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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思竹(原名陈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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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1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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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花仙子》连载

第七章 分家

盛夏,烈日烤着大地,小草树木已被烧焦,石马村的堰塘和水田,都干得裂开了大口。正常气候,雨水也稀少,这一年旱灾,更为严重。各处水井早已见底,乡民要到全村最低位置,溪沟边的水凼,排队挑水吃。

在村中心的狗坡顶上,设立了一个宣传点。大队革委会有什么通知,就由宣传员站在上面,手握大喇叭,放在嘴前,宣读主题内容和国家政策。从这里传出的声音,周围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队,千家万户村民都能听到。

在作物生长的关键期,大队支部书记带领干部,发动学校,组织学生,去有一二里路远,九队插板河堰缺口,有长流水的地方。小学生用盆子端,大学生用水桶挑来,灌溉久旱的庄稼,以确保播种的粮食有收成。可是,水一浇下去,立即无影无踪,无论怎么努力,效果依然甚微。

种下的粮食,正需要雨水滋润哺育,每天却是艳阳高照。尽管采取了挑水浇灌,株型还是矮小瘦弱,收成微薄。造反派到处抓人批斗,导致人心涣散,常常错过播种最佳时节。队长发出的生产号令,软弱无力,大多数青壮年卷入到运动大潮中,无暇顾及经营庄稼。到了冬腊月,天寒地冻时,才意识到缺吃少粮,乡民方开始挖地播种。

在集体生产劳动中,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想少做,甚至不做。反正,只要人到了现场,不管做没做,做了多少,有没有成效,就有工分,食堂就有饭吃。只有赵纯金为人老实,不管什么情况,无论春夏秋冬,严寒酷暑,他都一丝不苟,认认真真干活,不被任何运动影响。

社会动荡,致使生产纪律松散。赵纯忠没有参加任何派别,趁机睡懒觉,每天萎缩不振,蓬头垢面,参加劳动,也是有气无力地扬起锄头。隆冬时节,他提着烤火笼,慢腾腾地到达生产现场。有时,站在旁边,指手画脚,挑剔别人干活,自己却拈轻怕重。

村社干部忙着应对各项运动,青壮年都纷纷加入了东方红,保皇或造反派,哪有精力管理村里的农业生产。村民心思散漫,不能专心致志耕种田土,管理庄稼,更缺乏农业种植科技知识。

在社会大流下,赵纯金被迫加入了先锋派。家有父母,促使他笃定不远游,没有参加过任何活动,对那些虚无缥缈的文化运动,也不兴趣。他按部就班,早出晚归,准时到地里播种浇灌。在那特殊年代,他的勤奋和敬业精神,没有得到赞赏,反而受到讥讽:迂腐太傻。

一天,支部书记李众全发现:天空起了乌云,根据看云识天气的经验,要下大雨了。村里的堰塘干得裂着大嘴,塘底的泥土成了硬块。半夜,宣传队员,站在狗坡上,嘴对着喇叭,高声喊:“乡亲们,马上要下大雨了,赶紧起床,修堰塘储水。”

赵纯金立即翻身起床,拿着锄头,挑起箢篼就出发。跑步到达堰塘边。人不多,只有老队长赵守伟,已在那里挖泥筑裂缝。他没有多想,立即过去,也埋头跟着做,心理急切期待:雨快点下来,还能抢救一些庄稼,才有吃粮。

响应上级号召修公路,凌晨两三点钟,赵纯金跟着老队长赵守伟,摸黑深一脚浅一脚,冲锋陷阵。每次都走在最前面,从不叫苦说闲话,更不抱怨。后来的群众看到他们已经铺好了一段路,也积极行动起来。

这期间,赵纯金自觉履行记分员的职责,认真记录当天的劳动出勤人员,细致入微地备注说明,工作做得妥妥帖帖。成为队长的得力助手,他兢兢业业,从不投机取巧,刻意邀功,让干部群众心服口服。

连续的自然灾害,致使农业生产荒废。文革的持续发展,造成社会秩序混乱,人心惶惶。青壮年组成的各种派别,到处串联,相互争斗,无心耕种。赵纯忠浑水摸鱼,不参加任何派别和生产劳动,却成了家里的造反派。

父子俩都是火炮性格,一触即发。赵清平看不惯亲儿子赵纯忠在楼上睡懒觉,每天早上要喊多次,才穿着邋遢的衣服,无精打采地走下楼。便张口诅咒:“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个万人保的龟儿子,整天不做正事。”

在赵纯忠瘦得如猴的脸上,瞪着那双牛蛙大眼,手捏着衣服,捂住胸口,针尖对麦芒,不依不饶,愤愤地大声吼叫:“我就晓得你看不惯我,我是多余的。你就喜欢你的幺儿。那你就分家啊,跟你幺儿去过啊。”

赵清平气不过,双手叉腰,望着一步一拖,慢慢下楼的亲儿子,凶神恶煞的模样。看看幺儿赵纯金正扛着锄头,出门参加生产劳动了,就顺着他的话:“就是该把你分出去,你这个万人保的龟儿子。”

赵纯忠暴跳如雷,三步并作两步走下楼梯,站在碉楼客厅,一扭颈项,眼睛瞪得更大,对着父亲,扬起瘦削的长手臂,挥舞着对赌:“我怕你分啊?分啊,分啊,跟你幺儿去厨房住啊。”

十天有九天,家里的吵架声不断。鉴于此,为了家里安宁清静,王素珍主动与丈夫商量:“干脆就分开过。碉楼正房一楼给老大,毕竟他是赵家正宗血脉,赵纯忠就独自住二楼,一楼作为他的灶房。侧面小青瓦平房给赵纯金。二三楼的财产两兄弟平分。”

赵清平采纳了王素珍的建议,顺势而为:“也只能这样了,我俩年龄大了,不可能搬到二三楼住,就挨着幺儿赵纯金,搬到旁边那间宽大的厨房,我们的双人床和幺儿的窄床,都能放下。在集体劳动,吃伙食团,每天劳动疲劳后,回家就睡觉,没啥影响”

分家后,隔着墙,眼不见心不烦,他爱干啥就干啥,争吵总算停下来。三口之家,早出晚归,猪圈和家禽圈,都在院子外面的一排房子里。每天劳动结束后,母亲王素珍再煮猪食喂它们。早上出门时,打开鸡笼,让它们自己到处觅食,禽蛋丢了也不知道。

没有父母在耳边唠叨,赵纯忠自由自在。生产队吃得差,他就悄悄撤掉楼上的一些木板,卖给那些需要的人。有了钱就拿去买肉,煮白米干饭吃。那时,能吃上这些,是多么奢侈宝贵。

二十多岁,身强力壮,本是拼搏奋斗,成家立业的最佳年华,赵纯忠却好吃懒做,坐吃山空,独自及时享乐。乡亲们都靠辛勤耕种获得粮食,他却靠拆除父母挣钱购置的碉楼,卖上好木板,换来美味佳肴。

赵纯金和父母住在旁边平房里,吃红薯稀饭,用青菜或牛皮菜下饭。由于营养不良,母亲的背有些弯曲了,她仍然努力,重拾过去的纺织手艺,想去卖钱。但是,随着时代的变迁,她的老式织布方法,手工纺织出来的布粗糙,没有美感,被新时代新纺织技术替代,被市场无情淘汰,换不来分毫银两。

看着母亲的努力化作泡影,赵纯金十分沮丧,甚至绝望,不知道怎么才能改变眼下恶劣的命运。他无力改变继父的负面影响,继兄的恶习,也没有办法逃离出去,因为家有一个需要照顾,三寸金莲的老母。即便要逃,又能逃到哪里啊?

参加大集体生产劳动,早上出发时,用碗大的篾丝小蓝子,装上几个红薯,放进伙食团的巨型蒸笼里蒸熟,就餐的时候,提出自己那份。由厨师把锅底里的水,一人分一大勺,用它伴着红薯或牛皮菜吃。

伙食团的粥,因为大米放得少,像水一样清汤,一人只能分一大汤勺,生活极为艰苦。1973年秋,炎热未退,空气闷热。继父赵清平突然全身水肿,一天比一天严重。赵纯金陪他到潼南医院诊断:是肝火旺盛,生气过多,营养跟不上而致。

妻子王素珍急着想办法,让喂养的鸡鸭尽快产蛋,炖老鸭酸萝卜汤,给丈夫加强营养和消肿。秋收,队里分的有限大米和小麦,都尽量先满足病人。集体劳动收工后,赵纯金便背着背篼,协助母亲到坡上打猪草。

继父生病后,继子赵纯金全程陪同,步行到潼南人民医院、双江镇医院看病。他耐心细致,途中不时扶着父亲走。而隔壁分家后的亲生儿子,对父亲的病情不闻不问。每逢赶场,“哐当,哐当”拆下碉楼优质木板,扛去卖钱。那时木材很稀罕,修房建屋的人急需买它,赵纯忠的好木板很快高价脱手。然后买好鱼、猪肉和蔬菜,回家煮得喷香。

为了炫耀自己富有,故意端着一碗白米干饭,上面放着蒜苗回锅肉或香味浓郁的鱼肉,到院子里吃着走一圈。整个赵家院子的上空,都飘散着令人垂涎的香味。分家后,独立门户,没有父母管教唠叨,他坐吃山空,好逸恶劳的丑恶嘴脸,表现得更加淋漓尽致。

父亲的病情,时肿时消,医院的药渐渐失去了作用。一天,赵纯金在集体劳动时,听赵守伟队长介绍:“有一个叫石品之的医生,是国民党部队的军医退休,医术很好,是遂宁安居区三家镇医院的名医。”

收工回到家里,赵纯金兴奋地告诉了父母这个好消息。第二天,队长特批假,他又陪父亲往大安方向,从沟下的新石桥穿过,步行到三家医院医治。一路走走停停,几经治疗,赵清平消了肿,能勉强走路了。赵纯金扶着他,他深情地说:“幺儿,不用扶,我能走,你也省省力,歇一会儿。你每天要出工,还要照顾我,难为你了。”

在继父生病期间,社会动荡不安,运动一个接一个,没有消停。文革还没有结束,1974年,又开始批林批孔。赵纯金是孔子七十七代后裔,知书识礼,更要夹着尾巴做人。他暗自庆幸:跟随母亲,来到赵清平家,改了姓,没有人知道他的底细。

要照顾病重的继父,陪他就医住院,病情平稳后,在家养病,赵纯金没有精力去管社会上发生的事。每天除了生产劳动,他还要挑起三口之家,主要劳动力的重任,每天早出晚归挣工分。

每年每人能分到谷子和小麦各一百多斤,红薯800斤左右。遇到天干收成差,也必须给国家交了公粮后分配,余粮少,就分得少。赵纯金母子尽量把分得的米面,先满足父亲。母亲喂的家禽蛋,主要留给丈夫补充营养。

继父的全身性水肿,用医学的角度解释:多由心肾肝病变和营养不良等因素,体液在组织间隙或体腔异常积聚,引发的病态。表现为局部或全身性肿胀,治疗需针对原发病因,结合生活方式调整,尽量不生气。

在医生精准的治疗下,继父赵清平身上浮肿,已全部消除。后因营养跟不上,每天听着隔壁亲生儿子赵纯忠,不时“咚咚咚”拆楼板卖。闻着令人垂涎的美味佳肴,令他怒火万丈,怄气伤肝,急火攻心,致使旧病复发,并加速恶化。他的面部,眼睑水肿严重,然后,又迅速消肿,身体逐渐枯瘦如柴,走路上气不接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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