车赶,上街不方便,不习惯。我只有找另外的三轮车。”

他回答:“我不会走很久,回去安排好了,就立即回来。”

这个学生是包工头,做事认真仔细,上下车时,总牵着二姐,生怕她摔到,帮她拿取快递,直接送到家里。回乡养老,儿子媳妇隔得远,有乡邻亲友学生照顾帮助,很安心。

三年一晃而过,家乡的新气象,令二姐感到怡然舒畅。一天,上街赶场,出发前,吃了靶向药,拉了大便,到了银行大厅外排队,等他们八点半上班。快轮到自己时,突然觉得身体不舒服,忍不住又想去厕所。

厕所较远,拉了起来,又想拉,又蹲下,擦干净了又想拉,又接着拉,这样反复多次,脚蹲麻木了,慢慢扶着蹲位前的背篼站起来,脚没有知觉,就趴在背篼上。歇一会儿,爬不起来,就抓到厕所门框,顽强地站起来。

二姐暗自想:自己的肺癌第二次发病,是不是转移了?第三勒骨尖尖上,不时疼痛,会不会转移到肠道上了?进医院咨询,排除了这个可能。

吃了靶向药,有时,脑子里像锉子在挫,周身钻着痛。有时候,几天不解大便,有时,解了大便又拉点稀,或几个小条状大便。如果头天拉了稀,第二天大便就不会结燥。

保姆李艳碧听二姐说:“昨天半夜起来接尿,站不稳,只想往下面蹲下,右边腿脚没有力,就赶快抓住床上的杆,丈夫哥的床,像医院病人的床,有铁栏杆,可以升降摇动。自己一直在想是怎么回事,接了尿,很难站起来,已经有多次发生这样的状况。”

         小李听后,立即给徐波打电话:你把你妈带到成都去检查一下,最近,她总觉得腿脚无力。”

         这次检查,查出多处脑梗塞。住院治疗到症状有所减轻,才出院。吃饭的时候,不呛不咳嗽,但把饭吞到肚子里时,饭在喉咙上,一卷一卷地往外涌上来,是吃了止吐药和靶向药的反应,现在身体比较小气。丈夫眼泪汪汪地看着二姐,十分着急。

         又去崇龛徐伟诊所住院,走路困难,腿杆像豆腐块接起来的,既活跃,走路又僵硬。这次生病,二姐心里有些脆弱:梦里见父亲在调整母亲的睡姿,醒来总觉得过世的母亲就在二楼或身边。农村习俗说:梦到过世老人,要生病。果然这样。

为了答谢乡亲的帮助,二姐八十岁生日的时候,大儿子和媳妇出钱,请了远近亲朋好友近六十桌,在别墅里庆祝。凡是来庆生的人,每家都给发一个200元的红包,还赠送一个五十元左后的礼包,让他们赚回去。因为自己有工资,每个月准时准点到账上,不接受他人的礼物。

除了远居天津的好友黎自芳未到。她读高中时,父母双亡,二姐在红星小学代课,她经常到学校玩,时常给她五元零花钱,送一些她喜欢衣服鞋子。出于感恩,她向校长推荐她转正。

退休协会一行来参加庆典,他们兴奋地参观别墅,旅游花海,十分感慨:“我这辈子,还只坐到了你家独具一格的别墅。听他们说:一个民办转正,80多岁的男老师,原配妻子60多岁去世,又娶了一个农村妇女。儿女不同意老汉把自己的工资,拿给别人用,而且女人结婚有条件,每个月必须给她存1000元钱。

两年后,刚存两万多,女的瘫痪了,只能睡到吃喝拉撒,女儿看到妈瘫痪了,立即把取出存折里的钱,男方三儿女,也要求分遗产。男老师只存有14万,四个子女要分四万,还差两万,就给女儿打了欠条,国家一年给他2万的补贴,一到帐就给了女儿,取出欠条。二姐不明白:孩子们为什么就不能少分一万啊,可这群像蛀虫似的儿女,还大言不惭地说:“老汉每个月都有工资到账啊。”

二姐很庆幸自己的两个儿子都很独立,从来不要一分钱,相反,每次生病,都是大儿媳妇主动付费。退休老师回忆:“夏老师教大家跳忠字舞,带宣传队到大安、三家等地巡回演出,在社会上有名气,所以徐哥不放心,是出名的醋坛子。 ”

一旁,丈夫徐泽富坐在轮椅上,傻傻地列着嘴,露出一口整齐白牙,眼睛笑成豌豆角,开心地听着他们谈论。二姐爽快笑笑:“对,说我好坏的都有。一天排队取钱,看到一个熟人,请他帮忙站个位置,我临时要处理一点事,结果被徐家大妹看到,添盐加醋,给他哥汇报后,又被谩骂。”

一个同事评价:“他是出了名的吃醋男,大家有目共睹,知道你正直无邪,对每个人都笑脸相迎。”

二姐谦虚回答:“这是老师的职业习惯,一天,路上遇到一个男老师招呼,因为牙齿有点爆,一说话就像在笑,丈夫转背就叽叽咕咕说:‘你看杨老师,对你多好啊,对你说话笑嘻嘻的。’”

二姐回道:“说话肯定要面带笑容,不然,哭着说话吗?”

生日宴会上,畅谈往事,十分开心。临别时,大儿媳妇负责,给每家发送一个200元红包,县医院的护士好友,拿着红包没有钱问:“发给红包是啥意思啊?”

兄弟媳妇解释:“有200元现金啊。”

她回答:“我咋没有啊?”

海燕赶快拿钱去补上了。人多事杂,所有的红包都没有封口,难免有疏漏。城关镇的徐雪轮两口子,得了个红包皮,里面没有钱,后来给他发200元,又不好意思收,多次发都没有收。他的妻子是自己十二三岁时的好朋友,这回来却没得到饭吃,所有人都把她当作疯子看。她头烫成细纹泡泡卷发,满脸皱纹,比二姐小四岁,却像得了重病,萎靡不振。

她坐在客厅矮沙发上,被其他坐得高的客人遮住,二姐顾着接待说话,没有走过去,也没想到那里有人。午餐时,太阳炽烈,高悬上空。她怕晒太阳,想坐屋里,弟媳把她当病人看,解释说:“屋里只有一桌,是几个长辈。”

她也没有与二姐招呼,又坐在矮沙发上。中途,保姆李艳碧进来,看到她还坐在那里,就招呼:“大姐,走,我们出去坐。”

随保姆出去,大门外和邻居坝子里,每张桌子都已坐满,大家吃得热火朝天,只剩厨师和内勤打杂工两桌,她不愿意同坐,再次回到屋里矮沙发上。二姐在说话没有注意到她,事后,才得知这个情况。

二姐很自责,立即打电话道歉:“我本应该去每桌敬酒,但这次生病吃靶向药后,精力不济,头昏脑胀,腿无力,儿子叫我尽量不走动,只讲了几句话,就坐到桌上吃饭了,真的很对不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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