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波可汗被擒往长安后,他的部众拥立木杆可汗之孙、鞅素特勤之子泥利为可汗,史称泥利可汗。泥利可汗正值弱冠之年,处罗侯轻蔑地认为他毫无政治和战争经验,决定在他登基时对他进行突袭,统一突厥以便实现其兄的遗志。
“大汗,泥利可汗与侄儿自小在一起玩耍学习,深知用兵之道,千万不可轻敌。况且有句话叫哀兵必胜,我们出师西突厥,跋山涉水、舟师劳顿,取胜并无十足的把握。”雍虞闾提醒道。
处罗侯笑了,笑中带着些许讥诮:“泥利一个娃娃家省得什么?大逻便、地勤察一代枭雄都被我生擒,小小的泥利又算得了什么?我意已决,三日后你随我出兵攻占泥利,攻其部落,尔后西进攻占达头,继承你父汗的遗志,统一突厥。”
雍虞闾不再言语,他无力反驳,他想写信给宇文玄霓让她劝说处罗侯,但宇文玄霓远在白道川,这远水救不了近火,三天后他们便要西进,便处在忐忑不安中。
三日后,处罗侯、雍虞闾率领十万大军向西突厥杀来,泥利可汗早就料到他们会趁自己登基之时来袭,他的兵士们身着甲胄手握㦸盾,一字排开,早已做好了防范准备。双方兵士激战着,泥利可汗坐在军队正中战车上指挥,号令一批弓弩手向处罗侯射矢。
万箭齐发,处罗侯虽有附离护卫,但也防不胜防。处罗侯用随身佩剑砍向横竖飞来的箭矢,他的面颊中了数支箭,身上也被射成了窟窿。雍虞闾见状,鸣金收兵。
西突厥的兵士欲乘胜追击,泥利可汗摆手拦住:“我们的目标是东突厥大可汗处罗侯,他已中我毒矢,相信活不了多久。雍虞闾是我发小,姑且留他一条生路。”
雍虞闾闻言揖手别过,带着受伤的处罗侯返回营中。
“我后悔没听你的话,我太轻敌了,导致身中流矢。我不行了,我死之后,可汗之位由你继任,你要继承你父汗的遗志,统一突厥。”处罗侯握着雍虞闾的手嘱咐道。
“大汗,你会痊愈的。”雍虞闾安慰道。
“别再安慰我了,我知道我中的是毒矢,活不久的。”处罗侯口唇已然发白,说话也是气弱游丝。
雍虞闾哭泣着,营中缺医少药,他和附离们连夜担架着处罗侯赶回于都斤山医治。
处罗侯这位任东突厥刚一年的可汗,尚未返回到于都斤山便断了气,宇文玄霓接到雍虞闾的边报后旋即从白道川赶回了于都斤山。
祭祀、剺面,处罗侯的葬礼一切都按照突厥风俗顺利进行着,典礼官将毡车驾了过来,雍虞闾走了过来,准备进入毡车里的蒙毡。
“且慢!”染干上前一步指责着雍虞闾责问道,“我父汗和你攻打泥利,为何我父汗中流矢而亡,而你却没事?”
“你父汗是主帅,正是敌人攻击的目标。染干,难道怀疑你父汗的死是我和泥利串通的吗?” 雍虞闾怒道。
“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串通好的?我只知道,我父汗一死你就可以继承汗位了。现在你满意了?”染干反唇相讥。
“染干,你怎么能这样怀疑雍虞闾呢?我是你父汗的可贺敦,我最了解你父汗了,你父汗一心要继承先汗的遗志统一突厥,他多次和我说过统一大计。你父汗是为统一民族大业而死,他的死彪炳千秋。”见染干越说越不像话,宇文玄霓看不下去了,她指责着染干。
“要不是你为你们周室复仇,我们突厥何尝会分裂?你这个妖娆的女人,分明就是一个红颜祸水。”染干指着宇文玄霓骂道。
“你不可以这样说可贺敦。” 雍虞闾上前一个耳光打向了染干。
“你敢打我?”染干和雍虞闾打斗起来。
双方的附离们见状,纷纷拔刀欲救自己的主子,双方即将一场恶战。
“住手,如果你们还承认我是可贺敦,就放下兵器!”宇文玄霓呵斥道。
可贺敦在突厥素来有威望,见可贺敦发话了,双方的附离们纷纷将兵器丢落地上。
“沙钵略先汗临终时宣布莫何可汗为东突厥大可汗,莫何可汗任命雍虞闾为叶护,为汗位继承人。如今莫何可汗已逝,当然由雍虞闾继承汗位。”宇文玄霓声如洪钟,不容置喙。
“我是莫何可汗之子,我如何当不得可汗?”染干问道。
“染干,突厥已经分成东西二部了,你还想让东突厥再分裂吗?”宇文玄霓呵斥道。
染干无言。宇文玄霓为了缓解矛盾:“传我懿旨,雍虞闾即东突厥大可汗位,染干为叶护兼小可汗。”
染干心中这才稍稍平和了些。一番流程后,雍虞闾成为了东突厥可汗,史称颉伽施多那都蓝可汗;染干成了东突厥小可汗,史称突利可汗。按照突厥继承法,宇文玄霓成为了雍虞闾的可贺敦,也成了突厥三任可汗的可贺敦。
“陈朝的亡国之君最近表现怎么样?”隋文帝在长孙晟的陪同下步入陈叔宝的居地。
“回陛下,他每日喝得酩酊大醉。”看管陈叔宝的官员上前跪拜道。
“除了喝酒,还干什么?”
“回陛下,陈叔宝醒了就喝酒,喝完酒后就哭,哭完后又喝,喝完了又睡。”
隋文帝一怔:“他哭时都说了些什么?有没有对朕表示不满?”
“这个未曾听闻,陈叔宝每次醉酒后都痛哭自己未听兄弟的话,后悔任用了奸佞,每次哭时都在骂江总、孔范、施文庆之流。”
“带朕看看!”
看守官员带着隋文帝和长孙晟进了陈叔宝的寝室,看守官员踢了踢醉倚在墙角边的陈叔宝:“陈叔宝,快起来,圣上来瞧你了。”
陈叔宝的手死死捧着一只酒坛,瘫坐于地,嘴角边流淌着涎液,脚面前一片酒渍,发出阵阵酣声。
“陈叔宝,你他妈的快起来跪见圣上。”看守官员一阵骂骂咧咧。
“酒,酒。我的酒。”陈叔宝被他的一阵骂声惊到了,醉眼矇眬的他舔了舔嘴角的涎液,不想错过一丝酒味,依旧捧紧了那坛酒沉沉睡去。
看守官员正欲发作,隋文帝挥了挥手阻止了他。
看守官员苦笑一声:“这厮今天猫尿又喝多了。”
隋文帝摇了摇头:“随他去吧,他除了喝酒还能干什么呢。他毕竟以前是一国之君,今后他要喝多少就依了他,只要他不做出出格的事来。”
隋文帝、长孙晟君臣二人返回宫中,一个官员早在宫外恭候。
“陛下,愚职在建康城陈朝王爷府中发现了一扇屏风,据传陈朝王爷将这扇屏风奉为至宝。”官员道。
究竟什么样的屏风会让陈朝王爷奉为至宝呢?隋文帝很好奇:“屏风呢?”
“愚职已让手下带来。”
“哦,呈上看看。”
官员命人搬来了屏风,隋文帝绕着屏风观看一周未曾发现有什么端倪,他又仔细观望着屏风上的画像,似曾觉得眼熟,捻须苦想,问道:“季晟,画中此女可是赵王之女?”
“是的,陛下!” 长孙晟看后道。
“可惜了陈朝王爷,对赵王的女儿还是这么专情如一。朕想起来了,朕在定齐楼见过他,他为救卖唱女擒了泼皮范二。他是条汉子,陈叔宝但凡有他的一半,陈朝也不至亡国。”隋文帝指了指屏风,“季晟,你说这扇屏风怎么处理?”
“突厥自分裂成东西二部以来,东突厥一直想统一西突厥,如今雍虞闾当了可汗,设若统一了西突厥将不利于我们大隋。前日突厥染干遣使来朝,说陛下的义女大义公主长期驻守于白道川,愚职已派人去调查。陛下不如将屏风作为战利品送到突厥,送给大义公主,一来不枉陈朝王爷对她的一番情意,二来可以借此警告她陈朝已被我们灭了,突厥不要再与大隋为敌。设若她有所不满,就说明她对大隋还有怨恨,我们可以趁势问责突厥;设若她对此无所反应,正说明她有统一突厥的雄心,我们就分化瓦解,承认染干的可汗地位,让都蓝和染干窝里斗,无暇他顾统一西突厥。”
“好主意,就按季晟的庙谋来。”隋文帝捻须赞道。
雍虞闾即汗位后,时常沉醉于和可贺敦的缠缠绵绵之中,宇文玄霓从继母、婶母的身份倏然间成了都蓝的可贺敦,这让同时兼有鲜卑和汉家血统的宇文玄霓颇感尴尬,但她从细君、解忧和昭君的故事中读懂这是草原民族的一种文化,慢慢地也就适应了。
本打算几日前就应回白道川的宇文玄霓被都蓝缠绵得不曾放手,他亲吻着宇文玄霓的每一寸肌肤,享受着和她的每一分美好时光。父汗和叔汗在位时他只能将对可贺敦的暗恋放诸于心,现在她终于成为自己的了。
自都蓝即位以来,宇文玄霓曾经和他谈论过对突厥的理想版图,都蓝似乎兴趣不大。望着每次和自己行完周公之礼后就沉沉睡去的都蓝,宇文玄霓常常以泪洗面:“他继承了父叔的好色,却未曾继承了他们的雄心壮志。自己的复仇计划何以得到实现呢?”
她不能再等了,决定即刻就回到白道川,也许只有自己的离去才能唤醒都蓝的振作,她不想背负冯小怜、张丽华之流的骂名。
“可贺敦,你真的要走吗?”都蓝眼巴巴地望着她,眼神中充满着凄楚和不舍。
“是的,我希望大汗能够继承先汗的遗志。”宇文玄霓言语中充满着无奈。
“如果我继承了先汗的遗志,你是不是可以不走?”
“大汗,如今内有突利和西突厥的达头、泥利,外有隋廷的杨坚,你在于都斤山统领突厥军队,我在白道川统领军事基地,这样我们一南一北可以自西夹击西突厥,以断了他们东侵的道路。再则,我居白道川也可防范隋军对我们突厥的攻击。”
回北道川的前一天,宇文玄霓独自一人拜祭了沙钵略可汗的陵寢。那一个下午,她跪在沙钵略墓碑前,用手轻轻擦拭着墓碑上分别用突厥文和粟特文刻有的摄图名字,一遍遍地念着。一边念着一边哭泣:“先汗,如今的可汗如此懦弱,我的国仇家恨如何才能报?突厥何时才能够统一?”
也不知哭了多久,天空响了阵阵雷声,须臾间大雨倾盆,豆大的雨滴落在她的身上,她感觉有一丝丝寒意,于是环手抱住了自己的臂膀。
她顿觉雨停了,抬首一看,一个男人为她撑起了一把油纸伞,而这个男人却被雨淋得浑身湿漉。
“安先生……”玄霓撑着地无力地道。
“可贺敦!”安遂迦低下身来扶住了欲摔倒的玄霓,“附近有间废弃的穹庐,不如暂且将息一下。”
外面的雨依然下着,安遂迦在废弃的穹庐内升起了篝火,小心地搀扶着宇文玄霓坐下。玄霓接连打了几个喷嚏,安遂迦从随身携带的包裹里拿出一件外衣为她披上。
玄霓顿感一阵暖意:“安先生,你怎么会来这里?”
“突厥民族有墓地相悦的习俗。不怕可贺敦笑话,安某自幼颠沛流离,年过不惑依然孑然一身。明日就回白道川了,今日想到此碰碰运气,看看有无心仪之人,未曾想在此遇见可贺敦……”
玄霓也闻知突厥有在墓地寻偶的习俗,却未曾想到满腹经纶的安遂迦至今还孑然一身,他实在太像陈伯信了,不仅相貌相似,连心思也如此缜密,不由将脸转向他。
安遂迦似乎并不在意她的目光,朝着穹庐门的方向喃喃自语:“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
宇文玄霓到达白道川的第二天,便有附离告诉她隋廷呈上了一面屏风给她。
“隋廷给我送屏风干什么?”宇文玄霓狐疑地问着附离。
“这个,属下也不明白。听说是从陈朝一个王爷处缴获来的。”
宇文玄霓心中不禁“咯噔”一下:“会不会是陈伯信的屏风?”她当即对附离道:“呈上来!”
附离将屏风呈了上来,宇文玄霓慢慢展开了屏风,只见上面是自己的画像,她不由想起了和陈伯信在一起的美好时光,她的泪滴在了屏风上。她恨不得这些泪化作一只只翩翩起舞的蝴蝶随陈伯信而去。
“可贺敦,您哭了?”一个女附离拿来了鲛鞘给她擦了擦泪水。
“隋廷来使还说了什么?”一种不详的预感在宇文玄霓心头踊起。
“隋廷来使还丢下一句话,说陈朝被隋灭了,陈朝王爷在赵王府撞墙而死。”
宇文玄霓听罢,昏厥过去。
“可贺敦,可贺敦。”女附离上前按住了宇文玄霓的人中穴。
须臾间宇文玄霓醒来:“给我拿笔砚。”
女附离拿来了笔砚,飞快地磨着墨。宇文玄霓起身走到屏风背面,望着屏风背面空白处思索着,感叹这个世事变化无常,兴盛和衰亡如同早晚一样迅速转换,世事如同浮萍般随风飘荡无定。荣华富贵难以长久,再豪华的池苑台观终究会被夷为一片平地。从前的富贵如今在哪儿呢?她想起以前和陈伯信间的点点滴滴,自己的模样只能被意中人画在屏风上。喝杯酒不能让自己感到快乐,奏乐唱歌也解不了自己的忧愁。自己本是中原皇家宗室之女,因为政治的需要离开意中人嫁到遥远的北方胡地。中原改朝换代,前朝宗室被诛,而自己却不能复仇。今日又听到陈朝灭亡之事,意中人已逝,心中突然涌出万分思绪。自古以来都有今昔兴替的感慨,并非只有我自己发出这样的感慨。那首表达王昭君远嫁匈奴哀伤之情的《明君曲》,才是最能了解我这远嫁化外之地的心情。
想到此,她忍住悲伤,接过女附离蘸过墨的笔,在屏风背面题了首诗:
“盛衰等朝暮,世道若浮萍。
荣华实难守,池台终自平。
富贵今何在?空事写丹青。
杯酒恒无乐,弦歌讵有声。
余本皇家子,飘流入虏庭。
一朝睹成败,怀抱忽纵横。
古来共如此,非我独申名。
惟有《明君曲》,偏伤远嫁情。”
写罢她将笔掷于地,问女附离:“隋廷使节可曾离开。”
“隋廷使节还在驿馆。”
“好,让隋使将我题诗的这扇屏风带回隋廷,让我那大隋皇帝的义父看看。”说罢抹去眼睑中泪痕,抽出腰间佩剑,将案几一角砍断。
“可贺敦!”女附离见她心情不好,想安慰几句。
“给我备马!”宇文玄霓命令道。
女附离牵来了马,宇文玄霓揽辔跨上,女附离也跨上另一匹马。宇文玄霓摇摇手:“不必跟随我,我只想一个人骑马静静。”
宇文玄霓一声令下,女附离不敢再言,只道声“可贺敦注意安全”,便任凭宇文玄霓消失在视线中。
宇文玄霓一路驱马疾驰,就这样在草原上漫无目的地奔跑,她想起自己和陈伯信初识的片刻,想起自己和父母在长安的天伦之乐,想起自己嫁到突厥的各种无奈,想起自己的祖国被杨坚篡夺。她恨不能噬了他:“杨坚,迟早有一日,我要用你的狗头来祭奠大周和陈朝。”
不觉天已渐晚,胯下之马不识回路,在两边悬崖峭壁的旖旎小道中停停走走,心情不畅的宇文玄霓十分不满,一鞭狠狠抽了上去,胯马受到了惊吓,一阵狂奔,突然被前面的一根倒下的树枝拌倒,坠入悬崖。
“这是哪儿?我怎么会在这?”宇文玄霓睁开双眼欲起身,却感到头痛欲裂。
“你醒啦?”一个女子端着一个药碗来到她面前,用汤勺搅了搅药汤,喂到她嘴里。
宇文玄霓感到一阵苦涩,当即皱了皱眉。
“喝下吧,喝了药才会好得更快。”那个女子笑道。
待宇文玄霓喝完药后,女子端掉药碗,对她莞尔一笑:“姐姐还认识我吗?”
宇文玄霓瞧见眼熟,一时未曾想起。
“姐姐,我是莫娜!”
“莫娜!”宇文玄霓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突厥新娘?”
莫娜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都这么多年了,还新娘?我孩子都五岁了。”
宇文玄霓尴尬地笑笑:“对了,我怎么会在这?”
“昨晚和我阿古塔参加一对新人的婚礼后回到村里,隐约看到有一个人和一匹马躺在那里。我就过去看,马已经死了,人还有气,阿古塔就找来了村里一个懂歧黄之术的胡医,他帮你把了脉说没有生命危险配了点药就离开了。我见你面熟,后来看到你身边遗有一把刻有我名字的刀,我们想就是你了,就将你接回了家。”莫娜顿了顿,“对了,姐姐你不是嫁到突厥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
宇文玄霓浸满泪水:“莫娜,其实我不是什么商人,我是大周的公主出嫁给突厥的可汗,只是我对你隐瞒了身份。”
“你是前朝的公主?”莫娜杏眼圆瞪,“一年多前,有一队十几个商人模样的人牵着驼队来到我们村里讨水喝,我端出马奶给他们,为首一个约莫二十岁左右的青年盯着我发髻上的金发簪看,比划着向我打听是否见到过一个长安嫁到突厥的公主,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寻问的是你,当时我们也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那个青年见我们一问三不知就带着驼队走了。”
宇文玄霓警觉起来:“他们问这个干什么?”
“具体我也不知道,但他们的长相像是中原人氏。”
“这就奇怪了,这会是谁呢?”宇文玄霓百思不得其解。
“那个青年临走时还回头朝我望了望,我想他是不是以后还会来。”
“他盯着我送你的金发簪才问,那就证明这个人对金发簪很熟稔,这个金发簪的造型是我们赵王府独有的,难道会是他?”宇文玄霓惊叫道。
“姐姐,到底是谁啊?我越听越糊涂了。”
“莫娜,你是我的好姐妹,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信任你,我把我的故事告诉你,你切记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姐姐放心吧,就算是阿古塔,我也不会向他提起。”
“其实我是大周赵王的女儿……”宇文玄霓将自己远嫁突厥、杨坚篡位诛杀大周宗室的事告诉了莫娜,最后喃喃地道:“我怀疑那个驼队里的青年就是我的小弟宇文乾铿。莫娜,以后如果再见到这个青年,记得设法将他留住。”
莫娜点点头,宇文玄霓在她穹庐中又住了数日,自觉基本痊愈,心中对白道川的军事基地念念不忘,一心闹着要回去。莫娜见她单身一人又怕她不认识去白道川的路,便和阿古塔一道送她去了白道川。
躺在榻上的隋文帝在御花园里享受着寺人阎桂给他轻揉捶背,阎桂的手法相当的独特,揉捏得他舒舒服服。自从他登基以来,在御花园里也栽下了杮子树,望着眼前的杮子树,不由地笑道:“今年的杮子树又要结果了。”
“陛下,出使突厥的使节裴矩大人昨日已回长安,在等候陛见。”阎桂提醒道。
“哦,你不说朕到要忘了。快扶朕起来。”
阎桂小心地伺候着隋文帝下了榻,隋文帝伸了伸懒腰,君仆二人来到殿前,裴矩早已在此等候。
“陛下,您看。”裴矩令人将屏风呈上。
“这不是我让你送给大义公主的屏风吗,怎么又回来了?”隋文帝问道。
“问题就出在这里。”裴矩将屏风展开,“陛下,您看看上面题的诗。”
“何人所作?”
“是您的义女大义公主、突厥可贺敦所作。诗名叫《书屏风诗》。”
“哦。”隋文帝颔首表示知道了。他踱着方步走到屏风背面,逐字推敲着每句的意思,读到“盛衰等朝暮,世道若浮萍。”不由地有些赞赏:“朕这个义女倒是挺有些才气,有乃父之风,就是诗写得有些悲伤。”他捻须点了点头,继续读到“荣华实难守,池台终自平。”心中一怔:“荣华富贵难以长久,故土终将易主,这句是不是对我大隋代周表示不满?”他叹了口气,继续读道:“富贵今何在?空事写丹青。杯酒恒无乐,弦歌讵有声。”不免摇了摇头:“看来她还牢骚还挺大的,怀念以前的生活。”当下读到“余本皇家子,飘流入虏庭。”这句时,连声念了两句,脸上渐显不豫之色,对裴矩道:“看来她还念念不忘自己是前朝的公主。飘流入虏庭,这个虏字作何解?是指嫁入了突厥还是指成为我大隋的公主而表示不满?弘大①,南朝一直称我们北方为“胡虏”,叫我们北方王朝为“索虏”,你认为这个虏廷是指突厥,还是指我大隋?”
“这个,臣也琢磨了半天,或许两者兼有的意思。”裴矩原本认为诗中所提虏廷为突厥,但听隋文帝这么一说,觉得似乎也有些道理,也就顺了隋文帝的意思。
“‘一朝睹成败,怀抱忽纵横’,你瞧瞧,这句话是说目睹周和陈的灭亡,她的心绪分乱不能自主。‘古来共如此,非我独申名。惟有《明君曲》,偏伤远嫁情。’只有《昭君曲》,才能表达出她远嫁突厥的不幸。哼,朕原本以为她认朕为义父,是深明大义,故敕号她为‘大义公主’,不曾想这一切都是她的权宜之计,原来她一直怨恨着朕。这个女人不简单。”隋文帝蹙眉竖目,眼中充满了杀气,他要对宇文玄霓下手了。
隋文帝挥了挥手,示意裴矩退下,裴矩应唯长揖而退。隋文帝用手指掐了掐印堂,想起好久未见到太子了,对着阎桂道:“走,领朕到东宫去。”
隋文帝在阎桂的陪同下来到了东宫,东宫主道两侧晒满了锦锻华服。隋文帝皱了皱眉头,径直向前走去。
太子杨勇正在怀抱一女子把盏行乐,有侍卫疾步闯入,告知圣上驾到。杨勇大惊,将女子从膝上放下,还未来得及整衣冠,隋文帝就闯了进来。
“给父皇请安!”杨勇战战兢兢跪倒在地。
“太子应以天下大事为本,瞧瞧你现在什么样子?锦衣华服,把酒言欢。”隋文帝说罢指着躲在他身后女子问道,“这是何人?”
“此乃云慧娘。”杨勇见掩藏不住,扭头看了一眼女子,“还不给父皇请安!”
“陛下万年!”女子赶紧拜伏于地,给隋文帝请安。
“你是何家千金?”隋文帝问道。
“东寺做马鞍垫子的掌作云定兴的女儿。”未等云慧娘作答,杨勇抢先答道。
“混账,你娘给你许配的元妃你不宠,却和一个掌作的女儿厮混,成何体统?”隋文帝骂道。
“父皇教训得是,儿臣再也不敢了。”杨勇见隋文帝不豫,吓得连连磕头。
“你姐夫这个狗彘不若、寡廉鲜耻的东西就是因为贪恋女色而毁掉了江山,难道你要以他为圭臬吗?”他突然想到了天元皇帝,想到了天元皇帝贪恋女色导致早逝,自己才有机会改朝换代。他见太子如今奢骄淫逸,担心日后把江山交给他,他会步天元皇帝后尘,心中不由得担忧起来。
“父皇息怒,父皇息怒!”杨勇口中念着好几个“父皇息怒”时,却发现他已走远。
杨勇站了起来,伸了伸胳膊,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吓死本太子了。”对着报信侍卫道:“你过来,给太子爷捏捏肩。”
侍卫战战兢兢地上前,给杨勇捏着肩膀,杨勇打了一个哈欠问道:“刘居士呢,把他给本太子叫来。”
“回太子,千牛备身和三百个饿鹘、蓬转队员去未央宫了。”侍卫小心地答道。
“什么,他跑未央宫去干吗?”
“这个,属下不知。”
“快给我找来。”
侍卫应唯退下。
“哈哈哈,今天我也要过一把皇帝瘾。”刘居士坐在未央宫的龙榻上,掸了掸榻把上的灰尘,面对榻下跪拜着的三百名饿鹘和蓬转队员,刚想说“朕”,又觉得不妥,改成了“我像不像汉武帝?”
“像,太像了!”三百名饿鹘和蓬转队员一片谀辞,就差叩首朝拜了。
未央宫位于汉长安城地势最高的西南角龙首原上,建于汉高祖七年,由刘邦重臣萧何监造,自建成之后,西汉皇帝都居于此。西汉以后,未央宫仍是新莽、西晋、前赵、前秦、后秦、西魏、北周等多个朝代的理政之地。杨坚建隋后,定都长安,因原汉长安城宫殿破坏严重,官署民居混杂,城内用水不足,便任命左仆射高颎为营建新都大监,将作大匠刘龙、太子左庶子宇文恺为副监,太府少卿张煲为监丞,在东南方向的龙首原南坡另建一座新城,便是隋朝的大兴城,未央宫就此废弃。一日刘居士突发奇想,自己也姓刘,说不准正是汉家皇室后裔,他越想越兴奋,越想越有趣,今日带着他的三百名饿鹘、蓬转队员们赶至这里。
刘居士很满意三百名饿鹘、蓬转队员们的回答,他闭上双目:“朕也姓刘,有朝一日……”
正当他做着黄粱美梦时,东宫太子侍卫跑了进来,将刚才所发生之事说了一遍,刘居士大惊,和三百名饿鹘、蓬转队员退出未央宫。
“大胆奴才,你跑未央宫作甚?”杨勇对着回到东宫的刘居士骂道。
“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刘居士跪拜在地上,双目贼贼地望着杨勇。
“起来吧!”面对自己的心腹,杨勇并未深究,“你给本太子找的云慧娘,把本太子服侍得舒舒服服,比起太子妃来,要让本太子销魂得多!本太子很满意,你去库房领赏去吧。”
“谢太子,谢太子!”刘居士起身转向,甫一出门,就见一队兵士走了过来。
“你们是什么人,胆敢擅闯太子府?”杨勇喝斥道。
“见过太子殿下。”为首那人作一长揖,“下官为御史台巡按御史游元,今有皇帝诏书,揖拿反贼刘居士。”说罢游元拿出诏书。
“本太子的千牛备身是反贼?你们搞错了吧。”杨勇说话间转向刘居士,“刘居士,你到底做了什么?”
刘居士卟通一声跪倒在地:“太子救我!”
“请问巡按御史,刘居士何曾谋反?”杨勇问道。
“回太子爷,接长安城百姓举报,刘居士擅闯未央宫接受三百余人的朝拜。”说罢挥手对手下道,“带走!”
“你!”杨勇指着刘居士,跺了跺脚,无奈地看着游元等人将他押走。
“带彭国公夫妇去见新押的人犯。”牢头接过刘昶递过的银子,往嘴里咬了一下,嘿嘿笑了两声,从其中拿出一两碎银子给带路的狱卒,将剩余银两放进自己的口袋,露出一排燋齿。
“刘居士,你父母来看你了!”狱卒对蹲守在墙角边的刘居士喊道。
蹲在墙角边的刘居士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拖着沉重的脚镣慢慢挪到牢房的栅栏前:“爹、娘,救我!”
“可否行个方便?”刘昶又掏出一锭银子放到狱卒手中,狱卒道声谢,掏出腰间钥匙打开了囚门。
西河公主冲上前撩了撩刘居士凌乱的头发,和儿子抱头痛哭;刘昶铁青着脸站在囚门边一言不发。
“儿子,你受苦了。”西河公主揩去儿子脸上的泪珠。
“爹、娘,快救救孩儿吧!孩儿一天也不想在这鬼地方蹲下去。”见父母来看自己,刘居士仿佛盼到了救星。
“你还有脸叫我们救你?”刘昶痛泣不已,恨不得扇他一巴掌,“你居然敢跑到旧皇宫接受别人的朝拜,你这是作死啊。”
“爹,孩儿知错了,孩儿求求您了,您求圣上开恩。”刘居士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我老刘家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儿子!”刘昶浩叹一声。
“老爷,事到如今再责怪也无济于事,快想想办法救救居士吧。”西河公主抽泣道。
“哎,一切就看天意了!”刘昶摇了摇头。
隋文帝正站在御花园里望着柿子树出神,他刚喝完了阎桂给他泡的“扶芳夜饮”,顿觉浑身来劲。直到寺人阎桂提醒了几声“彭国公和西河公主等候陛见”,他才“哦”了一声,发出一声低沉的声音:“传!”
刘昶和西河公主来到隋文帝面前,“卟通”跪拜在隋文帝面前:“臣刘昶、刘昶夫人叩拜陛下。”
还在盯着杮子树的隋文帝将头转向刘昶夫妇,面无表情地道:“起来吧!”
“谢陛下!”刘昶和西河公主道谢后起了身,刘昶刚欲说话,隋文帝摆了摆手:“彭国公是为了令郎之事而来吧?”
“陛下明鉴,臣正是为了犬子之事而来。”刘昶见被隋文帝一语中的,不停擦着额头上的汗珠。
“听说令郎在长安城有恃无恐、骄纵恣肆,时常猎取公卿大臣子弟中高大健壮者到自己家里,把车轮套到他们脖子上,然后用棍棒一通乱打,差不多快被打死还能不屈服求饶的人,称之为壮士,与他相交为友。令郞无故殴打路人,侵夺财物,为非作歹,甚至于连公卿大臣、后妃公主都不放在眼里。”隋文帝斜乜了一眼刘昶夫妇。
“臣之过,臣管教不严,请陛下治臣之罪!”刘昶拉着西河公主的衣角再次跪拜于地。
“令郎屡次犯罪,朕都因你之故原宥了他,纵使他越发嚣张。数日前他竟然将民间掌作之女献给太子,导致太子玩物丧志、金屋藏娇,冷落了太子妃。这还不算,他竟然跑到旧皇宫里坐在龙榻上接受朝拜。”隋文帝越说越气,手指刘昶。
见隋文帝动怒,刘昶和西河公主吓得不敢作声,任由隋文帝训斥,不由地老泪纵横。
隋文帝吼道:“赵僭王②的女儿题诗对朕不满,你儿子到旧宫里接受朝拜,是不是想匡复周室?朕是不是没将周王朝宗室斩尽杀绝?”
刘昶和西河公主惊惶万状,额头磕破了血:“陛下,犬子顽劣,但绝无构逆之意。臣觍颜叩求陛下开恩。”
“彭国公,你我有旧交,原本将他调到太子府任千牛备身是想磨炼他一下,没想到他太不成器,哎!” 隋文帝直视刘昶夫妻良久,不免动了恻隐之心,“这次就赦免令郎一次,设若再犯,决不姑息。但你和令郎的官职和爵位一并消除。”
刘昶和西河公主见隋文帝开恩,感动流涕:“谢陛下开恩,臣,不,我愿做一名布衣,回家后一定管教好犬子。
回到白道川军事基地的宇文玄霓一面加紧训练兵马,一面派人寻找自己的小弟宇文乾铿,不知不觉秋去冬来,这一年的冬天似乎来得特别早,雪虐风饕的日子持续了半月有余,平素除了训练的军队外并未曾有外人来的地方突然出现了一串人和马留下的足迹,探子向宇文玄霓作了禀陈。
“是谁会出现在这里?继续找,一定要找到这个人的踪迹。”宇文玄霓命令道。
一队附离经过一下午的找寻,终于在黄昏时分在雪地里找到了一个躺在雪地中的男子。男子约莫三十来岁,一袭本色羊裘中原服饰, 脚蹬一双黑色马靴,尚有些微弱气息。男子旁边还站立一匹马。一个附离将他带到穹庐中取暖。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躺在重茵上的男子醒了,睁眼见到身旁一群突厥兵士装束的人,惊道:“这是什么地方?”
“问这么多干什么,你是隋廷的细作?”一个附离手拿一把短刀架在他脖子上。
“我不是隋廷的细作,你们是突厥人吗?我要见你们可贺敦。”男子大叫。
“我们可贺敦可不是什么人想见就能见的。这里荒山野岭的,你不是细作跑这里来干吗?”附离大吼一声。
“我真不是细作,我要是细作怎么会一个人来呢?”男子显得十分委屈,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举起,“我从长安而来,有这封信为证。”
几个附离相视一眼,附离长点点头,一个附离走上前来欲从男子手中抢走信件。
“且慢,我肩负重任,此封家书我只能交给你们可贺敦。设若你们实在要抢,我就撕毁了它。”男子将信件紧紧攥着,生怕有个闪失。
附离长怕争执下去坏了大事,便让一个附离报告给宇文玄霓。
宇文玄霓接到附离的禀陈后通知了安遂迦,和他疾步来到穹庐内,她环视着男子:“你是何人?”
男子见宇文玄霓雍荣华贵,心中便猜出七八分:“我来自长安,我要见你们可贺敦。”
“我就是突厥可贺敦。”
“我要见的是北周公主那个可贺敦。”
“我正是北周公主赵王之女宇文玄霓。”
男子望了宇文玄霓大约十秒左右,便将塞入怀中的信件取出:“小人杨钦,乃彭国公麾下,今奉彭国公和西河公主之命将家书呈与公主。”
“我姑父和姑母给我的家书?”宇文玄霓觉得不可思议,这么多年了第一次有来自故国的家书。她拿起杨钦递来的家书,仔细阅读后脸色大变。
“可贺敦,您怎么了?”安遂迦问道。
“信中说杨坚对我们产生了怀疑,认为我们突厥迟早要攻打隋朝,把我姑父、姑母、表弟的爵位全部褫去。姑父让我们在白道川继续练兵,他在中原组织一批人马,一俟条件成熟后里应外合匡复周室。”
安遂迦接过宇文玄霓手中的信看了看,转动着眼眸:“光凭一封家书不能说明什么,再者你姑父怎么知道我们在白道川?这封家书也不知道是不是隋廷伪造的,可贺敦不要轻易上当。”
“此信千真万确为彭国公亲书。” 杨钦大呼冤枉,“设若不信,请公主看看我带来的这匹马,马可不会说假话。”
宇文玄霓和几个附离押着杨钦走出帐外,见远处站立一匹马,那马一见宇文玄霓,兴奋得向她疾驰而来。
“‘千里追风驹’,真的是你吗?”宇文玄霓顺着马首摸向它的颈部鬃毛,千里追风驹变得温顺起来,睁着眼睛一眨不眨,任由着她抚摸。
当年杨坚杀了赵王,将千里追风驹赐给了彭昶,今番被杨钦从长安带来,也算是物归原主。宇文玄霓顺着千里追风驹的颈部往下摸,摸到马鞍处,左看右看,此马鞍打造得极为精致,只是鞯的后背缺了一角,不禁叹道:“真是好鞍,只有此鞍才能配上‘千里追风驹’。只可惜鞯缺了一角。”
“这鞍为京城首屈一指的工匠云定兴所打造,有个好听的名字叫‘许公鞯’。许公宇文述喜好奇装异服,云定兴就投其所好,为他打造马鞍时故意弄掉马鞯后方上角的三寸缺角,以露白色,表现出奇特的缺憾美。这种怪异的设计被长安城内高官显贵和纨绔子弟们所追捧,纷纷仿效这款样式,谓之‘许公缺势’。”杨钦道。
听完杨钦所说的典故,宇文玄霓点点头,跨上千里追风驹,千里追风驹随着她的吆喝声奔跑起来,约莫跑了二十里路后,宇文玄霓驱赶着千里追风驹回到了穹庐。
“可贺敦,这个人怎么处理?”附离指着杨钦道。
“姑且将他看管起来,好生对待。”
附离领命而去。
穹庐内就剩下宇文玄霓和安遂迦二人。宇文玄霓对着安遂迦道:“无论此信真伪,匡复周室是必然的,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周室后裔为正统,只可惜我那弟弟也不知道在哪。”
“我已派人去找。来,为我们匡复周室而干杯!”说罢安遂迦拿起案上羽觞递给了宇文玄霓。
宇文玄霓喝了一口,眉头紧蹙:“这酒怎么这么烈?”
“这是嚈达酒,是我以前在嚈达行商时带回来的。你喝完这杯后会觉得心旷神怡、泰然自得。”安遂迦说这话时,双目紧紧盯着宇文玄霓的脸。
“我有些醉了,扶我到重茵上吧!”宇文玄霓轻颦浅笑、两靥晕红,也不知是腮上淡妆,抑或是酒后的微酡。安遂迦顾不得许多,抱起她到重茵上,望着欲欲睡去的宇文玄霓,安遂迦轻吻着她的脸庞,放肆地剥开她的衣襟。
晨光熹微,一束阳光从穹庐门帘的缝隙中直射进来,宇文玄霓被这束阳光刺醒,醒来却发现身边躺着一个人,定睛一看,是安遂迦,掀开铺盖环顾自己却是一丝不挂,顿时怒从心起,抽打着身旁的安遂迦:“你这个狗奴才,竟敢亵渎可贺敦?”
“可贺敦,是奴才的错。”安遂迦见宇文玄霓动怒,慌忙跪倒在她面前。
“我一向敬重你,称你为先生,你却君臣不分,做出这禽兽般的事。”宇文玄霓一边骂着一边抽打着安遂迦的耳光。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可贺敦,你还记得在先汗墓地的那间废弃穹庐吗?那时我就向你暗示,只是你对我的暗示置若罔闻。我,我实在是太喜欢你了。我知道我只是一个下人,我不配。”安遂迦任由着宇文玄霓的抽打。
“我要杀了你!”愠怒的宇文玄霓拿起案上的剑,用剑锋指着安遂迦。
“可贺敦,奴才是该死,但我们匡复大周的计划还没有完成。”
安遂迦一语中的刺中了宇文玄霓的软肋,凭心而论,他的才能是都蓝未尝能及的,如果都蓝能够出兵战胜隋廷匡复周室,自己又何至于此?她一向对安遂迦的敬重是因为他和陈伯信有几分相似。如今,陈伯信已化蝶而去,安遂迦也成了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人。想到这,她掩面哭了。
注释:①弘大:裴矩,字弘大。
②赵僭王:指赵王宇文招,遇害后谥号为“平”,杨坚建隋后,改其谥号为“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