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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暖暖的太阳照在乡村每个角落，荒坡野树都努力吸取光的营养。赵队长不慌不忙，把书房田一亩多板结地，分期翻耕松土，每天当作锻炼，出一身汗，让每一个毛孔打开，排除体内的垃圾毒素。
双手握住锄把歇一会儿，一阵风轻轻吹抚脸庞，心里涌出从未有过的舒畅。望望四周，大块闲置的土地长满了杂草，再看自己开发的田边菜地，已栽上了莴笋，绿油油的韭菜。这一片，经过赵队长的细心翻耕，露出了新鲜泥土。
他把这些地，分成了无数长方型豆腐块，把泥土捣碎成细细的沙状，然后，根据不同种类的蔬菜品种，按照合适的尺寸，打上均匀的小窝。分批栽上西红柿，茄子、胡萝卜，菠菜、茼蒿和日常必备的姜葱蒜等，各种利于养生的美味蔬果。
每类蔬菜单独一厢，厢之间，留出约一尺宽的路道，便于浇灌、除草和施肥。随着一场场春雨的滋养，阳光的哺育，气温的上升，栽下去的幼苗，逐渐适应了新环境。很快，英姿焕发，竞相吐露生机。
二三十只毛茸茸的鸡鸭，摇摆着稚嫩的身体，走到田边开始分流。鸭子噗通跳进堰塘里游泳，把头钻进水里寻找食物，小鸡则跟在赵队长身边，在翻挖的土里，啄食昆虫。甚至大摇大摆，在他的锄头边转来转去。
赵队长温和地把它们赶到一边，扬起锄头挖前面的毛草地，每一锄泥土上，都有各种小虫滚动着身子，小鸡动作敏捷，欢快地扑过来，用尖利的小嘴，不停地啄。为了争夺一条长长的蚯蚓，它们相互争抢。瓜分后，又争先恐后，展开翅膀，扑腾着向前觅食。
村庄北面，沿着草杆子坡脚，住着王氏家族，后代们都纷纷考上大学外出工作，或去外省创业开餐馆，做裁缝。只有赵队长夫妇，天天生活在这里，过着清静怡然，自由自在，自给自足的养老生活。
过去，村里人多，在大集体参加生产劳动，表面兴旺热闹，实际农业生产发展依然缓慢。土地承包后，家家都有余粮，不愁吃穿。现在，到处荒坡空田，小树杂草，任性生长。如果体魄健壮，精力旺盛，把每块闲置地都种上果树菜蔬，也不会发生任何争吵。大家心里都很通透：“田地，空着也是空着，种一些蔬菜水果，还能一饱口福。”
赵队长几岁跟随母亲王素珍到这里定居，从童年青年壮年到六十多岁，都生活在这个小山村。他经历了每个历史时期，国家的不同政策，发生的故事，以及生产方式的变革。进城带孙女八年，现在，又回到了这片养育自己的故土，已是精力不济的古稀老人。
好在，承包地就在家门口院坝外附近，干活累了，便回到屋里喝水歇气。洗衣服，放养鸡鸭，摘菜，打扫卫生等，简单的家务活，分一些给妻子周小莉做，让自己更多时间投入到外面农活上。
夫妇俩有一个好习惯，就是每天早睡早起，严格按医生叮嘱，准时吃药，煮好三餐。小鸡喂养四个月后，便开始产蛋，坚持一段时间，每天早晚吃一个荷包蛋。或许是蛋黄中含有暖磷脂，促进了脑细胞的修复，噩梦减少，睡觉也香，腿脚无力的现象，不知不觉已消除。
周末，儿子赵刚给父母轮换着买回牛奶、麦片、猪瘦肉、香蕉、桃子和大米等食物。隔一段时间，杀一只自己养大的鸡鸭炖药膳汤滋补。有了充足的营养保证，食物清淡可口，绿色无污染蔬菜清爽怡人，头晕的现象没有了，身体恢复了元气。
二
改革开放后，大家以住在大城市为荣，厌弃落后的农村。赵队长去儿子那里时，也是满心欢喜：终于脱离了脸朝黄泥，背朝天，日晒雨淋的生活环境。事实是这样吗？去了才知道：仅仅是换了另一种生活模式，双手要更加勤劳，才能达到高的生活标准。
赵队长深有感触：无论在城市，还是在农村，只是劳动侧重点不同，都得脚踏实地，兢兢业业做事。哪有坐享其成，游手好闲，空手套白狼，就能长久发家致富这等好事？人一辈子，能力有大小，工种没有贵贱之分，谁也不能不劳而获。
回到家里，随心所欲。发挥所长，种庄稼轻车熟路，没有任何压力。想吃什么菜，就买什么种子和苗子培育。想吃什么肉，就去街上买喜欢的食材。不考虑他人的喜好，不担心孙女的安全，不再每天到集市买菜。他不嫌弃妻子周小莉做事的好坏，只要她分担一些，就会轻松很多，就能让自己在孰能生巧的种植中，增加更多的劳动乐趣。
早上起床后，第一件事，就是打开厨房外，后阳沟的鸡圈门，把装有粮食的塑料笼子，放到门边，鸡鸭扑打着翅膀，摇摆着身子，欢快地扑过去，围着笼子，把头伸进去吃，然后奔向田间地头自由觅食。傍晚，唤它们进笼，喂食关好。在这广阔的田园上，半个村庄的新鲜怡人空气，供赵队长夫妇独享。一日三餐准时，每天规律地耕种、浇灌和采摘，看到青葱的菜藤，壮实可口的甜橙，累累蔬果，很有成就感。
芹菜、胡萝卜、菠菜、土豆和南瓜等，纯天然的营养，洗净了赵队长身体里的毒素和淤血。炖鸡鸭加些党参当归等辅助药材食补，让全身经络畅通无阻，气血充足，头不昏，眼也不花了。房子简陋陈旧，有啥关系，哪有身体健康重要。这些好的结果，让赵队长真切体悟到：城市是金窝，不如自己这狗窝舒坦。在外，千好万好，也没有老屋家里好。
夏季，气温逐渐上升，儿子赵刚及时送回钱粮，又购置了冰箱和电扇，放在客厅西北角，让剩菜剩饭保鲜，就餐时有凉风。在卧室安了空调，保证三伏天父母能舒心睡觉，更利于身体恢复巩固。
各类蔬菜，在赵队长巧手的浇灌培育下，长得茂盛葱茏。每次儿子回家，都要采摘一些带回城。挨着鱼塘边的橙子树上，挂满了个头饱满，形如大碗的甜橙，肉质醇厚，果汁足，味道香甜。每年中秋国庆节后，儿子和他的两个好兄弟，一起回来采摘，每辆车厢后面，都要装上一大麻袋。
种菜锻炼了身体，还有丰收成果分享，赵队长的脸上，洋溢出满足的笑容。这种放松，休闲自在的日子，让他心情愉悦，精神焕发。吃得饱，睡得香，没有噩梦，更没有生命垂危的迹象。
随着病情的好转，每月药物只服维持量，国家对于心脑血管疾病等，五十八种慢性特病，不仅报销比例较高，而且普及到了镇医院。每年，镇村都要定期对六十岁以上的村民老人，免费体检各项指标。在家附近村社诊所，随时可以免费检测三高，购买低价药，不像在大医院那样，排很久的长队，才轮到自己，赵队长很满意现状。
茅厕，没有墙壁，对着草干子坡，蹲位全是泥土。遇到下雨，容易滑倒，寒风也直接透过猪圈栏，吹到一旁的厨房里，要花很大一笔钱，才能解决这个问题。想到这么多年都克服了，已习以为常，能坦然应对。夜晚，就把尿桶放进卧室，解决拉撒问题，早晨把它倒进厕所里。
生活安排妥当后，赵队长参加了石马庙的管理。庙里主持徐兴国，是一位七十多岁的大姐，长期义务宣传宗教文化。在搭建班子时，鉴于他长期认真负责、朴素踏实的口碑和组织能力，原则性强，选他任出纳，管理经费，为庙子修缮把关，保管大门钥匙等杂务。
三
石马庙在石马山之巅，寺庙集文化旅游、祭祀活动、信徒修行和村广播室为一体，是村民的精神家园。除了看电视，村里的重要活动，都在这里举行，国家重大政策宣传和宗教活动，皆从这里播出。
回家不到两年，赵队长的身体渐渐康复，却爆发了疫情，新冠病毒在全国和世界各地蔓延。全面封控，任何人不能随意外出，各类企业被迫停工停产，学校停学，超市停业，买菜购物被限制，儿子赵刚的鞋厂也不例外。一时间，全民处于失业状态。这期间，老家的土地，发挥了重要作用。
赵队长的蔬果，长势旺盛，没有受到影响。晚上，赵刚偷偷开车回来，拿一些新鲜菜，分享给城里的好朋友。这时，儿子媳妇才真切醒悟：父亲回乡的决定多么正确，对儿孙的真切爱护。也意识到：人生无常，谁也无法精准预测未来将发生什么。
三年疫情封控，大家都盼着早点结束，尽快解封，去找工作挣钱，以保证生活来源，残酷的现实却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许多企业被迫停工停产，都面临倒闭的困境，哪有能力支撑庞大的就业体系。
逐渐解封，各大小企业，像生了一场大病的老人，恢复速度缓慢，大多数人没有收入，购买力弱，市场十分不景气。鞋厂生意下滑，大量裁员，儿子媳妇都离开了鞋厂，自谋职业。赵刚去了私人小鞋店做工，收入大打折扣。万利到手机销售店，最低基础工资，再与营业额挂钩，卖得多，提成就多，收入不稳定。儿子买的房子贷款和利息，却必须按时支付。生存压力，不言而喻，能存活下来，就是很幸福的事。
农村影响较少，只要种好田地，就能有饭吃。尤其是赵队长，对物质生活没有过高的欲望。为减轻孩子的负担，他种植了更多种类的蔬菜和家禽，给自己吃，也力所能及，给儿子小家杯水车薪的补贴，能节约一些生活开支。疫情后，他们的生活状况，与全民一样，处于十分困窘的状态。但是，无论多么困难，都尽量保证了两个老人的生活费，令他十分欣慰。
新冠病毒的传播逐步减弱后，经国务院比准：从2023年1月8日起，正式解除对其感染者采取《中华人民共和国转染病防治》规定的甲类传染病预防、控制措施。不再隔离、判定密接或划定风险区，政策重心转向保健康，防重病。”
关闭太久的人们，终于走出疫情期间，足不能出户的牢笼，全国上下一片欢腾。企业恢复了生产，失业者也找到了工作，可是，三年疫情的停滞，海内外运输和产品销售渠道断裂，在社会秩序逐渐运行恢复中，一时间，难以扭转经济衰退的后遗症。
这年，国庆中秋连休八天后，就是二十四节气中的寒露，它标志着秋意渐浓，太阳悄悄藏起了锋芒，天空笼罩着淡淡的乌云，气温微凉。临近中午，一位年轻女村干部，步履急促，走到赵队长家门口通知：
“最近，中央巡视组要来地方巡查，希望各家各户打扫好门前卫生，做好迎接工作。赵叔叔，您家房子太陈旧，把晾在外面那些参差不齐的衣服收好。您先到城里儿子家住一段时间，或者去庙里回避一下。锁上门就当没人住在家，绝不能给上级留下坏印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