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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在新房里，母亲王素珍养的鸡鸭长得又快又壮，每年都能杀一头肥猪，做成腌肉，够吃一年。禽蛋多，丰盈有余，乡亲家里来客，都来她这里买。母子俩内外紧密配合，靠多种经营，勤劳致富，成了远近村民学习的生产标兵，日子越过越红火。
获得如此骄人的成绩，源于赵纯金不到二十岁，就开始当记分员养成的好习惯。一年四季，每天早晨八点，准时到达二队中心的窑坡顶上，吹响哨子叫大家起床出工。大集体时，要修建储存四季粮食的仓库，集中养殖的公猪房，就在高于周围村民住家的这个小坡，建窑烧砖制瓦。略低于坡顶的一层，是铺满石板的宽敞晒坝，旁边是储粮的三间大屋。
这里总共两亩多地，位置高，从朝霞升起，到落入天际，都能晒到太阳。做轻活的妇女老幼在这里选种、晒粮和入库。在月光皎洁的夜晚，开群众大会，村民坐在晒坝里，靠仓房墙边，摆一张旧木桌，点上煤油灯，队长赵守伟做生产总结，赵纯金公布每个人的出勤记录。
分粮，也是赵纯金亲手把关过称，长期做到绝不短斤少两。十几岁就养成了吃苦耐劳，早睡早起，守时，公正对待每位乡亲好性情。他的这些优秀品质，深受男女老少称赞、信任和喜爱。
政府为了促进乡村经济快速发展，树立标兵，形成“村看村，户看户，社员看干部”的良好社会风气，便挑选能起示范作用的年轻人担任干部，带领大家致富奔小康。鉴于老队长赵守伟年龄偏大，在村社领导班子换届时，双江区和花岩公社（现均为镇）驻村干部，刘清明与陈仲明两人极力举荐：有丰富记分经验，又有实干精神的赵纯金，担任石马村二队队长。
有了令人瞩目敬重的新身份，赵队长这个称呼，很快就代替了本名赵纯金。作为领头人，要树立好榜样，他更加刻苦耕耘。经过不懈的勤奋努力，粮食年年丰收。1983年，掀掉草房，全部盖上小青瓦，安置电杆，家里照上了明亮的电灯。
家庭殷实富足，单身朴素勤劳，又有崭新的小青瓦房和骄人的业绩，立即引来众人青睐，许多年轻女子也愿意嫁给他了。三十五岁这年，媒人纷纷给他介绍对象，赵队长曾经喜欢过的女子，早已儿女成群，心无挂碍，是该结婚生子的时候了。
周小莉的父母，欣赏赵队长勤奋踏实，年龄稍大，有丰富的生产劳动经验，成熟稳重，无恋爱史。只有一个贤惠的老母亲，家庭成员单纯，房屋新且有宽敞，便主动托媒人上门提亲。
周小莉二十岁，因患过小儿麻痹症，导致说话不够清晰，逻辑偶有混乱，做事体能弱等缺陷。但她发育正常，身材高挑，皮肤娇嫩，圆脸饱满红润。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灵动漂亮。说话直爽，喜欢笑，没有心计。
她的父亲周茂华是军人，到过抗美援朝前线作战，转业分配到当地供销社工作，是国家干部。他个子高大魁梧，身板挺直，声音洪亮，性格豪爽，做事干练。明事理，有强烈的爱国情怀，思想境界开阔。
赵队长性格温和憨厚，待人忠诚朴实，长相俊秀，文质彬彬，有修养内涵，是值得托付终身的年轻人，周茂华夫妇十分满意。女儿周小莉患过小儿麻痹症，通过康复训练，基本恢复。作为父母，要把她交给一个可靠的男人，才能获得终身幸福，不被嫌弃。相亲见面后，她本人也喜欢同意，便趁热打铁，托人提亲。赵队长有些犹豫不决。
二
媒人何燕琼劝导：“人家父母健全能干，看上了你，周小莉比你小了近十五岁，如花似玉的年龄，人才相貌也不差，没有谈过恋爱，情感单纯。她不嫌弃你年龄大，巴心巴肝想嫁给你，这不是天大的好事吗？你还想挑个啥？挑到什么时候才结婚生子啊？”
周小莉有一个姐姐，一个妹妹，两个弟弟，共五姊妹。家里负担也比较重，但是，周茂华夫妇工农结合，善于经营，日子过得殷实富足。唯一的愿望就是：找到一个他们认可放心的女婿。
赵队长反思：曾经心仪的对象瞧不上自己，早已成家，现在，也过了法定结婚的黄金年龄。何燕琼说得对，时不待我，还折腾啥？听人劝，得一半，于是，爽快同意，并按农村习俗，举行了隆重的婚礼。
解决了终生大事，总算有了完整的家，赵队长忽略那丝遗憾，沉醉在新婚燕尔的喜悦中。从此，肩上也增加了一份沉甸甸的重任，他尽快让生活走上正轨，回归平静。更加尽心尽力经营好庄稼地，为未来宝宝的降临，做好充足的物质准备。
一年后，儿子降世，他有一双像妻子一样，又圆又亮的大眼睛，好奇地望着屋顶，不停地东张西望。方正娇嫩的小脸上，还有柔软的胎毛，胖嘟嘟的四肢，不停地抓蹬。赵队长抱着幼婴，抑制不住初为人父的喜悦，笑容满面，衷心感谢妻子：生下了这么聪明可爱的儿子。
他默默在心里拟定目标：努力挣钱，细心培育孩子。在儿子成长的漫长过程中，妻子欠缺教育孩子的方式方法，不得要领，令赵队长有些烦恼，却喜忧参半：她也不干预他的教育，让孩子在一个较为和谐的家庭环境中成长。在奶奶王素珍的慈爱环抱中，孙子赵刚变得懂事孝顺。
儿子带给家里无限快乐，令赵队长倍感踏实，浑身都充满着力量，干劲更足。每天早出晚归，农业生产干得风生水起，家有余粮，人丁兴旺。这时，昔日同床共枕，总爱争强好胜的继兄，也把父母共同买下的碉楼，所有上好木料，全部拆下卖完，连冬天烤火碳也买不起了。
在大集体生产时，他偷奸耍滑，滥竽充数，蒙混过关。田地推行家庭承包责任制后，必须吃苦耐劳，脚踏实地耕耘，赵纯忠的恶劣品性原形毕露。老队长赵守伟看他可怜的样子，提议把他列入队里五保户。每年，从村民提留中，划出相关物资和经费供给他。
真的被继父赵清平诅咒准了：赵纯忠二十七八岁就成了万人保，心安理得享受村民和国家供养。独立承包土地，做了两年庄稼，因不善于耕种经营，收成差，入不敷出，最后，干脆不干了。
看到昔日被他嫌弃排挤逼走的赵纯金，不仅庄稼种得好，长势旺，还当了队长，娶了媳妇，有了聪明可爱的儿子。继母王素珍把家务打理得有条不紊，母子俩里外有机配合，年年丰收，生活富足，日子过得红火滋润。
赵纯忠心生羡慕，大摇大摆走到赵队长家，在继母王素珍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苦，缠着不走。甚至到了吃饭时，他就准时到达。对这个厚颜无耻的继子，她没有办法，不知所措。
寒冬腊月，他又提着烤火笼，可怜兮兮，厚着脸皮，来到王家这边的新房，向赵纯金提出：“老弟，你现在是队长，有权有势，庄稼年年季季都丰收，不缺吃少穿，看在我们一起长大的情分上，我跟你们搭伙吃饭嘛，我一个人煮太恼火了。”
赵队长不答理他，他又找母亲苦苦哀求。继母王素珍为人善良老实，语言迟钝，不好拒绝。每当饭快煮熟时，他就坐到堂屋不走，她不得不给他舀上一碗。赵纯忠翘着二郎腿，像贵客登门一样，坦然享受美餐。
三
赵纯忠言行粗鲁，面目狰狞，常常喧宾夺主。他总是黑着脸，鼓着凶神恶煞的大眼睛，对侄儿乱吼一通。幼小的赵刚不听他的话，他就穷凶恶极地伸手去打。之后，一看到他就像见到鬼一样，吓得放声大哭，急忙躲到床下，不肯出来。只要他一来，就会鸡犬不宁，成为全家人的心头隐患，非常讨厌他。可碍于情面，只能忍气吞声，不知如何是好。
《1956年到1967年全国农业发展纲要》拟定：国家对缺乏劳动能力和生活来源的乡民特困户，少有所养，老有所依，给予吃、穿、住、医及安葬五保。实行集中和分散供养相结合，从村提留和统筹经费中支出。随着经济不断发展，供养经费也相应提升，形成了中国独特的扶贫济困模式。
五保对象：老年、残疾和未满十六岁的村民，丧失劳动力，无生活来源，没有法定赡养、抚养和扶养义务人。或者法定赡养、抚养和扶养人没有能力尽责，便可享受本村五保待遇。由本人申请，因年幼、残疾无法表达意愿者，由村民小组或其他村民代为提出，经村委审核公告，报乡镇政府审查、核实及批准，发给《五保证书》，凭证领取相关物品。
有了这些稳定的生活福利保障，赵纯忠啥事不做，游手好闲，逍遥自在，贪淫好色。不时出去找点乐子，到处乱搞男女关系，令乡亲们厌恶和痛恨。人不要脸，百事可为，他不顾乡亲们的唾弃指责，毫无羞耻之心，还得意洋洋，大言不惭地说：“真心感谢共产党和国家，让我过上了轻松自在的幸福生活，要是再给我讨个老婆，就很完美了。”
夏季来临，电闪雷鸣，瓢泼大雨倾盆而下。碉楼木材拆完了，不能遮挡风雨，屋里淹成了小河。赵纯忠穿着塑料凉鞋，可怜兮兮来恳求赵队长：“老弟，赵家塆的房子漏雨厉害，不能住人了，在你旁边建个小屋，我单独住，自己煮饭，免得打扰你和妈。”
拆烂的碉楼成了一片废墟，确实像贫民窟。生产队长的职责之一，就是要及时解决乡民的实际问题。何况，他们曾经同吃同睡，不是手足胜似手足。赵纯忠提出：建个小屋自己做饭，可以免去孩子见到他就哭闹的麻烦，给母亲和妻儿减轻压力，营造一个欢快祥和的家庭气氛。
想到这些好处，赵队长立即帮他筹备材料，组织人员，在自家新房左侧，迅速建起一间茅草房，做好灶，一张单人木床，配置了柜子等家具。赵纯忠如愿以偿，住进新房。妻子和母亲都舒了一口气：“总算清静了，刚儿再也不用躲藏了。”
全家人都十分轻松愉快。可没过多久，意想不到的事情相继发生。赵纯忠并没有感恩之心，而是变本加厉，开始小偷小摸。母鸡生了蛋，趁继母在院坝做事，他悄悄溜到鸡圈边偷走。七十多岁的王素珍，听到叫声去捡蛋，却空空如也，让她怀疑自己听力出了问题。
为了方便行窃，赵纯忠睡得很晚，他又主动找赵队长说出冠冕堂皇的理由：“老弟，我睡眠不好，经常起夜，影响你们睡觉。侄儿赵刚每天看到我就哭，我干脆到屋后草干子坡上，在沙土边，重新建一间草房，免得影响到你们。”
赵队长心想：也好，离远点，眼不见，心不烦。于是，又积极组织人员，在草干子坡上，迅速建好一间新草房，做好灶，把床和家当都搬上去，任他折腾。每当夜深人静，趁大家酣睡时，赵纯忠便毫无顾忌地偷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