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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寅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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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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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悲歌•长安恨》连载

第七章 正阳宫炽繁遭污 于都斤摄图称汗

“不好了,牙帐着火了,快来救火啊。”火势顺着一座穹庐毡帘很快蔓延到了顶上,越来越大,也蔓延到了草原上。

“不好,是大汗的牙帐,快救大汗。”正在昼警暮巡的叶护阿史那处罗侯看到百米之外的火海,迅即带着几个附离冲进牙帐,正在熟睡中的突厥新可汗阿史那庵罗被呼救声惊醒刚刚坐起,处罗侯背起他冲出牙帐。

牙帐外等候着的附离牵来了马,处罗侯将惊魂未定的庵罗扶上马,自己跨在他后面,一手揽辔,一手扬鞭抽了下马臀。马长啸一声,风驰电掣般向尔伏可汗的牙帐奔去。

庵罗的牙帐外几个附离横七竖八倒在地上,项上流着血,显然是被人砍死后,牙帐被纵的火。

不远处一个穹庐后面伸出两个脑袋眼睁睁看着处罗侯将庵罗救走,一个直跺脚后悔不已,另一个骂道:“他娘的,又坏了老子的好事。”

疾驰在草原上的骏马飞奔着,须臾间到达尔伏可汗的牙帐外。处罗侯下马扶着庵罗下来走向牙帐。

牙帐外两个附离持㦸拦住处罗侯二人。

“闪开,老子要见摄图。”处罗侯骂道。

“叶护大人,没有可汗的命令,任何人也不能进去。”其中一个附离嘟囔道。

“瞎了你们的狗眼,瞧瞧这是谁?”处罗侯指了指庵罗。

“是,是大汗!”两个附离惊吓着跪拜在地。

一身戎甲的摄图正在把玩着一把黠嘎斯弯刀。在牙帐中甲不离身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他手起刀落,一盏铜油灯架被削落下来,他满意地笑了笑,边擦拭边赞赏着:“削铁如泥,果然是好刀。”

这把黠嘎斯弯刀是不久前处罗侯远征黠嘎斯时送给他的战利品,正在把玩弯刀的摄图见处罗侯进来,忙道:“处罗侯,快来看看,你送我的这把宝刀真是难得的一件宝物。”

处罗侯无暇他顾,指着庵罗对他道:“你看谁来了。”

“哟,是庵罗。不,是大汗来了。”摄图赶忙起身扶着庵罗。

惊魂未定的庵罗扶住摄图的铠甲,坐了下来。

“大汗何故如此慌张?”摄图问道。

“摄图,我不想当大汗了,这个汗位你来做吧。”庵罗不停地擦拭着额头上的汗。

“怎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大汗这是戏谑摄图吗?”

“我没开玩笑,我真的不想当这个大汗了。”

“大汗这是陷摄图于不仁不义吗?”

“摄图,如果你来当大汗,我就不会被詈骂。更不会被人纵火了。”庵罗受了些惊吓,语无伦次。处罗侯将刚才发生的情形向摄图作了禀陈。

“他娘的,竟然有人敢纵火害大汗。待摄图查明后立即宰了他。”摄图怒从心起,拿着那把黠嘎斯弯刀削掉了案几上的一角。

“摄图,我怕。我怀疑是大逻便纵的火。”庵罗不禁打了个寒蝉。

“他娘的,这个浣衣女生的狗杂种,我带兵去灭了他。”摄图转动着眼珠带着手上的黠嘎斯弯刀欲向走出帐外,“来人,备马!”

“回来,你总是这么意气用事。”处罗侯责备道。

听了处罗侯的呵责,摄图一愣,只得折回,笑嘻嘻地坐在他的身旁。

处罗侯是乙息记可汗的儿子,也是摄图的同胞兄弟,摄图在众兄弟中最欣赏这位弟弟,这位弟弟喜读《孙子兵法》《三十六计》,足智多谋,打起仗来几乎没有败绩,向来不服众的摄图只对他言听计从,而处罗侯也是经常以小诸葛自诩。

“大逻便兵多将广,你去打他,有几成的胜算?”处罗侯问道。

“大逻便有勇无谋、刚愎自用,胜他有八成把握。”摄图自信道。

“大逻便和西部的达头可汗关系甚为密切,如果和达头联手,你胜他又有几成把握?”处罗侯追问。

“这,我还真没想到这一层。”摄图憨憨地笑着。

“打仗不能光凭个人武力,那只是匹夫之勇。”处罗侯话中带着齿冷,他一向有些轻蔑这位兄长,只是威望居次只得暂居麾下。摄图也对这位胞弟时不时地揶揄感到不满,听了他这带刺的话后不由瞪了他一眼。

“大逻便三番五次数落我,我也不敢反抗,他一直觊觎这个汗位。我怕这么下去总有一天会命丧他手。摄图,你是哥哥,在众小可汗中威望最高,这个大汗你来当吧。”庵罗哀求道。

看来这个庵罗真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我们草原民族向来个个能征善战,遇事从不退缩,我们阿史那黄金家族都有狼一样的血性,宁愿战死疆场也不向敌人低头。面对一个政敌,作为大可汗的庵罗却表现得如此惕息,这样下去怎么能够君临天下?怎么能够对付南方的周朝?先汗怎么生出这么一个窝囊的东西?真是有辱阿史那这个姓氏!这么大的人了还没我家雍虞闾和窟合真勇敢。摄图心里骂道。对庵罗的请求却不置可否,睨过眼来望了望处罗侯。

处罗侯冲他点了点头。

摄图立即明白,他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长安大德殿。章缝之侣介胄之臣在焦灼中等待着周宣帝上早朝。

“哎,这当今圣上啊,成天和那个郑译,还有那个寺人靳喜鬼混在一起,怠于朝政,国事日非,和先帝比起来差远了。” 七相五公中有人在小声地窃窃私语。

普六茹坚目视他们的举动,佯装闭目养神,不发一言。

“国丈大人,你说说,这圣上三天两头不上早朝,以前还派寺人告知一声,现在连寺人都不见踪影了,随心而欲。这让我们如何是好?”七相五公们颇有怨言,对着普六茹坚诉苦。

普六茹坚微睁双眼,用手故意揉了揉眼睑,好似在擦除眼睑边角的眼眵:“圣上,圣上他又没到吗?”

“到就好了,我们等了一个时辰了。您是国丈,您倒是说句公道话,圣上这么做到底应不应该?” 七相五公们摇了摇头。

“哎,圣上再怎么样,毕竟是皇帝。我们这些做臣子的怎么能够背毁皇帝呢。各位还是稍安勿躁,耐心等待吧。”普六茹坚宽慰道。

众章缝之侣介胄之臣们不知道,也只有普六茹坚知道,他们在等候周宣帝上朝的同时,周宣帝已带着郑译和靳喜悄悄溜出宫狩猎去了。

“陛下,今天猎物不少,有一只獐子,有两只鹿,还有五只狍子。陛下真是百步穿杨。”靳喜清点着战利品不忘向主子面谀。

“哈哈哈,朝中还有人比朕的箭法更准吗?”周宣帝自大地道。

“当然没有,陛下是皇帝,那些做臣子的哪能和陛下相比?陛下是养由基在世,太史慈再生。即便是故齐斛律光活着,也不是陛下的对手。”郑译附和道。

“哈哈哈,只可惜朕迟生了几年,不然先帝一定让朕做主帅灭了前齐。什么宇文宪,什么乌丸轨,统统滚一边去。只可惜朕没机会和前齐较量了。”周宣帝自大中无不带着些许遗憾。

“陛下遗憾没能灭掉前齐,但陛下还可以灭陈朝,灭突厥啊。那个陈琐,还有那个突厥可汗,遇见陛下肯定会屁滚尿流。”郑译眼珠一转,满口谀辞。

“还是你最了解朕。”周宣帝说这话时,殊不知这场狩猎行动是普六茹坚和郑译串通好特意安排的。

普六茹坚和郑译是太学的同学,郑译从周宣帝甫一登基时就看出了他昏庸无能,不是一个善于治国的明主。普六茹坚身为国丈,又是自己的同学,如今权欲熏天,所以也想抱住他这棵大树。普六茹坚虽说是国丈,但得不到周宣帝的信任,而郑译圣眷正隆,普六茹坚也正想通过郑译的关系让周宣帝对自己有所好感,面对郑译的主动示好,普六茹坚正中下怀。

周宣帝不爱读书,武艺也学不精,但却爱好学着先帝们狩猎,每每狩猎时一个猎物也打不到,普六茹坚为了满足他的虚荣心,就和郑译商讨,事先将狩猎场方圆数万亩地用铁蒺藜拦住,让周宣帝就在那个狭小的空间里狩猎,当周宣帝身在狩猎场时,他们派卤簿事先准备几只中箭的獐子、鹿,还有狍子,当周宣帝射獐子,獐子逃进树丛中,隐蔽在草丛中的卤簿就扔出中了箭的獐子;当周宣帝射狍子,狍子逃进树丛中,隐蔽在草丛中的卤簿就扔出中箭的狍子;当周宣帝射鹿,鹿逃进树丛中,隐蔽在草丛中的卤簿就扔出中箭的鹿。使周宣帝误以为自己是百发百中的神射手。

君臣三人带着狩猎的战利品骑马在一些卤簿的簇拥下向皇城走来。时近午时,一行人不觉到了东岳庙前。周宣帝拉住马辔,对着郑译和靳喜道:“我们去东岳庙给东岳大神敬炷香。”

三人下马,让卤簿们候着。他们走进东岳庙,周宣帝点燃一炷香向东岳大帝祭拜完,回首见一女子跪拜在东岳大帝像面前,女子边叩首边口中念念有词:“愿东岳大帝保佑我夫君一生平安。”

女子起身后,周宣帝仔细打量一番,这一打量,竟把他的魂给勾了。这女子二八芳龄上下,肤如凝脂,面如白玉,皓齿明眸,手若葇荑。他正准备上前搭讪,只听一个声音传来:“炽繁,我找得你好辛苦,原来你在这。”

女子转身,见到了向她奔来的男人,立即扑进了他的怀里:“相公,妾来给你许个愿。”

男子紧紧搂住了她。一旁的周宣帝三人一见这男子,赶紧闪在一旁。

“原来是他的夫人。”周宣帝喃喃道。

翌日,西阳公府。

一个时辰前,西阳公宇文温刚刚被圣旨诏令戍守安州。

“相公,你这一去也不知多久才能回来,妾真的很担心。”尉迟炽繁倒在夫君的怀里。

“放心吧,父帅任安州总管,我在他的麾下当差,父帅必当精心照顾。说不定过个一年半载,圣上就会将我调回长安城。”宇文温安慰道。

“那就好。”

舆台整理好车舆,等候着宇文温。

“我该出发去安州了。”

尉迟炽繁将夫君送出府外和他依依惜别,宇文温上了车舆,车舆一路前行,直到宇文温的背影消失,她才回到府中。

“圣旨到,西阳公夫人接旨。”靳喜带着一帮寺人来到了西阳公府。

刚刚送别夫君的尉迟炽繁叩首候旨。

“宣西阳公夫人进宫觐见。”

“这。”不到两个时辰,来了两道诏书,为什么不同时来?虽说宗室命妇进宫朝见皇帝是北周朝的定例,为什么偏偏等自己夫君刚走就宣自己进宫?尉迟炽繁心里些许担忧。

“请西阳公夫人接旨。”靳喜催促道。

“臣妾接旨,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尉迟炽繁不得已接旨谢恩。

“那就请西阳公夫人更衣进宫。”

尉迟炽繁更完衣后随靳喜进宫,周宣帝早就在正阳宫等候,远远地看到她到来,嬉笑着脸赶忙迎上前来。

“臣妾见过陛下。”尉迟炽繁向周宣帝欲行稽首礼。

“免礼,免礼!”周宣帝忙扶起她的双臂,顺势拉着她的柔荑在自己手中抚摸搓揉着,尉迟炽繁想抽回,却被周宣帝越发抓得更紧。她的脸上不免一阵绯红,知道坚持了也没用,索性任由他搓揉着。

靳喜退下关上了门,见房中只剩自己和周宣帝二人,尉迟炽繁情知不妙,不免问道:“陛下,其他命妇呢。”

“今天就朕和你二人。”周宣帝直勾勾盯着她的脸看着,不曾移去。

“陛下,我有些累了,想回去休息。”尉迟炽繁的手被他捏着不便离去,心中暗自焦急,轻轻地用脚跺了跺地。

“哎,别急嘛,怎么刚来就要走啊?朕就喜欢看你焦急的样子。”周宣帝说罢用手摸了摸尉迟炽繁的脸。

“陛下,别。” 尉迟炽繁脸上一阵羞赧。

“朕让你来,主要是想问问你夫君的景况。”周宣帝随后发出一阵淫荡的笑声。

“我夫君?”尉迟炽繁抬头看了看周宣帝。

“是啊,你的公公杞国公宇文亮不久前被任命为安州总管,朕让你夫君去安州做你公公的副手,这样一来你夫君便有了主政地方的阅历。过个一年半载,朕再将他调入京城重用,这样他才不致授人以柄。”

“原来如此,多谢陛下!”尉迟炽繁放下了久悬的心,内心中不免充满了感激,适才对他的一丝厌恶感也荡然无存。

“来,陪朕喝一杯!”周宣帝端起案几上的羽觞递给了她。

“陛下,臣妾不会饮酒!”尉迟炽繁推辞道。

“来,就陪朕饮了这一杯。”

圣命难违,尉迟炽繁无奈接过羽觞,抿了一口,呛得边捂住胸口边发出阵阵咳嗽。

“来,陪朕喝口交杯酒。”周宣帝端起一只羽觞,胳膊向她拢来。

“这。”尉迟炽繁虽然怨烦,但不敢抗旨,只得作戏般将胳膊拢了过来接着喝了一口,幻想喝完这口后宣帝就放自己回去。

“这就对了。”周宣帝伸出一只手抚摸她的脸。

尉迟炽繁突觉头痛欲裂,脸上阵阵发麻,身子惭惭不听使唤,滑向了地面。恍惚中看见眼前一个黑影朝着自己发出狰狞般的笑,那个笑声很可怕。她想挣扎,却怎么也站不起来,感觉眼前这个黑影褪去外衣伸出一双大手,在自己脸上、双乳之间不停的揉捏,尔后伸向自己的每一寸肌肤。她眼前一黑,接下来的事情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她醒来时,睁开双眼发觉旁边躺着一个人,躺在身边的周宣帝正盯着自己笑,她再瞧着自己,浑身上下一丝不怪,她不由地捂着脸抽泣了。

周宣帝拿开她的双手,用手在她的脸上搓揉着,拭去她的泪水:“朕自从在东岳庙第一眼见到你起,就不可一世的爱上了你。朕会让宇文温写一封休书,然后朕会娶了你,封你为妃。”

“可是,可是陛下是臣妾的长辈,臣妾只是陛下的侄媳妇。这样可是乱伦啊。”尉迟炽繁哭诉道。

“长辈?哈哈哈。晋文公重耳,还有汉惠帝刘盈,他们都娶了外甥女为妻,也没有人说他们乱伦。朕只是要娶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侄媳妇有什么打紧?况且我们鲜卑人才没有汉人那么多规矩。只要是朕想得到的女人还没有得不到的。你给朕乖乖的,好好地伺候朕,朕就封你为长贵妃。设若你不愿意,你的爷爷尉迟迥,你的公公宇文亮,还有你的夫君宇文温,命都在朕的手上。”周宣帝捏着她的脸威胁道。

突厥可汗庵罗和众小可汗、叶护、设、特勤、俟利发、吐屯发、颉利发、屈律啜、闫洪达、俟斤、梅录、匐等大小官员齐聚在于都斤山下的草原上,草原上隔一段路程就插有狼头图腾的旗纛。今天是五月八日,萨满教女巫赤足对着于都斤山偏西山峰勃登凝念诵经文后,右手点燃火把举起:“祭天仪式现在开始。”

庵罗被发左衽,接过典礼官递过来的刚刚宰杀完的羊头,缓缓走向祭司台,祭司接过羊头放入面前的鼎内,女巫放下火把绕着鼎跳了一圈后停下,庵罗和众官员就弯腰祭拜一次,女巫一共跳了九圈,庵罗和众官员也就祭拜了九次。完礼后女巫又对着高昌国方向的嘎仙洞祭拜牝狼,嘴里念念有词:

“恩逾慈母的牝狼,抚育我成长;至圣至明的伊利可汗,统一了突厥;明德惟馨的木杆可汗,拓土开疆。是什么赐予我力量?是天,是日。”

突厥祭拜牝狼,有诸多美丽的传说故事。一说突厥原是居于西海之右的部落,是匈奴的别种之一,后为邻国所败,其族被灭。部落首领有一个年仅十岁的儿子,邻国兵士见其年幼,不忍杀之,只是砍断了他的手臂和脚,将他弃于草泽之中后回国复命。有牝狼经过于此,闻小儿啼哭声,于是用捕来的猎物肉来养活他。小孩长大后和牝狼媾合,牝狼便有了身孕。邻国首领闻知他还活着,便派人杀之。这匹牝狼为了躲避仇杀,便逃到了西海之东的高昌国西面的北山,北山上有一个洞穴,洞穴名叫嘎仙洞,洞里有平壤茂草,周回数百里,四面俱山,乃躲避仇家追杀的绝佳之处。牝狼躲在这里产下十个男孩。数年后,这些男孩们长大了,他们继承了狼的野性,同时也继承了狼的掠夺欲,他们分别抢来女人作为自己的妻子,后代自成一姓,最为著名的当属阿史那和阿史德两个姓氏,阿史那最为贤能,于是就做了君长。他的部落以狼头为纛,以示为狼的后人。经过数世后,阿史那家族中有一个叫阿贤设(阿贤是名字,设是突厥的官职)的人不愿意永远蜗居于此,于是率部落出于穴中,臣服于蠕蠕(柔然),居于金山之阳,为柔然打铁,被柔然称为“锻奴”。所居金山形似兜鍪,其俗谓兜鍪为突厥,于是这支部落就被称为“突厥”。

另有一则传说:突厥的祖先,出生在匈奴北边的索国。这个部落的首领名叫阿谤步,他有兄弟十七人,其中一个叫伊质泥师都,是牝狼所生。阿谤步等人生性都很愚痴,于是部落被消灭了。泥师都受到异常之气的感化,能够占卜风雨。他娶了两个妻子,传说是夏神和冬神的女儿。他的两位妻子为他生了四个男孩,其中一个变成白鸿;一个在阿辅水和剑水之间建立国家,称为契骨国;一个在处折水建立国家;一个住在跋斯处折施山,居住在这里的就是他的大儿子纳都六。纳都六居住的山上仍然有阿谤步种族的人,他们大都饥寒露体,纳都六就给他们弄来火取暖,养育他们,于是他们就一同尊奉纳都六为部落之主,部落称为突厥,称他为纳都六设(设后为突厥官名,当时可能是首领的意思)。纳都六设有十个妻子,生的儿子都随母亲的姓,阿史那就是他的小妻生的儿子。纳都六设死后,部落想在其儿子中选择一个继位,大家就陆续来到大树下,共同约定说:“大家都向着树跳,谁跳得最高,就推举谁继位。”阿史那年龄幼小,却跳得最高,诸子就奉他为主,称为阿贤设,阿贤设就是突厥可汗的先祖。

祭天仪式结束后,庵罗走向祭台,对着嘎仙洞方向拜了三拜,念道:“阿史那庵罗向上天敬告:赐予我力量的天神、日神,神明的牝狼,高贵而勇猛的阿史那和阿史德家族,贤明的伊利、乙息记、木杆、佗钵大可汗,以及众小可汗、叶护、设、特勤、俟利发、吐屯发、颉利发、屈律啜、闫洪达、俟斤、梅录、匐等大小官员,庵罗德博才疏,不堪突厥可汗重任,今逊汗位于乙息记可汗子尔伏可汗阿史那摄图。”

祭台下一片哗然,大逻便万万没想到平日里对庵罗詈言相向只是因为自己没能登上汗位出的恶气,居然使庵罗会舍汗位让给了虎狼一样的摄图。庵罗任可汗时,自己尚能和摄图平分秋色,如今摄图继任了汗位便一家独大,自己恐怕今后连集议的话语权都没有了,他越想越后悔,将手慢慢伸向腰间的刀柄,准备冲上祭台。

站在他身旁的玷厥一直在注视他的表情,瞬间按住了他那只已将刀柄抽出的手,大逻便转身面向玷厥,玷厥向他摇摇头示意他不可孟浪,大逻便无奈将刀柄按进刀鞘。

玷厥来自突厥西部,是突厥首任可汗伊利可汗阿史那土门弟弟阿史那室点密的儿子,室点密是突厥西部小可汗,他薨后,玷厥继承了汗位,称为达头可汗。论辈份,他是摄图、处罗侯、大逻便、庵罗等人的从叔。突厥习俗每年五月八日,大小可汗都要齐聚于都斤山下的草原上祭拜天神和日神,今日达头可汗特地从西部赶来参加,他也万没想到祭天祭神祭牝狼后庵罗会将汗位逊给摄图。

祭台下的尔伏可汗扬起嘴角,眼睛瞟了一眼大逻便,眼神中充满了对他的轻蔑,抑或是向他在挑战,大逻便忍住一言不发,只是嗔恶地回瞪了他一眼。

突厥的汗位登基仪式由叶护主持,身为叶护的处罗侯走上祭台宣布:“新汗登基仪式现在开始。”

台下声乐响起,处罗侯道:“请毡。”

典礼官将毡车驾了过来,几位突厥猛士将由羊皮制成的蒙毡抬放在毡车上,处罗侯将尔伏可汗扶上毡车,对着太阳道:“起毡。”

典礼官驾着车围着太阳转了一圈。处罗侯叫道:“落毡。”

毡车停了下来,众小可汗、叶护、设、特勤、俟利发、吐屯发、颉利发、屈律啜、闫洪达、俟斤、梅录、匐等大小官员向毡车里的尔伏可汗拜了一拜,处罗侯叫道:“请毡。”

如此典礼官又驾车绕着太阳转,每转一圈,处罗侯都叫落毡,每落一次毡,众小可汗、叶护、设、特勤、俟利发、吐屯发、颉利发、屈律啜、闫洪达、俟斤、梅录、匐等大小官员就要向毡内的尔伏可汗拜一拜,如此转了九圈,众人共拜了九次,拜毡仪式才算结束。

典礼官牵来了马,处罗侯将尔伏可汗从毡车内扶出,将他扶到马上,旋即有官员跨上另一匹马并用布帛打成结套住了他的脖子,官员扬鞭抽马,胯下之马朝着太阳方向转圈,尔伏可汗的胯下之马也跟着跑,两马越跑越快,尔伏可汗被布帛越勒越紧,几经窒息,意识模糊。此时马朝着太阳方向转了九圈,用布帛套住尔伏可汗脖子的官员问道:“摄图,你能当几年可汗?”

尔伏可汗已被勒得神智不清,随手用手指做了个七字的姿势。

那个官员松开布帛,尔伏可汗呕着嗓子一阵咳嗽。

“摄图当七年可汗!”处罗侯向众官员叫道。

“摄图当七年可汗!”众官员叫道。

台下一片欢呼,众官员用胳膊相碰,跳起了突厥民族舞,热烈地欢呼着新一任可汗。正跳着突厥民族舞的玷厥回头看到一声不吭大逻便,便停下舞步来到他身旁。

过了半晌,尔伏可汗状态逐渐好了起来,他向众官员宣布:“我,阿史那摄图,即日起继任突厥大可汗,尊号为伊利俱卢设莫贺始波罗可汗,又尊号为沙钵略可汗!”

“伊利俱卢设莫贺始波罗可汗!”

“伊利俱卢设莫贺始波罗可汗!”

“沙钵略可汗!”

“沙钵略可汗!”

台下一片热烈的欢呼声。

摄图自此由东方的尔伏小可汗成为了突厥沙钵略大可汗,这个汗位是庵罗让出的,出于回报,他面向众官员宣布:“剌封庵罗为第二可汗,居守独洛水。”

“第二可汗!”

“第二可汗!”

台下又是一片热烈的欢呼声。

大逻便按耐不住了,这次他不再顾及玷厥的拦阻,冲上祭台质问沙钵略可汗:“你和庵罗都做了可汗,如今我却和你们有宵壤之别。我大逻便也是木杆先汗的儿子,凭什么我做不得可汗?”

面对大逻便的质问,沙钵略略显尴尬,心下暗忖:大逻便一派势力不容小觑,自己初登汗位伊始还未羽翼丰满,不便和他决裂,于是踅到大逻便面前拍了拍他的肩:“你我都是几位先汗的后人,当然有资格当可汗,本汗剌封你为阿波可汗,照旧统领你的旧部。突厥汗国至此有我沙钵略大可汗阿史那摄图和第二可汗阿史那庵罗、阿波可汗阿史那大逻便、西面达头可汗阿史那玷厥共同管理,我们四人并称为四大可汗。”

“四大可汗!”

“四大可汗!”

台下又是一片热烈的欢呼声,不绝于耳。

安州府。

宇文温强忍悲痛疾步来到总管府,他的父亲杞国公宇文亮正在和国官茹宽在书房商讨事宜。宇文亮刚刚接到朝廷任命他为行军总管的告身,让他去徐州和郧国公韦孝宽汇合,然后攻打陈朝。茹宽见宇文温火急火燎闯了进来,便向宇文亮告退。

宇文温见书房只剩父亲一人,便抱着父亲的腿啼哭:“父帅,刚接家中舆台来报,炽繁她,她……”

“炽繁她怎么了?”宇文亮问道。

“舆台来报,孩儿刚被圣旨诏入安州辅佐父帅,圣上就以命妇入朝为由将炽繁诓骗进宫,劝炽繁饮酒,将炽繁玷辱了。圣上还让舆台带信让我休了炽繁要纳她为妃。”宇文温不断抽泣。

“唉!”宇文亮想起了数月前的向周宣帝进谏,差点把自己的命给搭上了。

事情的缘由是周宣帝刚登基后便开始大兴土木,下令修复旧都洛阳,征调了太行山以东各州的军队,下令给京城百姓增加赋税以充军需,并将百姓的劳役从原本法定的三十天改为四十五天,大批青壮年劳力们只得抛下农田来到洛阳,夜以继日地修建洛阳宫殿。等到洛阳宫殿修建得差不多了,他又将相州六府移到了洛阳,改称为东京六府。并下诏让原本离开洛阳的百姓再迁回洛阳,其他地方愿意迁到洛阳的也可以迁回,河阳、相、幽、豫、亳、青、徐等州均受东京六府的管辖。如此一来洛阳的户籍人口陡增,边境的居民也迁到了洛阳,洛阳变得繁华了,边境实则变得空虚。边境居民一迁走,军队日常生活用品的补给就没有了保障,没有生活保障,兵士就无斗志。此事引起了宇文亮的担忧,便向周宣帝劝谏。

宇文亮指出此事的蔽端,陈述这样做的危害,边境空虚就会使得突厥和陈朝趁虚而入,并暗示他要勤于朝政、黜幽陟明。周宣帝听完艴然不悦,指着宇文亮骂道:“朕在当太子时,老东西(周武帝)就对朕十分苛刻,朕无论严冬酷暑都得和众大臣一样早朝,稍有不是便被一顿杖挞。现在老东西死了,朕当皇帝了,连你也敢来教训起朕来了。这个天下,到底是朕的天下,还是你的天下?”

宇文亮吓坏了,一个劲地在跪在地上告饶。周宣帝要处死他,普六茹坚等一帮大臣纷纷向他求情,周宣帝才免了他的死罪,将他逐出京城,赶到安州府任总管,并放出了一句狠话:“如果不是国丈大人为你求情,今日便让你成为刀下之鬼。你不是说边境空虚吗?朕就让你到安州去抵抗突厥,如果安州有什么闪失,朕照样杀了你!”

想到此,他长叹一声:“我宇文亮自祖父宇文颢起,历经四代,忠于周室。忠言劝谏,却差点丢了性命。我们父子拓守边疆,抵御突厥,没曾想后院起火,到头来我却连自己的家人都保护不了,我还要为这个昏君卖命干嘛。”

宇文亮怒火中烧,面向宇文温。宇文温见父亲面带杀机,读懂了父亲的意思:“父帅,您莫不是要……”

宇文亮点点头:“我刚接到告身,昏君让我去徐州和韦孝宽合兵攻打陈朝,我准备到徐州后偷袭韦孝宽的大营,然后掌管这支军队的控制权,再加上我安州的军队,杀回长安!”

“父帅,韦孝宽可是名将,不可轻易对付,况且这构逆可是要诛连九族的啊。”宇文温有些害怕。

“诛连九族?我们的家眷都在这里,唯一不在这里的炽繁被这昏君玷辱了,昏君要立她为妃,决不会杀害她的。我们即便不反,昏君迟早也不会放过我们,齐王、宇文孝伯、乌丸轨就是先例!至于韦孝宽,父帅知道如何对付他。我困住他,然后派我的亲信、长史杜士峻去偷袭他的大营。大周朝是宇文氏的江山,我们也姓宇文,也是德皇帝①的后人,宇文泰一脉能做皇帝,宇文颢一脉也做得。有朝一日我们杀回长安,杀了宇文赟这个狗皇帝,我做天子,你当太子。”

谁知隔墙有耳,两人的谈话被躲在书房外的茹宽偷听得一清二楚。

注释:①德皇帝:即宇文肱,北魏时期鲜卑宇文部首领,北周文帝宇文泰之父,宇        文泰子周明帝宇文毓追封其为德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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