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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新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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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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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相赵汝愚》连载

第一十五章 选部台阁

淳熙十六年二月,临安城的皇宫内,气氛凝重而压抑。宋孝宗坐在龙椅上,眼神中透着疲惫与无奈,心中五味杂陈。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统治这个国家的时代,即将落下帷幕。

自符离之败后,孝宗虽从未放弃恢复中原的壮志,但朝中却始终缺乏能担当北伐重任的将才。一次次满怀希望地筹划,又一次次无奈地落空,他的锐气在岁月的消磨下,渐渐黯淡。根据隆兴二年南宋与金国订立的《隆兴和议》,南宋不再向金称臣,双方改为“叔侄之国”。而金世宗去世后,年轻的金章宗即位,身为一国之君,孝宗实在不愿在表奏中向年轻的金帝称“叔”,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一种难以言说的屈辱。

孝宗自从绍兴三十二年即位,在位已长达27年。长期操劳国事,已让身体每况愈下。那堆积如山的政务,如同沉重的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而高宗的去世,让他有了“为高宗服丧三年”的借口,这仿佛是命运给他的一个喘息之机。

当然,太子赵惇的步步紧逼,也是压垮孝宗的最后一根稻草。赵惇自乾道七年被立为太子,至今已等待继位18年,鬓发都开始白了。漫长的等待,让赵惇的耐心消磨殆尽。有一次,赵惇在与父皇聊天时说“有臣下给我送了染发的药,儿臣不敢用……”孝宗听出弦外之音,则回应说“你为何要用?正好可以老成示于天下”,言语之间仍然是对权力难舍,让赵惇焦虑无比。赵惇于是暗中联合朝臣向孝宗施压,在朝堂上形成一股强大的力量,逼迫孝宗做出抉择。

孝宗性格宽厚,他一直深爱着自己的儿子,也理解赵惇对皇位的渴望。然而,当这一切如潮水般涌来时,他还是感到了深深的无奈。

这日,孝宗将赵惇召入宫中。望着眼前已显沧桑的儿子,孝宗心中一阵刺痛。他缓缓开口:“惇儿,这些年,你为太子已久,朕也深知你的心思。如今朕身体大不如前,诸多事务已力不从心。”

赵惇心中一喜,但仍佯装惶恐:“父皇,儿臣绝无此意,只盼父皇龙体安康,长治国事。”

孝宗苦笑着摆摆手:“罢了,朕心意已决。朕决定禅位于你,望你日后能励精图治,保我大宋江山安稳。”

赵惇连忙跪地,叩首道:“儿臣定不负父皇所托!”

不久后,禅位大典隆重举行。孝宗身着素袍,将象征皇权的玉玺郑重地交到赵惇手中,是为光宗,改年号为“绍熙”。从那一刻起,孝宗成为了太上皇,臣下因他高寿称他“寿皇”。孝宗仿佛卸下了身上沉重的枷锁,但心中却又涌起一丝失落与担忧。

孝宗禅位的消息,如一阵疾风,迅速传遍朝野。而此时,远在蜀地的赵汝愚,正忧心忡忡地关注着局势的变化。

孝宗在禅位之前,曾命人快马加鞭,召赵汝愚火速入京,欲托付后事,足见孝宗对赵汝愚的信任之深。赵汝愚对孝宗,那是怀着一片赤诚忠心。这份忠诚,不仅仅源于普通的君臣之义,更在于他对孝宗“恢复中原”伟大理想的高度认同。多年来,他一直期待能与孝宗并肩,为实现这一理想而奋斗。孝宗自从第一次在殿上召见这位宗室状元之后,就对赵汝愚格外垂青,多年来,孝宗对赵汝愚从政的表现也很满意,每每当着群臣的面对赵汝愚多称赞之词。他们君臣之间心心相印,几乎赵汝愚所有的建议孝宗都能够听取采纳。

然而,当光宗受禅之际,急召赵汝愚归朝时,赵汝愚却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他深知,孝宗禅位,其中很重要的原因是太子所迫,太子这种行为实在令人失望,德行有失,让曾担任过太子侍讲的赵汝愚心中大为不满。同时,朝堂局势错综复杂,朝臣们对宗室干政极为敏感,赵汝愚身为宗室成员,若轻易响应光宗召唤,极有可能被卷入那波谲云诡的权力斗争漩涡之中。

殿中侍御史范处义见赵汝愚迟迟未归,便上书弹劾,指责他违抗君命。很快,朝廷下旨,任命赵汝愚为潭州知州。赵汝愚深知,这看似是任命,实则暗含敲打。他心中无奈,却也不愿就此妥协,毅然辞去此职。朝廷见状,又改任他为太平州知州,可赵汝愚依旧没有接受。

不久后,朝廷再次调整任命,进赵汝愚为敷文阁学士,改任福州知州。这一番波折,让赵汝愚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他深知,在这权力的漩涡边缘,稍有不慎,便可能万劫不复。

绍熙元年十一月,赵汝愚以敷文阁学士、中奉大夫的身份再次来到福州担任福建安抚使、福州知州,距上次离开福州去蜀地赴任一晃又是五年。

在福州的官邸中,赵汝愚望着远方,心中思绪万千。他想起孝宗的知遇之恩,想起那未能实现的“恢复中原”之梦,心中满是感慨。他明白,自己此刻的拒绝归朝,虽看似违抗君命,但实则是为了保全自己,更是为了在未来,能以更合适的方式,为国家效力。

这一日傍晚,赵汝愚身着一袭素袍,在随从的陪伴下,再次登上鼓山。这座鼓山,承载着他无数的回忆,此刻在这寒冬的笼罩下,更显几分孤寂与凄凉。

沿着蜿蜒的山径拾级而上,赵汝愚的思绪早已飘远。多年来,他在政治的风云中奔波辗转,身心俱疲,那原本满腔的壮志,在一次次的挫折与无奈中,渐渐染上了几分沧桑。

不知不觉间,赵汝愚已来到水云亭外。水云亭静静地矗立在那里,飞檐斗拱,仿佛时间从未在它身上留下任何痕迹。曾经与他在此谈经论道、品茶赏景的元嗣禅师,他的音容笑貌仿佛还在眼前,斯人却已永远离去。亭中的石桌石凳,依旧摆放如初,可当年围坐于此的欢声笑语,却已消散在时光的洪流之中,只留下一片死寂的空荡。

赵汝愚缓缓走近亭子,他轻轻抚摸着亭柱,触手的冰冷,如同一把锐利的刀,刺痛了他的心。抬头望向远方,山峦连绵,寒意萧索。曾经与元嗣禅师一同欣赏过的美景,此刻在他眼中,却蒙上了一层浓浓的阴霾。

这时,赵汝愚的目光被亭外石壁上那熟悉又陌生的题刻所吸引。他快步走近,凝视着那些文字。“淳熙丁未,晦翁来谒鼓山嗣公,游灵原,遂登水云亭,有怀四川子直侍郎……”赵汝愚轻声念着,心中感动不已。他的目光仿佛穿越到四年之前,看到朱熹当时挥毫题刻的情景。

元嗣禅师的离去,让他深感世事无常,曾经的过往,都已如灰飞烟灭。而远方的挚友朱熹,不知此刻他又在何处为了心中的学问与理想而奔波?对元嗣禅师的怀念、对挚友朱熹的思念与对仕途未来的惆怅交织在一起,令赵汝愚的心情愈发复杂,如同一团乱麻,难以解开。

赵汝愚与随从坐在水云亭,不久明月初升,只闻山风阵阵。他环顾四周,只见江水悠悠流淌,月光洒在江面上,波光粼粼,仿佛那江月也在这岁月的长河中坚守着什么,不随流水逝去。山风呼啸而过,带着大海的气息,仿佛是天风将海涛直接送到了这山间。

这些年在官场的奔波,早已让他厌倦了那充斥着权谋与纷争的尘世。此刻站在这鼓山之巅,远离尘世的喧嚣,感受着自然的气息,虽心绪复杂,却也难得地有了一丝畅快。

此情此景,此思此绪,让赵汝愚诗兴大发,也让他心中那股郁积已久的情绪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他让随从取来笔墨,在朱熹题刻的右侧岩壁上,又挥毫题下一首诗:

几年奔走厌尘埃,此日登临亦快哉。

江月不随流水去,天风直送海涛来。

故人契阔情何厚,禅客飘零事已灰。

堪叹人生祗如此,危栏独倚更徘徊。

赵汝愚倚靠在水云亭的栏杆上,心中满是感慨,久久徘徊,不愿离去。在这鼓山之上,他的惆怅与思念,随着林间萧杀的冬风,飘散在天地之间。

话说光宗赵惇,在东宫为太子之时,那可是知书达理,对孝宗尽孝有加,是众人眼中的谦谦君子。刚继位的头两年,也还算是个守规矩的守成之君,将朝政打理得井井有条,史书上都留下了“绍熙初政,宜若可取”的赞誉。他多次下诏减免百姓的赋役,让饱受重税之苦的百姓得以喘息;同时大力整治吏治,朝堂之上的风气为之一新。

然而,光宗自幼便体弱多病,性格也颇为懦弱。自登基之后,朝政大权竟渐渐落入了李皇后的手中。这位皇后李凤娘,生来便是一副彪悍善妒的性子,且心狠手辣,行事毫无顾忌。

一日,光宗在宫中漫步,偶然间瞧见一位宫女,那宫女生得一双白皙如玉的手,灵巧动人。光宗不过是随口夸赞了一句:“好一双玉手,灵巧得很。”说者无心,可听者有意。这事儿不知怎的就传到了李皇后的耳中。

第二天,李皇后派人给光宗送去一个精美的盒子,说是为皇上准备的点心。光宗满心欢喜地打开,却只觉一阵寒意从脚底直冲脑门。盒子里哪是什么点心,竟是一双鲜血淋漓的手,仔细一看,正是昨日那位宫女的玉手。光宗当场吓得脸色惨白,心脏病突发,整个人瘫倒在地,许久都缓不过神来。

此事传到了太上皇孝宗的耳中。孝宗心疼儿子,赶忙差人送去治疗心脏病的药丸。可谁能想到,李皇后竟在一旁挑拨离间,恶狠狠地对光宗说道:“皇上,您可要看清了,这哪是什么药丸,分明是毒药!太上皇他后悔把皇位传给您了,就想找机会毒死您啊!”光宗本就生性懦弱,经李皇后这么一番添油加醋,竟信以为真。从此,曾经的孝子光宗,便极少去重华宫看望太上皇,就连原先规定每月四次朝见的约定,也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光宗虽惧内,但也有自己宠爱的妃子,那便是黄贵妃。黄贵妃温柔婉约,善解人意,给在李皇后阴影下的光宗带来了些许慰藉。然而,这却引来了李皇后更深的嫉妒与怨恨。

绍熙二年,光宗前往祭天,按规矩需在斋宫居住,暂离后宫。李皇后瞅准了这个机会,露出了她那狰狞的真面目。她派人将黄贵妃带到一处偏僻的宫殿,对其百般折磨,最终残忍地将黄贵妃虐杀。随后,她又假惺惺地派人到祭天斋宫,向光宗报告黄贵妃“暴死”的消息。

说来也巧,就在次日清晨光宗祭天之时,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风云突变。先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在祭祀场地上肆虐蔓延,众人惊慌失措,乱作一团。紧接着,倾盆大雨夹杂着冰雹,劈头盖脸地砸下。光宗本就因黄贵妃的死而悲痛万分,此时又遭此惊吓,整个人顿时精神崩溃,当场昏厥过去。

众人赶忙将光宗抬回宫中,御医们纷纷赶来,竭尽全力地诊治。然而,光宗的病情却极为严重,时而昏迷不醒,时而胡言乱语。整个宫廷都被阴霾笼罩,人心惶惶。

就这样,光宗在病榻上苦苦挣扎,经过御医们数月的悉心照料,直到来年三月中旬,他的病情才稍有好转,终于能够重新临朝听政。可经此一劫,光宗整个人仿佛变了模样,往日的英气与决断早已消失不见,朝堂之上也再不复绍熙初政时的清明景象。南宋的宫廷,在李皇后的搅弄风云下,陷入了更深的混乱与危机之中,而这一切,似乎只是更大风暴来临前的序曲。

光宗继位后的种种失德之举,犹如巨石投入平静湖面,激起朝臣们心中层层不满的涟漪,整个朝廷弥漫着一股压抑且动荡的气息。在这风雨飘摇的局势下,宗室成员与孝宗朝留存的旧臣们,悄然间成为了稳定政局的中流砥柱,而赵汝愚这位孝宗朝改革的坚定执行者,这位整顿吏治、限制权臣,以“济世安民”为志的宗室大臣,以其影响力顿时显得熠熠生辉。

绍熙二年九月,秋风瑟瑟,吹得宫墙旁的树叶沙沙作响。赵汝愚正在福州府邸中,眉头紧锁地思索着朝堂局势。他深知,光宗朝如今已乱象丛生,吏治腐败不堪,如同一栋根基被虫蛀空的大厦,摇摇欲坠。而那李氏外戚,凭借着李皇后的势力,愈发嚣张跋扈,肆意干预朝政,让本就艰难的局势雪上加霜。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府邸的宁静。紧接着,便是宫中太监那尖锐的嗓音:“赵汝愚接旨!”赵汝愚赶忙整理衣冠,快步出门,跪地恭迎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擢升赵汝愚为吏部尚书。吏部掌管官员选拔考核,乃朝廷人事之枢要。望卿秉持清正廉洁之德,恪尽职守,整顿朝纲,勿负朕望。钦此!”

赵汝愚双手接过圣旨,心中明白,这吏部尚书一职责任重大,自己已被推到了朝堂斗争的风口浪尖。这不仅是对他能力的认可,更是朝廷在这混乱局势下的无奈之举——借他之手整顿腐败的吏治,同时凭借他宗室的特殊身份,制衡那如日中天的李氏外戚势力。

此时离他第二次出任福建安抚使、知福州不到一年。他隐约觉得,此次离开福州,也许此生再不会重回此地。在离开福州之前,赵汝愚与林择之、姚宏甫,偕崇宪、崇范、崇度三个儿子再登鼓山,并命人将自己和朱熹题写在鼓山上的诗文,都镌刻于石壁,以作永久的纪念。

两个月后,朱熹卸任漳州知州,在归途中,他特意绕道福州,只为再访那令他魂牵梦绕的鼓山。

此时的朱熹,带着弟子黄榦,沿着熟悉的山路缓缓而上。山林间,木叶凋零,一片萧索之景,却丝毫未减朱熹心中对鼓山的眷恋。

当朱熹与弟子黄榦来到水云亭外石壁旁时,目光一下就被岩壁上新镌的题诗强烈吸引。凛冽的山风如冰刀般割着他的脸颊,可他却浑然不觉。

“几年奔走厌尘埃,此日登临亦快哉。”朱熹轻声念着,仿佛看到了挚友赵汝愚这些年在官场的奔波劳累,与自己又何尝不是相似。他们皆心怀壮志,却在这尘世中历经波折,这一句,瞬间勾起朱熹心中无尽的感慨,官场的尔虞我诈、世俗的纷扰,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令他不禁长叹一声。

“江月不随流水去,天风直送海涛来。”读到此处,朱熹眼前仿若浮现出一幅壮阔之景:江水滔滔,明月高悬,不随波逐流;狂风呼啸,海涛汹涌,扑面而来。此句气势磅礴,赵汝愚虽历经沉浮,却依然坚守本心,如这江月般不为世俗所动,让朱熹心中敬佩之情油然而生。同时,这壮阔的意境也让朱熹联想到自己的理想与追求,虽身处困境,却仍应如天风海涛般,勇往直前,不可阻挡。

“故人契阔情何厚,禅客飘零事已灰。”朱熹的神情变得愈发凝重。想起与赵汝愚的深厚情谊,那些一同谈经论道、共商国事的过往,如今却聚少离多。而元嗣禅师的离世,更让他感到世事无常,心中涌起一阵悲凉。人生在世,挚友难得,可命运却总爱捉弄人,让他几次与赵汝愚失之交臂,这让朱熹心中满是惆怅。

“堪叹人生祗如此,危栏独倚更徘徊。”朱熹反复咀嚼着这最后一句,心中五味杂陈。人生的无奈、命运的无常,让赵汝愚发出这样的感慨,又何尝不是他自己内心的写照。此刻,朱熹只觉与赵汝愚心意相通,仿佛两人一同站在这鼓山之巅,面对人生的起伏,既无奈又不甘,在这世间孤独地徘徊,寻找着生命的真谛与前行的方向。

朱熹伫立在岩壁前,久久未动。山风愈发猛烈,可他的心潮却如那诗中的海涛,汹涌澎湃,难以平息。

朱熹思索徘徊良久,决定取“天风海涛”四字,镌刻于鼓山绝顶峰上,以表对赵汝愚的情谊。他立即请来工匠,亲自指点镌刻位置与字体样式。不多时,“天风海涛”四个大字便赫然呈现于鼓山石壁,字体古朴苍劲,与这雄浑的山川相得益彰。朱熹又在一旁题款注明“晦翁为子直书”。

刻毕,朱熹站在刻字前,寒风吹动他的衣袂,他凝视许久。

这“天风海涛”,不仅是对鼓山美景的描绘,更是赵汝愚与朱熹他们二人胸怀天下、壮志豪情的象征;是在这天地之间,留下的赵汝愚与朱熹二人高山流水般深厚情谊的见证,千古传诵!

却说绍熙二年那场变故后,光宗大病一场,整个人在病榻上虚弱地挣扎着。御医们日夜守在旁,用尽浑身解数,总算在来年三月中旬,让光宗的病情稍有起色,能够重新临朝听政。

光宗生病的这几个月,一直没去看望寿皇。原先“定省”的规定是每月四次朝见寿皇。如今病好了,再不去重华宫,实在难以堵住众人悠悠之口。这日,宰相率百官齐刷刷地跪在朝堂之上,言辞恳切地恳请光宗前往重华宫朝视。宰相一脸忧色,说道:“陛下,寿皇圣体安康与否,天下瞩目,陛下大病初愈,此时前往重华宫,以尽孝道,方为正理。”

光宗坐在龙椅上,面色略显苍白,听到宰相所言,眉头微微一蹙,推说道:“朕大病初愈,身子骨还未完全恢复,实在不宜走动,此事容后再议。”

百官们见光宗如此推脱,心中焦急万分。文武百官相互对视一眼,心领神会,纷纷联络士子庶人,一时间,朝堂上下黑压压跪满了人。众人齐声泣谏,声泪俱下,希望光宗能去重华宫。那场面,哭声、谏言声交织在一起,仿佛要将整个朝堂淹没。

光宗被这阵势弄得心烦意乱,心中虽有不悦,但在众人的苦苦哀求下,不得已,还是去探视了寿皇一次。

然而,好景不长。等到端午节时,光宗的旧病突然复发,这一病,又卧床五个多月。直到冬至前几天,光宗才再次病愈临朝。

左丞相留正瞅准时机,赶忙上前,正面奏道:“陛下,您向来以孝治天下,此前因龙体欠安,致使对寿皇的定省有所疏忽。如今时逢令节,正宜前往重华宫,以尽孝道,愉悦亲心呐。”

光宗坐在龙椅上,沉默不语,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文武百官见状,纷纷上疏,希望光宗能去重华宫。朝堂之上,奏疏如雪片般递上。光宗看着这一幕,心中愈发烦躁,竟然拂袖而起,转身便退朝了,只留下一众大臣面面相觑,呆立在原地。

在这群臣劝谏的场合下,众人都在慷慨陈词,而吏部尚书赵汝愚却一直沉默着,没有表态。退朝之后,秘书郎彭龟年满脸怒色,径直走到赵汝愚面前,当面责问道:“赵公,您身为宗亲,与皇室血脉相连,在这等关乎陛下孝道、国家纲常的大事上,为何坐视不管,任由陛下陷身于不孝之名?”

赵汝愚看着彭龟年,神色凝重,缓缓答道:“彭大人,并非我坐视不理。您想想,此前众人多次劝谏,陛下可曾听从?谏而不从,不如不谏。如今,我觉得时机已到,我这便入内廷向陛下规谏。”

说完,赵汝愚整理了一下朝服,迈着沉稳的步伐,毅然决然地朝内廷走去。

进入内廷,赵汝愚见到光宗正坐在殿中,神色略显疲惫。赵汝愚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上前说道:“陛下,寿皇当年孝事高宗,那是陛下亲眼目睹的。如今寿皇膝下唯有陛下一人,听闻陛下生病,寿皇日夜忧心,甚至躬亲视疾,其圣心之关切,无需多言,陛下想必也能体会。可如今,陛下却误听小人离间之言,长久疏于对寿皇的定省,这孝道有亏啊。陛下以孝治天下,如此行为,又何以慰藉天下百姓对陛下的期望呢?”

光宗听着赵汝愚的话,原本有些不耐烦的神色渐渐缓和下来,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他微微点头,轻声说道:“赵卿所言极是,是朕疏忽了。”

于是,光宗在赵汝愚的劝谏下,终于前往重华宫探视了寿皇。光宗父子间那岌岌可危的关系总算迎来了一丝转机,众人皆盼着这皇室能重归和睦,朝堂也能就此安稳。然而,命运似乎总爱捉弄人,平静的表象下,一场更大的风暴正悄然酝酿。

没过几日,寿皇游幸玉津园。园中景色宜人,本应是赏心悦目的好时光,可当寿皇的目光触及李后修建的家庙时,脸色瞬间阴沉下来。那座家庙,奢华至极,远超规制,在寿皇眼中,这无疑是李后骄奢放纵的明证。寿皇心中恼怒,当即对李后严加训斥,言辞犀利,毫不留情。

李后无端遭此斥责,心中的怒火无处发泄,便一股脑儿地撒到了光宗身上。她柳眉倒竖,对着光宗恶狠狠地说道:“以后只要臣妾不死,你就不许再去重华宫!”光宗生性懦弱,向来惧怕李后,面对如此强硬的命令,哪敢不从,只得唯唯诺诺地应下。从那以后,又是半年时间,光宗绝足未踏进重华宫一步。

不久,会庆节快到了。会庆节是宋光宗赵惇的生日 ,在每年的八月八日。在这一天,将会举行一系列隆重的庆祝活动,如祭祀、大宴群臣、颁布赦令等,彰显皇恩浩荡,也是国家政治生活中的重要仪式。赵汝愚抓住这个机会,上了一份《请过宫以成信孝仁三善》的奏折。赵汝愚在奏折中,从过往经历、当前形势、天象民情等方面,劝谏光宗去重华宫探视孝宗,以成“信”“孝”“仁”三善。赵汝愚在奏折中说,光宗此前虽承诺过宫却爽约,致使群臣与百姓失望。此次已下旨将于二十二日前往重华宫上寿,赵汝愚劝光宗恪守旨意,如期前往,向臣民展现言出必行之“信”;

光宗自三月后半年多未到重华、慈福两宫。如今孝宗年事已高,作为人子应把握尽孝时机,常行定省之礼。若再拖延,万一孝宗身体有恙,光宗难辞不孝之名。所以前往重华宫探视孝宗,便是践行“孝”;

会庆节时,举国欢庆,若光宗再次爽约,孝宗将独自在北内凄凉度过。光宗若能躬率群臣为孝宗奉觞称寿,回宫后再以家人之礼相待,可尽显慈爱,以便成就“仁”。

会庆节到了,群臣们也都觉得这是个绝佳的契机,或许能借此让光宗前往重华宫,缓和父子关系。

于是,众人齐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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