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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初冬，石马村四周山峦起伏，柏树茂密苍翠，稻桩枯萎，耐寒的黑麦草静立在田边。在远处稻田中，不怕冷的鸭子你追我赶，不时把颈伸入水底，寻找食物，不时拍打着翅膀，发出“嘎嘎嘎”的欢叫声。明亮的阳光散发出淡淡的热温，村民都换上了厚衣，却仍有些凉意。
住在王伟的洋楼别墅里，赵队长体验着宽大房屋，结实墙壁，密不透风的舒适和安全。天冷时，扭开烤火煽，整个房间都很温暖，这时他才明白：中央巡视组为什么要坚决推掉他的危房，由政府重建统一标准新洋房的良苦用心。
新世纪，国家制定了新农村住房修建标准，使用面积和规格尺寸，远远超过了大城市密集的楼房，家家都有宽敞庭院花台，化粪池使农村空气更加纯净。赵队长站在王伟别墅三楼阳台上，眺望整个村子的风景。清晰可见对面人家，炊烟袅绕，院坝前面的堰塘里，灰鸭子和白鹅悠闲自在地游来游去。
打开一楼大门，是遮檐走廊，走廊外面是宽敞平坦的院坝。这次借住，让赵队长真切体会到：他住的危房有多么破旧。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自己多年顽固坚守在贫民窟里，是名副其实的落后分子，为村社和国家抹了黑。
跳出自我仔细反审，才意识到：这些年活得多么幼稚无奈，在他人眼里，多么惨不忍睹，失魂落魄。一阵悲凉涌上心头：回想危房门外，巴掌大的平坝，阶沿狭窄，一下雨满是烂泥。幸好这次被中央巡视组揪住不放，在有生之年，才能住上现代化的新洋房。
按照国家对新农村洋房别墅的要求，挖掘机拓宽了面积，削掉部分山坡，铲除四周杂草树木，把门前书房田填平了三分之一，院坝及房屋整体面积，比王伟的别墅还敞亮，看上去十分气派，让赵队长心里有说不出的喜悦和自豪。
仅仅一个多月时间，新洋房已见雏形。四周砖墙里外，都敷上了一层厚厚的沙灰，与王伟的别墅一样结实。唯一差别是平房，不像他的小洋楼有三层，设有单独的储藏室和宽敞的灶房餐厅。赵队长心想：在七八十岁这个年龄，腿脚爬楼不及年轻时灵便，还是住平房好。
清晨，鸟儿在门前的竹林中飞来飞去，叽叽喳喳叫个不停，赵队长走到书房田坎上，从外面打量，房顶的蓝色琉璃瓦特别醒目。又回到门前宽大的院坝里，向对面望去，视野开阔，令人心旷神怡。
政府招标的专业建筑团队，对房屋朝向，房间大小，地面尺寸和隔墙厚度，都严格按新世纪新农村标准实施。独立卫生间的地面和四周墙壁，都贴上了防水防潮瓷砖。与城里一样，配有便槽、热水器和搁置脸盆的小台等。每间卧室都安装了规格相同的小门。
最令赵队长惊叹的是：修建速度极快。从十月二十四日开始，到十二月五日，仅仅四十多天，屋内地面已铺好沙石，打好地平，完成了最后一个环节。过去没有隔壁的厨房，没有外墙的猪圈和厕所蹲位，全被新泥土填平，设计成了孙女的卧室、公厕和去西边专用厨房的过道。
赵队长与新中国同岁，一起经历了从贫穷走向繁荣的全部过程。四十年前修建茅草房时，由于木材稀缺，横梁间隔一米多，才放一棵直径三四厘米大，且弯弯曲曲的小木棍，整个人字房顶，最多只有五六根木材支撑。用大钉钉上那些小木棒，并不牢固，齿牙裂缝，不平整。盖上的小青瓦和谷草编织的房顶，因为体积小，重量轻，大风一吹，便东倒西歪。
二
政府施工队给赵队长修建的新洋房，横梁全是像盆子大的笔直柏木，且间隔不到半米，就放有一根。密集匀称分布，让房顶十分结实牢固，再与厚厚的砖墙无缝连接，琉璃瓦用铆钉钉牢，没有一丝逢穴，整个屋内，密不透风，保温效果甚好。
赵队长享受到了“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实践成果红利。全国各地积极落实修堤储水，退耕还林的号令，经过二十多年不断植树培育，农村满山遍野的小树，都成了壮实大树。到处都有茂密的森林植被，保证了修房造屋和造纸业等，拥有上等好材料，为新农村建设和相关产业的发展，带来了新的生机。
赵队长从年轻时候起，就养成了关心时事政治的习惯，对总书记讲到“离开了绿水青山，人类社会的一切财富，都将成为无源之水，无本之木”这句话，有深刻的记忆和体会：1976年，修茅草房时，政府只批了三棵树，翻遍荒山野岭，才获得三根七拱八翘的小树做横梁。
用篾块编织敷上泥巴的墙上，与房顶留有很宽的逢穴。躲在杂草里的蛇和其它小虫，农历九月九日后，进洞冬眠，不担心它们造访。到了二月春暖花开时，纷纷舒展身子，欣然出来沐浴阳光雨露。曾经厨房连着猪圈厕所蹲位，这面没有围墙，紧挨草杆子坡的泥壁，坡上杂草树丛密集，它们就大摇大摆，钻进厕所和厨房，游到客厅。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春天，赵队长看到一条粗壮的菜花蛇，爬进猪圈，游进屋里，夫妇俩吓得魂飞魄散。他拿起锄头，不停地敲着猪圈栏，嘶声大吼，怕它反扑过来，不敢靠近，妻子用长竹竿拍打，努力赶走。
事后很久，他们都腿脚发软，心有余悸。只要到了春季，看到房屋前后的树林野蛮生长，杂草丛生，心里就暗自害怕那些活跃的小虫子，悄悄钻进屋里。更怕干黄鳝（蛇）趁人不备，再次进客厅和卧室，爬到床上咬人。
春暖花开时，是人们感到最美好的时节，赵队长夫妇却是胆战心惊，难以入睡。一直怀有“一旦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恐惧。加上，一直被继兄欺凌，让他总是提心吊胆，小心翼翼，这两个重要原因致使他胆小如鼠。
危房的墙壁单薄，有逢穴挡不住大风大寒，也不隔热，在腊月数九寒天，屋里像冰窖一样清冷。在三伏天，就像住在蒸笼里一样，闷热难受。狂风侵袭，房顶的小青瓦被吹得东倒西歪，瓢泼大雨，倾盆滴落在床上。无数个雨夜，赵队长和妻子被淋醒，床上的垫子、篾席和被子，都被淹得透湿。
妻子忍不住把这些情景告诉了儿子，但孩子有三个理由：这是父亲顽固选择回家的结果；自己没有钱来重修老家危房；以后也没有打算回老家生活。只能听之任之，让老人克服眼前的困难。
在去城里带孙女之前，房屋没有这样漏。几年没有住人，房梁阁子变得陈旧老化。因为不平整，小瓦体重轻，大风暴雨一吹，便产生裂缝，导致漏雨。天晴时，七十多岁的赵队长，架着楼梯，爬上房顶，重新盖正。猫捕捉老鼠时，又把瓦片弄得歪歪斜斜。
半夜被雨淋醒，床具浸泡在水里，是家常便饭。为了更好预防，赵队长特别爱听天气预报，只要有雨，他就提前做好准备，在客厅，拉开翻板木凉椅，铺上床垫，放好席子和薄被。一听到风声，电闪雷鸣，便拿着盆子放到床上接漏。
三
儿子赵刚每天上班，一早出门，晚上十点左右才能回家，为生计和房贷疲劳奔波，没有精力关心父亲的生活细节。只能尽最大努力，供给父母的生活费，周末买回副食、水果和必要的粮油。他知道危房漏雨，因经济压力大等各种原因，没有能力改变危房现状。
赵队长内心觉得很对不起妻子，也暗自庆幸：周小莉有残疾，从来没有嫌弃自己，也不吵闹。每次躲雨，她动作麻利，配合默契。第二天出太阳时，拿出湿垫、席子和薄褥晒干，与他一起度过了这些艰难岁月。
现在，挖掘机铲除了杂树草丛，门前坝子比房屋还宽敞，后面墙壁与坡之间，有二三米间隔，还有一米多宽的排水沟，望着眼前建成的新洋房，赵队长非常感动。从此后，不管春夏秋冬，闪电雷鸣，夫妇俩都可以放心大胆睡觉，直到天亮。再也不会经历三更半夜，在甜美梦乡中，被突然袭来的漏雨惊醒，慌忙拿着大盆小盆接漏的状况了。
初冬清晨，山峦在薄雾中若隐若现，东边的尖坡、对面的狮子坡、苟坡与方子坡，松柏苍翠，与坡脚下裸露的水田和庄稼紧密相连。庄稼地里青翠的豌豆和胡豆苗上，粘着霜雾，在冷风中紧贴着土地，积蓄着来年勃发的力量。
乡村仿佛也屏着呼吸，带着冬天的庄严，对瑞雪兆丰年的期盼。石马村用自己独特的方式，迎接腊月的到来。赵队长住在王伟家的小洋楼里，确实有不一样的感觉，晚上，绝不担心吹风下雨被淋醒，每天与妻子都睡得很香，很安稳。
政府施工队，严格按照上级要求，迅速完成了各个房间的隔墙砌砖，且抹好了石灰砂浆。三间正房，东边大屋隔成了两个单独房间。赵队长夫妇住东南屋，儿子媳妇在东北屋。中间的堂屋宽敞，按照民间风俗，专门设置了香龛。西边是孙女的卧室和浴室。浴室与城里楼房卫生间一样，安置有光滑、易清洁的陶瓷蹲便器，按压式冲洗。留有沐浴器位置，从此，告别了下雨蹲泥巴厕所打滑的历史。
新洋房牢实的横梁和阁子，结实的墙壁，琉璃瓦的密不透风，厚实平滑牢固，能抗击大风和闪电雷鸣的袭击，再也不会一下雨就漏。看到这些扎实的修建工程，赵队长心里感到十分安全、宽慰和舒心。
过去，一遇到变天，刮风下雨，就胆战心惊，正睡得香的时候，一个大炸雷打来，猛烈地击碎瓦片。接着大风袭来，小瓦片像豆子一样“哗啦啦”地从屋顶滚下来。整个房顶，似乎被洗劫一空。赵队长夫妇两被弄醒，惊恐地拿盆接水。
现在，新洋房前后，扫除了一切障碍，院坝宽敞明亮，任何小动物都没有栖身之地。即便二月温度回升，春暖花开时，也不担心各类冬眠的小虫进屋。牢实的砖瓦结构，与房顶紧密相连，密不透气。蓝色琉璃瓦，一匹紧扣一匹，用了铆钉木螺丝，钉得很紧很牢固，再强的风都很难挤进来。
琉璃瓦有重量，瓦片不会移位，经得起暴雨雷电的侵袭。不再常年维护，定时爬上屋顶梳理瓦片。不再担心有蛇和小动物进入家门，赵队长的胆子变大了，走路时腰也板挺直了，心情更加舒畅，仿佛全身的疾病也都已消除。
铲除了周围的杂树小草，这座蓝色琉璃瓦新洋房，便立于瞩目的舞台上，立即成为村里的亮点。左右邻舍的乡亲，外地亲友，都赶回来祝贺参观。屋里的混泥土地面一干，东西就可以搬进。
为了保险起见，可以空置通风三五个月，排除一切材料的味道后，再入住更好。赵队长夫妇天天都去照顾新洋房，查看每间屋子的干湿状况。天亮打开门，让冬日的太阳照晒，晚上关上门玻璃窗，避免冷风冷空气吹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