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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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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1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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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梦梦(第三部)》连载

第一十九章 春莺夜犁田遇鬼

曾春莺:“叮铃铃”的一阵闹钟响起,我忙摸到闹钟关掉,轻手轻脚穿衣起床,准备去犁田。建田真是能干,用她的法子,竟然能挑稻谷个子,再也没出现过危险,这样一来,减轻了我不少劳动量,从而加快了我家农活完成的速度。我正欲出门,婆婆尾到堂屋,满脸担忧。

叶玉珠:“春莺,你这样没日没夜的干活,万一累坏出问题了怎么办?”一个屋里人三更半夜的在外面,万一惹上不干净的东西就不好。

曾春莺:婆婆心事重重,我道:“没事,睡了几个小时,散架的身子又复原了,有气力着呢,你快去睡一下,等会儿天亮了你和建田再去割‘一亩二’的稻子,我呢,正好可以把昨天捆收完的田犁耖完烂着,早饭后再去帮你们收割一把,‘一亩二’就会割完,下午可以收捆,这样我们再干两三天,可以把全部稻谷抢到稻场垛起来,就不会再被雨淋了长芽,今年还是可以顺利的上缴完公粮任务的。”婆婆听话的又进房,我出门,牵了牛,扛上犁、轭头铁链等来到田里,架起犁,就着满天的星光,扬起鞭对牛道:“驾!走!”我的声音很响亮,在田野里回荡,鸣蝉虫啾,一会儿齐叫,一会儿齐停,像开演唱会一样,搞得火热;空中时不时飘来几点萤火,时高时低,忽远忽近,一阵凉风吹来,透骨的清凉,透骨的清爽,太叫我有使不完的精气力。要知道,我此时用牛,正好可以与国安叔家错开,且又不热,瞧,牛走得多快,不一会儿就犁了一排又一排,太提高进度。突然,对面湾街的下塘边有个黑影在动?我心一紧,心慌乱蹦,莫非是鬼?不禁两脚发软,背上直冒冷汗,别没累倒,反到被这不干净的东西给害倒?我又硬着头皮再瞅了瞅前面,好像什么也没有,这才大松一口气,可能是看花眼了,我大声对牛叫道:“驾!直走,好!”我家的这个田与湾街下塘隔条水渠,而下塘那边不远处就是叶家湾的后岗祖坟地,那里漆黑一大片,莫非有鬼出没?几年来,我起早干活,还从没遇到过鬼。只见下塘处的黑影忽地立起,我惊得差点摔坐到田里,忙勒住牛,扶住犁柄颤抖大叫道:“啊——前面是人还是鬼?是人你就咳一声,人吓人,吓死人;是鬼你就走开,你走你的路,我犁我的田,你别犯我,我也不会惹你!”那黑影像是蹲下去,它不吭声,也没走开,倒是恼火了我,这样它时不时一起一蹲的吓我,太影响情绪,这样下去,天亮了这田我还犁耖不完,上午就不能去帮婆婆她们割“一亩二”,若上午割不完,那么下午就不能收捆挑回,十分影响进度。再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与其被它害,还不如我杀过去!想罢,我索性豁出处,把鞭子插在田埂上栓好牛绳,并缷下轭头,听说鬼怕刀铁,我有铁锹,可以斩杀它,便壮着胆,握起铁锹向那黑影冲锋一样地杀过去,并大声喊道:“老娘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人是鬼?老娘要杀死你,看你还吓不吓我!”我杀到下塘那黑影处,那黑影倏地站起来笑道:“春莺,是我,可不能杀过来呀!?”

原来是你这个痞子鬼!我顿时大松一口气,十分恼火道:“叶海胜,你为什么三更半夜地装鬼吓我?是何居心?我简直想一锹杀过去,你信不信?”

叶海胜:“我相信,杀不得,杀不得,我不是存心要吓你,只是我忙碌了一大晚上,岂能空手而归?偏偏这个地方总能有收获!”这个女人真是勤劳能干,叫她“铁男将”是一点也没叫错,三更半夜的,连男人都在睡觉休息,她却出门赶活,不得不让人佩服呀。现在我是在偷叶家湾池塘里公有养的鱼,被春莺撞见,原先以为能吓住她,偷几条鱼就溜开,没想到她竟如此大胆地杀过来。而湾里的上、下两个塘是全湾各家各户共有,每年开春后,家家户户会出些钱去买鱼苗放到塘里养着,到年底再打捞起来,各家各户分得一些鱼,所以啊,偷湾里公有的鱼,到底道义上是说不过去的,况且她又代理着湾里的小队长,这事她是可以管的,可以把鱼缴走放归塘里,也可以组织全湾各户人家开会批评指责我,叫我颜面无存。我讪笑着自我解嘲,并从篓子里抓出一条两、三斤的鲢子鱼递上去道:“现在都劳累,拿回家能开开荤,补补身子是很不错的。”

我咽了一口唾,现在确实劳累,餐餐粗菜粗饭,若能吃口肉,那确实是能补身体的,我伸手愉悦地接过鱼,想把它带回家里,但转念一想,这样岂不是上了海胜的贼船?他日后若疯狂的偷湾里的鱼,我怎么去管他?正是老话说的那样,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啊。我把鱼丢进塘里不满地斥责道:“你怎么总是做这样的事来呢?你还网了几条?”我想把他鱼篓里的鱼全倒进塘里,但恐与海胜结仇得罪他,扒了扒鱼篓子,又捉出条小鱼放归塘里道:“剩下的这条大的够你一个饱还有多余的,老话说,兔子不吃窝边草,你以后不能这样老盯着湾里的这两口鱼塘,是不是呀?人要脸,树要皮呢,总要讲些脸吧?”我气愤的说着就向我家田里走去,抓紧干活要紧,我要让人知道,即使建国没有回家帮忙“双抢”,我家的农活也能在立秋前完成!

曾春莺:六月流火,太阳火毒,我忙追到屋外,想阻拦金富、金秀把5角钱都买了冰棒。我赤足弹跳了两下,这才走在如同未熄火烬的地面上,顿时全身像燃烧起来一样,如进田钱旺家的砖窑里,周围热浪翻滚。只见一个后生用自行车载着破棉袄包裹的小箱子,正在拿冰棒给金富他们兄妹四人,我忙道:“师傅,只卖四根冰棒给他们呀——金富,找的零钱快给我。”金富边递钱给我边吮吸着道:“太爽了!太冰甜了!太冰爽了!”我见他们嘴唇冰得红通通的像一颗颗小红枣,以及那动听的“咝咝”吮吸之声,竟然也想去吮一口呢,回头喊向屋里道:“奶奶,快把金康、金丽带回家里,我带金富、金秀他们去插秧。”奶奶追出门来牵引金康、金丽道:“这热的天,金富、金秀他们才那么小一点,也能陪着大人干农活么?小心热坏了孩子啊!”

叶金富:“妈妈,我不想去插秧。”

叶金秀:“哥哥不去,我也不想去!”

曾春莺:“冰棒也买你们吃了,谁不想去我就打断谁的腿——奶奶,你不要护着他们,只有叫他们多吃苦头,他们就会用心读书,会用心长进,好跳出农门。再说,他们多插一株秧,我和建田就少插一株,这样我们就不可以在立秋前把秧插完。”我说着就连吼带哄地把金富他们带到自家的水田里,建田弯成个弓,衣褂粘身,汗流浃背,衣角处正往下滴着汗珠,正一株株,一行行吃力地插着秧苗,空白的水田在她的劳作下,变成一片片赏心悦目的绿色。我也跳进水田——烫!像跳进半开的水里一样,金富他们烫得哇哇叫着又上埂,我道:“金富,你们可不要偷懒,就是刚开始觉得烫,一会儿就没感觉了。”金富听话地下到田里叫道:“哎哟哟,姑姑,你不怕烫么?这天上太阳毒晒、田里水烫水蒸的感觉真是受罪,我和妹妹要是生在城里就好了。”

叶金秀:“就是,城里的小孩子多么幸福,哪像我们这样受苦受累——有蚂蟥吗?我最怕它们。”

曾春莺:“没有,我撒化肥后,把它们都毒死了——不要磨蹭,快下来插,看,哥哥也开始一行一行地插了。”金秀也踮着脚下田,先在自己旁边的泥水薅了几脚,估计是没看见蚂蟥才放心的左手握住秧苗把,大拇指不停的搓动,把秧苗把拈成一小株一小株的,然后右手大拇指再拈着它插入泥水中,一行一行地插起来,行距、株距十分整齐,干得很不错,做事像个大人一样,而金富却不安分,一会儿说田里光稻茬蔸子,插得手疼,一会儿又是太晒人,或水很烫,插的秧东倒西歪,我责备道:“金富,你看看妹妹插的秧多好,她做事像大人一样,你呢,还比她大一岁,你丢不丢人?要做事就做好,那能像你那样吊儿浪荡的?盛财、盛秋他们不照样在田里插秧?”金富这才老实不少,也专心地插起。我们四人插着插着,光光的白水田变绿一大片,像是我们给它穿上了一件大绿衣一样,铺盖去一大半,一阵风吹来,插好的秧苗们还翻起绿波来,看着很是愉悦——奶奶带着金康、金丽提着茶水来到田埂上道:“快来喝茶啊,薄荷茶,凉茶,一点儿也不烫。”

“太太,我正口渴呢,我要喝。”

叶金富:金秀欢喜地放下手中的秧苗就往田埂上走,我也跟上去,这样可以偷偷懒呢,她竟然得了妈妈的表扬,只见她的小脚肚子处竟然吸着一条蚂蟥,我幸灾乐活地笑道:“哈哈,金秀,你脚肚子上有蚂蟥。”

叶金秀:我头皮一麻,忙提起脚查找,只见肉鼓鼓,胖条条,黑亮亮的蚂蟥大大小小竟有三条吸咬在我脚上,我害怕得跳起脚来大哭大叫,脚一软,竟跌倒在水田里爬滚哭喊道:“啊——妈妈——我怕,我怕啊——”

曾春莺:我跑过去把金秀拉起来道:“不怕,不怕,妈妈帮你捉走!哪个脚上?不要动,不要动,把眼睛闭上。”我拔去蚂蟥扔到别人已插好秧的田里道:“好了,好了,再不要哭,没有了。”金秀仍颤抖着似乎站不住,满身的泥水纷纷被抖掉,脸上也沾满,只剩两只眼圈圈和嘴在外,像个泥人一般,样子十分搞笑。大家都笑起来,我笑得合不拢嘴道:“哎呀呀,你把泥水都弄到我身上了,蚂蟥怕什么?又吃不掉你。”金康、金丽见状,也跳进田里,学姐姐金秀一样在水田里翻滚戏耍,我喊道:“哎哟奶奶,您怎么不把他们捉住呢?”我又忙去捉这两个小淘气,扬起手道:“金康,你再滚?我要打!”奶奶讪笑道:“他们像泥鳅一样,我哪里捉得住?不带他们来,他们非要来。”

叶玉珠:我挑着一担秧苗来到田边,见状笑道:“这一个、两个、三个的,怎么个个弄得像猪打泥一样啊?”建田直身反驳道:“大大哎,明明是三个小可爱,怎么说成是猪了?”

叶金秀:“奶奶是猪,我不是猪。呜——呜——爸爸,快回来呀。”

曾春莺:我把金秀牵扶到田埂上责备道:“不许没大没小!爸爸要到过年时才回来,别哭,到时他会带好多好多吃的糖果给你们呢。”

叶金秀:“我不要吃糖果,我要到爸爸那里去。”看着脚肚子上不停地流着三条“血泪”,我仍不停地哭喊道:“爸爸,你快回来呀,把我带到城里去吧——”

曾春莺:“你到他那里去做什么?”

叶金秀:“爸爸在城里,电视里,城里的小朋友玩得好,穿得好,吃得好,我若是到爸爸那里去,不就也成了城里小朋友?这样就不用抱稻禾,不用插秧,那该是多么的美好呀!所以,我要到城里去,到爸爸那里去。”

曾春莺:我笑道:“你想得多美哟!你爸爸在城里更是劳累,天天扛抬着百把斤重的东西上上下下的——莫哭了!”我说着逮住金康、金丽,抱他们上埂道:“奶奶,你快把们三人带回家洗洗吧?”

“好。”

叶金秀:我怎么就想得美?我就是想到城里去——也行,现在回家去可以休息,而不用插秧,可以去玩,去看电视,这也很美。我边随着太太一起走边回头扯足嗓子朝着哥哥假哭道:“啊——”

叶金富:我怎么觉得金秀哭得十分得意呢?不满道:“妈妈,我也要回去!”

“你不要比着妹妹!她小,又一身泥,不回去洗洗多难受?现在凉快些,正好多干活,不能回去!”

叶金富:“那我也往田里一滚,一身泥就也可回家了。”

“你试试看——我打得你在田里爬不起来!”

叶金富:妈妈剜眼凶凶,她是真下得了手的,我抱怨道:“不公平,感觉我是被捡回来的一样。”奶奶她们笑道:“算了春莺,就让他回去。”

曾春莺:“不行!要公平?你怎么不去比盛财、盛秋他们?瞧,他们还不是在插秧!?再说,你怎么不比金秀比你小一岁?”

叶金富:“我身上也有好多泥,又是汗的,那你要允许我去洗冷水澡(野外游泳),否则,我也不干!”

曾春莺:一碗水要端平呢,儿子的这个条件可以答应,我道:“行,等会儿放工你可以去洗冷水澡,但只能在岸边浅处游玩一会儿,不能到塘中间的深水处,听到没有?”

叶金富:“嗯!”我大喜,即使到塘中间深水处,也淹不到我,因为我太会洗冷水澡啦!

叶康辉:地平线已吞没红日,但其光霞仍染红半边天空,碧空如洗,有暗星高悬,我帮爹爹浇完菜地后光着脚,泥着腿,挑着空桶,唱唱悠悠回家唱道:“我们亚洲,山是高昂的头……”我唱着来到湾街的下塘,只见满池瑟瑟满池红,红霞也随着微波荡漾,太美了,顿觉浑身有使不完的劲,顿觉更有信兴明年高考考上大学——一定要跳出农门,吃上商品粮!我现在在“火箭班”,成绩总是班里名列前茅!此刻湾街的上塘里沸腾了,里面人声喧天,欢笑阵阵,大大小小有约二、三十个伙伴在里面洗冷水澡,以消炎暑。大家玩得翻天倒塘,嬉笑阵阵:打水仗,比狗抛,比踩水,比扎水猛子,我也兴致昂然,走到塘边脱汗衫、短裤,准备来个人人羡慕的绝技——“康式”扎水猛子,我能一口气人不知鬼不觉的从池这边潜游到另一边,正想扎入时,只见金富在池中央一沉一浮喊道:“康叔,救我——”

我心一紧,糟了,金富溺水了!忙跳入塘里,如离弦之箭向金富游去,一路水花四溅,金富如蛙蹬蛙跃,一沉一浮,我靠近后,潜下去一把托起他,一起浮出水面,伙伴们顿时欢呼雀跃。我托着金富游过了深水区后,就牵着他一起走上岸,金富上岸后,半天回不过神,口里吐着水,咳嗽连连,片刻清醒过来,春莺姐、建田姐焦急的赶过来,见金富没事,春莺姐咬牙切齿地扯起金富,那巴掌像打锣一样不停地拍打在金富的屁股上道:“我叫你不听话!我叫你不听话!”

叶康辉:金富被打得像杀猪一样叫,我和建田姐忙去阻挡,建田姐道:“姐,不要再打了,金富刚才被水呛得不行,你却还要下这重的手!?”

曾春莺:“你们别拦着我!不打他,他就不长记性!叫他别到深水处,叫他只洗一会儿,他不听,看,他眼睛都红了,手指发白发蔫,你说背着我们在水里玩了多长时间?幸亏是康伢把他救起来,日后若是再背着我们在别的什么地方去洗冷水澡,还遇到康伢来救他吗?到时命都没有啦!你们别拦着我,我还要打!”

叶建田:我忙拦着嫂子,金富见机捂着屁股哭着逃开。我虽然心疼金富,但心里还是很佩服嫂子对他们严厉管教,从来不宠不溺,等我明后年也生了毛毛,也应该这样管教。我突然觉得脸在发烧,这不是还没出嫁么?就想男人想生毛毛?不过,我今年腊月就要出嫁,我的男人也会像我哥那样勤劳爱妻吗?我和我男人也会像哥嫂这样为了能过上好日子而努力地勤劳勤干么?我和我男人的日子也会像哥嫂这样红火有希望么?

曾春莺:我把装满稻谷的蛇皮袋口用红布条系好,然后扛到手扶拖拉机的车厢里,扛了一袋又一袋,今天要去交公粮,心里有些发慌,我家的稻谷不知饱满度、干湿度、干净度合不合格,否则,会很麻烦很叫人头疼。我随着车子来到叶国安家道:“叔,好了没有?”他背微驼笑道:“还没有呢。”“赶紧准备呀叔,今年大队里出车运呢,万一拖到最后大队里不出车运,那就要像以前那样,自己一担一担车推人挑地送到石牛河粮站去呢。我先去装四平家的,回过头来再装你家的,好不好?”

“好,我这就开始装蛇皮袋。”

“你家淋雨发芽的谷,渗了一些到要交的公粮中去没?”国安叔不悦道:“没有!我是那种人么?”

我忙解释道:“我想你也不会。我不是怀疑你的人品,滑头的人是渗了少量的进去,也往往查出来,你这老实巴交的人那试都不用试,要交好粮、干燥的粮给国家。发了芽的买给小商小贩,有时他们也不收,或者压很低的价,只能留着自己吃。当然,你能多装就多装些,超出定购任务的稻谷价,比买给小商小贩的高一点呢。”

“知道了。好稻谷的数量,缴公粮的应该绰绰有余,发了芽的我单独装袋,如果不收,就带回来自己吃。”

“哦。”国安叔突然悲伤起来,他没有副业路子赚活钱,如果粮店里不收这些发芽的谷子,他就卖不到钱,手头就没钱用,他家盛双、盛财、盛秋就没钱上学,买化肥、农药也会缺钱。我跟着车来到四平家里,装好他家的谷子到车厢后再来到国安叔家,他已准备好,我们帮着他把谷袋子扛上车,他从家里拿出三个小本子递给我道:“春莺,带哪一个合同书去?”

“只带这一个,《石牛河镇农户承包书》,它把《国家粮油定购任务合同》与《西岗县人民政府棉花定购合同》合在一起了。”国安叔装好合同,回房放下另两个本子就爬上车来,坐在我们几户人家的粮袋上,并抓牢扶手一路到石牛河粮站。来缴公粮的人很多,大队里组织我们来的小汪干事就在现场,叫我们排好队。当轮到我们时,我们先帮国安叔把他的谷袋子搬下车,小汪就带着粮站的检粮工作人员小张来到面前,小张就拿着铁戳戳杀蛇皮袋,把带出的谷粒倒到手心皱眉道:“怎么有发芽的谷?所有的谷都是这样的吗?”

叶国安:“不是,只有这五袋。”

小张:“哦,发芽的谷,今年国家规定是不能收购的。”

叶国安:“那我就把它们带回去吧。你验这十来袋吧,这是缴的公粮,都是好谷。”

曾春莺:我在一边急得不行,那能这样说话,即使不行,至少应该争取争取,万一就收了呢?我忙接过话巴结地笑道:“张同志,你看能不能帮着收下,谁都不愿意这样,是天公不作美才弄成这个样子,你看,我们造孽,挺难的,就帮帮忙吧?”小汪也用期待的眼光望着,而小张笑道:“大家都不容易,我知道,可这个还真不行,国家的规定,今年不行,明年说不定又可以,我可不能违反规定呀。”

张同志说着又叉了一个蛇皮袋,把带出的谷粒倒到手心,并一粒一粒地放到嘴里咬,每咬一粒,他的眉就拧紧一次不满道:“这谷没有晒干啊。”

小汪:“张同志,这是户老实人,你看就算了吧?”

小张:“哦,那就还是老老实实地去晒干吧。”

国安叔像得了表扬一样,二话不说,扛起袋子掉头就往站里的水泥场地走去——他要老老实实去晒干。小张、小汪见状都笑起来,我听着却有些别扭,看着国安叔那副不屑置辩的样子,我突然也想笑,也许别人说他老实,他感受到的是褒奖——真是老实过头了!他还以为是在人民公社时,做事要本分老实,这样才会多受表扬!也许小汪帮他多说几句好话,这事也就过去了,就不用把这近千把斤的谷重新摊开晒,这样多费事费力?也许要忙到天黑漆漆的,说不定他们还不让你通过。你说,谷粒总有一些不饱满的吧,若咬上去,它就不会一声“嘣”地被咬开,从而判定它晒得不够干,这样也不会辩一辩?干一点,湿一点,把那小张同志说得高兴一点,他心情好一点,不就没事?全场还只有国安叔是第一个晒没干透谷子的人,这是要被当作典型啊——谁的谷不晒干,就这样折腾你,固然要典型,但不能是我是你呀!好的谷又要晒,发芽的不能卖,国安叔买化肥钱没着落,孩子们的学费更没有着落,唉,我都替你愁啊国安叔!莫非又要向我家借?他前前后后已欠或借我家的钱快一千块,老实人,手里若有钱早就还了,不过,他大儿子叶盛发倒蛮争气,建国说他能吃苦,也节省,说要把打工挣的钱攒起来,也要盖我家那样的新房子,还要买电视机——小张叉向车上的蛇皮袋,那红绳系口的袋子可是我家的呢。我顿时心里紧张起来,不会我家也要被当典型吧?只听小张咬得“嘎嘣”地响,他高兴道:“这户的饱壮干实干净,可以过称。”

我大喜,这才松了一口气,脚下像长了翅膀一样轻快得很,一袋袋过完称后,我拿出合同本交上去,另一个人记完账后把本子还给我,我展开本子读道:“小麦514斤,余10斤;早稻836斤,余210斤;油菜籽71斤,折成菜油20.6斤,下欠0.4斤;皮棉,191斤。”这个要到秋后摘棉时再完成上缴,我心里乐滋滋的,国安叔羡慕道:“棉花任务最容易完成,只需把碎叶末末挑干净,白蓬蓬的定一级二级,就能轻松完成,哪像早稻这样麻烦,这样相当于你家能顺利地完成今年国家的任务了,该缴的缴完,一身轻,多好。”

我忙安慰道:“是啊叔,你也不要急,午后等小张上班后,你请他来现场看看,估计也应该没问题,这水泥地面晒谷比稻场的土地面更过火呢。”我又翻开一页,有点看不懂地念道:“承包面积合计5.23亩;人口9人;资金任务,单位:元。公粮86.51;水费46.3;特产税1.1;教育附加费25.44;民师统筹空格;现役军人统筹4.04;五保户统筹5.05;治安费3.03;卫生防疫费2.53;畜牧包诊费空格;上交村承包费128.35;合计302.36,国安叔,你家有没有这,这是要我家还要交三百零二块三角六分钱么?”小汪接过话道:“大家都说你聪明着呢,怎么这个也没看明白么?就是你家今年应该上缴给国家的钱是302.36,公粮、水费等,则是组成这些钱的内容,你家应该各缴多少斤粮、油、麦、棉,就是以这个为基础折算出来的。”

“哦?水费是什么费?我家田和地明明有10来亩,怎么承包只有5亩多?”

“就是用了石牛河水库里的水呀,这也不明白?说你聪明,这会儿怎犯苕?是大队里打了折瞒报了5亩田地,否则你家岂不要缴更多公粮?”

“哦。”我忙捂住嘴不言,也不知是真打折还是假打折,生怕收粮的小张听到,还有些事不明白,正欲问时,国安叔笑道:“春莺,你家建田腊月要出嫁,你得给她打被子吧?要用不少棉花呢,我昨天看见你家‘大九分’地里的棉花有红玲虫,赶快打药啊,你可要仔细,其它地里是不是也有病虫,搞不好大减产,到时,说不定你家的棉花定购任务就完成不了呢。”

“真的吗?这可不是闹得玩的,万一减产了就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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