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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寅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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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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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悲歌•长安恨》连载

第一十四章 沙钵略迎娶公主 长孙晟探寻勒石

沙钵略可汗算着时辰,自己的可贺敦明天就应该到了,连明连夜激动得一夜未眠,秉着烛光在牙帐内来回踱步,火急火燎中等待即将见到朝思暮想的意中人,从未曾有的讨厌这更长漏永,好不容易等到星光熹微,便带着数百位众小可汗、叶护、设、特勤、俟利发、吐屯发、颉利发、屈律啜、闫洪达、俟斤、梅录、匐等大小官员,早早地出了牙帐,身帔朝霞行至数十里迎接可贺敦的到来。

“怎么还未到?” 沙钵略可汗居高临下望着山下那条小道,他和处罗侯、地勤察约好在牙帐接纳自己的可贺敦,为了早点见到心中仪人,不惜多走数十公里来到这视野开阔的制高点瞭望。此时天更将晚还未曾见,有些心烦意乱。

“可汗,喝点水吧!”一个贴身附离拿着盛水的壶递了过来。

沙钵略可汗轻轻推开了他的手,附离只得退下。

“可汗,眼见就要到酉时了,行程又这么长,迎亲队伍一路晓行夜宿、涉水登山,既要经过广袤无垠的草原,又要经过荒无人迹的戈壁大漠,这一路上还有野兽出没,别是有什么事情给耽搁了吧。”

“闭上你的乌鸦嘴!”沙钵略可汗斜乜了一眼说话的官员,“前日萨满教觋给我算了一卦,说是今日到。我都等得,你们等不得?”

沙钵略的话无疑是给众官员一个警告,众官员无人再敢发表意见。

“来了,来了。可汗,你瞧,他们来了!”说话间贴身附离指着山下小道上的一支队伍。

沙钵略可汗手遮眉头,仔细观察,队伍中有马、有车舆、还有身披铠甲的士兵。

“应该是了。” 沙钵略可汗掩饰不住喜悦的心情,将双手握成圈样对着小道上的队伍喊道,“是我的可贺敦到了吗?”

队伍隐约听到有喊叫声,却未听清,继续前行。沙钵略可汗又如此喊了三次,队伍这才听到是可汗的声音,走在最前的叶护处罗侯和地勤察见到了山上沙钵略可汗,朝他挥挥手:“可汗,我们来了!”

“走,我们下山迎接!” 沙钵略可汗率着众小可汗、叶护、设、特勤、俟利发、吐屯发、颉利发、屈律啜、闫洪达、俟斤、梅录、匐等大小官员直奔山下。

“我的可贺敦,你辛苦了;大周的送亲特例,你们一路辛苦了;叶护、特勤,你们辛苦了。”

“谢可汗关心!”处罗侯身披戎甲,不能行君臣之礼,略一抱拳,向沙钵略可汗介绍身边的宇文神庆和长孙晟,“这二位是大周送亲使团的正副特使宇文神庆、长孙晟。”

沙钵略可汗抱拳施礼:“久仰正副特使威名,今日一见,果然英姿风发、气宇轩昂。”

二位特使抱拳回礼:“见过可汗!”

“我的可贺敦,你终于到了!” 沙钵略可汗火急火燎跑到车舆边,撩开帷幔就要掀去宇文玄霓的盖头。

“可汗,按照我们中原王朝的习俗,红盖头要等到洞房花烛夜时才能揭开,请可汗见谅。”坐在轿中的宇文玄霓说道。

“这……”略显尴尬的沙钵略可汗先是愣了一下,旋即放下了帷幔,放声大笑,“摄图不知中原礼节,请可贺敦见谅!”

“我现在还不是突厥的可贺敦,待到洞房花烛夜后才是突厥的可贺敦。现在还是大周的千金公主。”宇文玄霓表现得不卑不亢。

“是,是,公主不仅现在是公主,成为我突厥的可贺敦之后,一样会被我宠成公主。” 沙钵略可汗不住地呵呵道。

车舆中的宇文玄霓“噗哧”笑出声来,他原以为沙钵略可汗是一个只懂得狩猎牧马,处在奴隶制度时代且言辞粗鲁、不开化的狄戎,没想到他会用鲜卑语对自己说话,还如此幽默,不免对他有点另眼相看,原本以为嫁到突厥和他在语言交流上有障碍,看来这个担心是多余的。此时的她好想撩开红盖头看他一眼,他究竟长什么模样?有没有自己父王的美髯,有没有陈朝公子的白净?还是如同一个饱经风霜、肤色发黑的庄稼汉?但少女的矜持告诉她不允许这样做。

这是宇文玄霓对沙钵略可汗的第一印象。

到达沙钵略可汗牙帐时已近亥时,平素里这个时辰突厥百官们都已到了托枕而卧之时,而今天是他们值得庆贺的日子,除了和可汗一起去迎接可贺敦的官员外,剩下的官员早早摆好瓜果珍馔,等候着可贺敦的到来。

沙钵略可汗走向车舆牵着宇文玄霓那只白细柔荑时,内心燃似一团烈火,这种感觉让他重回了二十年前。二十年前当他牵着他的第一任可贺敦时那种感觉,准确地说,那时的他还是担任一个被称之为“设”的官职,他的正妻自然不能被称做可贺敦。她为他生下了长子雍虞闾,夫妻间的感情也非常好,几年前她突然薨逝,让他伤心欲绝。以至他被佗钵可汗任命为尔伏可汗后也没有想到在他的众多阏氏中晋升一位为可贺敦。直到他在赵王府见到了宇文玄霓,他那崩逝的可贺敦和那些众多的阏氏加在一起也没有宇文玄霓半点漂亮,才让他有了续弦的想法。

被沙钵略可汗牵着纤纤玉手的宇文玄霓感觉到,这只手,虽少了陈伯信那只充满江南韵味般细腻,也不如处罗侯那只充满砂纸般粗犷,而是介于二者之间,比起陈伯信的手而言,他的手细腻中略带些许老茧,被他这么长时间紧紧地攥着竟没有丝毫疼痛。她也好奇,作为一个成天拿着刀枪箭矢的突厥可汗,手却没有庄稼汉般粗糙。

这就是宇文玄霓对沙钵略可汗的第二印象。

宇文玄霓在突厥百官的簇拥下进入牙帐的洞房,百官们自觉地离去。

“现在我可以揭去你的红盖头了吗?我的可贺敦。”

宇文玄霓羞赧地点点头。

沙钵略可汗走到她跟前,借着烛光用手轻轻地掀起红盖头的一角,从宇文玄霓的嘴角看出了她的羞赧。

他的手停在了半空。

“你怎么不掀了?”宇文玄霓奇道。

“我,我不想让这美好的一刻瞬间即逝。”

宇文玄霓笑了。原来自己的夫婿是这么的外刚内柔啊。

沙钵略可汗如拨蝉翼般将红盖头又向上撩了一点,这次他看到了宇文玄霓的眼睛,四目对视,久久不愿移去。

望着眼前这个男人,宇文玄霓想起出塞之前父母曾告诉自己,未来的夫君长有一张彪悍、豺狼似的脸,但是眼前这位男人那双顾盼撩人的眼神甚至还充满善意,几根麻花小辫和满脸络腮紫红髯煞是可爱,一点没有丝毫的鸷狠狼戾。

“我的可贺敦,我终于把你接回家了。” 沙钵略可汗将红盖头完全掀起,捧住她的双腮仔细地端详。

“可汗为什么要娶我?”

“因为你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美女人!”

“可汗廉远堂高,阅女无数,贵族美女不乏其人,何必舍近求远到我中原王朝求亲?”

“草原上虽说也有风姿绰约的女子,但和公主相比还是有着天泥之别。”

“此话怎讲?”

“公主也知道,突厥是游牧民族,游牧民族定无居所,逐水草而居,顺天时而动。我族的女子心拙口夯,而公主金枝玉叶,自小就博览全书,满腹经纶。我寻思着,公主如若要做我的可贺敦,帮我参与政事,出谋划策,突厥必将壮大。”

“这就是你要娶我的理由?”

“是的,自我第一次见到公主时就爱上公主了,得到公主做我的可贺敦也是天意!”

“天意?要不是你给我大周施压,我或许……”宇文玄霓欲言又止,她在想,如果不是突厥的恃强凌弱,或许她和陈伯信……算了,不想了,都结束了,想也没用,一切都是天意!

“公主或许什么?公主或许是不是还在长安城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沙钵略说起这话时,心生愧疚,“虽然和你们中原相比,我们突厥人是有些野蛮不开化,但你嫁给我总比嫁给先汗好。”

沙钵略指的先汗是佗钵可汗,宇文玄霓叹了口气,命已至此,她又如何回答呢。

“你怎么会说鲜卑语的?”宇文玄霓问道。

“我在中原待了一段时间,遇见了你,不可一世爱上了你。你们中原人有句成语叫爱屋及乌,我想既然爱你,又想和你在一起,就必须学说鲜卑话,我在长安认识了一个长期在中原做生意的粟特人,他会说鲜卑语和汉语,我就给了他大量的细软缯絮作为束脩,和他学说鲜卑语和汉语。久而久之,也会了些。”

“难怪。”

“后来我就把那个粟特人留在了身边,现在他教我的长子雍虞闾说鲜卑语。”

“刚才可汗说我若为你的可贺敦,突厥就壮大了,突厥壮大了会不会寇抄我大周?”

“公主放心,你既为我的可贺敦,我就是大周的女婿,女婿怎么可以打自己的岳父呢?我摄图相信因果报应,如果我打了自己的岳父,老天会惩罚我的。”

听了他的话,宇文玄霓的心这才稍稍放了下来,享受着夫君手上的温度。

洞房里二人正在攀谈,外面却是一阵突厥歌声。

“外面是什么声音?”

“是我的兵士们在唱歌,为我娶得漂亮的可贺敦而祝贺。”

“既然这么热闹,可汗为何不去?”

“我的新婚之夜,当然留要在洞房里陪我的可贺敦。听说你们中原人新婚之夜入了洞房是不能出来的。”

“既然我远嫁了突厥,也算是突厥人了。适才可汗顺了我们中原的习俗,现在我当然也要尊重你们突厥的习俗。”

“没想到我的可贺敦如此通情达理。走吧,也让我的百官们看看我的可贺敦是多么的漂亮。”

沙钵略可汗挽着宇文玄霓的细白柔荑走出洞房出了牙帐,众兵士正围着篝火手牵着手唱着突厥歌,跳着突厥舞,见可汗和可贺敦的到来,他们停止了歌声,停下了脚步,都来一睹可贺敦的芳容,他们从未见过中原女子,也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

“别停下,你们继续!”宇文玄霓挥动双手加入到他们的队伍中。

“来,为我的可贺敦干杯。”说完沙钵略可汗端起一只羽觞,一饮而尽。

众文武百官也端起羽觞一饮而尽。

“没想到我的可贺敦突厥舞跳得这么好。”望着鸾回凤翥的宇文玄霓,沙钵略可汗不禁赞道。

“我是在远嫁的路上和一个突厥新娘学的。”宇文玄霓笑了笑。

沙钵略可汗走进百官群中,拉起宇文玄霓的柔荑,载歌载舞。

“可贺敦,你好漂亮!”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拉着宇文玄霓的衣角用鲜卑语赞道。

“你还会说鲜卑语?你几岁了,是谁家的孩子?”宇文玄霓停下舞姿俯下身去,摸了摸小男孩的头。

“我叫窟合真,七岁了。我是我父汗的儿子。”

“你父汗的儿子?突厥有大小可汗好多个,你是哪个可汗的孩子?”宇文玄霓越发的喜爱这个男孩。

“这个就是我的父汗!”窟合真指着沙钵略可汗。

宇文玄霓知道突厥东部有三大可汗,西部有达头可汗,她不知道窟合真是哪个可汗的儿子,顺着他的手指向才知道是自己的夫君——沙钵略可汗的儿子。

“你真可爱!”

“窟合真,以后要像对待自己的母亲一样对待可贺敦,知道吗?”沙钵略可汗道。

“好的,今后可贺敦就是我的阿摩敦。”窟合真点点头。

“对了,窟合真,你怎么会说鲜卑语的?”沙钵略可汗问道。

“安遂迦老师教雍虞闾哥哥鲜卑语时,我在外面偷听的。”

“就让这孩子和雍虞闾一起学习吧。”宇文玄霓回首望了一眼沙钵略可汗。

沙钵略可汗点点头,转而问道:“你哥哥呢?”

“哥哥一早就进山里狩猎去了。”窟合真回答道。

“胡闹,今天这个特别的日子他们怎么可以私自去狩猎?”

“哥哥说要给可贺敦一些见面礼。”

宇文玄霓听了窟合真的话,心中不免有一阵感动,莫名对这位还没见过的可汗长子有了一丝好感。

“他的老师安遂迦呢?”沙钵略可汗问道。

“禀可汗,安先生和大王子一起去了。”一个附离道。

“带了多少人马?”

“大约三十余人!”

“不好,亥时还没回来,别是出了什么事!”沙钵略可汗有些担忧,“来人,给我备马。”

“可汗,您不能去,今天是您大婚之日。再说山中野兽较多,我们担心可汗您的安全……”

“突厥民族只有勇士,没有孬种。传我号令,即刻进山搜救雍虞闾。”

“可汗,我也去吧。”宇文玄霓请命。

“你?”沙钵略可汗瞪大眼睛将信将疑。

“嗯!”宇文玄霓点点头。

“我的可贺敦,今天是我们大喜之日,你还是留在牙帐内吧。进山、狩猎、救人,这些是我们突厥男人的事。”

“可汗,既然我嫁到了突厥,就是突厥人了,况且雍虞闾是因我而去狩猎。再则我们鲜卑民族以前也是游牧民族,虽然自魏孝文帝实行汉化后我们汉化了,但我们还保留着鲜卑的民族习俗、传统。我自小就读经史、善骑射,可汗又不是没见过我骑马。”

沙钵略可汗被她这么一说,想到了第一次见到她时她骑上那匹千里追风驹时的场景,真的是巾帼不让须眉啊。他不由地点点头,牵起宇文玄霓的胳膊举起:“我的可贺敦随我们一起去。”

“可汗万岁,可贺敦万岁!” 众小可汗、叶护、设、特勤、俟利发、吐屯发、颉利发、屈律啜、闫洪达、俟斤、梅录、匐等大小官员们振臂高呼。

长孙晟望了宇文神庆一眼,宇文神庆会意点了点头,长孙晟道:“可汗,请允许我也一去起。”

“副使,你还是留下来吧。如果要有什么意外,我突厥不知如何和大周交待。”

“可汗是不放心我的武艺吧?”长孙晟笑道。

“这倒不是!大周朝的送亲特使,肯定都是文韬武略的。”

“那就是说可汗同意我一起去了?”

“这……”沙钵略可汗经他这么一说,竟也无法反驳他。

“可汗,让我也去吧?”处罗侯上前请命。

“叶护,你就不用了吧,地勤察随我去就行了。宇文特使他们也疲劳了,你留下帮我应酬照应,顺便帮我处理一切突发事件。”

处罗侯应唯退下。

“传我的令,带三百勇士,即刻出发。”

九月山里的气温变幻无常,刚下过一场秋雨后更显得些许凉意,位于于都斤山深处的一块裸地内,地上架起了一堆柴火,一群人中有的来回不停地搓着手,有的则哆嗦着身子在烤火。

“大王子,吃只羊腿吧,补补身子。”一个附离将刚烤熟的羊腿递给了圈在一旁瑟瑟发抖的雍虞闾,雍虞闾一连几个喷嚏后接过羊腿,用随身的刀剁成了块状。

“弟兄们,都过来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只是少了孜然和花椒。”雍虞闾说话间还不忘自嘲一番。

雍虞闾一声令下,烤火的,搓手的附离都围了过来。

“吃吧,吃吧,大家都有份。今晚就在山里将就一晚,明早天一亮就出发。”雍虞闾十六、七岁年纪,狩猎约有十多年的经验,要不是今天贪恋一只獾子,也不至于迷了路。

“来的时候带了三十个兄弟,一天工夫只剩下二十二个了。”雍虞闾递了一块羊腿肉给安遂迦,心中不免唏嘘道。

“今天走的这段路被山带河、崖壑峥嵘,大王子从未走过,丢失一些附离也是正常的。”他的老师安遂迦接过羊腿肉安慰道。

安遂迦三十多岁年纪,唇下几根黄色稀须,一袭白衣,戴着粟特人特有的尖顶虚帽,声音不紧不慢。虽说是中亚粟特人,但长期在中原经商,言语举止、风俗人情都习惯于中原,要不是那顶特有的粟特人帽子和帽子遮挡的齐项短发,真和中原人般无异。

雍虞闾似乎饿极了,嚼了块肉放在嘴里大块朵颐,尔后打了一个饱嗝,心情无比放松。

“听父汗说过可贺敦风姿绰约,让他欲罢不能,不是我突厥女子所能比拟的。安先生,你去过中原,去过长安城,见过可贺敦吗?”

安遂迦嚼着雍虞闾递过的羊腿肉放在嘴里,他吃食物的动作没有雍虞闾那么粗鲁,甚至可以说是斯文,几乎是第一小口还未下肚绝不去咬第二口,他似乎很享受这过程。

“可贺敦没见过,但中原王朝的女子明眸皓齿,犹如出水芙蓉。相比之下,突厥女人就显得相形见绌了。”安遂迦慢条斯理地回答。

“大王子,看,那边过来了一伙人。”雍虞闾顺着一个附离的手指望去,远处一些拿着火把的队伍犹如一条长龙盘旋在山间,向他们这边走来。

雍虞闾扔掉口中尚未吃完的羊腿肉,提刀站起:“都别吃了,小心备战。”

草原上因不同的部落抢占地盘而发生流血冲突的事件时有发生,让雍虞闾不得不提高警惕。

“大王子,他们有很多人,我们才二十多人,肯定不敌。”一个附离望着远处的火把失望地说。

雍虞闾长吁一声,心无斗志,瘫坐于地。

“是敌是友还很难说,怎么就肯定是我们的敌人呢?”见雍虞闾士气消沉,安遂迦一边不紧不慢地继续嚼他的羊腿肉,一边鼓舞着士气。

远处的猎犬声也越叫越响,含糊着的说话声也越来越近。

“大王子,安先生,好像是在召唤我们!”一个附离竖着耳朵隐约听出了说话声。

雍虞闾再次站起,队伍又走近了。他兴奋地就要跳起来:“是在叫我,安先生,是在叫我,我听到了,是父汗的声音。”

“父汗,我在这……”雍虞闾挥手示意。

“雍虞闾,是你吗?”队伍越来越近。

当沙钵略可汗率着那三百勇士出现在雍虞闾面前时,雍虞闾冲上前去抱住了父汗。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重重地打在雍虞闾的脸上,一串血迹顺着他嘴角边流淌着出来。

“父汗!”突然挨了打的雍虞闾被打懵了,他不明白父汗为什么要这样做。

“谁让你擅自出来狩猎的?”沙钵略可汗一脸怒容。

“父汗,今天是你您和可贺敦大喜之日,孩儿不知送些什么作贺礼,就带了些附离进山狩猎,准备赶在天黑之前赶回,哪知山高路陡、犬牙交错,山里气候又变幻莫彻,我们迷了路……”雍虞闾捂着被挨打的半边脸,似乎很委屈。

“带了多少附离出来?”沙钵略可汗怒道。

“带了三十个附离。”

“现在还剩多少人?”

“还有二十二人!”

“蠢才,狩个猎一天时间就损失了三分之一的人,这要是打仗……你让父汗以后怎么放心把军国大事交给你?”

“可汗,这次的错不怪大王子,全是小人的错,小人作为大王子的老师,没有及时提醒。要罚就罚小人,千万别惩罚大王子。”安遂迦作为沙钵略可汗最为倚重的人,知道他不会责备自己,就将责任全部揽下,替雍虞闾解了围。

“可汗,如果不是因为我,大王子也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去狩猎,大王子也是一番好意,你就原谅他吧。”宇文玄霓也替雍虞闾解围。

沙钵略可汗闻言,怒气消了一半,对着雍虞闾道:“看在可贺敦和安先生的面上,今天就饶你一次;如有再犯,定罚不饶。还不快来参见可贺敦。”

雍虞闾走上前来,按照突厥礼节向宇文玄霓一拜:“雍虞闾见过可贺敦。”

宇文玄霓颔首表示还礼,雍虞闾这才仔细打量着她,果然如自己老师所说,我突厥女子的美貌远不如可贺敦,刚才父汗责备自己的时候曾说过诸如将军国大政交给自己的话,是不是有将自己培养成接班人的想法?按照突厥继承的风俗,父汗百年之后,父汗的可贺敦不就是自己的可贺敦了吗?她那么貌美,比自己又大不了几岁。想到此,他不由地多看了宇文玄霓几眼。

“这位就是我和你提起过的安先生。”沙钵略可汗向宇文玄霓介绍着安遂迦。

“见过可贺敦!”

“见过安先生!”

两人是几乎同时向对方用中原礼仪打着招呼,待二人将手放下时,才看到了对方的脸。

真是美得不可方物!我安遂迦在中原经商多年从未见过如此美貌之女,如能和她共享一宿,此生足矣!安遂迦心中不禁叹道。

真像,眉目举止温文尔雅,真的像陈朝公子,要不是那粟特人特有的帽和齐项短发,真和陈朝公子无异。孚之,你还好吗?宇文玄霓心中不免念起了陈伯信。

四目对视,不愿移开。

长孙晟乜眼瞧见,不动声色。

沙钵略可汗打破沉默:“雍虞闾,带我去见你的战利品。”

二人这才觉得尴尬,将目光移向别处。

“父汗,你看,今天的战利品,有盘羊,有狍子,有獾子,有沙狐。”

“嗯,不错!”沙钵略可汗颔首捻须露出了赞许的笑容,朝着所有人命道,“今夜就此扎营,明早动身回牙帐。”

须臾间一排排穹庐扎好,彼此各去休息。

望着眼前温柔莞尔的可贺敦,沙钵略可汗张开双臂,心怀一丝愧疚:“我的可贺敦,新婚之夜竟然让你睡在这荒山野外,真是委屈你了!”

虽说宇文玄霓是带着政治目的嫁给沙钵略可汗的,但通过不长时间的接触,让她颠覆了以前对他的认知,自己的夫君也有温柔一面,她没有拒绝他粗鲁的举动,就如当初没有拒绝陈伯信一样,更何况眼前这位是她合法男人,她闭上自己的双眼,任他亲吻、抚摸着自己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听着他那喘息的节奏声,尽情享受着他给她带来的快感。她会动用自己的魅力来征服他,使得突厥不再对大周寇抄,使得两国和平共处下去。

破晓时分,趁着其他人还未睡醒,长孙晟独自一人走出穹庐,他关注着四周的地势,沿着土路继续向前,前方一座小山,山中被人为辟出一条小道,顺着走了不到一里地,见山石右首似有一块摩崖石刻,走近一看,一块碑嵌在摩崖上,文字已变得漫漶不清,碑的上半部已经被泥泞覆盖,但上面的汉字让他深知这块碑刻有着不同寻常的故事,很有价值,他来回反复轻拭去碑上污秽,露出《封燕然山铭》字样。

“找到了,我终于找到了。”长孙晟对天长啸,“原来‘燕然勒石’真的存在。”

长孙晟回顾着这场战争。

“副使,你在这干什么?”长孙晟一惊,回首一望,地勤察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后,冷冷地注视着自己。

长孙晟缓过神来,以一个职业外交家的老练举手作揖:“原来是特勤大人,特勤也睡不着觉出来蹓跶?”

“你少跟我装糊涂,我一路上就仔细观察你了,你每到一地都向叶护打探地名,你是不是周朝派来的细作?”

“特勤说的哪里话!我堂堂大周朝的送亲副使,怎么会是细作?要是细作我还一人出来?这荒山野岭的,你看我连把防身匕首都没携带,难道我就不怕被狼叼了?”长孙晟半开玩笑地说。

地勤察想想也是,盯着长孙晟的双眼,围着他四周转了一圈,见他面无惧色,便指着石刻道:“副使对这石刻这么感兴趣?”

“特勤还记得在来的路上我曾说要找一块石刻的事吗?”

“是曾有过这回事。”

“如今,就是这块石刻,被我找到了!它就是我中原王朝在大汉时击败匈奴的证据!”

地勤察走到石刻前,反复望了望碑上面的字,这些文字,也说明不了什么。他只得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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