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帅,我们被隋军围困黄龙半月,突厥也未见增援,兵士们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再这样下去我怕会引起哗变。我们还是退兵吧。”高僧伽小心地向父亲高宝宁提议道。
高宝宁咧着嘴转动着眼珠,仰天骂道:“处罗侯,你这狗娘养的,约好了合兵夹击隋朝,如今我被阴寿这狗杂种困在这里,你这狗娘养的居然背信弃义、见死不救。”
他越骂越气,越气越骂,掏出随身佩剑,愤怒地对着案几连砍几剑,案几面上留下处处伤痕。尔后他拿起案几被砍掉的一角:“这狗娘养的处罗侯设若让我看到,一定像这案几一样被我乱剑砍死。”
亲信赵世模献策道:“将军,我们不如假意退兵到碛北,隋军见我们败了,肯定会放松警惕,然后我们就游说契丹和靺鞨和我们联军进行反攻。”
高宝宁将剑插入腰间鞘中,转动他那双眸:“这倒是个好主意。传我的令,退回碛北。”
阴寿的军士见高宝宁的部众撤退,欲追之,被阴寿拦住,任敌军脱逃,旋即率领隋军占领了黄龙诸县。
阴寿留下开府成道昂驻守黄龙,班师回朝。
阴寿一走,高宝宁派人游说契丹和靺鞨,并送以大量金银和美女。契丹和靺鞨的首领本是贪利忘义之徒,早就不顾和隋朝的盟誓,纷纷倒向高宝宁一方。
高宝宁见有了契丹和靺鞨的支持,合兵向黄龙府杀来。
高僧伽先来骂阵挑衅,成道昂出兵迎战,契丹和靺鞨联军从两旁杀来,成道昂不敌,只得退回黄龙城内。
黄龙城被高宝宁和契丹、靺鞨联军围困数日,每日叫骂,成道昂闭关不出,派兵向阴寿增援。
“哈哈哈哈,用不了多时,黄龙城就会失而复得。”高宝宁大笑。
“恭祝将军即将失而复得,老夫这条妙计如何?”赵世模陪笑道。
“还是吾儿高僧伽勇猛,此皆我儿功劳,打得隋军不敢出战,哈哈哈。”
赵世模闻言不豫,挥袖告退。他越想越气,回到自己营帐独酌,一连三盅下肚,仰天自叹。
“军师何顾独酌?又何故唏嘘?”军中好友王威见状问道。
“可恨高将军不念我的妙计,却将功劳归于其子,实在可恨。”赵世模大骂高宝宁无情。
王威道:“军师认为高将军是何人物?”
“我跟高将军犹如兄弟,只恨高将军刚愎自用。”赵世模放下羽觞。
“高将军为何抗击隋军呢?”王威问道。
“高将军乃齐朝宗室,当然是为了恢复齐朝。”
“说得好!当年齐朝灭亡,周朝不计前嫌没有杀他,而是让他出任营州刺史,谁知他不知感恩,多次掠夺营州以外土地;如今隋朝建立,他却和突厥联手欲灭隋朝,你认为他复国有几成胜算?”
“这个?”赵世模思考着,“突厥豺狼也,留得高将军只是让他对抗隋廷,一俟攻下隋廷,高将军也就失去了利用价值,突厥怎么会眼见着齐朝复国?”
“军师分析得很对!既如此,你又何苦紧紧相随?”
赵世模不语。
王威见状,继续道:“像高将军这种赏罚不能分明的人何以成大业?”
“你说怎么办?”
“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隋朝皇帝杨坚甫一登基,政通人和、物阜民丰。阴寿已发出告示重金悬赏高宝宁,我们不如投了隋廷。”
“也罢!”赵世模转动双眸思索了一会,“只是其子高僧伽力大无穷,无人近乎。”
“这个不难。”王威将口对着赵世模耳边,“我们只须如此。”
“妙计,妙计!”赵世模抚掌称妙。
“小将军,黄龙城被围困,此皆小将军之功。黄龙城复归指日可待,老夫先敬小将军一杯。”说罢赵世模端起羽觞。
“军师言重了!”高僧伽也将羽觞端起,二人觥筹交错。
想想黄龙即将被攻破,高宝宁着实兴奋。疲惫了一天,他脱下外衣准备睡去。刚刚躺下却见一个人影在晃动。
“谁?”高宝宁警惕地翻起了身。
“是我!”高宝宁的部将赵修罗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刀走了过来。
高宝宁见状,感到一股寒气逼人,故作镇静地道:“赵修罗,你意欲为何?”
“取你项上人头!”赵修罗冷冷地道。
“赵修罗,我平素待你不薄,你何故如此?”高宝宁边喊边到案几边准备取回自己的佩剑,却发现案几上空空如也,他慌了神,连唤:“我儿僧伽何在?”
赵修罗冷笑道:“你就算喊破天边也没用,你儿和赵世模把酒言欢、醉如稀泥,早被我一刀砍死。”
高宝宁闻言,感到一阵股栗,手指着他,瘫坐于地。
赵修罗上前,一刀砍下他的首级。
赵世模、王威带着高宝宁和高僧伽的首级向黄龙城而去。
至此,隋朝东线一路被平叛。
沙钵略继续北上向于都斤山方向逃遁。一路坎坷,到了北牙。
沙钵略观望四方:“这里便是大逻便居住的地方,打探一下,大逻便在哪里?”
不久探子来报大逻便去了西部达头部。
沙钵略露出了狰狞的笑容,对着手下道:“传我的令,突袭大逻便的牙帐。”
大火顺着牙帐燃烧,沙钵略的兵士见到阻挡的阿波兵士就杀。
“可汗,这样不好吧?”宇文玄霓提醒道。
“我的可贺敦,我今日不灭了大逻便的兵士,他日大逻便定要向我发难,不如现在趁这狗娘养的不在,将他的兵士收缴过来,将他的地盘夺过来,这样我们再回击杨坚就有兵力了。”
宇文玄霓不再言语。
火势向牙帐内蔓延,一个信奉萨满教的老妪正在口中念叨着,被这突如其来的火势吓得不知所措,几个兵士冲进来将她拽出放在沙钵略面前。
“跪下!”旁边的兵士斥责道。
老妪吓得瑟瑟发抖,慢慢抬起头发现站着的是沙钵略:“可汗饶命,大逻便以前对你不敬,我向你赔罪,一切皆是老妪的错。”
老妪不断地朝他叩首,宇文玄霓拽了拽沙钵略衣袖。沙钵略颔首,让她先退下休憩。
宇文玄霓侧脸望了一眼老妪,无奈地摇了摇头退下。沙钵略直直地盯着老妪,他的这张脸充满着逗狠和恐怖,老妪不敢直视,只是不停地叩首赔罪。
“你那个混蛋儿子,害得我在白道差点丢了性命,你还有脸来向我赔罪?”沙钵略怒火中烧,拔出腰间佩剑指向老妪。
“不要,可汗,我可是你的婶娘啊。你母亲生你时奶水不够,那时大逻便的姐姐刚出生,看在我给你喂过奶的份上饶了老妪吧?”老妪抱住他的腿哭泣道。
“呸,你这个浣衣女。我真为小时候吃过你的奶水而蒙羞。”说罢沙钵略扳开老妪的手,老妪一个趔趄跌倒在地。沙钵略上前一步,手起剑落,将阿波可汗的母亲斩为两段。
“哈哈哈,哈哈哈。”沙钵略提着蘸有阿波母亲鲜血的佩剑,走向在帐中休憩的宇文玄霓,那笑声让人不寒而栗。
“你终究把她杀了?”宇文玄霓惊道。
“对,就是这么干净利索。”
“错的是大逻便,她有什么错?”宇文玄霓责问道。
“她没有错。没有错难道就代表不该杀吗?杀人是不需要理由的。”沙钵略望了一眼宇文玄霓,“杨坚篡夺你们大周需要理由吗?你的父母兄弟叔叔们没有错不照样被杨坚杀?若留得大逻便的母亲在,大逻便的那些兵士能唯我听命吗?他的那些地盘能归我所属吗?我的可贺敦,趁现在大逻便不在,我才能壮大自己的势力。”
宇文玄霓不语,这个在自己面前一向有君子风度的男人对待别人竟会如此残忍?她默默地闭上双眼。
“可汗,不好,摄图攻占了北牙。”十几个阿波的兵士逃脱了沙钵略的追杀,一路向西来到达头牙帐向阿波禀陈。
“什么?”正在与达头、地勤察推杯换盏的阿波闻得此言,惊得从蒲垫上跳起。
“可汗,沙钵略还……”一个兵士欲言又止。
“他还怎样?”
“他,他,他还杀了可汗您的母亲。”另一个兵士战战兢兢地道。
“你说甚?”阿波揪住那个兵士的臂膀。
“摄图杀了您的母亲。”兵士流着泪跪倒在地。
“你说的话可当真?”阿波怒目嗔视着兵士。
“小人说的句句是真,如有一句假话,可汗你一剑刺死小人!”
“娘!”阿波松开兵士的肩膀走出帐外,朝白牙方向长跪。
达头旋即走了出来,地勤察也跟了出来,达头拍了拍阿波的肩膀。
阿波回首望了望达头,泪眼婆娑:“我娘,我娘被摄图杀了。”
达头心里也是阵阵难过,眼中噙着热泪。
“从父,我想从您这里借些兵,我要杀回北牙为我娘报仇。”
“好,我们再向阿拔部落借兵,一同杀向摄图。”达头安慰道。
“摄图如此滥杀无辜,连亲人也不放过,从此我与他决裂。加上我的兵马,我们一起杀向摄图。”地勤察恨恨地道。
沙钵略坐在阿波牙帐里的一张榻上,他不断抚摸着榻椅上的虎皮,自喃道:“大逻便这小子比我奢侈,可些了这么好的虎皮,现在的主人是我了。”
“可汗,我们在这已有数月了,见好就收吧,于都斤山才是我们的家园。不要让铁勒和契丹的联军摧毁我们的家园。”宇文玄霓走上前来。
“嗯。”虽说乐不思蜀,但沙钵略一贯听可贺敦的话,此刻摸了摸头皮,恋恋不舍站了起来,朝着手下吩咐,“传我命令,北还于都斤山。”
“可汗,大事不好。”帐外一个兵士闯了进来。
“何事慌慌张张。”兵士突然闯入无疑破坏了他的好心情。
“达头、地勤察各带着十万兵马,和阿波一起掩杀而来。”
“什么!”沙钵略一脚踢倒兵士,提着剑冲出牙帐。
外面杀声一片。
沙钵略的附离们将他围成圈保护在中间,他的兵士和达头、可波、地勤察的联军击杀着。
沙钵略欲冲出圈杀向联军,被他的附离拉回:“可汗,我们的残兵加上阿波的投诚兵士,加在一起不超过十万人,联军就有二十万。这还难保阿波原来的兵士不念旧主。现在我们的部众拦截他们还可以抵御一阵,属下保护您和可贺敦赶紧北撤。”
沙钵略想想也是,带着宇文玄霓在附离的保护下往于都斤山方向而去。
阿波赶至牙帐,找到母亲尸骸,尸骸已露铮铮白骨。阿波哭得椎心泣血、肝肠寸断。呜呼哀哉,伏惟尚飨。他下令让手下将自己母亲厚葬。
阿波提着剑寻沙钵略不着,重整联军队伍北上捉拿沙钵略。
“我的可贺敦,你瞧,前面就是于都斤山了。”脚下不远处便是宽阔弯曲的鄂尔浑河,快到家了,沙钵略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到时我们就可以重振旗鼓,东山再起了。”
“这几年我们和杨坚打仗,也损失了不少兵马。那几个可汗貌离神合、各怀鬼胎,我们要经过几年的休养生息,再对付杨坚。”
说话间,从北面来了一群人马,沙钵略警觉起来,他的附离拿起㦸盾准备作战。
前方的队伍越来越近,沙钵略定睛察看,是自己的人,悬着的心不免落了下来。
前方队伍为首之人见是沙钵略,从马上跳下倒头便拜。
沙钵略察之,乃雍虞闾的老师安遂迦。安遂迦拜完哭泣道:“可汗,我们的家园被阿拔部落包抄,庵罗、阏氏和王子雍虞闾、窟合真等一干人全被阿拔部落掳去了。小人无用,没能保护好阏氏和众王子,罪该万死,请可汗处罚小人。”
“什么?”沙钵略拔出了剑,“玷厥、大逻便、地勤察攻击我,狗娘养的阿拔也来算计我。老子和他们拼了。”
宇文玄霓上前按住他拔剑的手:“可汗,我们没有兵马,拿什么和他们拼?”
沙钵略闻言,将剑锋狠狠插于地中,瘫坐于地。
“可汗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他们攻击我们的同时,阿拔也在我们后方包抄?”
“你的意思是他们串通好的?”
“我怀疑是的,不然怎么这么巧?”
“我们现在两面受夹,唯一的方案是往东边去,至少那里还有处罗侯。”沙钵略道。
“可汗现在没有了兵马,你到了处罗侯处你还是那个突厥大可汗吗?”宇文玄霓道。
“也是。”沙钵略揉了揉拳头,“寄人离下的滋味可不好受。”
“是的,处罗侯在突厥民众中威信较高,你去投靠他,你就不是那个一呼百应、统率千军万马的大可汗了。”宇文玄霓提醒道。
“可汗,我们不如……”安遂迦话到嘴边停住了。
“不如什么?”沙钵略问道。
“不如向隋廷请和,或许还能自保。”安遂迦道。
“你的意思是投降杨坚?混账东西。我们这几年辛辛苦苦地打杨坚,就是要为大周复仇,怎么能投降敌人呢?士可杀,不可辱。”沙钵略提起插入地上的剑欲向他刺去。
“可汗,你听安先生说。”宇文玄霓拉住沙钵略提剑的胳膊。
“请和不代表就是投降!杨坚不希望看到我们突厥强大,我怀疑这次玷厥和大逻便同时罢兵是杨坚暗中使了什么阴谋,既然他不希望我们突厥强大,当然也不希望玷厥和大逻便联手灭了我们。不如我们暂且向杨坚低头,结束这场战役,请他出兵帮我们恢复家园。”
“安先生分析得有道理。”
“杨坚他,他会肯吗?”沙钵略将剑收鞘,疑惑地望着身旁的可贺敦。
“我们只有一试了,我自愿认杨坚为父,或许咱们还有一丝希望。”宇文玄霓道。
“什么,你要认贼作父,你疯了?”沙钵略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摇晃着宇文玄霓的双臂朝着她咆哮道。
“可汗,你听我说。我们姑且向杨坚请和,突厥和大周一直有和亲的习惯,杨坚的隋廷当然也不例外。可汗向隋廷上表求亲,我认杨坚为父,改姓杨,这样隋廷也不用再嫁公主,可汗也成了隋廷的女婿。既然我是杨坚的女儿,隋廷当然不会对我们坐视不管,他会向玷厥和大逻便发难。”
“这,能行吗?”
“只有如此了。”宇文玄霓喃喃道。
“小人对长安熟稔,设若可汗信任,小人愿往长安游说杨坚。”安遂迦抱拳道。
“这一路都是玷厥和大逻便的兵士,安先生这单枪匹马的,我很是担心呢。”沙钵略道。
“这个可汗放心,小人只是突厥一教书先生,即便遇到玷厥和大逻便的兵士,相信也不会为难小人。”
沙钵略望着身旁的宇文玄霓,宇文玄霓点点头。沙钵略安排了数十员勇士乔装打扮跟随安遂迦入长安。
安遂迦来长安城住四夷馆已四五天了,一直得不到隋文帝的陛见,心中不免一阵失落。
他百无聊赖地走在长安街头游荡,街闾巷陌、勾栏瓦肆,是多么的熟稔;长安城依旧是九衢三市、软红香土。
“哟,这不是安大爷嘛,多年不见,何不进来耍耍?”倚翠楼老鸨一拳擂在他的肩上,一手依旧拿着一方鲛绡,翘着那妖艳的肥臀,向安遂迦挑逗。
安遂迦多年前在长安做过买卖,时常去花柳烟巷之地寻欢作乐,长安城的青楼窑子都留下过他的身影。此番见是熟人,忙打了招呼客套起来。
“安大爷多年没来了,是不是嫌老娘老了?最近院里又来了一些年轻漂亮的粉头,比春、夏、秋、冬几个娘们骚多了,安大爷要不要来开开荤乐一乐。”
“不了,不了。改天,改天!”安遂迦心中惦记着如何能得到隋文帝的陛见,径直往前走。
“呸,你个穷酸包,活该在长安城找不到老婆。”见安遂迦走远,老鸨在后面骂骂咧咧,过完了嘴瘾,“咣”的一声关上倚翠楼的大门。
安遂迦听了她的骂声,无暇他顾,走到一条闾巷前,一个身着甲胄骑着高头骏马的武官在几个驺从的簇拥下从他面前一晃而过。
他似曾眼熟,不由多看了几眼,一拍脑门,自己来长安数日,怎么把这个人物给忘了?于是他朝着马上之人叫道:“长孙特使,长孙特使!”
长孙晟闻听有人叫他,回首望去。安遂迦朝他这边奔来。
“长孙特使还记得安某否?”
长孙晟勒住马辔,察之,见是安遂迦,遂抱拳道:“原来是安先生,你怎么会出现在长安?”
安遂迦上前将沙钵略派他来长安城请和一事向长孙晟作了说明。
长孙晟听罢道:“安先生不如先回四夷馆,待我明日早朝向圣上奏明后再派人去四夷馆向先生告知圣上的态度。”
安遂迦听闻,听得作罢,向长孙晟作别,先回四夷馆而去。
在听闻长孙晟的奏明后,隋文帝大喜,仰天笑道:“摄图,你终究向我臣服了。传令让达头、阿波,以及摄图的使节一起到鸿胪寺候着。”
当安遂迦坐在鸿胪寺给自己安排的座位上时为之一怔,原来达头和阿波的使节都在,达头使节的座位居上,阿波使节次之,自己最末。这代表着隋廷承认了达头在突厥的地位,今番来此的目的估计要扼死胎中。
达头和阿波的使节见安遂迦坐在自己的席下,为之一笑,斜乜了一眼安遂迦,眼神中充满了鄙视。安遂迦恨脚下没有地缝,羞得将脸扭向他处。
“朕让突厥的三位使者召来,是为三家调停。之前我们隋廷已向达头可汗赠与了狼头旗纛,表明了达头为突厥可汗的正统性。如今沙钵略的可贺敦认朕为父,朕也认了这个女儿,并赐姓杨,改称‘大义公主’。既然她是朕的女儿,沙钵略就是朕的女婿,女儿女婿的事,就是朕这个岳父的事。希望达头和阿波的联军即日起退兵,东西突厥两国能世代讲信修睦,不要以邻为壑。”
三位突厥使节闻言大惊,隋朝皇帝一句圣旨,突厥却硬生生变成了东西两个国家。达头和阿波的使节无奈,只得带着隋廷交与的玺书向各自的可汗回去复命。
安遂迦思忖着虽然隋廷承认了达头的突厥合法性,但自己此次来的目的也达到了,这也算是最好的结局。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父皇,儿臣有一事不明。”
隋文帝回到了万春殿,刚呷了一口寺人阎桂为自己泡的“扶芳夜饮”,回首见是次子杨广,便道:“阿麽何事不明?”
杨广上前:“摄图与咱们大隋为敌,曾调动四十万大军攻我大隋,如今被达头和阿波二部所困,正是天助我也!父皇为何不趁此机会让那两位突厥可汗灭了摄图,反而从中调停?”
隋文帝放下茶盅:“阿麽,父皇问你,周朝和齐朝为何时常被突厥欺凌?”
“因为突厥强大,而周朝和齐朝弱。”
“嗯。如果周朝和齐朝联手呢,突厥有几成胜算?”隋文帝问道。
“这个很难说,说不定突厥就会被周朝和齐朝的联军击败。”
“说得好!那我们这次为什么会打败突厥?”隋文帝追问道。
“因为突厥不团结。”
隋文帝笑了:“如果他们团结起来,父皇还能不能取胜呢?”
杨广摸了摸后脑勺,支支唔唔想发出声音,不好意思地笑笑。
“没事,你告诉父皇。”
“恐怕我们未必能胜。”
“这就对了。如今阿波依了达头,臣服于达头。如果达头灭了摄图,达头必会一家独大,成了突厥共主,这和摄图当大可汗时有什么区别?朕要让摄图和达头相互牵制、相互抗衡,才不至于联起手来犯我大隋,我大隋才有时间统一陈朝。”
隋文帝一席话说得杨广茅塞顿开:“父皇一番教导,儿臣终于明白。请父皇下令让儿臣平复陈朝。”
隋文帝哈哈一笑,摸了摸杨广的后脑勺:“朕的二儿长大了!平陈朝一事暂且一放,父皇遣你先平叛阿拔部落如何?”
“遵命!”杨广兴奋地领命而去。
达头和阿波看了使者带回的隋廷玺书,经过一番思忖后罢兵而去,阿拔部见达头和阿波的联军退去,也无心恋战,被杨广率部击败,阿拔归还了庵罗、沙钵略的阏氏和众王子,杨广将所得战利品全部给了沙钵略。
沙钵略终于回到了于都斤山,宇文玄霓也含泪屈辱地接受了“大义公主”的封号,从此成为了仇雠的“女儿”。
沙钵略转动着眼眸,想到自己的家园现已一贫如洗,隋廷有数不尽的金银絮帛,既然自己成了隋廷的女婿,隋廷就得接济自己,于是让安遂迦修书一封,送予隋廷。
书信到达隋廷,李德林读曰:
“从天生大突厥天下贤圣天子伊利居卢设莫何沙钵略可汗致书大隋皇帝:皇帝,妇父,乃是翁比。此为女夫,乃是儿例。两境虽殊,情义如一。自今子子孙孙,乃至万世,亲好不绝。上天为证,终不违负!此国羊马,皆皇帝之畜。彼之缯彩,皆此国之物。”
朝中大臣义愤填膺,有介胄之臣当即拔木剑:“摄图真没把自己当外人,居然说我们大隋的东西是他的。”
“这个白眼狼,陛下根本就不应该救他!”
朝中众章缝之侣介胄之臣嗔目切齿者有之,作壁上观者有之。
“朕自有主张。”隋文帝摆了摆手,旋即让李德林起草,按照自己的意思书玺书一封,遣尚书右仆射虞庆则为正使、车骑将军长孙晟为副使,再次出使突厥。
隋廷的特使到达于都斤山,走进沙钵略的牙帐,牙帐内刀光剑影,寒气逼人。沙钵略躺在榻上佯装有恙不来迎迓,虞庆则见他好没道理,大声道:“阿史那摄图下跪接旨。”
沙钵略在榻上侧了侧身,打着哈欠道:“隋使,我身染沉疴,不能起身迎接,更不能下跪接旨。”
“你敢对抗朝廷?”虞庆则怒曰。
“虞仆射,可汗豺狼性格,设若惹怒了他,他会像野兽一般噬人。”宇文玄霓一旁帮腔道。
“哼,没有我们隋廷,可汗恐怕还在外面流浪吧。”虞庆则见他们一唱一和演着双簧,怒从心来,不免一番齿冷。
“你说什么?”沙钵略被虞庆则激怒,坐起了身。
“可汗不是身染沉疴吗,怎么能坐起来了?”虞庆则责问道。
“杨坚是隋朝皇帝,我是突厥可汗,我和他同为天子,凭什么要我给他行下跪礼?”
虞庆则一愣,无法反驳。长孙晟见状,正色道:“可汗和隋皇同为天子,可汗可不下跪拜隋皇,这是国事。但是突厥的可贺敦如今成了隋皇的女儿,可汗即为隋皇的女婿,这是家事。天下哪有女婿不跪拜岳父的道理?可汗不跪拜自己的岳父,就是不孝。”
沙钵略转动着眼眸,想想长孙晟说得有理,无奈从榻上起身下拜。
“还有你,大隋大义公主。”长孙晟喝道。
宇文玄霓见沙钵略既已跪拜,想想自己再不跪拜也无理由,只得跟着下跪。
“大隋天子贻书大突厥沙钵略可汗:得书,知大有善意。既为沙钵略妇翁,今日视沙钵略与儿子不异。时遣大臣往彼省女,复省沙钵略也。”虞庆则读罢,对沙钵略道,“请突厥可汗面对玺书,向大隋天子称臣。”
“何谓臣?”沙钵略问左右。
“隋言臣,犹此云奴耳。”安遂迦道。
“什么,我堂堂突厥可汗竟然成了隋廷的奴才?”沙钵略闻罢此言,气得七窍生烟,但自己跪也跪了,拜也拜了,又有什么办法呢?于是只得顺坡下驴,“我能够成为大隋天子的奴仆,全仗虞仆射出力成全。臣阿史那摄图奉诏。”
宇文玄霓见状,也不得不对隋皇玺书接诏,违心地道:“儿臣大隋大义公主奉诏,祝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虞庆则颇为满意,在和长孙晟相视一笑中被沙钵略安排下去休憩。
“没想到我们竟受此大辱!”沙钵略转动着眼眸忿忿地道。
“可汗,都是因为我,要不然,你此刻还是那个突厥共主的大可汗。”
“别这么说,我的可贺敦!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至少我现在还是于都斤山的突厥可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经过几年休养生息,再杀入隋廷,活抓杨坚老儿。”沙钵略一番慷慨激昂后将手攥成拳状。
“委屈可汗了。”宇文玄霓心里一阵酸楚,倒在了沙钵略怀中。
沙钵略爱怜地亲吻着可贺敦的脸颊:“两个隋廷来使怎么处理?”
“我们要善待二位特使。”
“二位特使辛苦了。”筹觥交错中,一位身着突厥民族服装的少女戴着面纱翩翩起舞,那婀娜多姿的身段和轻盈的舞姿,虽然隔着面纱却掩饰不住她娇艳的容颜,看得虞庆则垂涎三尺,欲罢不能。
少女舞毕后来到虞庆则身旁,拾起案上酒器将酒觞斟满酒,端起后递给他,心猿意马的虞庆则并未接起,只是盯着她的脸庞不曾移开,趁势抓住她的一只葇荑。少女未曾防备,端着酒觞的那只手一抖,将酒洒滴在了虞庆则的袍上。
“请特使大人恕罪!”少女心中一惊,不住地赔罪。
“不妨事,不妨事!”虞庆则用另一只手抖了抖袍子笑道。
少女羞赧得莞尔一笑,手被虞庆则牵着任凭怎样抽都无济于事。沙钵略见状,笑道:“特使大人!”
见虞庆则无动于衷,沙钵略提高嗓门,又特地唤了一遍:“特使大人!”
沙钵略这么一唤,虞庆则缓过神来,顿感失态,放开少女的手。少女向他道了个万福,羞赧地离开。
虞庆则未免有些失望,问沙钵略:“此女何人?”
沙钵略道:“此乃舍妹!”
虞庆则略显尴尬:“令妹可婚配否?”
沙钵略道:“舍妹尚待字闺中。如特使不弃,愿充为执帚。”
虞庆则闻言大喜:“谢可汗!”
沙钵略赠马千匹与虞庆则,选择吉日使其妹与之成亲。
虞庆则在于都斤山一连住了数日,带上他的新婚之妾和长孙晟启程回到长安城复命。
虞庆则奉上沙钵略给隋文帝的呈书,表曰:
“大突厥伊利俱卢设始波罗莫何可汗臣摄图言:大使尚书右仆射虞庆则至,伏奉诏书,兼宣慈旨,仰惟恩信之著,逾久愈明,徒知负荷,不能答谢。伏惟大隋皇帝之有四海,上契天心,下顺民望,二仪之所覆载,七曜之所照临,莫不委质来宾,回首面内。实万世之一圣,千年之一期,求之古昔,未始闻也。突厥自天置以来,五十余载,保有沙漠,自王蕃隅。地过万里,士马亿数,恒力兼戎夷,抗礼华夏,在于北狄,莫与为大。顷者气候清和,风云顺序,意以华夏其有大圣兴焉。况今被沾德义,仁化所及,礼让之风,自朝满野。窃以天无二日,土无二王,伏惟大隋皇帝,真皇帝也。岂敢阻兵恃险,偷窃名号,今便感慕淳风,归心有道,屈膝稽颡,永为藩附。虽复南瞻魏阙,山川悠远,北面之礼,不敢废失。当今待子入朝,神马岁贡,朝夕恭承,唯命是视。至于削衽解辫,革音从律,习俗已久,未能改变。阖国同心,无不衔荷,不任下情欣慕之至。谨遣第七儿臣窟含真等奉表以闻。”
隋文帝听罢,旋即让李德林起草诏书。诏书曰:
“沙钵略称雄漠北,多历世年,百蛮之大,莫过于此。往虽与和,犹是二国,今作君臣,便成一体。情深义厚,朕甚嘉之。荷天之休,海外有截,岂朕薄德所能致此!已敕有司肃告郊庙,宜普颁天下,咸使知闻。”
沙钵略收到隋文帝的诏书后大喜,旋即和隋廷立下暂约以碛地为边界,并向隋廷提出突厥臣民到白道川居住的请求。不久,隋文帝回诏同意了沙钵略的请求。沙钵略大喜,派遣儿子窟合真入朝进贡物产,窟合真左一个祖父,右一个祖母,使得隋文帝和独孤伽罗对他特别喜欢,旋即封他为柱国、安国公,在内殿设宴款待,赐予他丰厚的赏赐。
突厥于是年年向隋廷进贡,和隋朝保持着友好的关系。
做完了这一切,隋文帝便可以腾出时间来对付南方的陈朝了。
摆在隋朝南方的还有两个政权,陈朝和西梁。两年前西梁明帝萧岿驾崩,太子萧琮即位,西梁虽说偏安江陵一隅,但对于想要灭陈的隋文帝来说,这是一块军事要地,要想灭陈,必须拿下江陵。
当年西梁依附北周对抗陈朝,陈朝见北周强大,使得一直觊觎西梁的陈朝不敢兴师动众。北周既灭,西梁转嫁成隋朝的傀儡政权,对于隋文帝而言,这个小朝廷已经没有了存在的意义。他便以西梁皇帝进探晋王妃名义宣萧琮入朝,萧琮得令,祭祀宗庙一番后,悲恸欲绝。
“陛下,您不能去!陛下还记得楚怀王乎?隋皇是想让您当人质啊。”他的叔父萧岩和其弟萧瓛劝道。
“不去又能怎样?朕去了隋廷,说不定梁朝还有存在的希望。设若朕不能归来,请叔父继承大统。”说罢萧琮欲向叔父萧岩一拜。
萧岩赶紧扶住萧琮,叔侄抱头痛哭。
萧琮到了隋廷后,立即被隋文帝控制起来,隋文帝宣布废除西梁国号,将萧琮降为莒国公,西梁改为江陵郡,并任崔弘度为江陵总管,率军前往江陵。
隋文帝派窟合真到突厥,让他将隋朝灭掉西梁的消息带回突厥,同时还带来了一个好消息:沙钵略曾请求隋廷允许突厥在恒州、代州之间狩猎一事,隋文帝欣然应允。
这天沙钵略的兴致特别高,几年未见的幼子如今又长高了,越发像自己了。他希望窟合真快快长大,甚至产生过日后舍弃雍虞闾而将汗位传于窟合真的想法。
想到向隋朝进贡的日子又要到了,沙钵略这次准备亲自去恒州和代州之间狩猎献给隋文帝。
“可汗,恒代之地离于都斤山路途遥远,您可要保重圣躬啊。”他的可贺敦宇文玄霓无不担忧。
“我的可贺敦,我们突厥是游牧民族,一天不狩猎,浑身痒痒。我要多狩点猎物献给杨坚,麻痹他的心理。我们秣兵厉马,一俟时机成熟,杀入长安,为我的岳父母,为大周王朝复仇。”沙钵略将宇文玄霓抱起旋转了起来。
数日后。
“窟合真,来,给父汗数一下,今天共有多少战利品?”沙钵略微笑着看了一眼幼子。
“父汗,今天一天共杀死十八头鹿。”窟合真点完后道。
“好,传我的令,将这些鹿的鹿舌和鹿尾割下进献给隋廷,让杨坚老儿也看看,我,阿史那摄图还是那么孔武有力。”
“父汗万年!”窟合真道。
“可汗万年!”沙钵略的附离们跟着道。
“嗯。”沙钵略很满意,“传我的令,回于都斤山。”
一行人从恒、代间返回,途经紫河镇,天已将晚,沙钵略命扎营歇息。
“出来十多天了,想我的可贺敦了。”沙钵略今天兴致特高,睡梦中都是宇文玄霓的影子。那一夜,梦见了将猎物炖好后亲自喂了玄霓,梦见了自己吃了鹿鞭、喝了鹿血,梦见了和她的缠缠绵绵,梦见了和她行周公之礼。
他甜蜜地笑了,以至于一个翻身踢倒了榻边的油灯也没察觉。
睡觉开一盏油灯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他是怕有敌人侵袭。
“着火了!”守候在帐外的附离冲进来,叫唤的声音惊醒了他,他才发现自己榻边的帷幔烧了起来。
上次他的牙帐历经了一次着火,他和他的可贺敦逃回了于都斤山,这回。。。他不敢往下想,他顿时有一种不详的预兆,也许是太累了,他终究没能从榻上起身,晕了过去。
“父汗!”
“可汗!”
十天后,沙钵略被窟合真和附离们担回了于都斤山。
突厥的太医们看完后束手无策,隋文帝知道后从长安派来的御医搭完脉后也是摇了摇头。
“可汗的病还有救吗?”宇文玄霓问道。
“只是时间问题,也可能会出现回光返照。”隋廷御医无奈地收拾了药箱准备返回。
数日后,沙钵略醒了,望着眼前的宇文玄霓,他用手指了指。
宇文玄霓哭得梨花带雨,握紧了他的双手,沙钵略这双布满老茧的双手比往日更为粗糙。
沙钵略笑了,用着低沉的声音道:“我知道自己时日不多,只是留下了些许遗憾,上天对我不公,没能让我灭掉杨坚;上天对我又是公平的,让我又见到了我的可贺敦,我死也瞑目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宇文玄霓将嘴侧到他的耳边,“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给可汗生个一男半女。”
“我不怨你,我有七个儿子已足够了。”他伸出手来抚摸着宇文玄霓的脸颊,“让他们全进来,还有处罗侯。我要宣布一件事。”
宇文玄霓点点头,她深知,他要安排生后之事了。
在牙帐外等候着的处罗侯和沙钵略的几位王子走了进来围在沙钵略旁,沙钵略已气弱游丝:“我们突厥自伊利可汗建国以来,传我已是第六任可汗。突厥可汗之位崇尚兄终弟及,我去后,传位于我的弟弟、突厥的叶护处罗侯。”
“不!”处罗侯虽然觊觎这个汗位已久,但他万万没有想到沙钵略会如此大义会将汗位传位于自己,感动之余不免潸然泪下,“可汗应当传位于雍虞闾才是。”
“雍虞闾性格软弱,我怕他承担不起可汗的重任;窟合真年纪太小,也难堪重任;我的其他几个儿子也是资质平平。处罗侯,你是我们突厥第一勇士,你的智谋、武力足以对抗玷厥、大逻便和地勤察。突厥从我手中分裂成东、西两部,我对不起先祖。希望你能统一突厥,向南能够杀入隋廷。我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能为我的可贺敦报仇,没有能为她复国。你成为可汗后,我的可贺敦就自然成为了你的可贺敦,为她复仇的重担就拜托你了。”
处罗侯点了点头,哭泣着抓住沙钵略的手。
沙钵略笑了:“我累了,好想睡会。”说罢闭上了双眼。
“可汗!”
“父汗!”
一代草原枭雄就这么去了……
窟合真带着鹿舌和鹿尾到了隋廷,将父汗宾天的消息告诉了隋文帝。隋文帝旋即宣布罢朝三天,以示哀悼,并派太常寺卿带着五千段物品前往突厥吊唁。
鄂尔浑河流域的草原上,沙钵略的遗体静静地躺在牙帐内,宇文玄霓、处罗侯以及沙钵略的其余阏氏、王子们各杀七只羊马,置于帐前以示祭之。处罗侯骑马绕帐一周,掏出匕首,朝着自己的脸上剺去。
“叶护!”宇文玄霓惊道。
“以刀剺面是我们突厥丧礼的习俗,以示对逝者的尊重。”处罗侯道。
“原来如此!”宇文玄霓伸手向处罗侯要他手中的匕首。
“可贺敦不必,可贺敦是中原人氏,无需用我们突厥习俗。”
“可我现在是突厥的可贺敦。”宇文玄霓坚持道。
处罗侯无奈,只得将手中匕首递给她。
宇文玄霓以刀剺面,血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可贺敦!”处罗侯和众阏氏、王子们叫道。
“我没事,为了可汗我心甘情愿!”宇文玄霓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继续丧礼。”
大家跟在处罗侯的后面绕帐七匝,每到帐门,剺面一次,哭泣一次,如此七度乃止。
未几日,取沙钵略所乘之马及遗物并尸焚之,取沙钵略骨灰待半年后埋葬。
雍虞闾请处罗侯行登基礼,处罗侯再三推辞,对雍虞闾道:“突厥自木杆可汗以来,时常以弟代兄,以庶子代替嫡出,这是破坏了先祖的规矩,所以人们对可汗不尊敬不害怕,可汗没有了威严。你是先汗嫡子,理应由你继承汗位。”
雍虞闾道:“叔父和我父汗为同父同母所生,犹如同一树上的树枝干,而我只是其中一枝枝干上的树叶,哪有树叶越过树枝的道理?我怎么能当这个可汗,让叔叔对我下拜?况且让叔叔当可汗是我逝去的父亲临终遗言,叔父和我都不可以不遵守。”
“这……”
处罗侯还欲谦让,雍虞闾即喊:“请毡。”将处罗侯送上穹庐。
隋廷派遣册封的使节赐给处罗侯鼓吹、幡旗,处罗侯正式成为了突厥新可汗,即莫何可汗,亦称叶护可汗。处罗侯任命雍虞闾为叶护。
“疼吗?”处罗侯望着宇文玄霓的脸关切地问道。
“有点。”成为处罗侯可贺敦的宇文玄霓道。
“我一直仰慕你,但你是先汗的可贺敦,是……是我嫂嫂,我对你只有尊重,只能将……只能将这份爱埋藏心底。”处罗侯说着这话时有些语无伦次,不敢正视宇文玄霓的目光。
“现在我是你的可贺敦了,我的一切都属于你。”
处罗侯憨憨地笑着,握住了她的手。
“记得你第一次牵我的手,是在我出嫁时,你将我的手弄疼了。直到我提醒,你才将手移开。”宇文玄霓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处罗侯依旧憨憨地笑着,望着眼前这个属于自己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