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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寅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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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8/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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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悲歌•长安恨》连载

第二十章 处罗侯平叛阿波 隋文帝一统江山

正当隋文帝集全国兵力攻打陈朝时,北方的西突厥却趁火打劫,以阿波为首的突厥部对隋朝边界不断寇抄。

隋文帝深知,对付突厥还得听取长孙晟的谋略,他边品着他最爱的“扶芳夜饮”,边问长孙晟:“季晟,阿波率领部众趁我军攻打陈朝之时,不断对我大隋进行寇抄,卿有何良策?”

“愚臣认为,我们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即可让阿波退兵。”长孙晟显得信心十足。

“如何做到?”文帝一愣,放下手中茶盅,倾身前听。

“我军正在全力攻击陈朝,即便对付阿波也没有兵力,不如让东突厥处罗侯去收拾他。处罗侯新任可汗,没有实力抵抗我们。以愚臣对他的了解,以他的才智武功,对付阿波还是绰绰有余。不如我们承认处罗侯为突厥正统取代西部的达头,处罗侯必当感恩圣眷。陛下再下一道诏书让他去对付阿波,处罗侯要遵循沙钵略的嘱托统一突厥,对付阿波是迟早的事,也正是对我们大隋聊表忠心的时候。”

“妙计,妙计!”隋文帝听后连声道绝,他起身抚着长孙晟的后背,“朕即刻就拟诏书,还得麻烦季晟去一趟突厥。”

长孙晟带着隋文帝的两份诏书来到了东突厥,以隋朝的名义正式册封处罗侯为突厥莫何可汗,处罗侯接旨叩拜。对于第二道诏书,处罗侯着实吃了一惊。

“先汗的骨灰刚刚安葬,杨坚就想利用我们的兵力去对付大逻便,他可以腾出手来专心地对付陈朝。这只老狐狸,实在太狡猾了。”处罗侯刚安排长孙晟下榻到驿馆,便对心爱的可贺敦说。

“可汗意下如何?”宇文玄霓问道。

处罗侯处在两难之中,他刚刚继承汗位,隋文帝就命他攻打阿波,一来他的兵力就会受损,二来他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取胜。

宇文玄霓看出他的疑狐:“如果我们不按照杨坚的意思照办,他定会又改认西突厥达头的合法地位,到时那个达头必定会让阿波收兵。接下来杨坚会让西突厥来对付我们。”

“我也正有此意,我们目前还是要向隋廷修好。与其让阿波来打我们,还不如我们先发制人。此番必有一场鏖战,我担心我们的兵力损失以后对抗不了杨坚。”处罗侯有些担忧。

“可汗,隋廷既然赐与我们幡旗和吹鼓,我们也可以打着隋军的名义,让阿波误认为隋廷还有足够的兵力来对付他们。”

“阿波这个人也是个有勇无谋之人,我们也可以一试。”

“还有,杨坚既然同意了我们在白道川一带居住,那里的敕勒川平原也是我的祖居之地,我想在那儿建立一个秘密军事基地,培植一支队伍对付杨坚。” 宇文玄霓举目处罗侯,希冀得到奥援。

处罗侯沉思良久:“安先生足智多谋,对我突厥也是忠心耿耿。设若建立秘密军事基地,我让安先生襄助可贺敦。”

“哈哈哈,用不了多时我们就能够打到隋廷的伊吾郡。”阿波可汗端起羽觞对地勤察相干而尽。

“拿下伊吾郡,东取敦煌,然后直捣长安。”地勤察笑道。

二人正在把盏言欢、胡诌乱傍之时,一个探子奔了进来。

“没看到本汗和特勤大人喝酒吗?这么冒冒失失地闯进来,不懂规矩!”阿波骂道。

“可汗,大事……大事不好,隋军带兵杀了过来。”探子被他骂得语无伦次。

“隋军,哈哈哈。隋军主力都打陈朝了,剩余已被我军节节溃退,怕他做甚?”地勤察非常蔑视。

“这次隋军和处罗侯一起合兵来了。”

“带了有多少人马?”

“大约有五万人马。”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阿波一惊,拎起探子的衣领。

“大约有五万人马。”

“娘的。”阿波推开探子,探子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阿波转动着那双狡黠的眸子,对着身边的附离喊道:“给本汗备马,本汗要生擒处罗侯。”

“可汗,你刚喝了酒,不能出战。” 附离提醒道。

“娘的,都什么时候了。别磨磨叽叽,快给本汗拿铠甲来。”

附离被骂得没法,只得拿出阿波的铠甲给他穿上。

阿波此次对隋廷边境寇抄,满打满算带了二万人马,几场掠夺之后损失约有二千人马,他下达命令所剩兵士集合迎战处罗侯。

兵士们吹响号角,向东杀去。

处罗侯在半道见到了掩杀而来的阿波:“大逻便,睽违多日,别来无恙啊?”

“处罗侯,我待问你,我无意攻你,你为何要联合隋军攻击我?”

“大逻便,我且问你,你我同为突厥一家,你和达头为何分裂突厥自为一国?”

“呸,是隋朝皇帝将我们突厥分为了东西二部,况且这突厥大可汗之位原本就是我的,我才是正统。是你兄长摄图这狗娘养的抢了我的汗位。”阿波越想越气,拿起手中直刀指向处罗侯。

“你说什么?”处罗侯毕竟和摄图是同母所生,对方言语中侮辱了自己的母亲,他不由得恼羞成怒。

处罗侯声若洪钟,阿波可汗胯下之马被震得不由惊叫一声,扬起了前蹄,差点将阿波摔落下来。阿波调整好坐姿,不由感到后怕。

“大汗休怒,待我来会一会他。”身旁的地勤察纵马向前,“处罗侯,你我单挑,看看谁配称得上‘突厥第一勇士’。”

处罗侯闻言大笑,笑中言语带着轻蔑和调侃:“我们突厥的勇士不会连一个外邦的戍卒都打不过。”

处罗侯的兵士们听了哄堂大笑,地勤察大怒,举起直刀砍来,处罗侯见状低头躲避,帽上簪缨被砍落下来;地勤察又一刀砍来,处罗侯用长刀抵抗,被震得手臂一阵发麻。二人斗了二十余合不分伯仲,处罗侯佯装不敌,往东而去。

地勤察贪功,紧追处罗侯而来。

“小心有诈!”阿波大声提醒道。

地勤察不听,继续追赶处罗侯,待他胯下之马快追上处罗侯时,处罗侯回首一刀砍去,正中他的左臂,地勤察尖叫一声倒在地上。

处罗侯埋伏左右的数位骑兵赶了过来,生擒了地勤察。

阿波军乱了阵势,阿波与处罗侯的兵士搏斗,无奈酒力发作,精神恍惚,摔下马来,处罗侯兵士见状,上前将他缚住。

处罗侯遣使向隋廷上书如何处置阿波,隋文帝召集公卿大臣商议此事,元谐提议将他就地斩首示众,李充建议将其押送长安,由朝廷明令处死,以昭示天下百姓。

隋文帝听后不语,谓长孙晟道:“季晟,你认为该当如何?”

长孙晟回道:“阿波可汗是违背朝命,与我大隋作对,理应处以极刑。当下突厥兄弟之间自相残杀,设若趁阿波可汗困穷危难之时,下令将他诛杀,恐怕不是招抚远方、绥靖边疆所应采取的办法。不如赦免阿波可汗,让东西突厥并存。”

尚书左仆射高颎道:“骨肉相残,违背伦理纲常,是推行教化的祸害。应该赦免阿波可汗,留其性命,以彰显朝廷宽大为怀。”

隋文帝三思后,采取了折中的方法,让处罗侯遣阿波和地勤察到长安软禁。

隋开皇九年辛末,隋军韩擒虎部用了半天时间攻下了陈朝姑孰城,陈朝摄行南豫州事樊巡及其家属被擒,陈朝增援姑孰的散骑常侍皋文奏也大败逃回建康城。江南父老都闻韩擒虎英名,痛恨陈朝朝廷的腐败,昼夜来拜见韩擒虎的百姓络绎不绝。陈朝将军鲁广达之子鲁世真此时正在新蔡,闻得韩擒虎攻下了姑孰,他早就听闻韩擒虎的英名,和其弟鲁世雄率领部前来投奔,并上书给父亲劝其降隋。

鲁广达得到儿子的书信后大惊,即刻写了自己的罪状向陈叔宝负荆请罪。

陈叔宝阅过鲁广达写的劾书:“鲁爱卿,此事是令郎所为,与卿无干。卿能大义灭亲,可见对大陈还是忠心耿耿的。如今大敌当前,还望卿多加为国家效力。”

为了笼络鲁广达,陈叔宝表现出自己的襟抱,赐以他黄金,鲁广达谢恩退下。

陈朝大将樊猛与左卫将军蒋元逊将八十艘青龙船置于白下游弈,以防御驻扎在六合的隋军。樊猛的妻子先前被隋军掳去,陈叔宝怕他有异心,将其从六合调回,派遣镇东大将军任忠代替他屯兵朱雀门以抗驻扎在六合的隋军。

当下贺若弼自北道,韩擒虎自南道并进,沿江的陈朝守军,闻得他们的英名,望风而走,只有大将军萧摩诃还在京口城外驻军以抗隋军。贺若弼继续向南入侵,攻下了曲阿,以对建康城形成包围。陈叔宝大惊,命樊毅屯兵耆阇寺;鲁广达屯兵白土岗;封孔范为忠武将军屯兵宝田寺以抗隋军。

萧摩诃增援派遣的部队久久未到,却得到陈叔宝的圣谕,命他速回建康城屯兵乐游苑。

萧摩诃甫一离开,贺若弼立即挺军向西进攻钟山,屯兵在白土岗以东。晋王杨广派遣总管杜彦与韩擒虎合兵,步骑二万屯兵新林。

此时的建康城尚有兵士十万余人,陈叔宝素来怯懦,不问兵士,唯有昼夜啼哭,朝中一切大小事务,都交给施文庆处理。施文庆知道诸将忌恨自己,又唯恐他们立功,诸将凡有启奏请求,他都想方设法一概扣压下来。

贺若弼的军队已在钟山下白土岗驻扎,萧摩诃请奏陈叔宝:“贺若弼的军队刚刚到来,垒堑还不牢固,如果此时出兵掩护袭击,必定能够取胜。”陈叔宝不语。

未几日,陈叔宝召集萧摩诃、任忠在内殿进行御前军议。任忠道:“兵法有云:来犯之军利于速战速决,守卫之军最好是稳扎稳打。况且现在朝廷兵力充沛,粮食充足,最妥当的方法就是坚守宫城,沿着秦淮河建立栅栏防御工事。隋军设若来攻,不要随意交战,分出兵力,切断他们的长江交通,不要让隋军音信相通。请拨给愚臣精锐部队一万人,金翅战舰三百艘,顺江而下,径直突袭六合的隋军。隋军的主力一定会认为他们渡过江的将士已被俘虏,锐气自然就会受挫。淮南等地的民众与臣相识,如今他们听说我率军前往,必定会如影形随、遥相呼应。臣再扬言要率军攻击徐州,断绝隋军的归路。如此,隋军就会不战而退。一俟春暖花开之际,江河水上涨,上游的周罗睺军队便可顺流而下以增援京城建康。”

此计不失为一条好庙谋,萧摩诃极力赞同,但陈叔宝未置可否。

陈叔宝的优柔寡断为贺若弼争取了时间。翌日,陈叔宝得知贺若弼的军队已经登上了钟山才感到害怕,他立即召集了一班章缝之侣介胄之臣召开会议。他想到了昨日任忠的计策,道:“两岸对峙这么久了还不见胜负,真是令人心烦,不妨叫萧摩诃出兵打他们一下,让他们尝尝我们的厉害!”

任忠听后当即向陈叔宝跪道:“陛下,万万不可,如今隋军已经登上了钟山,我们当前的任务是集中兵力守住宫城,不让隋军进犯!”

孔范上奏道:“陛下,钟山是建康城的后院,只有在钟山将隋军打败,才能守住建康城。臣完全赞成陛下的意见,请萧将军与隋军决一生死,我军必定取得最后的胜利。届时,臣必将为陛下效仿燕然勒石,竖起记功石碑以流芳百世,供后人瞻仰!”

陈叔宝点了点头,目光继而转向了萧摩诃:“萧将军,你可为朕决一死战吗?”

萧摩诃深知此战并无取胜把握,但圣命难违,只得表态:“臣从前作战,都是为了朝廷和自己;今天作战,还为了妻子和陈朝百姓。臣决不辜负陛下的期望,誓死保卫陈朝,保卫陛下!”

陈叔宝大喜,传令下去凡割下隋军首级者均有赏赐,吩咐蔡脱儿拿出大量的金银绸缎,发给各军作为赏赐之用。

正月二十日,陈叔宝命中领军鲁广达在白土岗构筑防御功事。冈北由任忠、将军田瑞、护军将军樊毅、忠武将军孔范及萧摩诃等部依次列阵,鲁广达在各军的最南端,所摆开的阵势南北共达二十余里,首尾进退,并不知晓。

贺若弼登上钟山向下远眺,见陈朝的各军已然出动,即刻奔驰下山,令牙将杨牙、员明等率军八千余人,严阵以待。萧摩诃和鲁广达率领士卒奋勇抵挡,四次击退隋军,击毙贺若弼军二三百余人。贺若弼急中生智,下令燃起浓烟掩护隐蔽才得以逃脱困境。陈朝兵士见贺若弼军队后撤也不去追,只想起陈叔宝的传令,砍下了隋军的首级,不顾军队的纪律,纷纷奔回宫城向陈叔宝请求赏赐。

夜已深沉,皎洁的月牙映照在建康城内。萧摩诃的续弦任氏独坐在案几边,望着流泪的红蜡烛。在烛光的映耀下她越发显得楚楚动人。蜡烛在流泪,她的心亦在流泪。夫君为了国家独自奔赴在前沿,抛下了她和一对年幼的子女。白天时她还可以做些女红打发时光,一到夜深秉烛之时,孩子们已熟睡,望着烛光,思夫的的情感由然而生。

当年的萧摩诃是任氏父亲的侍卫。老将军就这么一个独女,对她宠爱有加,除了天上的月亮,只要是她要的东西,老将军会尽量满足她。她长得沉鱼落雁之貌,闭花羞月之容,每次见了萧摩诃都朝他羞赧一笑。也就是这羞赧一笑,却勾住了他的魂魄,他知道自己和任家地位悬殊,只得将头扭向他处,将她的莞尔一笑暗自藏在心底,烈火却在他的胸中燃烧。

封建王朝的女人若对除自家良人外的男人哪怕就是一笑,都会被认为是放荡,是不知羞耻,会被唾沫星子淹死,会被认为是水性杨花下贱的女人,将终生抬不起头,没有任何男人愿意娶这样的女人,这样的女人也会在世俗的遗弃和指责下忧郁而死。然而她却冲破了世俗的偏见,向萧摩诃表白了自己的心意,萧摩诃刚卒了正妻,干柴正碰上烈火,将她拥入怀里,亲吻她的两颊,抚弄她的长发,两颗炽热的心碰撞在一起。

任老将军得知此事后,给女儿下了最后通牒,让她离开萧摩诃,否则就和她断绝父女关系。她毅然选择下嫁于他,令他很受感动,发誓终生不再纳妾。之后一件事促使老将军改变了对萧摩诃的看法:任老将军受奸人陷害,身陷囹圄,多亏萧摩诃上下打点疏通关节,才使老将军免于一死。出狱后的任老将军慢慢地接纳了他,将兵法传授于他,好在他的悟性也高,一学就会,很快成了老将军的副手,多次为陈朝打败了北方齐朝和周朝的侵略。老将军卸任后,就由他接替了老将军的职位。

任氏想到这,不由地泪水顺着脸颊淌下。夜深了,原本静谧的夜间突然多了些许噪杂声。她推门一瞧,一位骑着高头大马的将官带着一帮小卒向自己家的方向走来,那些小卒还抬着两乘轿辇。她正欲关上门,那将官只身纵下马来,双手一个抱拳:“夫人,如今隋军向建康城步步逼来,萧将军又在前沿作战,张贵妃很是担心夫人的安危。小人受张贵妃之托,特来接夫人进宫城。”

这原本是一句谎言,即便是再大的官员也不够资格住进宫城,但任氏天性善良,陈叔宝的妃子张丽华又是其结拜姐妹,所以对来人的话未加置疑,她默默无言,回屋简单收拾了行李,唤醒了两个熟睡中的子女,上了那两乘轿辇,和那将官一行上路了。

一行人来到了宫城,将官安排她的子女在一间房里住了下来,将她带到了另一间屋子。随后将官便关门离去。

任氏迷迷糊糊地就这样和衣睡着了,夫君不在身边,她已经习惯这样的睡觉方式。也不知过了多久,她隐隐感到自己透不过气来,微睁双眼,发觉一只毛茸大手正在放在自己胸部,自己浑身上下一丝不挂,衣服也不知什么时候被脱掉,她急切地推开身旁那只手,点燃了蜡烛。

“陛下!”任氏惊道。她原本想看看是什么人如此无礼,没想到竟是陈朝皇帝。她和张贵妃情同姐妹,常被张丽华召入宫中,所以和陈叔宝熟识。陈叔宝望了望她,低头不语,穿起了衣服默默地走了。她大哭一场,她想不通,为何皇帝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偏偏还要在外面寻花问柳?她想不通,为何自己的父亲和夫君如此为圣上卖命,圣上还要这样践踏自己。她不知道自己日后怎样面对自己的夫君,如何向他交待。

她不知道,陈叔宝早垂涎于自己,只是碍于是萧摩诃的夫人,所以未曾下手。此番萧摩诃不在她身边,陈叔宝终于忍耐不住。陈叔宝也未曾想到,他做出的这件荒唐事最后改写了陈朝命运。

她想到了死,趁宫中人不备,最终悬梁上吊自尽了。

陈叔宝听闻任氏自尽,让蔡脱儿趁着夜色,将任氏尸首拖出宫外乱冈上草草埋葬,尔后继续和江总之流吟诗饮宴。

尚书仆射袁宪闻讯,闯入宫中谏道:“陛下强占大臣之妻,这和周朝天元皇帝何异?如今萧夫人自尽,陛下却派人草草埋葬,臣认为不妥。萧摩诃一代名将,陛下如不处理好此事,只怕萧将军在前方临阵倒戈。陛下不如将萧夫人重新厚葬,另选宫中一个公主下嫁萧摩诃,这样一来,萧将军对亡妻之死亦无话可说。既然他成了陈朝驸马爷,一定会孝忠大陈,与隋作战到底。”

“袁宪,你敢指责圣上,将圣上与周天元皇帝相比?”听完袁宪一番指责,素来和他不和的江总抓住时机,不失在陈叔宝面前挑唆。

“大陈造成今天的局面都是因尔等小人唆使。”袁宪上前揪住江总的衣襟骂道。

“你,你。”江总被袁宪紧紧揪住一时动弹不得,面向陈叔宝,“陛下,袁宪当着您的面,还敢对微臣动手,分明是不把陛下您放在眼里。”

袁宪的突然闯入使陈叔宝不免扫了雅兴,之前一直不语的陈叔宝听了江总的挑唆,不由对袁宪怒道:“住手,江总是朕之爱臣,袁仆射此番成何体统。”

袁宪自知失礼,松开了揪住江总衣襟的手。

“袁宪,你要求圣上下嫁公主给萧老匹夫是何居心?圣上做什么决定都需要你这个做臣子的来安排吗?你是不是想自立?”江总整了整衣襟,火上烧油一番的同时,眼睛还不忘偷偷瞟一眼陈叔宝。

“我袁宪忠于大陈,何来僭越之想?陛下,臣句句良言,望陛下能接纳臣的谏言。”

“朕怎样做事自有分寸,不需要尔等臣子饶舌。来人,将袁宪押到正阳门,午时三刻问斩,朕要亲自监斩。”陈叔宝怒道。

午时三刻,正阳门外挤满了窃窃私语、指手划脚的围观百姓。被行刑官五花大绑的袁宪始终昂起着头,从容不迫。

见袁宪如此渺视自己,陈叔宝大怒:“行刑官,还不行刑?”

行刑官丢下令签,刽子手刚举起了砍刀,手腕被一连窜的石子击中,刽子手一阵疼痛,手中砍刀落得下来。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刀下留人!”

二匹白马从远处一前一后疾来,到了陈叔宝面前,前匹马上之人喘着气跳下马来:“陛下,袁仆射何罪之有?”

陈叔宝视之,前面跳下马的正是陈伯信,后面马上之人正是陈方庆。陈叔宝道:“二位御弟何故如此?”

原来陈伯信和陈方庆正在午膳之时,便有小校来报,袁宪因进谏皇帝被押正阳门即将斩首。陈伯信大惊,和陈方庆放下手中膳物,一起赶往正阳门。

“臣弟听说陛下将斩袁仆射,不知袁仆射所犯何罪?”

“袁宪他,他竟然藐视朕,将朕比作周朝天元皇帝,朕难道如此骄奢淫逸吗?”面对陈伯信的质问,陈叔宝有些心虚,话语间显得有些语无伦次。

“臣弟闻言袁仆射因进谏而动了陛下的逆鳞,但罪不至死。此时萧摩诃正拥兵围困钟山,正是我大陈一股中坚力量,陛下设若不处理好其家眷后事,萧摩诃若投奔隋军,和贺若弼合兵反扑而来,陛下何以抵抗?不如依了袁仆射之计再作打算。”

听完陈伯信的话,此刻的陈叔宝才如梦初醒,对袁宪的怒气也就慢慢消了,下令将其赦免。

两军还在对峙着,贺若弼被萧摩诃围困在钟山。

“用不了多久,贺若弼就会被我困死在钟山。”萧摩诃得意地笑道。

这日萧摩诃正在营中议事,忽闻萧府舆台匆匆赶来,议完会后他将舆台带入无人之处,舆台哭泣便拜,将任氏惨遭陈叔宝蹂躏后自尽和袁宪进谏一事告知,萧摩诃悲恸不已,将剑竖于地上:“我萧摩诃一心忠于朝廷,忠于圣上,没想到这个昏君却做出如此龌龊之事。我连自己夫人都不能保护,何以保国?”

萧摩诃无心再向隋军恋战,挂出免战牌,在军中设灵以祭祀亡妻。小校来报贺若弼前来。

萧摩诃正在悲痛之中:“我已挂免战牌,没想到隋军竟不放过我。也罢,速速取我甲仗,我要与贺若弼决个鱼死网破。”

小校答:“贺若弼身着缟素,说是来祭拜夫人。”

萧摩诃着实吃了一惊,他没想到自己的敌人不是前来宣战而是前来吊唁,但又怕其中有诈,便问小校:“他带了多少人马?”

小校答道:“只带了两个驺从。”

“请他们进来。”

贺若弼和两个驺从在陈军小校的引领下进得营来,面对任氏的灵位,贺若弼倒头欲拜:“萧夫人,您死得冤啊。”

萧摩诃感动之余扶住了贺若弼:“老将军礼重了。”

“令正真乃烈女啊。”贺若弼在赞叹任氏的同时,眼睛不忘偷偷瞟着萧摩诃。

萧摩诃不发一言,只是不住地嗟呀。

“将军保重,老夫先前告退,数日后沙场上再决一雌雄。”贺若弼祭奠完任氏后,向萧摩诃略一抱拳。

“贺若弼真乃仁义之人啊。”望着贺若弼的背影,萧摩诃发出一阵感概。

贺若弼趁势将攻击的目标改成了毫无军事才能的孔范,孔范军被贺若弼打得溃不成军,作鸟兽状逃遁,贺若弼一阵追杀,孔范军队逃往萧摩诃处。

钟山突围取得大捷,贺若弼军随即围困住萧摩诃的部队。贺若弼击败了为萧摩诃军中补给军粮来自建康的陈军,也不向他宣战,双方就这样对峙着。

“我们还有多少粮草?”萧摩诃见被隋军围困,粮草辎重无法补给,便问军中粮管。

“回将军,只够军士们十天左右。”

萧摩诃不语,仰首浩叹。

又过数日,萧摩诃军中有兵士逃亡,有的逃往贺若弼处,萧摩诃也不管不问,还是沉浸在亡妻的悲痛中。军中有军士忍不住了:“萧将军,突围吧,军中粮草只够将士们吃三日了。再这样下去全军都得饿死。”

萧摩诃看了一眼说话的军士,挥了挥手:“突围!”

贺若弼早有准备,待萧摩诃的部众一突围,早已埋伏的隋军冲上,萧摩诃的军士大败,连萧摩诃本人和孔范也成了俘虏。

“萧将军,你也是一条汉子,何苦帮昏君卖命?”贺若弼道。

“要杀就杀,要剐就剐,何须多言。”萧摩诃昂头道。

“是条汉子。快给萧将军松绑!”贺若弼命令手下兵士。

被松缚后的萧摩诃既不谢恩,也不认罪,更不下跪,始终不发一言。

贺若弼上前拍了拍萧摩诃的肩:“将军冲锋在前,可惜后院起火。即便陈朝下嫁个公主给将军,我隋军即日便可攻遍建康城,你这个驸马爷能做多久?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南朝气数已尽,将军不如投诚我大隋,杀入陈朝,为夫人报仇血耻。我也可向隋朝天子言明,为将军说得一桩姻缘。”

萧摩诃听罢苦笑道:“多谢老将军成人之美。我乃大陈臣子,如何投得隋廷?”

贺若弼闻言道:“将军此言差矣。将军本为兰陵萧氏,为齐梁同宗,何故说是大陈的臣子?陈朝灭了梁,将军凭一己之力即便不能复国,难道不想为先人复仇?”

听完贺若弼的话,萧摩诃想想有些道理,遂降了隋廷。

萧摩诃既降,任忠兵士不敌,往建康城逃遁。唯有鲁广达奋勇抵抗贺若弼,最终不敌,他向建康城方向拜了三拜,失声痛哭:“我鲁广达未能够拯救国家,罪孽深重,愧对吾皇。”说罢拔剑自刎而卒。

贺若弼乘胜追至建康城外,已逃入建康城的任忠在城楼上向下眺望,贺若弼所率隋军潮水般涌来,建康城眼见成了一座孤城,即便化作一只鸟也插翅难飞。任凭隋军的笑声、叫骂声混为一体,建康城的城门依然紧闭。任忠蹙紧眉头,随着城楼的台阶拾级而下,跨上一匹马,向宫城疾驰而去。

陈叔宝正在宫城里发愁,陈朝确实没有什么武将可以抵御隋军了,陈伯信和陈方庆如今都是自己身边的御前侍卫,万万不能带兵打仗,否则自家的性命安全得不到保障。看到任忠到来,简直是雪中送炭,他急切地抓住任忠的手,询问战势形况,任忠低头不语。陈叔宝几乎要瘫坐下来:“任将军,千万要救朕呀。朕赐你黄金,你去招兵买马,继续抵抗。”说罢让蔡脱儿将黄金奉上。

任忠接过黄金:“如今建康城是保不住了,我当豁出性命保卫陛下。我先去准备船只,和陛下顺着长江而上,前往会合周罗睺的水军。”

“也罢,只得如此了。”此时的陈叔宝只得一声长叹。

韩擒虎的军队从新林向建康城进发,任忠便带着几个随从往石子岗投奔隋军。陈朝将军蔡征率军正驻守着朱雀桥,闻听韩擒虎的军队已经杀入,大惊失色,旋即带着一部分人马逃走。任忠引导着韩擒虎的军队直入朱雀门,一些陈朝的将士正欲抵抗,任忠朝他们挥挥手道:“连老夫都降了隋军,你们还抵抗什么?简直是螳臂当车。”将士们见任忠既降,又无力抵抗,便打开城门,迎接隋军的到来。

陈叔宝收拾好了行李,带着张丽华和孔贵嫔,还在等着任忠的到来。

蔡脱儿急喘跑来跪倒在地道:“陛下,大事不好!”

陈叔宝惊道:“何事惊慌?任忠呢?”

蔡脱儿道:“任蛮奴①已打开朱雀门率领隋军杀进来了。”

陈叔宝闻得此言,当即晕倒在地。

陈伯信对袁宪道:“袁大人,你保护圣上先躲起来,我和方庆与隋军决一死战!”说罢便和陈方庆收拾准备,带着百十侍卫去抵御进城的隋军。

事至如此陈叔宝有所悔悟,哭泣着对袁宪道:“朕平时有愧于卿,此时你还留在朕的身边,令朕非常感动。隋军进了城,并不是朕失德无道所致,而是由于江东士大夫的气节完全丧失了。”说罢想找地方四处躲藏。

袁宪正色道:“陛下,听说隋皇政治开明,隋军进入皇宫后,绝不会有什么暴行。如今大势已去,您还能躲到什么地方去呢?臣请求陛下把衣冠穿戴整齐,登上金銮宝殿,仿效当年梁武帝萧衍接见侯景的做法。”

陈叔宝表示不能认同:“现在敌人是刀俎,朕为鱼肉,万万不可侥幸,朕自有妙计。”说罢带着张丽华和孔贵嫔直奔后宫景阳殿。

袁宪等人追随着陈叔宝来到景阳殿。陈叔宝望着殿外那口枯井欲跳下去,无论袁宪等人苦苦相劝心意也决。后阁舍人夏侯公韵只好用自己的身体抵住井口,不让他跳下去。陈叔宝和他争执了好久,夏侯公韵拗不过他,最终陈叔宝带着他的两个爱妃张丽华和孔贵嫔跳了进去。

与隋军击战的陈伯信渐渐体力不支,他和陈方庆二人带着百十侍卫如何抵得住隋朝大军?陈伯信的臂膀被砍出了一道血口,血流如注。陈方庆朝他使了个眼色,轻声道:“这儿有我,你去保护圣上要紧,设若不能够保得圣上,你就去顺江而上投奔周罗睺。”

见陈伯信疑不语,陈方庆怒吼道:“你还等什么?再晚就来不及了,快走。”

陈伯信叮嘱道:“那你多加保重。”说罢朝皇宫方向而去。

陈方庆与隋军大战了百十余回合,也渐渐招架不住。

隋军中有人喊道:“活捉陈叔宝,活捉陈伯信。”

陈方庆大笑:“我就是陈伯信,有种你们来杀我。”

韩擒虎并不识得陈伯信:“原来你就是陈伯信?久闻大名,只可惜明珠暗投。设若降我大隋,我向隋皇美言,可封你当个柱国。”

陈方庆道:“忠臣不事二主,我陈伯信生是大陈人,死是大陈鬼,誓与大陈共存亡。”说罢往皇宫方位三拜,自刎而死。

“早就听说过陈伯信对陈朝忠心耿耿,今日一见,果真如此,是条汉子。”韩擒虎吩咐兵士,“将陈朝王爷厚葬!”

韩擒虎率领着隋军来到后宫,大声呼唤着陈叔宝的名字,却无人回应,隋军搜了个遍,也未见其踪影。他们出了景阳殿,见殿外院中有一口长满青苔的枯井,井口有井盖虚掩,井旁地上青苔上隐有串串脚印,有士卒拿掉井盖伸首观望,未曾发现异样,大呼陈叔宝的名字,也无人回应。

隋军也吃不准陈叔宝是否躲在井里,一士卒拿起井边一块石块佯装要扔去井里,对着井口唤道:“里面的人听着,再不回音我将扔石块了。”

“不要,井中有人!”井里的陈叔宝只得回应。

士卒们笑了,将绳索扔下来拉他们,仍然拉不动。

一士卒调侃道:“难怪拉不动,原来是井里的水到了陈叔宝肚里,成了一肚子坏水。”

众士卒大笑,齐力合拉,好不容易将他们拉出井来,原来是陈叔宝同张丽华、孔贵嫔三人同绳而上。

张丽华和孔贵嫔受了惊吓,未经粉脂涂过的素颜也越发显得楚楚动人,饥渴难耐的士卒们何曾见过宫中这等美貌女子?有的想讨她们便宜,有的想耍坏心眼,更多的有着不合实际的幻想。由于韩擒虎的军纪严明,这些念头只在他们的脑中瞬间而过。

后人有诗讽刺:“擒虎戈矛满六宫,春花无处不秋风。仓皇益见多情处,同穴甘心赴井中。”

唐朝诗人牧诗《秦淮夜泊》云:“烟笼寒月水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陈朝将士见大势已去,便打开了建康城的所有宫门。高颎、贺若弼率军焚烧了北掖门进入了皇宫,寻陈叔宝不着,才听说韩擒虎先一步进来抓住了他。贺若弼令人将陈叔宝提来亲自查看,陈叔宝看了满面银髭的贺若弼,不由得惊慌失措,汗流浃背,浑身发抖地跪拜了下来,往日的威风早已不复存在。

贺若弼望着如此狼狈的陈叔宝,齿冷道:“你们陈朝是小国,我们大隋是大国,小国的国君看了大国的公卿大臣,按照礼节就应该跪拜。所以,你向我跪拜,在情礼之中。你可放心,等到押解你到了我们京城长安后,至少可以封你个归命侯,你不必害怕。”

陈叔宝就差尿裤子了,连忙叩首倒地道:“谢将军不杀之恩!”

望着毫无骨气的陈叔宝,隋朝将士们都无奈地摇摇头。

贺若弼下令叫陈叔宝将自己乘坐的骡车归附自己,又命陈朝前吏部尚书为陈后主起草降书,遭其拒绝,韩擒虎见状在一旁冷笑。贺若弼想到韩擒虎早自己先一步进入建康城生擒了陈叔宝立了头功,他早就窝了一肚子气,如今又遭到韩擒虎的耻笑。他脸上挂不住了,便与之争吵詈骂。韩擒虎也不甘受辱,旋即拔出剑来,直指贺若弼:“老匹夫,你老父临终前让你别乱说话,你不长记性吗?”

贺若弼大怒,也抽出腰间佩剑指着韩擒虎。

之先一直不语的高颎见事态要扩大,蹙眉喝道:“刚刚取得一点成绩,就急于争功,这是圣上不希望看到的。当务之急是拿下下整个陈朝,而不是区区的一个建康城。你们两人都是半百的人了,火气怎么还这么大?为何不学蔺相如和廉颇将相和呢?”

高颎一席说得二人羞愧难当、茅塞顿开,双方将剑入鞘互赔不是。

高颎见状捻须颔首,下令将施文庆、沈客卿以及张丽华、孔贵嫔斩首,将陈叔宝置于德教殿内,派兵守候。

陈朝的水军都督周罗睺和郢州刺史荀法尚率军据守在江夏,隋朝秦王杨俊率领三十位总管水陆联合兵团十万余人驻扎在汉口,不能再向前推进,双方已对峙了一个多月。驻守在安蜀城的陈朝信州刺史顾觉见隋军打了过来,未经抵抗弃城而逃,隋军顺长江一路向下游攻去。荆州刺史陈慧纪驻守公安,抵不住隋朝的数十万大军。隋军顺流东下,自巴陵以东的所有城池,再也没有守城抵抗的陈朝军队。陈慧纪统率将士三万人,楼船一千余艘,顺流而下,打算去救援建康,但遭到了隋朝秦王杨俊大军的拦截,无法前进。

陈伯信到宫中寻找陈叔宝不着,听说陈叔宝已被隋军擒获,他只得顺江而上,准备投奔周罗睺军,伺机东山再起。这日来到巴州,遇见战败而逃的陈慧纪,就将隋军攻占了建康城一事告诉了他。陈慧纪就推举他为中游各军盟主。巴州刺史毕宝怕连累自己,偷偷向杨俊递交了降书,杨俊派使节前来慰劳迎接。陈慧纪只得带着他的三万人马保护陈伯信向湘州逃遁。

杨素的军队攻破了荆门后,派将领庞晖向南进至湘州,湘州城中的将士早已无心抵抗。于是陈伯信便设酒席宴请文武官吏,一些将士主张投降隋朝,陈伯信听罢仰天长叹道:“君臣之间的大义,难道到此就算结束了吗?”

湘州长史谢基也悲不自胜,伏地流涕。湘州助防遂兴侯陈正理起身道:“圣上受到了侮辱,做臣子的就应当以死相报。诸位哪个不是陈朝的臣子?如今天下有难,国家将亡,正是我们以死殉国之时,就算不能成功,也可彰显我们陈朝臣子的气节。现在已到了紧急的关头,千万不可再犹豫了,如果有不响应者我就立即将他斩首!”说罢从腰间拨出佩剑。

无心抵抗的将士见此不敢再言语。

陈伯信和文武官吏们杀牲结盟,派人向庞晖诈降,庞晖不知是计,双方约定了日期。到了约定之日,庞晖率军来到,被陈朝早已埋下的伏兵绑缚起来并游街示众,他的士卒们降者收编,不降者处死。

陈伯信高坐阅兵台,招兵买马,扩充队伍,仅仅数天时间,就集结了五千余人。衡阳太守樊通、武州刺史邬居业都请求率军协助抵抗隋军。斯时隋朝任命的湘州刺史薛胄率军恰巧赶到,与隋朝行军总管刘仁恩合兵攻打湘州。陈伯信派遣陈正理、樊通率军抵抗,陈军大败。陈慧纪拥护陈伯信出逃,途中遭到薛胄军的追杀,陈伯信和陈慧纪顺江而上,打算投奔周罗睺。刘仁恩军大败邬居业于横桥,将邬居业生擒,连同陈正理、樊通一并押解到秦王杨俊那里,在汉口斩首。

建康城已被平定,隋朝平陈大元帅、晋王杨广命令陈叔宝亲自写信,诏陈朝长江上游诸将投诚,派遣樊毅到周罗睺处,派陈慧纪之子陈正业到陈慧纪处,传达陈叔宝的投降令,并将陈叔宝的御信拿给他们看。周罗睺和众将士哭了三天三夜,将部队解散,向杨俊投诚。陈慧纪得知后,见大势已去,也降了隋军。

陈伯信见陈慧纪降了隋军,孤身和隋军作战,终因寡不敌众被俘。杨俊拿着陈叔宝降隋的御信给陈伯信看,劝其归降。陈伯信对杨俊破口大骂,杨俊大怒,欲杀之,被刘仁恩拦住。

“闪开,我要宰了他!”杨俊一手从腰间拔出佩剑,一手推着刘仁恩。

“秦王!”刘仁恩跪拜在地,用手拦着杨俊的胳膊,杨俊的剑刃将他的胳膊划出了一道口子,殷殷鲜血汨出。

“你干什么?”杨俊怒道。

“秦王,此乃陈朝王爷。陈朝王爷的生死应当由圣上裁定!”

杨俊听罢,如梦方醒,将剑插鞘,令手下兵士给刘仁恩包扎伤口。

陈朝灭亡了。隋朝的三路大军分别将他们俘获的天潢贵胄和高官显达们押送到长安。

隋文帝率领满朝文武到灞桥迎接得胜归来的三路大军。

隋文帝望着眼前的陈叔宝,将他围在中间,足足走了三圈:“陈叔宝,你可知罪?”

陈叔宝的脸被长发遮掩着,不敢正视隋文帝如炬的目光,听到隋文帝的询问,不得不用双手撩开长发,跪拜在地:“见过大隋皇帝陛下,臣陈叔宝知罪。”

“混账东西,你只是一个亡国之君,是我们大隋的奴,居然还敢称臣?”隋文帝身边一个侍卫看不下去了,大声斥责道。

“是,是,亡国奴陈叔宝知罪。”

隋文帝没有责备身边的侍卫,似乎同意侍卫的说辞: “陈叔宝,你既知罪,那你说说,你有哪些罪状?”

“奴每日只知吟诗作乐,荒废政事。”陈叔宝战战兢兢地道。

“嗯。”隋文帝轻捻着下巴那寸不算长的美髯,“还有呢?”

“还有,还有……奴任用孔范、施文庆等奸佞小人把持朝政。”

“这也算一个,还有呢?”

陈叔宝沉默良久再也想不出来:“奴不知,还请陛下明示。”

隋文帝依旧绕着他转了一圈:“你答不上来,说明你还没有大彻大悟。朕来告诉你,时常骚扰我大隋边境,罪其一;接纳西梁流亡王爷,罪其二;轻小人远贤臣,不听陈伯信之言,罪其三;荒淫无度,奸淫臣妻,罪其四;裘马声色、夜夜笙歌,起临春、结绮、望仙三阁,罪其五……”

“陛下,奴知错了。”陈叔宝不住的叩首。

“早知道错,陈朝也就不至于亡国。”隋文帝斜乜了一眼陈叔宝,“你也算是一国之君,不必向朕下拜,起来吧。”

“奴不敢!”

隋文帝微翘上唇,目光中带有一丝讥诮。

“圣上叫你起来你就起来,你还想抗旨不成?”隋文帝的一个侍卫见他不听圣谕,不由地骂道。

“是,是!”陈叔宝站起身来,瞅了隋文帝一眼,不知如何是好。

“陈叔宝听令!”隋文帝提高了声调。

刚起身的陈叔宝吓得赶紧又跪倒在地:“奴在!”

“朕命你去劝降陈伯信,之前你也是做过皇帝的人,之后见到朕也不必称奴。”

“谢陛下,请陛下给我一个官职,这样我好以陛下臣子的名义劝降御弟,不,劝降陈伯信。”陈叔宝股栗地望了一眼隋文帝。

“朕不杀你已经很不错了,你居然还和朕要官职。没有骨气也就罢了,居然没心没肝。”隋文帝摇了摇头。

陈叔宝被隋文帝齿冷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声,隋文帝在战俘中扫视,忽见一人的余光与自己相撞,那人又将头低了下去。

隋文帝察之,乃司马消难,当即叫道:“司马消难!”

司马消难吓得从战俘群中走出,跪倒在隋文帝面前。

“司马消难,朕与你本是通家之好,朕的父亲还救过你的命,你为何两次叛朕?”

“我周之宗亲,其时陛下是周丞相,我为周室效力没什么不对?”

“那你为何又降陈朝与朕为敌?”隋文帝怒道。

“我走投无路降陈,我的女儿也这么死了,我老了也无所追求。请陛下下旨杀了我吧!”

隋文帝回想起父亲和司马消难有旧,回想自己将他女儿杀掉,杀了小皇后甚至有一丝愧疚,心中怨气也逐渐烟消云散:“你与朕的父亲有旧,朕不杀你。朕依然尊你为叔父,颐养天年!”

“谢陛下!”原本以为隋文帝会杀自己,未曾想是这个结局,司马消难感动得流下热泪跪地长磕。

长安城一条热闹非凡的衢巷中,长孙晟骑着马在几个隋兵的簇拥下将戴着黑头套的陈伯信解押到此,一个士卒摘掉了他的头套,长孙晟问道:“陈朝王爷可认识此地否?”

陈伯信定睛一看,这里的碧瓦飞甍、雕梁画栋,是多么的熟悉,只是在玄霓及笄仪式时进去过一次,后来便无缘再进,每次路过都要贮足远眺,赵王府门前那对石狻猊依旧斜乜着自己,只是门前的司阍换成了隋朝的兵士把守,内心不免五味杂陈。

见陈伯信不语,长孙晟下马:“这是王爷一直想进去的地方,可惜啊,一直未能进去盘桓。今日府中有人迎接王爷,王爷内室请。”

“也不知谁会在这里迎接自己。是公主?不可能,公主已经远嫁突厥。赵王府的人全被杨坚杀了,会是谁迎接自己呢?”陈伯信正在思索着这个问题的同时,被几个隋兵押进了府中。

陈叔宝在赵王府的天井中早已恭候多时,长孙晟使了一个眼色,一个隋兵松开了缚在陈伯信身上的徽纆,长孙晟带着隋兵在门外把守。

“御弟,不,孚之近日可好?”陈叔宝挤出一丝笑容问道。

“我当是谁,原来是皇帝迎接我。我陈伯信何才何德,能让皇帝迎接?”陈伯信齿冷道。

“孚之,我已降隋,再不是什么皇帝了。你也降吧!”

“是杨坚让你来当说客的?”

“孚之啊,不能叫皇帝名讳,要叫圣上!”陈叔宝怕守候在门外的隋兵听到,赶紧纠谬道。

“他是你的皇帝,又不是我的皇帝!”

“这……”陈叔宝面上有些挂不住,仍陪笑着,“圣上说了,你若肯归降,赵王府的这座宅子就归你了,还封你为柱国。圣上知道,你还深爱着北周公主,圣上让你住在这座宅子里睹物思人。”

“隋朝皇帝开的条件真不错,让我重新找到和公主的温馨时光。”

“是啊是啊,隋朝皇帝说,为你和北周公主没能在一起而感到惋惜。他还说,拆散你和北周公主不是他,而是北周皇帝。”

“我想见见公主的寝室。”

“为兄这就带你去。”

陈叔宝在前,带着陈伯信上了二楼公主寝室。陈伯信环看四周,案几布满了灰尘,但收拾得还算干净整洁。

“圣上说了,过几天就派人来打扫。”

案几上一方落灰的鲛绡,陈伯信如拔蝉翼般打开,里面露出了一部《庾子山集》,这不正是自己送与公主的吗?他拿起诗集,翻了几页,泪眼早已盈湿。

他用手掸了掸鲛绡上的灰尘,将诗集重新放上,从怀中掏出一方鲛绡放置案几上,轻轻掀开鲛绡一角,露出了公主的青丝,这是他们分别时公主送给他的表记,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随身携带,想她时便拿出看看。他将公主的青丝和《庾子山集》放在一起,拜了三拜:“公主,我未能为你报仇,我愧对你!”说罢回首朝房柱上撞去,霎那间苌弘化碧、望帝啼鹃。

“孚之!”陈叔宝哭泣着跑上前,抱着血流满面的陈伯信。

    注释:①任蛮奴:任忠,字奉诚,小名蛮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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