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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叶海胜：我睡在床上扇着扇，肚子饿得咕咕叫，只听湾街由远及近的传来媳妇杨爱霞的骂街声，骂得实在是难以入耳，又是春莺惹她了么？不，听着好像是骂打劫的人？她都没出过门，打劫的人能打劫到她？她这是那根筋搭错了还是想挨打了？这么晚了还不回家做晚饭，想饿死我么？我气得手心痒痒的，只听到堂屋里有响声，她回家了，停止叫骂，忙停扇闭眼装睡，还鼾声阵阵。
杨爱霞：我回到家里，心里还在为叶康辉的遭遇难过，只见女儿叶伟艳猫头猫脸从房里出来，哭着围上来道：“妈妈，妈妈。”
杨爱霞：我一边哄着女儿一边抱起她解开褂子，她就急着扑到乳头上吸起来。我来到灶房却冷锅冷灶，便生气地来到卧房里，只听海胜鼾声息息便破口大骂道：“叶海胜，你个懒汉，你是死了吗！？你不去插晚稻秧也算了，连晚饭也不做？”他仍然呼大吸粗的不动不醒，还是睡得那么安然——这也太懒了吧？世上也许再也找不到这样懒惰的男将，现在“双抢”，农活又急又重，有哪个男将像他这样一天到晚的睡在家里不去干农活？却什么事都指望我一个屋里人，我当初怎么就瞎了眼跟了这样的一个男人，一年又一年的这样懒，以后还会有好日子过么？我气得怒火一下子蹿过头顶，来到堂屋里找到擀面棍就冲进房里，咬牙切齿地扬起棍就往床上打去骂道：“我叫你睡！我叫你睡！我叫你睡成个死猪死狗！”
叶海胜：那狗婆娘的棍子像鼓点一样不停地落在我的脚上、胯间、肚上，我忙往床里一滚，又是一棍砸到我的腰间，我顾不得疼地爬起来一把捉住她手里的棍道：“反天了！反天了！竟然敢动手打我？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吗？”这若不镇住，日后哪还有我的日子？我忙用力一推，她竟然和着怀里的女儿一起跌倒在地，我起床骂道：“狗婆娘！活得不耐烦了是吧？要得，我成全你！”
杨爱霞：他骂骂列列地出房，也不顾正在哭闹的女儿，片刻“霍霍”之声传来，我心一紧，这是菜刀在水缸沿上磨擦的声音，莫非把他打疼了要报仇杀我？我怎么敢打他？他下手蛮、狠，上次把我的嘴巴把翻肿了！我的脚发软，头发麻，也顾不得女儿的哭叫，忙跌跌撞撞爬起来往外逃，只听他在身后追喊道：“哪里逃？！今天非要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救命啊——救命啊，海胜要杀我啊，要杀人啊——”
叶海胜：“别跑——”那狗婆娘在前面鬼哭嚎叫地乱逃乱躲，我在后面扬刀穷追，一路上妇孺皆惊，纷纷避藏。我边追边暗自得意，估计把那狗婆娘吓得不轻，日后在家里就会对我言听计从。不过，我如此穷凶恶极之状，无人敢近之相阻相劝，莫非真的要捉住那狗婆娘一刀抹下去？这是不可能的，可如今满街满湾的人都知晓，而我又不能真杀人，最后我怎么下台呢？我放慢脚步喊道：“莫跑！站住，我要杀了你！”爱霞越跑越远，我提着刀，走着追，也放低声叫，忽听身后叶坤华喊道：“海胜，你拿着菜刀做什么？”
我停下喘着粗气道：“我要杀了我家那个懒婆娘！”叶坤华迅速上前捉住我的手腕，一把夺走刀道：“有多大个仇的还要杀人？一日夫妻百日恩！”
我窃喜不已，仍大吵大闹去夺刀道：“坤华，把刀还我，我要去杀了那个懒婆娘！”
“哎呀呀，你快别骂爱霞，你们‘一个半斤，一个八两’，都差不多。”
“我‘半斤’，比她强！你评评，田里犁呀耖的我都帮着做了，剩下一些轻活她也指望我干，这成事吗？我现在就是慢慢放手，好让她能像春莺那样独自种田，万一某天我也出门像建国那样打工挣大钱呢？到那时，她岂不是什么事也做不了而绊住了我的手脚？她就不能学学别人春莺，男将干的农活她也学会了干，女人就应该这个样子嘛。”
“你这不是还没出去吗？你若外出，我想她会想办法干完农活的。算了，快回家吧，艳艳在家怕，哭得怪可怜的。”
“好，看在你面子上，我这次饶过她一回！”天已黑，我也该开始我夜晚的重大“行动”了。
二
叶海胜：我有点沮丧，折腾了大半夜，竟然一条鱼也没有顺到手，今夜里岂不要挨饿了？我岂能空手而归？捎只鸡回去也可以啊，这个湾不就是上次我顺到鸡的湾吗？今晚没顺到鱼，多顺几只鸡岂不是收获更大？我忙把鱼网放在塘岸边，径直摸寻到上次那个鸡棚，这户人家的鸡棚设在门垛处，只需把用红砖盖的鸡棚砸开，伸手进去掏就可以逮住一只又一只鸡，今晚的收获将会是大大有的。我摸到鸡窝边，想用手去拆鸡棚，只觉棚墙成了个整块并无缝隙，定然是上次顺走一只鸡后，主家把棚墙给抹了一层水泥。我寻摸到一块石头，开始砸鸡棚：咚，咚，咚，是砸墙的声响，又像是自己的心跳声，这大的动响，岂不会惊醒主家？我停止砸，侧耳倾听，屋里没动响，又继续用力砸起来，感觉棚墙松动锅陷进去不少，心中大喜，使更大的力砸。忽然屋内亮起了电灯，主人家惊醒，还大骂大吼，似有开门声响。我头皮发麻地扔了石头就逃，竟惊起阵阵狗叫，更是加快步伐，若被惊起的人们放狗咬我或是被捉住，那就丢脸丢丑啦，搞不好送我去派出所，就有我受的。我一口气逃到湾街外的鱼塘边，寻到鱼网准备开溜，见没人跟来，懊恼不已，我叶海胜哪次出门能空手回家？再在这湾的鱼塘里网几网，就不信网不到鱼——我寻到开阔堤岸处，开杆撒网，收拢，感觉网里有动弹，大喜，忙起网，只见两团白在网里跳动——对岸湾街一道手电光晃射过来，紧跟着有人吼叫道：“是谁在偷鱼？！”
我扛着网就逃，到手的鱼岂能被人夺回去？若这个人比我强壮，挨他打也说不定呢！我一路小跑，见没人追来，就放慢步子道：“哎呀，有惊无险啊，应该网到的是两条鲢子鱼，足有四、五斤重，待会儿可以饱餐一顿啦。我吞了一口唾液，这才觉得肚子饿得疼，于是加快步子回到家里，忙杀鱼清洗，再安好电丝炉煎煮。所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那曾春莺再聪明，还是斗不过我叶海胜，上次偷电虽然被她抓了个现形，后来也把我走的暗线给解除，但我又从别人那里学到一个用电却电表不转的办法：把进电表接端的火线位与零线位对调引出火线，然后用一截铁棍插入地下并引出一根线做零线，这样形成一个闭合电路，用再多的电，那电表是不会转动的。哈哈哈，我太聪明了，你说那曾春莺她再聪明能干的，怎么也不会注意到电表上的这个轻微的变化，况且，离她每个月抄查电表前几天，我再把那线又调回原样。不一会儿鱼煮熟了一大砵子，我找来一瓶小酒，满上一小盅，轻轻呷一小口，夹上一小筷开吃起来道：“嫩，鲜，爽！”我得先把鱼身子吃光，等会儿那懒婆娘定然会闻香而来。于是，我大块大块地吃起来，悠哉乐哉地吃喝起来，止不住自语道：“嗯，这日子过得真带劲啊。”不一会儿，懒婆娘果然起来，剜着眼，还抱来女儿，女儿嚷嚷着也要吃鱼，我挡开道：“起开，这鱼你能吃么？万一刺卡在喉眼子处，老子还没有钱去医你。”懒婆娘不满道：“你就不能把鱼鳃处的肉夹给伟艳吃么？”
“没有啦。”
“你真狠心，只剩下两个头、两条尾，就不能留一点给我娘儿两人吃一点——光吃独食！”
我笑了笑，抹了抹嘴，起身伸着懒腰道：“莫说没良心的话啊，谁叫你们睡得像两头死猪一样，我喊了你们两、三次，不见你们回应，怕打扰你们睡觉，也就罢了。你不知道吗？一条鱼的精华就在头尾，尤其是头，我都留给你们了啊。”懒婆娘挤到我起身的椅子上吃起来，我道：“哎呀天亮了，好困，睡觉去，今天就算农忙得天塌下来也不许叫喊我，听到没有？我磨好的菜刀还没用，昨天若不是坤华阻拦我，有你的好日子过！？我若休息好了，晚上又出去，说不定能捎几只鸡回来，到时大家都有口福。”
杨爱霞：我一手抱着伟艳，一手抓起鱼头咬开，“嗞嗞”地嘬起来，但心里到底有些不快，嫁给这种懒男将真是没法子，动不动要打人、杀人，也罢，他吃肉，我们娘儿两个能喝口汤也是不错的，汤汁更养人——胶柔柔的鱼脑，真是滑爽爽，润爽爽，一路滑润到心田——太好吃了！他不去插秧，我也懒得去抢着干，累死不划算，插多少算多少，他一个大男将，一家之主，若缴不完国家任务粮、存不了口粮而饿肚子难不成还怪到我一个屋里人头上来？
三
田钱旺：我想发大财还真不容易呢，这两年来为开办红砖窑厂，东跑西走，算是伤透了脑筋，现在正忧心地踏进建国哥家里，不知能否做通建国、春莺俩的工作，否则，我的红砖窑厂就开办不成。我推开掩着的大门道：“建国哥回家过年啦？今年又挣了不少吧？”
叶建国：钱旺跟大大她们打招呼，我端着碗筷起身相迎道：“哪里挣得到钱？跟讨米的还苦，怎能与你们的机房赚钱相比——快坐。”
田钱旺：我把建国拉到堂屋下边低声道：“哥，你知道我准备搞红砖窑厂吧？”
“知道，你很有胆量呢。”
田钱旺：我已把办厂的手续等办下来，只等开年后就开建，建一个适合我们个体户的红砖吊窑厂，规模像北水叔的土窑一样，但用机器生产砖坯，一天二十四个小时不停歇的用煤烧制，个把小时一炉砖，比北水叔那土窑高效得多，也将赚钱得多。我呢，想邀你入伙，根据你出钱的多少，来决定你年底的分红，到时，你就不用外出打工，就在厂里上班，工资另算，好不好？”你如果同意那就再好不过，下面我要求你们的事就不用求，若不同意，只能我一个人担风险，就不好开口提下一个要求了。
叶建国：“有这样的好事想着哥，我岂能不答应？好，要得。”春莺在桌边停下碗筷道：“你们两人在那里密谋什么呢？不会是要把我娘儿五人给卖了吧？”
田钱旺：我笑道：“姐姐这是说的什么话呢？要卖也是卖我呢。建国哥，我先回家洗个脚脸，你可以和春莺姐商量一下我刚才说的事，等会儿来你再答复我，好不好？”
四
曾春莺：我十二分的不满，凶恶道：“建国，你长点脑子好不好？你跟钱旺合伙办红砖窑厂，你这不是麻雀陪着鹞子飞么？你飞得过他？那钱旺有板眼，又精明，哪一天把你卖了你还要帮着他数钱呢！”
“我承认我不及他，但我出多少钱，到年底赚多少钱，就分多少钱，这个账我还是算得过来的，出钱合伙应该没问题。那年他叫我在石牛河街租个房子卖自行车，没想到现在竟然有两家卖自行车的，他这人还真有眼光呢。”
“切，这两年你挣了两个钱就在跳脚？怕没地方花？你在外稳着干一、两年，我在家稳着干一、两年，我家还不同样也可以成‘万元户’？到时把这破泥巴房子拆了，盖间宽大明亮的青砖房或红砖房，不好吗？别人有眼光，不等于你就能做好那事！”大大、建田纷纷附和着，我继续道，“过去的事不提，现在，你以为那钱旺是真的想邀你入伙么？他选的窑址与我家的‘一亩六’水田相临，是想要我家那块好田呢。”
叶建国：我一个激灵，头上如浇了一盆冷水，清醒极了，若是同意入伙，自然就要献出“一亩六”，这块田可出苗啦，再说，万一跟着钱旺跑偏，赚不到钱，那我这几年在城里省吃俭用、劳苦劳累挣的血汗钱就打水漂，还真不如稳稳当当的得月工资赚钱，把现在住的泥巴危房拆了盖新房。我十分歉意道：“还是春莺看得清楚。”钱旺又推门而入地笑道：“哥，姐，你们商量得怎么样啦？”
曾春莺：你田钱旺肚里的那点花花肠子我还看不出来么？不拿你家的好田换，我才不同意呢。我笑道：“钱旺，你也知道，你哥在外是饥一餐、饱一顿的并不稳当，说不定哪一天就卷被窝回家，那还是要种田的，不是我和你哥不通情达理，你要我家的‘一亩六’我们会给你，但打开天窗说亮话，给了你，到时你哥回来就没田可种啊？”
田钱旺：我大喜道：“好姐姐呀，当然不会让你们没田种，土河下边，我家的两块9分田对换你家的‘一亩六’如何？土河下边的田比东边的可还要肥，大集体时那是一类田，你家的还是二类田。”有便宜，都愿意捡，你们会不同意？没想到这事就这样轻松解决了。
曾春莺：“行啊，那我家岂不占了你二分田的便宜？要不到时把我家的秧苗圃田，给你家二分播秧苗用，如何？”婆婆忧心道：“钱旺，你家的那两块田确实比我家的‘一亩六’好，那可是你父的命根子，你父会同意？别到时对换了却要找我家扯皮？”
田钱旺：“不会的婶，我家是我当家，他不敢不听我的。”我向春莺竖起大拇指道，“姐真仗义，太通情达理，就按姐说的那样办吧，谢谢了。”我大喜，顿觉身轻如燕，要一飞冲天！用地问题解决，开年就可以建窑，这样还发不了大财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