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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新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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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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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相赵汝愚》连载

第一十九章 山雨欲来

临安城皇宫内廷的迩英殿,这里是宋代皇帝御前讲席的圣地,亦是帝王们日常聆听经史、探寻治国理政智慧的殿堂。

踏入迩英殿,一股庄严肃穆之感扑面而来,仿佛能瞬间将人带入一个超脱尘世、专注求知的境界。殿内正中央安放着皇帝的御座,庄重而威严。那精雕细琢的龙椅,每一处纹理都彰显着皇家无与伦比的尊贵与威严,仿佛在向世人昭示着至高无上的权力。御座之前,一张古朴的讲案静静伫立,经筵官步入殿中,便会将《大学》《中庸》等蕴含圣学精义的经典,以及凝聚心血的讲义,一一放置其上,由此为皇帝徐徐开启通往圣学的大门。

两侧的书架整齐排列,上面陈列着《资治通鉴》《论语》等琳琅满目的经史典籍。这些泛黄的书页,宛如时光的宝库,蕴藏着古往今来无数治国理政的智慧结晶,散发着淡淡的墨香。旁边的屏风上,绘着精美的山水画卷。画卷中,山水相依,意境悠然,有文人雅士于其间吟诗作对,尽显才情;又有渔夫樵子悠然自得,透着洒脱。

殿中的青铜香炉,宛如一位沉默的时光守护者。炉内燃着沉香,袅袅青烟如同一缕轻柔的薄纱,缓缓升腾而起,在空气中弥漫开来,营造出一种神秘而肃穆的氛围。那淡雅的香气,仿佛有着神奇的魔力,能让人闻之心神宁静,洗净心中杂念,全身心地沉浸于知识的汲取之中。烛台上的蜡烛,闪烁着柔和而温暖的光芒;烛火轻轻摇曳,似在低声诉说着岁月的悠悠故事,又仿佛为这座充满求知渴望的殿堂,增添了一份温暖与希望。在殿角,几盆松柏盆景傲然挺立。松柏身姿挺拔,枝叶繁茂,即便身处室内,依然彰显着顽强的生命力。

每当大寒、大暑之际,迩英殿虽会暂停讲学,但殿内的火盆与冰鉴便会适时登场。寒冬之时,火盆熊熊燃烧,散发着融融暖意,将室内寒冷驱散,让整个殿堂充满温馨;酷暑时节,冰鉴送来丝丝凉意,沁人心脾,将夏日的炎热拒之门外,为讲学创造一个宜人舒适的环境。

自担任经筵以来,朱熹始终秉持 “治国在于齐家,齐家在于修身,修身依靠正心诚意”的理念,倾尽全力教导宁宗。

这日,迩英殿中的经筵照常举行。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君臣专注的面庞。朱熹手持书卷,言辞恳切,将《大学讲义》中的精义,如潺潺溪流般娓娓道来。宁宗端坐于龙椅之上,目光专注,听得极为认真。

待讲毕,朱熹恭敬地抬起头,眼中满是期许,轻声问道:“陛下,不知对臣今日所进呈的《大学讲义》,圣意以为如何?”宁宗微微眯起双眼,陷入沉思,片刻后,似有所悟,缓缓说道:“朕想来,这其中紧要之处,便在‘求放心’三字啊!”

朱熹听闻,心中大喜过望,赶忙伏地,连连顿首称谢:“陛下圣明!竟能一语点出这‘求放心’之语,此乃圣学之关键要领。若陛下能将此念推而广之,切实付诸行动,何愁不能成为如尧舜般的圣明君主!”

讲毕回宫,朱熹的脚步都轻快了几分。一回到府邸,他便迫不及待地将此事告知门人,喜形于色地说道:“今日陛下所言,足见其有向善之心,愿与为善。倘若陛下能常常得到贤能之士的辅导,那我大宋天下,复兴便指日可待啊!”经此一事,朱熹愈发深刻地感受到自己作为帝王师所肩负的重大使命与责任,决心更加尽心尽力辅佐宁宗。

宁宗对朱熹等经筵官也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在一次朝会中,宁宗神色庄重地说道:“今后晚讲,诸位务必深入讲解义理,引古证今,切不可让这经筵流于形式,徒具空文。朕期望能从诸位的讲授中,真正领悟治国理政之道,带领我大宋走向繁荣昌盛。”众经筵官听闻,纷纷跪地领命,誓言不负圣望。

然而,平静的表象下,一股暗流却在悄然涌动。朱熹,这位肩负帝师重任的大儒,怀揣着“致君尧舜”的炽热理想,一心扑在辅佐宁宗的大业上。他的“急于致君”,使得他在经筵讲毕后,时常向宁宗进谏。可谓知无不言,言无不切,那严肃认真的态度,在宁宗心中渐渐引发了别样的情绪。

这一次经筵开讲之前,朱熹先给宁宗上了一份奏疏,疏中说:“陛下即位还不到一个月,然而任免宰相执政,调动御史台和谏官等官员,都出自陛下独自决断,大臣没有参与谋划,给事中与中书舍人来不及商议。这个弊端不革除,臣担心名义上是陛下独断,而君主的权威不免会被臣下侵夺。”宁宗微微点头,而心中不悦。

慢慢地,宁宗对于朱熹事事都要发表见解的行为,内心的不耐烦如野草般滋长。一日,在与另一经筵官私下交谈时,宁宗忍不住抱怨道:“朕起初不过是任命朱熹为经筵官,为朕讲解经史学问,可如今,他事事都想参与,都要插上一脚,发表一番高论。”话语间,透露出那压抑已久的不满。

朱熹一心为公,并未察觉到宁宗态度的微妙转变。他依旧执着地认为,身为帝师,就应毫无保留地为君主指明方向。于是,他多次借经筵开讲的机会,在奏疏中斥责左右近臣窃弄权柄的过失,在经筵讲席上也反复申述这一观点。而他所指之人,正是韩侂胄之流。

韩侂胄,本就野心勃勃,对权力有着无尽的渴望。在朝堂上,他凭借手段,逐渐培植起自己的势力。当得知朱熹将矛头直指自己时,不禁勃然大怒。在他眼中,朱熹的威胁比赵汝愚更为直接且切近。毕竟,朱熹作为帝师,能直接在宁宗耳边进言,对自己的权势构成了严重威胁。若不尽快将其排挤出朝,自己的权力之路必将充满阻碍。

韩侂胄心思缜密,一直在暗中观察着宁宗的态度。当他敏锐地察觉到宁宗对朱熹已然心生厌烦时,觉得时机已到,决定趁机下手。一日,在宁宗处理完政务,略显疲惫之时,韩侂胄找准机会,一脸谄媚地凑上前去,低声说道:“陛下,朱熹此人实在迂阔,拘泥于古礼,不切实际。他那些言论,看似高谈阔论,实则于当今局势毫无用处,实不可用啊!”韩侂胄一边说着,一边偷偷观察着宁宗的神色,心中暗自期待自己的谗言能起到作用。

宁宗听闻韩侂胄之言,心中不禁泛起一阵涟漪。朱熹的频繁谏言,确实让他心生疲惫,此刻韩侂胄的这番话,仿佛戳中了他内心的痛点。然而,朱熹毕竟是名满天下的大儒,贸然将其逐出朝廷,恐会引起朝中诸多议论。宁宗一时陷入了犹豫之中。

而此时的朱熹,依旧沉浸在自己的理想之中,对即将到来的危机浑然不觉。他每日依旧认真准备经筵讲学的内容,思索着如何才能更好地引导宁宗,让这位年轻的君主成为一代明君。他不知道,自己的执着与忠诚,在权力的漩涡中,正将自己推向一个危险的境地。

韩侂胄深知朱熹等道学之士在朝中影响力颇大,若不加以打压,终是心头大患。不久,他又心生一计,唆使优伶王喜,精心刻制了一具木偶像。这木偶像峨冠大袖,打扮与朱熹如出一辙。

一日,宋宁宗于宫中休憩,韩侂胄瞅准时机,安排王喜在御前献演傀儡戏。王喜不愧是优伶中的“翘楚”,将那傀儡操纵得活灵活现。只见那木偶像迈着方步,仿效朱熹的举止形态,口中念念有词,讲说起性理之学。可他并非正经讲述,而是极尽嬉笑怒骂之能事,将道学歪曲得面目全非,言语间满是嘲讽与戏谑。

宋宁宗本就对朱熹等道学之士的频繁谏言心生厌烦,此刻看着这滑稽荒诞的傀儡戏,心中的厌恶更是如潮水般蔓延开来。韩侂胄在一旁偷偷观察着宁宗的神色,见宁宗眉头紧皱,面露不悦,心中暗自得意。

冬日的一天,朱熹又为宁宗开经筵。朱熹捧起书本,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声音虽因岁月磨砺略显沧桑,却满含着对国家命运的忧虑与忠诚:“陛下,今日臣借阐释《大学》中‘格物致知正心诚意’的大义,实有肺腑之言,望陛下能静心聆听。”

“圣学之道,绝非空谈之学,贵在践行,而非徒崇空言,以应故事啊。‘格物’,是穷尽事物之理,陛下身处万民之上,更应体察世间万象,知晓百姓疾苦。农田里的稼穑艰辛,市井中的民生百态,皆为陛下当‘格’之物。唯有如此,方能明白治国之要,知晓施政之方。”

“‘致知’,乃是求得真知。然而这真知,并非仅存于经史典籍之间,更在于对当下局势的洞察。如今朝堂之上,韩侂胄之流结党营私,弄权跋扈,陛下不可不察啊。他们蒙蔽圣听,将个人私欲置于国家利益之上,长此以往,国将不国。陛下若不‘致知’,又怎能识破奸佞的诡计,又如何引领我大宋走向繁荣昌盛?”

“‘正心’,则是使内心端正,不为私欲所惑。陛下贵为天子,一举一动皆关乎天下苍生。若心不正,便易被小人所左右,做出有失公正之举。陛下应时刻警醒自己,以天下为己任,所思所想皆以国家和百姓为出发点,如此方能秉持公正,做出正确决断。”

“至于‘诚意’,便是真心实意地为国家谋福祉,为百姓谋安宁。陛下即位之初,众人皆对陛下寄予厚望,盼望着能在陛下的带领下,重振我大宋雄风。然而,如今朝堂之上的乱象,以及对正直之士的排挤,实在让人心忧。陛下若能诚意治国,当广纳忠言,远离奸佞,如此,方能凝聚人心,成就大业。”

“陛下,臣深知忠言逆耳,然臣一片赤诚,皆为我大宋江山社稷。如今国家内忧外患,正是需要陛下励精图治之时。望陛下能以‘格物致知正心诚意’为纲,践行圣学之道,切勿让这大好江山,在我们手中蒙羞啊!”

宋宁宗坐在御座之上,起初还能佯装耐心倾听,可随着朱熹的话语,他的脸色渐渐变得阴沉。这些日子以来,朱熹的屡屡谏言,早已让他心生厌烦。此刻,听闻朱熹如此不留情面的批评,他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积攒已久的不满。

晚讲一结束,宁宗便迫不及待地命人取来笔墨,挥毫写下御笔:“朕悯卿耆艾,方此隆冬,恐难立讲,已除卿宫观,可知悉。”《礼记》云,“五十曰耆,六十曰艾”,耆艾指五六十岁,在古代指年纪大。宁宗寥寥数语,表面上关怀备至,称朱熹年事已高,隆冬时节站着讲课太过辛苦,实则是要给朱熹一个无需赴任的宫观闲差,将他打发回家。

赵汝愚得知宁宗颁下此御批,心中大惊。他深知如果将朱熹赶走,这不仅是一位大儒的落寞,更是朝堂正义力量的折损。于是,他并未执行宁宗的旨意,而是将御批悄然藏于袖中,匆匆赶去面见宁宗。

在宁宗面前,赵汝愚扑通一声跪地,恳切地说道:“陛下,朱熹乃当世大儒,其心忧国忧民,所言皆为社稷大计。望陛下收回御批,莫要错失贤才啊。”宁宗面色一沉,冷冷地说道:“朱熹所言,多不可用,朕意已决。”赵汝愚见宁宗态度坚决,心急如焚,竟不惜以自求罢相为谏请:“陛下,若必欲逐朱熹,汝愚愿退而求去。”

宁宗听闻此言,更是怒不可遏。在他看来,赵汝愚为了助朱熹,竟敢公然违抗圣令,这是对皇权的挑战。他气得脸色铁青,大声呵斥道:“你们皆以为朕不明事理?朕意已决,无需多言!”说罢,宁宗认定赵汝愚此举是对自己权威的冒犯,更加坚定了驱逐朱熹的决心。

此时,朝堂上的其他一些官员,也纷纷上前劝谏。他们深知朱熹的才学与忠诚,不忍见其就此离去。然而,宁宗心意已冷,扔下一句 “朱熹所言,多不可用”,便拂袖而去,只留下一众臣子在原地,面面相觑,徒唤奈何。

朱熹接到诏令时,心中一阵悲凉。他明白,圣心已然无可挽回。回想自己入朝为经筵官,不过短短四十六天,一共才给皇帝上了七次课,却不想如今竟落得如此下场。

无奈之下,朱熹只能收拾行装,凄惶地辞别临安。临行那日,天空飘起了细碎的雪花,仿佛也在为这位大儒的离去而悲叹。

朱熹骑着瘦马,缓缓行出城门。他回望那巍峨的临安城,心中五味杂陈。曾经,他怀揣着 “致君尧舜上” 的理想,满心热忱地踏入这片朝堂,期望能以自己的所学,辅佐新君,中兴南宋。可如今,一切都如幻影般破碎。

他抬起头,望向那阴霾密布的天空,仿佛想要从这混沌之中寻得一丝慰藉。寒风撩动着他的衣袂,他的眼神中满是落寞与不甘。片刻后,他缓缓闭上双眼,口中低吟起南朝沈约的诗:“平生少年日,分手易前期。及此同衰暮,非复别离时。勿言一樽酒,明日难重持。梦中不识路,何以慰相思。”

那诗句,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他内心的泣血之音。在朱熹看来,这“不识路”,又何止是字面之意。它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得君行道”之路啊!曾经,他怀揣着满腔热忱踏入这朝堂,一心希望能以自己所学,辅佐君主,践行圣人之道,让南宋百姓安居乐业,让国家繁荣昌盛。这条道路,他走得坚定而执着,即便途中荆棘丛生,也未曾有过丝毫退缩。

可如今,一切都已化为泡影。他满心的抱负,如同这冬日里的残花,被狂风无情地吹散。那“内圣外王”之梦,曾经近在咫尺,仿佛触手可及,如今却如镜花水月,遥不可及。

“梦中不识路,何以慰相思。”是啊,在这如梦如幻的仕途之中,他已然迷失了方向,不知该何去何从。那曾经照亮他前行的理想之光,此刻也已黯淡无光。心中的思念,对理想政治的向往,又该如何慰藉?

此时,远处一匹快马疾驰而来,马上之人正是赵汝愚。他赶到朱熹面前,翻身下马。“朱公,让我来送送你!一路保重啊!”赵汝愚的声音略带沙哑,透着浓浓的不舍与无奈。

朱熹下得马来,看着眼前这位志同道合的挚友,眼眶微微泛红:“赵公,此次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只可惜,吾等壮志未酬,这朝堂……”说到此处,他微微摇头,长叹一声。

赵汝愚上前一步,紧紧握住朱熹的手,目光坚定地说道:“朱公不必气馁,您的教诲,如明灯照亮人心。此次虽暂别朝堂,但您的学问、您的理想,定能薪火相传。吾等在朝,也会竭尽全力,为国家谋福祉,不负您的期望。”

朱熹轻轻点头,感慨道:“赵公,朝堂险恶,韩侂胄之流奸佞当道,您务必小心行事。若能有机会,还望继续推行圣学之道,让陛下知晓治国理政的真正要义。”

“朱公放心,我定铭记于心。”赵汝愚目光如炬,望向临安城的方向,仿佛在向那朝堂之上的佞臣宣告自己的决心。

寒风愈发猛烈,吹得两人衣袂猎猎作响。朱熹转身上马,赵汝愚从怀中掏出一个包裹,递给他:“朱公,此去路途遥远,这是些盘缠与御寒之物,还望您收下。”

朱熹接过包裹,心中满是感激:“赵公,多谢您的深情厚谊。愿您一切安好,保重身体。”

赵汝愚久久未动,凝视着雪地上骑在马背的朱熹枯瘦的身影慢慢消失在漫天风雪之中,他才转身,带着满心的壮志与忧虑,缓缓回城。

且说,同知阁门事刘弼,此人老谋深算,野心勃勃,一心觊觎更高权位。然而,赵汝愚位居宰相之位,秉持正道,对刘弼这类心怀叵测之人多有排斥。刘弼心中愤恨难平,深知若赵汝愚继续为相,自己恐怕永无出头之日。

此时,韩侂胄在朝中的势力迅速崛起,刘弼敏锐地察觉大有可为。为了自身的仕途发展,他决定投靠韩侂胄,为其出谋划策,以期共同扳倒赵汝愚,实现自己的野心。

这日,刘弼寻得机会,秘密拜见韩侂胄。韩侂胄见刘弼前来,心中暗自揣测其来意。刘弼一脸谄媚,凑近韩侂胄,压低声音说道:“韩大人,您可知那赵相一心想要独揽大功,在他眼中,您不过是他掌权路上的绊脚石。如今您虽有些权势,但依我看,若赵汝愚继续为相,您莫说节度之位难以企及,恐怕日后还难免有被流放到岭海之地的危险啊!”

韩侂胄听闻此言,心中一惊,脸上顿时浮现出愕然之色。他深知刘弼所言并非危言耸听,赵汝愚确实多次抑制自己的势力扩张。韩侂胄急忙问道:“依你之见,可有良策应对?”

刘弼见韩侂胄已然上钩,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不紧不慢地说道:“大人,依在下之见,唯有掌控台谏之权,方能与赵汝愚抗衡。”

韩侂胄眉头紧皱,追问道:“若要掌控台谏,该如何行事?”

刘弼胸有成竹地回答:“大人,只需利用御笔批出这一招即可。您想,若能借皇上之手,以内批的方式任命自己的心腹为台谏官员,那朝堂之上的舆论风向,岂不是尽在大人掌握之中?如此一来,便可寻机弹劾赵汝愚,将他扳倒。”

一语点醒梦中人。韩侂胄恍然大悟,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当即决定依计而行。

吏部侍郎彭龟年,眼见韩侂胄日益骄横跋扈,心中忧虑如焚。彭龟年深知,此等奸佞若不早日除去,必将成为南宋朝廷的心腹大患。于是,在一次朝会之上,他毅然挺身而出,言辞恳切且掷地有声地向宋宁宗进谏:“陛下,韩侂胄此人,实在是狼子野心,竟敢在朝堂之上窃弄威福。如今朝廷内外,诸多官员皆攀附于他,其势力已然尾大不掉。若不将其除去,日后必留祸患,危及我大宋江山社稷啊!”

话锋一转,彭龟年想起近日朱熹被仓促驱逐之事,心中愤慨难平,又接着奏道:“陛下,您再看近日驱逐朱熹一事,做得太过仓促、粗暴。朱熹乃当世大儒,一心为国,所谏之言皆是肺腑忠言。韩侂胄却因一己之私,设计将其逐出朝堂。如此行径,实在是令人心寒。所以,恳请陛下,当机立断,赶快除去韩侂胄这个小人,以正朝纲,重振朝堂清明啊!”

宋宁宗听闻彭龟年所言,脸色微微一变,心中却有些犹豫不决。韩侂胄在朝中势力渐大,且对自己也曾有拥立之功,一时之间,他竟不知该如何决断。

退朝之后,韩侂胄立刻在暗中施展手段。没过多久,宫中便传出内批旨意。彭龟年接到旨意一看,竟是让自己出京到偏远州郡任职。这无疑是将他调离朝堂,削弱他的影响力。彭龟年心中悲愤交加,却又无可奈何。他深知,这定是韩侂胄在背后搞的鬼。

右正言黄度,这位刚正不阿的臣子,目睹韩侂胄的种种行为,忧心如焚,决心挺身而出,弹劾韩侂胄,还朝堂一片清明。

黄度深知,此举犹如虎口拔牙,危险重重。他偷偷让人搜集韩侂胄结党营私、滥用职权的罪证。每一条记录,都倾注着他对国家的忠诚与担忧;每一次查证,都饱含着他对正义的执着追求。

然而,黄度的行动,却被韩侂胄安插在朝中的眼线察觉,并迅速将消息传递给了韩侂胄。韩侂胄暗中运作,通过他在宫廷中的党羽,以皇帝的名义下达了宫廷内批。在这份内批中罗列了黄度所谓的“罪名”,责令将其逐出朝堂。

赵彦逾,此人绍熙内禅时在韩侂胄与郭杲之间曾充当过信使,为他们传递消息。原本,他满心期待着事成之后,赵汝愚能提携自己,与他一同位列执政,共享荣华。然而,最终他却只被任命为四川制置使。这一任命,让赵彦逾心中大为不满,觉得自己被赵汝愚轻视。心怀怨愤的他,便轻易地与韩侂胄一拍即合,加入了他们的阴谋阵营。

那日,赵彦逾向宁宗陛辞,即将前往四川赴任。他心怀不轨,将朝堂上诸多贤能之士的姓名一一罗列,呈于宁宗面前,并信口雌黄,污蔑他们皆是赵汝愚的党羽。宁宗听闻,心中不禁泛起疑虑。毕竟,在他眼中,这些被指之人皆是朝中重臣,若真如赵彦逾所言,结党营私,那朝堂局势恐已远超自己的掌控。

赵汝愚位居高位,秉持正道,对韩侂胄的诸多行径多有抑制,这让韩侂胄心中怀恨,日夜盘算着如何扳倒赵汝愚,以偿其独揽大权的野心。

韩侂胄深知,要想达成目的,掌控言路至关重要。于是,他处心积虑,日夜谋划着引荐自己的党羽进入御史台和谏院,企图以台谏之权,来排挤赵汝愚。

赵汝愚为人豁达疏阔,一心为公,从未想过韩侂胄竟如此奸诈,会在暗中布下这般阴险的棋局。他一心想着为朝廷选拔贤能的御史,以正朝堂风气。于是奏请让亲近大臣举荐御史。韩侂胄得知此事后,心中暗喜,觉得机会来了。他立即暗中指使御史中丞,让其举荐自己的心腹——大理寺簿刘德秀。御史中丞在韩侂胄的威逼利诱下,只得照办。很快,宁宗在内批中擢升刘德秀为监察御史。韩侂胄见此计得逞,便顺势将自己的其他党羽也接连提拔,安插进言路。如此一来,谏官之位尽入韩侂胄囊中,朝堂之上的舆论风向,也逐渐被他掌控。

中书舍人陈傅良,他也是赵汝愚推荐给宁宗的经筵官之一,为人刚正不阿,眼见朝堂局势日益混乱,韩侂胄及其党羽胡作非为,心中愤慨不已,多次仗义执言,试图揭露韩侂胄的阴谋。不久后,陈傅良便被韩侂胄以各种借口斥退,无奈离开朝堂。

监察御史吴猎,他是朱熹的弟子,湖湘学派巨子。他深知韩侂胄的所作所为对国家危害极大,在朝堂上毫不畏惧地弹劾韩侂胄的恶行。但在韩侂胄一手遮天的局势下,吴猎的弹劾不仅毫无作用,反而给自己招来灾祸。很快,他也被逐出朝廷,被迫远离这风云变幻的政治中心。

刘光祖,字德修,乾道五年进士,后被任命为剑南东川节度推官。赵汝愚帅蜀时,曾将其招入幕下,两人“相与上下议论,知无不言,羁制诸蛮,弥耳妥伏”,成为最佳搭档。在刘光祖辅助下,“成都之政,遂为天下最”。淳熙七年赵汝愚担任吏部侍郎后,又将其召回朝中,继续成为赵汝愚幕僚,任殿中侍御史。宁宗即位后任起居郎。此时,刘光祖见朝堂上正义之士接连被贬,心中忧虑如焚。他不顾个人安危,挺身而出,为那些被贬的官员鸣不平,指责韩侂胄等人的恶行。然而,他的抗争如同螳臂当车,在韩侂胄的权势压迫下,刘光祖也未能幸免,最终也被斥退罢官。

屋漏偏逢连夜雨,恰在此时,朝中两位正直的大臣黄裳、罗点不幸去世。韩侂胄抓住这难得的机会,再次出手,提拔自己的党羽京镗代替罗点之位。而宁宗,在韩侂胄等人的阴谋蛊惑下,对赵汝愚以及那些被污蔑为其党羽的贤能之士,也愈发不信任,仿佛置身于迷雾之中,难以分辨忠奸。

在南宋那个风云诡谲的时代,朝堂俨然已沦为权力倾轧的修罗场。随着韩侂胄及其党羽势力的不断膨胀,一时间,朝堂之上仿佛被一股阴霾所笼罩,群奸附和,谄媚之声不绝于耳,正直之士则如临数九寒冬,举步维艰。

韩侂胄自恃权势,对那些秉持正义、一心为国的正直之士嫉恨如仇,犹如眼中钉、肉中刺,必欲除之而后快。他与党羽们沆瀣一气,极尽打压之能事,无所不用其极。他们编织莫须有的罪名,罗织罪名陷害忠良;或是在皇帝面前进献谗言,混淆视听,蒙蔽圣聪;又或是利用职权之便,阻断正直之士的晋升之路,将他们排挤出朝堂。

诸多心怀天下、志在报国的士大夫们,皆未能幸免这场劫难。他们或被无端弹劾,丢官罢职,从此报国无门;或遭贬谪流放,远离朝堂,在穷乡僻壤中黯然神伤。而赵汝愚,这位原本一心匡扶社稷的贤相,在韩侂胄等人的蓄意构陷下,于朝中逐渐遭到空前孤立。曾经与之并肩为国家社稷谋福祉的同僚,如今或被迫缄默,或被打压殆尽,朝堂之上鲜有人敢为其仗义执言。

就这样,一场足以波及整个朝堂,令无数士大夫阶层为之颤抖的衣冠之祸,在韩侂胄及其党羽的肆意妄为下,缓缓拉开了沉重而血腥的帷幕。整个南宋朝廷,陷入了一片乌烟瘴气之中,正义之声被无情压制,国家的前途命运也因此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阴影,令人深感忧虑与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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