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梅安息了,短暂的一生,命运凄悲多舛。
一种禁锢,一种精神禁锢控制了她的一生,毁掉了一个年轻的生命,一个本应有幸福人生的女人。
冬梅的骨灰一直存放于冰冷的骨灰房。李牧的母亲认为,尽管儿子离婚后在法律上没有和冬梅复婚,他们已经不是合法夫妻,但她也是李家的媳妇,她有一双女儿,她没有再婚,离开了人世,在世时曾经被自己的父母抛弃,死后不能让她无家可归,人死,应入土为安。老人的传统观念,没有计较冬梅年轻时的粗鲁和不敬。她始终认为,冬梅虽然糊涂、任性,但她也有阳光的一面儿,遇到事情,她初始的意念往往也具有常人不易觉察到的善良,她对她父母的观念和行为也并不认同,只是她深陷泥潭,不能自拔。李母同意,等老辈人去世后,冬梅可以入李家祖坟安葬。
按照李牧和母亲的商定,2012年10月,秋高气爽的一个晴天。遵从家族的习俗,冬梅的骨灰放入棺木中安葬于李家祖坟。随葬品中,李牧给她放了一束鲜花,几本书籍,还有五谷杂粮。
一家人想让她的灵魂安静,有一个和谐的陪伴,那里有李家的祖上,也有她熟悉的爷爷、公公和婆婆。如果人生真的能够转世,李牧愿她的来生能是一个清凉的人。
同时,李牧心意已决,多少年后,他不会与冬梅合葬。他们的那段婚姻,是悲剧、是痛苦、更是一段儿人生的自我消耗和磨难,但是,这苦难、痛苦和折磨,又是那年他自己的选择,他的做人理念和性格注定了他要为他年轻时的冲动买单;冬梅绝望中向李牧的求助除了她对生的渴望之外,也是她对自己人生反思后的初醒,这一点儿,在她那个原生家庭中非常的难能可贵。李牧的再次选择给了冬梅生的安全和温暖,他的付出温暖了别人,也籍慰了自己,他没有后悔,他认为,在他的人生中,他做了一件应该做的事情,一次忘我的付出,过程尽管痛苦,但对于自己的余生来说,无论路还有多长、是富有还是贫穷,他的内心对于这段经历都将是无愧和静然。
冬梅去世后不久,她的那个弟弟,因酒后驾驶摩托车撞树致残,家里既无经济支撑,又无亲情呵护,四十岁刚过,也早早地去世了。
冬梅的爸妈,老两口的经济状况也同样拮据困难,孩子们生活自顾不暇,难得见她们个人影,只能靠冬梅爸一个人的那点儿干巴巴的退休金生活,加之他又身患肝硬化,重病在身,骨瘦如柴。他为钱财执着地折腾了一生,最终却没有得到他所想要的生活。冬梅爸去世后,冬梅妈再也不能安稳地坐在那里,手扶着裤腰带,关注和掌控着她所希望的眼前,她的视线内,已经是空落落,没有了希望,没有了她所希望得到的一切。焦虑让她走出了家门,期待着门外能有她的希望……。
冬梅妈意念仍然是执着如故,只是她形体更加地消瘦。无论天冷天热,人们常常会看到,一大早她就拄着一根棍子,站在她家的门口儿,望着远处的马路,盼望着她的两个女会来看她,脖子仍然是一抻一抻地扭动着,只是不像过去那样,扭动得有些有气无力,悲戚戚,身影随着风吹有些晃动。
没有工作过一天,一生靠着自己的彪悍和算计折腾。别人的,她想占有,和别人分享的永远都不是人间的善良和真诚,不是自己的辛勤和汗水,而是自己狭隘自私的欲望。自己的不如意,都是别人的错儿,一生哀怨,从没想过靠自己的努力去酿造生活,算来算去,年轻轻算丢了自己的一双儿女,算散了孩子们的家庭,算苦了一家人,当然,也包括她自己。
常驻国外工作之前,李牧回到乡下看望父母。那天,父亲正在院子里给竹子浇水。岁月的变迁,历经风霜雨雪,不变的还是那一池竹子,竹子青青,一种精神,一种意念,给人间奉献的是清凉,一家人对这池竹子独有情钟。翠竹永远地是那么清新,既挺拔又柔和。微风一吹,叶子轻轻地摇动,好像是见到李牧的归来由衷地高兴,微笑着,是赞许也是欢迎。竹子,一节节,心空空,却有着无限的风情。青砖灰瓦,和谐与生命力并存,院子里干净整洁,一切都有条有理。这是李家一代又一代的传承,也是李家的生活环境。一池青竹,更像征着李家父母对儿女们的希望:规矩人生。